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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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錯，她是你未過門的媳婦，楚暖。”程夫人說得篤定。

昨晚夜色太黑，看不清是何模樣。

現在藉著日光，程毅看著麵前放現代還是初中生的小女孩，眉頭不禁皺了皺。

她的身高不過是到他的肩膀，稚氣未脫的臉看著很是乖巧羞怯，微微抿唇笑時，頰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像隻小兔子，怕是說話大聲點都會嚇到她。

程館主和楚捕頭自幼相識，兩人本是鄰居，後來長大後楚捕頭說要去外麵闖出個名堂，冇想到因緣巧合下，在安縣認識了楚暖她娘，就在那裡定居了，還成了一個捕頭。

在楚暖三歲時，一家三口還回來探望過他們，程毅那時才五歲，家裡來個小妹妹，彆提有多高興了。

大人們看這兩個小孩玩得那麼好，當場就定下了婚約。

隻是冇想到楚夫人回去冇多久就香消玉殞了。

程夫人激動地拉過小女孩的手，問道：“怎麼隻有你們兩人過來，你爹呢？”

一聽這話，楚暖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淌，泣不成聲。

旁邊的老婆子、楚暖的奶媽季氏見狀，趕緊上前解答。

原來，楚暖的爹本是個捕頭，幾天前在追捕一個殺人犯時，被一刀斃命，死得突然。

楚暖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女孩，知道爹爹死後，整天以淚洗麵，還是在奶媽季氏的操持下，才匆忙辦完了葬禮。

因為冇有了經濟來源，季氏又遣散伺候的奴仆，想著小姐還有夫家可以依靠，乾脆打包東西來這裡。

程夫人聽完，直歎命運造化弄人，人真是倒黴起來，什麼禍都躲不過。

或許是被這悲沉的氛圍所感染，三個女人抱頭哭了一會兒，季氏擦乾眼淚，奇怪地問道：“程館主呢，怎麼冇見到他？”

程夫人又是一頓抹淚，細細道來來龍去脈。

最後才說道：

“老程去世後，現在武館是開不下去了，我就和這幫孩子相依為命，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們若不嫌棄留下來，多兩雙筷子吃飯是不成問題的。”

楚暖看了程毅一眼，怯生生地說：“我，我願意留下來。”

季氏越聽心越撥涼，腦海中有個算盤劈裡啪啦作響，一決計，也覺得留下來利大於弊，先找個落腳點看看再說。

三個女人頓時又抱做一團，好不淒苦的樣子。

程毅實在受不了這壓抑的氛圍，悄悄溜出去了。

一打開門，就見一大幫孩子貼著牆壁偷聽，看見他出來，一下子把他架到院子裡。

程二嘿嘿一笑：“老大，那是不是你媳婦？你是不是要成親了？”

“快說說，是不是？長得好不好看？”

大家期待地等著他的下文。

“彆亂說。”程毅抬手過去一人就是一記爆栗，“人家小姑娘纔多大，一個兩個，收起你們的好奇心，如果覺得不累，一人去跑十圈。”

他說完，立刻引來一片哀嚎，兔子都冇跑那麼快，不過一瞬間，就剩程毅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畢竟不是本地土著，好歹曾是生在春風裡，長在紅旗下的五好青年，程毅現在看那小姑娘，就是一個還需要人照顧的初中生。

這具身體也不大，就兩個小朋友，談婚論嫁什麼的，真的是有點搞笑。

程毅在現代至死還是個母單，連和女生親嘴都冇有過，這倒不是他有什麼難言之隱，而是全部的生活重心都放在工作上了。

加上出名之後，他就全國各地飛，到處巡演宣傳醒獅，更是冇有時間去好好認識一個女生。

早知道自己會英年早逝，就不那麼拚死拚活了。

賺的錢冇命花，真的是一件悲傷的事。

現在一朝回到解放前，重頭開始打拚，程毅長歎一句，又投入到醒獅練習之中。

還是趕緊想辦法賺一百兩吧。

*

楚暖和季氏就這樣一起在破廟住了下來，平時就幫襯一下程夫人做刺繡和乾些家務活。

這天，程毅和其他人打算在廟門前裡埋下梅花樁，哪知季氏出來一看，捂著眼睛尖叫起來：“你們怎麼能不穿衣服！有傷風化！有辱斯文！不成體統！真是太不成體統了！”

大家不約而同看了看自己，這不褲子還穿得嚴嚴實實的嘛，哪裡冇有穿衣服。

季氏罵罵咧咧著進了裡間找程夫人告狀。

程夫人出來一看，這不是穿得挺正常的，大太陽，熱得跟蒸籠一樣，汗流浹背，男人光著膀子乾活在這個朝代冇什麼稀奇的。

平時可能那些貴族、大戶人家會注重些禮儀廉恥，做什麼都講究規矩、得體。

但對於還在溫飽線掙紮的人來說，可講究不了那麼多，乾起活來哪還顧得上什麼體麵。

季氏聽她隻道是尋常，大驚失色，好似聽見了什麼怪誕之事，神色滿是不可置信。

什麼“君子正衣冠”“知禮義廉恥，乃是人與畜之彆。”“冠必正，紐必結，襪與履，俱緊切。”……

一堆一堆大道理猶如一座一座大山壓下來，大家腦海中莫名想起私塾裡唸錯書就打掌心的教書先生，都有點發怵。

程夫人聽她這麼一大段數落下來，心裡挺不高興的，但是後來又聽季氏說她本來是教導過大戶人家禮儀嬤嬤，主家犯了事，因緣巧合下被楚父救下，這才成了楚暖的奶媽。

這麼一來，程夫人再看她的言行舉止，也的確是頗有一番風範，心裡也信了她的話。

回頭再看院子那幫舉止無狀的小兔崽子們，覺得是該教育教育，有機會希望他們也長成端方君子。

“大家回屋去把上衣穿上吧。”

程夫人話剛落，立刻引來一片哀嚎。

然而抗議無效，大家最後還是穿得嚴嚴實實的，不失一點兒“君子風範”。

第二天一早，程夫人洗衣服時看著件件衣服被汗濕沁出鹽霜，還多了幾個破口，就是打補丁都趕不上破的速度，心疼得呀。

這君子之風也太費衣服了。

回去當即讓他們照舊，光著膀子就光著膀子吧，反正大門一關，都是自家人，不出外麵傷風敗俗丟人現眼就行。

在人家地盤，季氏見勸說無效，索性也不再多言，隻千叮嚀萬囑咐楚暖萬不可學他們拋頭露麵，袒胸露乳，哪怕是在武館，也要她時時戴好帷帽，見到男子不可多言。

明明是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卻被她養得畏手畏腳，聲若蚊蠅，活脫脫一個小古板。

大家對她從最開始的好奇逗趣，到後來嫌無趣也不再找她玩。

每每他們練習醒獅時，楚暖就孤零零地坐在屋子裡繡花，偶爾程毅抬頭看過去打開的窗子，她落寞的背影映入眼簾，總覺得這社會對女孩子還是不太友好。

程毅不知道她是怎麼受得了一天到晚就呆在屋子裡，跟坐牢一樣。

季氏不在家的時候，程毅有時會以幫忙的名義，讓她多出來走動走動，活動活動身體，放鬆放鬆心情。

每每看著她明明很想要一件東西，卻偏偏裝成小大人似的模樣拒絕，程毅就覺得很好笑。

*

經過三天的功夫，終於打好梅花樁了。

大家望著比一個成年男子還高的梅花樁，關鍵程毅還說要騰空上樁，手不能碰到。

一個兩個心裡打退堂鼓，這也太高難度了。

“程二，出列。”程毅喊道。

“老大，我腿有點軟。”程二商量著，“能不能稍後再……”

程毅態度堅決：“就跟在平地上練習時一樣，放心，我會抓穩你的。”

程二一咬牙：“行！”

程毅當獅尾扶住程二石頭的後腰，念口令指導道：“岔腿！鏘鏘鏘鏘鏘得，跳躍！”

程二看著前麵樁與樁之間距離有半米遠，而且不過巴掌大的落腳點，惶恐又不安，唯恐一不小心摔下去。

程毅鼓勵道：“不用怕，摔不死的。”

他特意找到一些稻草鋪在下麵，就算摔了也不會有大礙。

程二雖也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過不了心理那關。

磨磨蹭蹭好久，程毅用力一推，他慣性往前倒。

“哎呀！”

“啊！”

兩人冇成功躍到另一根梅花樁上，齊齊倒地，大家看著這驚險的一幕，心被提得高高的，趕緊上去攙扶起他們。

好在冇摔傷，程毅咬咬牙：“再來！”

一次次練習，一次次摔下，最後太陽快下山了，他們才收工，一個兩個摔得鼻青臉腫，揮汗如雨，整個人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程夫人和季氏做工回來，看到一個兩個累死累活身上冇塊好肉的死狗模樣，還以為又是有壞人上門鬨事的，嚇得臉都白了。

待聽明原委，真是哭笑不得。

程毅趁休息的功夫，又找來柔軟度較好的黃竹紮架，弄出醒獅頭的輪廓，再用漿糊將沙紙重複貼上去，直至雛形初現。

接著在晾乾的獅子頭上撲紙、貼花，利用各種亮片、絨毛、彩紙和手工描繪，把整個獅頭、眼、鼻等畫出來。

最後再把獅子的眼眉毛、口、鼻、舌等裝飾黏上。

大功告成。

一個醒獅頭就做好了。

看著這栩栩如生的造型，大家又是好奇又是驚歎，都忍不住上手摸摸。

程毅好笑地看著他們一副副大驚小怪的樣子，還好他有這門吃飯的手藝，就算來到這陌生的朝代也不怕會餓死。

在程夫人和季氏的幫助下，一個獅身也很快做好了。

程毅和程二兩人披上醒獅外衣，在舞動中將醒獅的喜、怒、醉、樂等神態表現得惟妙惟俏，造型威猛、步法剛健，看得眾人直呼精彩過癮。

季氏活大半輩子，更是冇見過這樣的表演，醒獅眼睛一眨，不知道為什麼，她打心底升起一股敬畏之情，看得熱血沸騰，莫名想要跪地朝拜。

表演結束，她久久不能回神。

直至這一刻，季氏才明白這不是小兒玩鬨，她開始相信這群小孩有朝一日能搞出大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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