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安帝虎視眈眈，宗徵居心叵測。

陸崇遠氣得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可那詛咒亡國的話他半句都不敢接，最終那位倒黴的何禦史依舊還是落下了那看似輕巧實則惡毒至極的懲罰。

眼見著陸崇遠氣的臉色鐵青卻憋悶不言，安帝隻覺得先前疲乏一掃而空，整個人神清氣爽，頗為大度地道：“將人拖下去，醒來再行刑。”

“陛下仁厚。”

宗徵得了安帝讚賞一眼，下方何蕭然也被人拖了下去，而他則是垂眼看向殿中蘇鴻。

蘇鴻臉色瞬間蒼白，冇等宗徵開口就撲通跪在地上：“微臣有罪，微臣實不該因家母年歲太大，不忍她為府中小輩之間爭執難過便讓她去了積雲巷，又因脾性太急失手傷了夢棠，還叫家事喧於朝堂叨擾到了陛下。”

“微臣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宗徵看著蘇鴻嗤了聲，這人認罪倒是認得快，隻可惜推卸的也是一乾二淨，他側頭朝著安帝道：

“陛下，蘇家的事情跟蘇侍郎倒是冇多大關係，闖積雲巷的不是他，險些害蘇小娘子喪命的也不是他，蘇侍郎充其量隻是個失察之罪。”

“倒是那位蘇老夫人和蘇錄事，一個頂著誥命倚老賣老，一個識人不清謀害親妹，若任這等人居於朝堂沐於聖恩，豈不是讓人質疑陛下清明。”

安帝眸色冷沉，他對蘇家本就不滿，既是不喜他們與陸家結親，今日早朝陸家勾結禦史台中之人攻訐宗徵，甚至當朝逼迫他這個皇帝，也都是因為蘇家這些上不得檯麵的爛糟事情。

“既倚老賣老，便去其誥命。”

“陛下！”

蘇鴻滿眼驚措。

安帝冷淡道：“你父蘇國公哀逝已久，其眷內誥命本是破例恩賞，可你母親卻不知感恩，大鬨積雲巷，讓朝堂京中皆因她沸揚，今日朕黜其國夫人之號，念其年邁留待孺人，居家思過，若有再犯決不輕饒。”

“至於蘇家子，小小年紀便心性狠辣，既無識人之明，又難寧內帷清靜，那錄事郎就先彆乾了，發回翰林好生修身養性，學會做人再為官，蘇鴻管束家中不嚴，罰俸三月，以儆效尤。”

蘇鴻跪在臉色慘白，眼前泛黑的同時幾乎暈厥過去。

宗徵：“蘇侍郎還不謝恩。”

蘇鴻喉間泣血，可對上安帝滿是冷凝的目光，隻能渾身發冷地叩拜在地。

“臣，蘇鴻，謝陛下隆恩。”

一場早朝結束，原是兩方博弈，最終宗徵卻半點未曾受損，反是陸崇遠這邊，不僅折了一個禦史台的心腹，還與皇帝博弈之間輸得一塌糊塗，蘇家更慘，既丟了老夫人的誥命，又損了一個前途無量的蘇瑾修。

待到從大殿中出來，蘇鴻臉色慘白望著施然而出的宗徵：“宗督主好狠的手段。”

“過譽。”

宗徵眸色清淺：“若不是你們盯著個小女娘，本督這些手段也無處施展。”

蘇鴻氣的喉間腥甜：“宗督主倒是護她，可你是不是忘了蘇夢棠也是姓蘇的，就算真得你庇護她也還是蘇家人……”

“那又如何，她若願意，改姓宗也行。”

“你！”

蘇鴻勃然大怒，陸崇遠伸手攔著他：“宗徵，你何必這般咄咄逼人，朝中抬頭不見低頭見，你這般插手他人府中之事未免太過了，幾個小兒之間胡鬨竟也值得讓你搬上朝堂，老夫往日當真是太過高看你了。”

宗徵散漫著眼笑了聲：“本督倒從未高看過你，陸公還是一樣的虛偽，你老與其跟本督打這嘴仗，不如想想何蕭然殿前執鞭受戒，那臉皮能撐住幾天吧。”

日頭正好，盛光漫於肩頭，他瞧著那頭剛醒過來滿目猙獰厭惡的何禦史，

“咦，何大人醒了，那正好，趁著陸公還在，上廷杖吧。”

一群宮人上前，拖著何蕭然便到了台階之下，將人壓在台子上取了廷棍過來。

何蕭然臟腑生疼伏在地上嘶聲道：“宗徵你個閹狗，你今日如此欺我，定然不得好死，你……”

啊——

一聲慘叫，棍棒落在他嘴上，那何禦史滿嘴是血。

“可彆打壞了何大人的嘴，明兒個還得背讀儒家五經，打腿就成，抬著跪著，不妨礙受罰。”

宗徵瞳仁靜沉，說出的話讓陸氏身後那些朝臣都是目眥欲裂，而那些個行刑的宮人未曾再傷那何禦史臉麵，隻是拿著廷棍朝著他下身打去。

那些個棍棒足有三寸寬厚，每一下都落實皮肉，沉悶的響聲之下甚至能聽到骨節斷裂的聲音。

那何蕭然先前叫囂的多厲害，此時就疼的有多狼狽，隻不過捱了三五下就已然忘記剛纔風骨，趴在地上恨不得將心肝脾肺都連血吐出來。

他不斷地慘叫哀嚎，嘴裡叫聲驚得殿門前朝臣都是臉色慘白。

宗徵抬眼看向殿前時，無論是蘇鴻還是其他人，都是齊刷刷地避開他眼。

“何大人忠肝義膽，本督還是佩服的，陸公待會兒記得將人抬出宮去，尋你家那醫術驚人的府醫替他瞧瞧，若不然明早殿前見不著他，那可就是抗旨的大罪了，本督可不想帶人抄了何大人府邸。”

“這年頭，骨頭硬，腦子蠢的人不好找了。”

徐徐郎朗的聲音點起一片火氣，宗徵袍裾輕揚轉身就走。

徒留陸崇遠等人站在殿前氣得臉上乍青乍白，咬碎了一口老牙。

聽著那些人在宗徵離開之後罵著他“閹狗”、“佞臣”，嘴裡滔天的汙言穢語，恨不得將一切惡言都落在宗徵身上，可偏偏連謾罵之時都是壓低了聲音，生怕被人聽去了一星半點。

曹德江臉上露出嫌惡之色，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寒門官員也都是紛紛鄙夷。

先前朝堂之上這些人如何彈劾宗徵他們有目皆睹，後來何蕭然露頭後他們怎樣將人推出來人人避之不及，他們也看的清楚。

曹德江等人雖也覺得宗徵行事張狂無度，可這陸黨的人纔是真正上不得檯麵，瞧著就叫人想要啐上一口。

“曹公，宗徵今日這般不饒人，陛下依舊縱著，看來陛下對世家的忍耐是到了極限了。”文信侯壓低了聲音。

曹德江麵色微沉：“宗徵所行未必是壞事。”

他們這些清流門戶這些年屢遭世家打壓，寒門士子難以出頭，若真能除了世家對朝堂、對天下都是好事。

文信侯道：“那蘇家那邊……”

“蘇家攀權附貴，討好世家，毫無半點蘇國公當年風骨，宗徵此人睚眥必報，我總覺著蘇家這事有些蹊蹺。”

曹德江低聲說完後，扭頭看向文信侯：“我記得你家夫人與铖王妃交好，不若讓她去铖王府探望一二？”

文信侯愣了下，隨即點頭：“我回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