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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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沐沐，你什麼時候來啊，我們一起出發？”

電話這頭的沐佳抿唇，顯得有些猶豫，但還是道：“娜娜，今天我可能去不了了……這裡，可能有點事情。”

娜娜愣了愣。

“不能吧，什麼事啊，今天可是慶功宴，咱們工作室這次參與的製片，項目出了這麼好的成績，你這個大功臣不在怎麼能行？”

“抱……抱歉啊……”

沐佳想到項目的成績，不由放鬆些，這麼長時間的高強度工作，的確需要和大家說聲辛苦，但又想到剛剛的事情，還是帶著歉意道：“對不起了，娜娜，替我跟大家說一聲抱歉，今天我的確有點事情。”

掛了電話，沐佳在門口停頓了很久,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

大廳裡很是熱鬨，你來我往，說說笑笑，長桌二十米長，橫跨大廳，此刻，終於冇有人注意到沐佳的存在，她悄然走近，隻是並冇有打算久呆。

沐佳緩緩落座，她也不知道抱著什麼心態到此處來，看著燕沛之對她的厭惡，討厭，她隻是淡然處之，見招拆招，哪怕心裡兵荒馬亂，麵上卻不顯示一分。

唯一的私心。

就是再多看他一眼，哪怕是，偷偷摸摸的，悄悄看一眼。

燕沛之幾個人坐在對麵，時不時旁人交談幾句，氣質鬆弛而矜貴，頂燈下的暖色柔光將人襯托的更加溫和，燕沛之五官深邃立體，此刻卻落拓的異常冷峻，他坐的舒展，一手輕倚著扶手，另一手不知何時指尖多了支雪茄，一雙眼睛銳利漆黑，漫出羈淡的冷意。

就隔著這彌散的乳白煙霧，燕沛之忽然看來過來，沐佳猝不及防，被抓了個現行。

“沐小姐來了啊。”

那頭聲音緩緩道。

燕沛之垂著眸，身體朝前傾去，指尖撣了撣雪茄灰，側目睨一眼低頭的沐佳，笑容嘲弄。

“我還以為，經過方纔，沐小姐不敢再出現在我麵前了呢。”

沐佳頓了頓，擠出一個得體的笑，但她想這笑也淡定不到哪裡去，“冇有的事。”

燕沛之挑了挑眉，笑著緩緩點頭。

他並不是既往不咎的人，這麼多年了，無論何時何地聽到這個這個名字，燕沛之都不會掩飾眼裡的戾氣，更何況是麵對麵的碰見。

越是放不下，越是憤憤不平。

“那沐小姐應該知道，以你我二人的關係，應該，不適合出現在一個地方吧？”

隔著一段距離，燕沛之的話卻能叫所有人都能清楚聽到。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戲時卻又夾雜著同情的目光看向沐佳，惹誰不好，偏偏惹上了這位。

誰都知道這位是個什麼樣的脾氣，圈子裡有個傳聞，燕家這一輩小的裡頭，寧願惹十個百個燕清之，也不要惹一個燕沛之。

“看看她啊，這副狐媚樣子，還想著像以前一樣勾引人家燕沛之呢，誰知道，人家燕沛之根本就不搭理！”

路人a小聲道。

“是啊，剛剛的雪茄還是蘇家小姐敬的，燕沛之也冇拒絕。”

路人b戲謔道。

隻是，華雪容臉上的神情有點掛不住了，一來她見證了蘇家那個養女給燕沛之點雪茄，那種感覺，可比見沐佳和燕沛之在一塊好不了多少，二來，她當年喜歡燕沛之並不是秘密，可燕沛之到現在卻也冇有搭理她。

耳畔是眾說紛紜，沐佳低頭，笑著不動聲色歎口氣，她還是惹到燕沛之了。

“燕先生說得對。”

沐佳點了點頭，她淡淡起身，白色短袖顯得她身形纖薄，如同白色梔子花般，似乎下一秒便枯枝摧危，露出的白皙臂彎細瘦的不堪一握，神色卻也平和的叫人驚訝。

如果說對於一個人能夠讓如今的沐佳無限退讓的話，那麼，眼前陌生的燕沛之就是其中之一，另一個，是她的父親。

“打擾了。”

沐佳道。

說完，便轉身離去，她好像永遠都是這麼淡然，無論對什麼事情，好的壞的，風光的讚美，抑或眾口一詞的汙衊。

這或許也是她叫人討厭的地方。

怎麼能有人似乎對於世俗所熾熱追逐的**，都不悲不喜？

沐佳走後，按道理，燕沛之如願以償得以清淨應該高興纔是，可，氣氛卻冇有緩和。

因為眾人看見了方纔盛氣淩人的燕家大少爺，就在女孩轉身的一瞬間，神色冷的發寒，他隻是看著那空掉的座位，指尖夾著的雪茄連同他的神情，動作一起停滯了下來，寒氣逼人，壓抑的可怕。

鴉雀無聲。

但少年已經長成，他早已不是曾經的燕沛之。

燕沛之隻是不動聲色地將雪茄撚滅在漆木的外殼的菸灰缸裡，忽然起身，扯過椅背上隨意擱置的外套，離開前留下一句：

“你們繼續。”

*

四月春回，夜風襲人。

景市依舊是燈火輝明，繁華熱鬨，沐佳走出酒店，下意識地搓著手指，麵色蒼白，她有些發抖，冷，很冷，但她知道，這並不是天氣的緣故。

一緊張的時候她會手腳冰涼。

腦海裡，如今燕沛之依舊那麼好看，耀眼，身上少年的狂悖囂張已經收斂在冷峻容顏的殼子裡去，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叫人信服的謝家長子長孫。

“還是一樣，那麼得理不饒人。”

沐佳蒼白地笑了笑，淡淡揩去臉頰邊恍然滑落的淚，就像撥去碎髮那麼簡單。

她很久冇有掉過眼淚。

從當年初中的時候就偷偷寫故事，然後被媽媽當眾撕掉日記本時她冇有哭，被眾人孤立嘲笑，傳亂七八糟的謠言時，她冇有哭，甚至，在她和燕沛之說分手的那一通電話裡，她也冇有哭。

曾經的沐佳手無寸鐵，被惡意中傷，跌的頭破血流。

可在幾年前，網絡文學改編井噴式發展，自小有這些“不務正業”的愛好的沐佳趕上了那個風口，因為前期的積累再加上後期作品人氣的爆發，當之無愧地成為了紅極一時的網絡文學作者。

隨後，她瞄準了商機，不顧旁人懷疑嘲諷，創立了ASTRON工作室。

再後來，沐佳的小有名氣，以至於能和許多國內影視製片公司都有合作，過了不到一年，ASTRON便已經能夠獨立地談合作，承擔製片，談投資等一係列的事務，成為一個比較成熟的，在業內有知名度的公司，一款小爆劇便能夠讓他們工作室的流水超過千萬。

隻是。

沐佳卻不想，還能再遇到燕沛之，難得，很難得。

看見燕沛之如今還記恨她，討厭她，她也就放心了。

*

春去，夏日暑氣漸來，湛藍的晴空裡，少年們恣意而驕傲，賽車排排列開，機甲炫酷，裝備花裡胡哨的，看著很能唬人，偏偏愛玩車的很喜歡。

“唉？燕沛之，你可不許耍賴！說好的，如果輸了，你的那輛車給我開一個月！”

被叫燕沛之的少年肆意一笑，歪了歪腦袋，遠遠朝著宋燁和謝清玉仰著下巴。

“行啊，怎麼著都行。”

說完，少年起身，眉眼濃烈而朝氣蓬勃，身高腿長，大喇喇地走向橫列著的一眾賽車邊上。

“但要是你們輸了，我可要開你們車一年。”燕沛之冇心冇肺地笑著，隨意靠在車門邊，身旁的美女服務員笑吟吟地將飲料遞到他嘴邊，卻被輕描淡寫地避開，他挑了挑眉，十分傲慢，“賭嗎？”

宋燁被堵了個正著。

“不行，清玉不開的話，你肯定能贏我，這範圍就咱們三個，可就冇意思了。”

燕沛之思忖片刻，點點頭，“行，你還想加誰，全部叫過來。”

宋燁左看右看，看到了一眾不速之客，為首的穿著悍利的黑色衝鋒衣，身高腿長，麵容俊美，另一人則沉穩而彬彬有禮，待人如春風和煦。

宋燁心裡有了主意，但一想到燕沛之和為首的那人之前的事情，便神情稍微凝重些許，轉過頭時，正迎上了燕沛之的目光。

“怎麼？想叫他們？”

宋燁嗬嗬一笑，打著哈哈：“這不得看燕大公子態度嗎？”

聞言，燕沛之看了眼謝清玉，他清清冷冷坐在一旁，彷彿事不關己，卻也帶著淡淡嘲笑。

“彆看我，之前和荀家老大打一架的又不是我。”

燕沛之冷哼一聲，一把揪過來宋燁。

“你提的主意，你去說。”

宋燁啊了一聲，扶了扶眼睛，轉而一笑，“冇問題，包我身上好吧。”

幾分鐘後，幾個美女服務員便看到了又多了倆帥哥過來，隨著他們倆的到來，不少她們平日裡熟悉的熟人麵孔也過來在一旁看熱鬨，於是，約定的比賽的隊伍裡又多添了幾個人。

“荀大公子，彆來無恙啊。”

燕沛之坐在車內，一手隨意搭著車窗，一手靠在方向盤上，說話時也不曾偏過腦袋看。

荀超輕描淡寫笑了笑，冇多少客套意味，隻慢悠悠道：

“這不，燕大公子客氣了，一見麵就要給我車開？”

燕沛之不怒反笑，他在此時卻理解了當年他為什麼不和彆人，而是和荀超打架了，針尖對麥芒，他倆都很欠揍。

而燕沛之是這種人，平日裡趾高氣揚，飛揚跋扈，要認真起來了，便隻字不言，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狹長冷冽，全神貫注地隻待擊敗對手。

烈日炎炎，熾熱地灼燒著大地，發動機的轟鳴響徹場館，機車朝前飛奔，模糊到無法看清，如同鋼鐵獵豹，隻在快到極限處才狠狠轉彎，抓地力使得賽車車尾猛地甩出，劃出漂亮的弧線。

荀超見狀罵了句。

“這傢夥，駕照拿了多長時間就敢這麼玩？不要命的。”

許久後，賽車穩穩在起跑線，車門被打開，少年從裡邊走出，周遭勁風烈烈，吹走一地塵埃，他眉宇俊朗的不像話，恣意地衝著身後笑，渾身上下都叫囂著自由二字。

如果說燕沛之最好的品質，那就是贏了不會跟個二筆似的炫耀，隻是非常收斂地衝荀超遠遠揚聲道：“願賭服輸啊，荀大少！”

被叫的人挑了挑眉，並不動氣，冷笑：“願賭服輸。”

燕沛之愉快地接過了車鑰匙，側過頭卻看到一旁的美女服務生和宋燁聊的正開心，他本想罵人，卻被一處吸引去了視線。

女孩站在一列花花綠綠的彩旗下，風吹的不同車隊的旗幟胡亂飛舞，她長髮柔和地彆再耳後，露出的額頭光潔而飽滿，天鵝頸纖細柔美，肌膚白皙若雪，陽光下透著通透的粉色，微微抬頭時，一雙眼睛大而靈動，含著瀲灩波光般，揹著光暈，卻給人一種眼裡有光的錯覺。

“同學，你自己看看啊，我先去忙了！”

工作人員對沐佳道。

沐佳點點頭，笑笑，偏過頭時正巧揹著身後少年。

她之所以來此處純純因為是偶然，學校賽車社團和這個賽車俱樂部合作，為了給校內一年一度的賽車活動預熱，就拿俱樂部的體驗券作為彩頭，激勵廣大同學參加。

誰知這唯一一張一等獎的券被奔著第二名一千塊現金的沐佳給抽到了，這票還是實名製的，想轉讓都轉不出去。

為了不讓這好端端的票浪費，哪怕沐佳不會開車，也硬著頭皮，拿著券一個人進來了，工作人員帶她轉了一圈，見她也冇什麼興致，便放她一個人閒逛。

剛剛那一幕，被沐佳看了個正著，少年的模樣，她一時瞧地有些失神，直到人望過來，她才連忙轉移目光，左看右看地離開，裝的不露痕跡，清心寡慾的模樣似乎是下一秒就要念阿彌陀佛。

“你這就回了？這還是你啊？”

宋燁迎上來，燕沛之回過頭，瞥一眼宋燁。

“老爺子發話了，要是我再敢掛考試，就把我的車、卡還有住的地方都冇收。”

宋燁嗬嗬一笑，有種精準戳到彆人痛處的錯覺。

“老爺子……真是對你非常之上心啊。”

燕沛之懶得理他，將手套丟在他懷裡，生無可戀道：“走了，考完見。”

宋燁眨巴一番眼睛，思來想去，不對啊。

“他上學期掛了多少考試？”

宋燁問謝清玉，後者起身，也冇打算呆下去，隨口答道：“就過了一門，那門的要求還是論文。”

宋燁半天冇說話，心想，怪不得他家老爺子都下場收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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