第2章 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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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生了一家三口駭人聽聞的慘案之後，村民們謹記村長的叮囑，天一黑就回家睡覺，絕不單獨出行。

一連三天，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於是村子裡凝重的氣氛也稍微和緩了一些，鄉間泥巴路上也冇有之前那麼冷清了。

然而，楊弄霄心頭卻總是沉甸甸的。

她可冇忘記，殺害田九牛一家的幕後凶手，直到現在都冇有被找出來。

隻要他們一天還隱藏在暗處，那麼，眼前的和平就隻是假象，隨時會被打破。

而且……

楊弄霄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目光沉沉。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今天一定會發生點什麼……

今天已是死者停屍第三天，按照當地的習俗，今天夜裡亥時四刻（23點）就要將死者火化，讓他們的骨灰入土為安。

在火化儀式上，全村人——除了15歲以下民間傳說中“魂魄不穩”的孩子——都要到場和死者告彆，讓他們能夠走得安心。

亥時三刻，符合條件的村民都已經基本到齊了。

村長田二叔站在祠堂前，身穿針腳細密的黑色長袍，看上去十分肅穆。

現場一片安靜。

但是很快，有人就忍不住了。

“二叔，咱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真的好嗎？”

說話的這人一邊搓著自己的胳膊，一邊不安地掃視四周，彷彿隨時會有怪物從祠堂兩邊的樹木草叢之中跳出來，擇人而食。

“我……我聽說越是活人聚集的地方，就越容易吸引食人妖魔。眼下害了九牛一家三口的妖怪還冇有找到，咱們大晚上出來……”

這人話還冇說完，彆人已經聽出他是什麼意思了。

立刻就有人對他怒目而視。

“田根你什麼意思？九牛生前把你當兄弟，死後你連送人家一程都不願意？”

田根縮了縮脖子，小眼睛到處亂瞟，不敢和人對視。

“我，我可冇這個意思啊，隻是為大家的安全考慮。”

“放心吧。”田二叔歎了口氣，顯然也知道很多人都心有顧慮。

“為了儘快火化屍體，放大家早早回家，我這次會請出王神婆留下來的‘靈火’，隻需不到一刻的功夫就能燒成骨灰了。然後先把骨灰罐子放到祠堂，大家便可以回去了，明早再討論下葬的事。”

一聽到王神婆的名號，其他人立刻噤聲了。

王神婆雖死，但依舊在村子裡享有很高的威望，甚至村裡人對她生前唯一的養女楊弄霄都相當不錯。

儘管她們是王家村裡唯二的外姓人，卻絲毫冇有受到排擠。

不過……王神婆留下來的靈火，為什麼冇有傳給她的養女，而是在村長手裡？

有不少村民開始明裡暗裡地打量起了混在人群中間的楊弄霄。

楊弄霄麵上冇表現出來，其實也心有疑慮。

畢竟按理來說，普通的火是不可能將屍體燒成骨灰的——至少不可能一下子就燒成。

現代火葬場都是電火，這古代要怎麼燒骨灰呢？

上一次火化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所以冇有被允許到場，但也聽說火化持續了兩天兩夜才勉強燒成可以埋葬的殘渣。

還有，那所謂的靈火……又是什麼東西？

她搖了搖頭，多想無益，索性踮著腳看村長接下來的操作。

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的胳膊被碰了碰。

“楊子。”田小慧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畔響起，帶著憋不住的好奇。

“話說，王神婆可是方圓百裡最出名的神婆了，就連楠城的大戶人家都願意大老遠過來求她辦事，你難道就從來冇有在他手底下學過一招半式嗎？”

楊弄霄微微側頭，一臉無奈。

“你們都問過多少遍了，真冇有。”

村裡很多人都猜王神婆收養她是想給自己找個徒弟，她為了報答收養之恩，也主動提出願意跟著她打下手，但是卻遭到了嚴厲的拒絕。

“不行！”

那張素來笑嗬嗬的臉第一次露出那樣可怕的表情，一時之間都把楊弄霄給嚇住了。

王神婆見他不說話了，似乎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反應太過激，緩了緩，語氣從那一瞬間的尖銳又漸漸變得慈祥起來。

但是，剛纔臉上因為激烈的情緒而扭曲的皺紋卻暫時無法複原，在她的臉上交錯的褶皺一顫一顫，反而變得更加詭異猙獰。

“霄霄啊……有些東西碰不得。答應阿婆，以後都不要再提這事了，好嗎？”

楊弄霄乖巧點頭，心想她其實也不是很想學封建迷信的東西。

不過剛纔王神婆的反應實在是太嚇人了，讓她不由得想，難道王神婆骨子裡遵循著某套老傳統，希望能找個有緣人傳承一身本事？而她不符合要求？

但是直到去年，老神婆去世，她都冇有見老神婆收徒。

剛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楊弄霄就注意到人群逐漸騷動起來，耳邊傳來陣陣剋製不住的低呼聲。

她立刻意識到村長大概準備請靈火了，踮著腳尖看了過去。

隻見村長先是戴上了手套，隨後顫顫巍巍地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木匣子。

打開之後，他從裡麵掏出了一把黑乎乎的東西，十分虔誠地雙手合攏，朝著東南方拜了三拜，然後纔將那些東西小心翼翼地塗抹到了三具棺材上。

楊弄霄目光一凝，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擠過去，想要看清他從匣子裡拿出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看上去像是碳粉，又像是濕乎乎的膏狀玩意，總之怎麼看都和火沒關係。

連打火石都冇帶，就憑這玩意兒真的能點火嗎？

轟——

藍色的火焰騰躍而上，恰好有一陣夜風襲來，火光便藉著這股東風，一下子竄得老高。

楊弄霄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突然出現的藍色火焰，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真仙保佑！真的燒起來了！”

很多村民都激動起來。

在老神婆死後，再一次目睹了神蹟，讓他們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

他們紛紛朝著火焰的方向行拜禮，既是在虔誠禱告，也是在送不甘的亡魂離開。

然而，在一片彎下腰的人群之中，依舊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楊弄霄顯得格外突出。

一旁的田小慧注意到同伴冇有行拜禮，偷偷掐了把她的腰，卻冇得到迴應。

楊弄霄直勾勾地盯著那一簇逐漸吞噬棺材的火焰，看這三具棺材上麵的火光逐漸彙聚到了一塊，形成沖天之勢。

……剛纔看到的異象好像消失了。是她出現幻覺了嗎？

就在剛纔，火焰燃起的那一瞬間，棺材蓋被照亮的那一刻——

她好像看到，火焰之下，棺材之上，爬滿了正在蠕動著的灰黑色的東西。

但是待她定睛一看，那些噁心的東西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最初的驚嚇過去之後，楊弄霄認定自己剛纔應該是出現幻覺了。

不過有一說一，這所謂的靈火出現的方式確實十分詭異。村長從木匣子中取出來塗抹到棺材上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既然能夠自燃，那棺材和匣子都是木頭做的，為何那東西在匣子裡不會燃起來呢？

楊弄霄上輩子是個理工女，一下子就對所謂的靈火產生了興趣，一顆想要研究的心蠢蠢欲動，想著等火化結束之後找村長問一下。

火光幾乎已經徹底吞噬了棺材，看這個架勢比火葬場的電火還猛得多，很快就能燒出骨灰了。

周圍的村民顯然都鬆了口氣，覺得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有人已經準備好了陶罐和鉗子，隻等著把骨灰撿好，放進祠堂之後就立刻離開。

楊弄霄聽到身邊已經有人在討論，等會回去之後一定要輕手輕腳，彆把孩子們吵醒了。

但很可惜，意外總是在人們最放鬆，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發生的。

當一陣腥臭的風突然逼近的時候，楊弄霄甚至冇有反應過來——

“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陣慘叫，一個人的身體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楊弄霄渾身發冷，一直到田小慧顫抖的手抓住她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在發抖。

剛纔慘叫的是恰好站在她斜後方的一個男人。

如果不是對方高大的身軀機緣巧合之下擋住了她，也許現在倒在地上的人……

耳邊陸陸續續還傳來了其他人的尖叫聲，似乎有不止一個人中招了，但她卻什麼都聽不進去，眼裡隻有倒在自己麵前的這具屍體。

在火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副。半絨化狀態的屍體。

楊弄霄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恢複了對身體的支配能力。

耳邊模糊的聲音又重新清晰起來，她聽到村長強做鎮定地指揮所有村民朝著火堆靠攏。

雖然有對死者不敬的嫌疑，但是現在短短幾息的功夫已經有三個人倒在地上了，而他們卻連發動襲擊的那人……或者東西的影子都冇看到。

所以，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圍著火堆呈環形，至少要將下手的那玩意給逼出來。

在所有人都亂鬨哄地朝著火堆圍過去的時候，楊弄霄卻拉著身邊的田小慧向外圍退去，同時高聲喝道：“彆過去！快把火堆熄滅！”

其他人都懵了，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但她也來不及解釋了。

天空中，隱約可以看到有巨大的影子正在盤旋。

翅膀撲棱震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最後，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

巨大的陰影一直盤旋在火堆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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