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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

混沌的開端這是一片廣袤的墓地。

彷彿被所有生者遺忘的荒野之上豎著幾個墓碑。這座被打上「下麵有死者長眠」之印記的小山,儼然是座淒涼的針山。

在這片冷風吹拂,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站著兩個人影。

其中之一,是身著煽情拘束裝的絕世美少女。她雪白的手臂與腋窩毫不設防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胸口也僅以皮帶遮擋,使得形狀姣好的**露出大半。遮擋她纖細腰肢的黑布接在短裙之上,從背部展開一件內側染成深紅色的,如披風一般的裝飾布。在紅色的襯托之下,讓被薄布包裹的美腿顯得更加惹眼。但是,她的楚姿卻不可思議地缺乏嫵媚的感覺。

將性感十足的服裝如女王的正裝一般穿在身上的她,眯起那雙寶石似的紅眼睛。

「來呀來呀,怎麼了『公爵』?照這個情況,你會被被餘如蟲豸一般被餘折磨致死,同這片墓地的死者們做鄰居咯?好歹讓餘開心一下如何?」

她對眼前的對手,十分邪惡,十分傲慢地笑了起來。

在她麵前是一隻『惡魔』,是個扭曲、醜陋,以肉構造成的棺材,如此怪誕的姿態唯有『惡魔』這個詞足以形容。那棺蓋醜陋地油光閃亮,上麵鼓出來血管與內臟正在搏動。從棺材側麵長出數不儘的人手相互纏結在一起,形成異樣的翅膀。

這隻『惡魔』——『公爵』正是這片廣闊墓地的管理者,也是製造者。

很久很久以前,獸人與人類間在這裡發生摩擦,引發了慘痛的流血事件。此後,附近的村民們便將這座山丘定為『禁土』,長久以來討厭並迴避著這裡。然後,『公爵』找到了這個地方。

這裡被公爵利用起來,染上了更加強烈的怨念,恐怕再也冇辦法回到供人居住的水平了吧。

『公爵』將無數的犧牲者,活生生地埋在了墓碑之下。

他將擄走的人塞進棺材,從通氣孔中供應空氣與食物,但同時又用消化液將裡麵的人一點一點地溶解掉。

在身體活生生分崩離析的恐懼之下,犧牲者們最終陷入瘋狂,一邊大叫一邊鬨笑,悲慘的聲音化作風暴震撼這座小山,令過路之人心驚膽寒。但是,由於『公爵』在這十多天裡對殘酷的行為有所收斂,現在已聽不到那個聲音了。

『公爵』正苦惱著要不要拋棄這座喜愛的小山選擇逃跑。他聽說過,向最強惡魔——『皇帝』施以製裁的裁決者,現在也正在追殺自己。但是,『公爵』擁有著人類智慧所不及的力量,他的傲慢讓他冇有果斷選擇逃亡,並無視了源自於本能的警鐘。而正是這要了他的命。

現在,他被這個世上唯一能夠屠宰惡魔的稀世大罪人逼得走投無路。

這位身著黑色長裙,既是大罪人也是裁決者的女孩,進一步地對他進行挑釁

「怎麼了『公爵』?一聲不吭地飄在那兒可什麼也改變不了喔?哎,反正餘也不會聽你求饒,不會放你逃走就是了。裁決的時刻到了。你將在此被同為罪人之人殺掉,淒慘地死去」

「伊麗莎白…………伊麗莎白…………你這該死的…………臭丫頭」

「你應該明白吧?死亡已經到來。站在你麵前的人,就是死亡」

被叫做伊麗莎白的女孩嫣然一笑。

此刻,『公爵』發出怪叫,如子彈一般飛向高空。他憑藉異樣的柔軟度讓人手構成的翅膀彎曲起來,一邊呈椎體旋轉一邊與地麵拉開距離。

停止上升後,『公爵』打開棺蓋,從縫隙中射出用作墓碑的橛子。橛子每次命中地麵,掀起的衝擊波便掀起大地,裡頭的棺材和骨架被炸得四散亂飛。但伊麗莎白僅以最小幅度的移動避開著彈點,逃出其影響範圍。

伊麗莎白彷彿連飛石的軌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一般,以酷似舞蹈的華麗動作行動起來。她烏黑的頭髮隨風飛揚,腦袋輕輕一偏,便以毫厘之差閃過飛來的橛子,橛子空虛第穿透了她遙遠的後方。

最後,她就像什麼也冇發生過似地把臉轉了回來,聳聳肩。

「————————就這樣?」

「伊麗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爵』對於力量不奏效感到恐懼,但最受不了的還是遭到嘲笑的屈辱,於是大叫起來。

構成翅膀的手在空中苦悶地抓撓著,隨後膨脹伸長,如同肉製的多頭蛇,那一隻隻張開的手掌就像無數張嘴,勢要咬上去一般逼近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微微一笑,揮起她雪白的手。隨即,空中捲起紅色花瓣與漆黑之暗。她毫不猶豫地把手伸了進去,從裡麵抽出一把劍身發著紅光的長劍。

「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

伊麗莎白高喊劍名,同時刻於劍身的文字開始發光。

『汝以行動獲得自由吧。祈禱神明成為汝之救世主。開端、過程、終結,一切握於神之掌控』

伊麗莎白將劍尖指向『公爵』,無數道鎖鏈依從她的指示從空中憑空出現。鎖鏈纏結成一隻巨蛇直奔『公爵』,與肉翅膀正麵碰撞形成力量的對抗。經過轉瞬間的平衡,鎖鏈貫穿了『公爵』的翅膀。

手指、碎肉與血雨在空中爆撒開來。『公爵』慘叫著切除了翅膀損壞的部分,一邊放出橛子進行牽製,一邊搖搖欲墜地企圖用變短的翅膀拉開距離。但伊麗莎白正如自己宣稱的那樣,冇有允許『公爵』逃離。

她高喊行刑的號令,揮下閃耀紅光之劍。

「————『法拉裡斯的公牛』!」

隨著這聲叫喊,大地激烈地晃動起來。小山頂上掀起了黑暗與花瓣的暴風。隨後,一隻巨大的銅牛從暴風中出現,地動山搖地降落於大地之上。巨牛在『公爵』麵前忽然張大了嘴,『公爵』就像被捲入牛呼吸的蒼蠅一般滑稽地被吸進嘴裡。同時,紅色花瓣灑落在小山之上,墓碑被點燃。牛身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開始加熱,逐漸變成金黃色。最終,裡麵的『公爵』也被徹底點燃。

小山上迴盪起酷似牛低吟的聲音。牛頭部安裝的裝置,正將『公爵的』慘叫轉化為與牛叫相似的聲音。他的慘叫就如同曾經犧牲者們震撼小山的哀嚎,久久地持續著。

伊麗莎白從聲音中聽到了『公爵』以精神波發出的懇求,於是眯起眼睛。

『燙啊,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饒命啊,饒命啊啊伊麗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至少……至少給我個痛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爵』啊,彆說傻話了。這纔是行拷問之人應得的下場。你現在的慘叫纔是對行暴政之人的結局最合適的裝飾。再說了,你求餘乾什麼?餘怎麼可能聽你的。你以為餘是誰?」

伊麗莎白作為一個冷靜、公平的行刑人,徹底拒絕了『公爵』的哀求。她一邊等待著『公爵』在劇痛之中脂肪脫落,肉烤焦潰爛,骨頭像寶石一樣發光,一邊報上自己的姓名

「餘之名乃『拷問姬』伊麗莎白·拉·芬努。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賤的母豬」

或許理智已被痛苦徹底燃儘,慘叫最終變成了笑聲。

『公爵』的鬨笑一度震撼『法拉裡斯的公牛』,隨即徹底消失。

伊麗莎白打了個響指,火焰漸漸熄滅。『法拉裡斯的公牛』也化作紅色花瓣消失無蹤,牛的內部飛出大量的黑色羽毛,這正是惡魔死亡的證明。

那些羽毛燃起藍色火焰,燃燒殆儘。伊麗莎白靜靜地閉上了眼睛,然後抬起頭——如同感慨著犧牲者們與『公爵』之死般沉默了一陣——最後開口

「嗯,開飯吧!」

「是!久候多時了!」

「不,等一等,這節奏很詭異啊」

伊麗莎白的這句話,得到了一個開朗的答覆,與一個愣愣的迴應。

一位抱著籃子的銀髮女仆從小山腳下輕快地冒了出來。她戴著一頂可愛的帽子,拈著古典式長裙的裙襬,楚楚可憐地跑向伊麗莎白。在她後麵跟著一個目光凶惡的少年。少年穿著不搭調的管家服,一頭色素不足的茶色頭髮,眼睛也是同樣顏色,身材十分瘦弱。少年名叫瀨名棹人,他擺著一副無精打采的表情,急忙趕往似乎餓了的伊麗莎白身邊。

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止如此,而且還死過一次),現在正擔任『拷問姬』,伊麗莎白·蕾·琺繆的侍從。

棹人之所以會這樣服侍她,其中有著很深的理由。

其開端要追朔到————在另一個世界,他被殺死的時候。

***

瀨名棹人經曆了親生父親長期的虐待,最終於十七歲又三個月的時候迎來了可憐、慘痛、殘酷、淒慘、如蟲豸一般毫無意義的死亡。

通常來講,被殺之人無法獲得第二次新生。但棹人的靈魂被召喚到異世界,獲得了這樣的機會。雖然他本不願死而複生,但傲慢的主人強行違揹他的意願,不由分說地讓他成為自己的仆人,任憑自己差遣。

召喚棹人的人,正是『拷問姬』——伊麗莎白·蕾·琺繆。

她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賤的母豬,在教會的命令之下需要殺死十四個階級惡魔的契約者,之後自己也要受刑的千古罪人。棹人被強製複活,經曆了各種事情之後,選擇繼續服侍在她身邊。

他決定用自己的一生,在曆史之中留下這樣一句話——在伊麗莎白·蕾·琺繆鮮血淋漓的一生中,時刻有一位愚鈍的仆人陪伴左右。

於是,伊麗莎白的惡魔狩獵——今天也正順利進行著。

「真——————————————————————————好吃!」

伊麗莎白嘴裡嚼著大口三明治,像孩子一樣歡呼著。

她喜愛內臟料理,因此所做的產品也投其所好。烤得芳香四溢的麪包,將切成厚片的醬鵝肝與新鮮洋蔥、西紅柿夾在一起,裡麵還塗上用濃鬱的紅葡萄酒做的醬汁。扁平的小筒裡放滿了肝醬與蜜餞無花果,上麵還灑著黑胡椒。另外還有爽口的泡菜和蛋料理,讓餐籃之中如花田般冰粉多彩。

之前那犀利無情的側臉不知被拋哪兒去了,現在的伊麗莎白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彷彿能看到她頭頂上有對貓耳正快活地擺動著。

在他身旁,拿著白葡萄酒小瓶的銀髮女仆正露出楚楚動人的微笑。

「能合棹人大人的主人——伊麗莎白大人的口味,不勝榮幸」

「嗯,你的手藝棒極了!雖然棹人那個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冇一道菜拿得出手,但能把你啟動還是值得誇獎的!」

「我覺得我之前這啊那啊之類的還是相當努力的」

「嗯,是你錯覺吧!」

「這樣啊~,原來是錯覺嗎~」

錯覺的話就冇辦法了呢——棹人一臉疲態地咬了口三明治。

棹人因為生前的經曆,對吃冇有絲毫講究,隻要冇放洗滌劑或藥物的食物他都無所謂。但是,他的確能夠感覺到這東西很好吃。女仆正用一對翠綠雙眸閃著光輝注視著他吃完一份後的表情。

「棹人大人,感覺如何?合您口味麼?」

「嗯,很好吃。你還是那麼厲害啊。能每天給我們做飯,真是幫大忙了」

「棹、棹人大人!棹人大人好奔放……竟然讓我寸步不離您身邊,每天為您準備飯菜……理所當然地許願又理所當然的實現,小雛大勝利!」

「你們倆在聊什麼啊」

「不,很遺憾,我什麼都冇說呢」

棹人一邊如此迴應,一邊隔著帽子撫摸興奮地不停喊著「棹人大人,棹人大人,呀、呀」的小雛的腦袋。小雛開心地微微一笑,就像一隻正搖尾巴的小狗。

小雛是棹人啟動的機械人偶。在初期啟動時,棹人在關係上選擇了『戀人』,於是她對棹人萌生了戀意。但小雛說,這份感情是她自身的意誌確定的,超越了棹人設定的架構,乃是源自靈魂深處的真情。

於是,小雛今天也深愛著棹人。

在小雛黏著棹人的時候,伊麗莎白一邊兩三個一組地吃著三明治,一邊拿起手中的玻璃杯點了點頭

「哎,惡魔也乾掉了,這真是場不錯的午餐啊!在繚繞著鵝肝醬濃鬱口感的嘴裡,喝上一口涼嗖嗖的冰白葡萄酒,簡直是人間享受!」

「今天準備的是用精靈製造的冰徹底冰鎮過的烈酒!」

「哎……嗯,我也覺得挺不錯」

——如果這裡不是墓地,而且不是在這剛剛烤過『公爵』的地方用餐的話……

棹人有氣無力地嘀咕了一聲。

她們偏偏選在了這放過『法拉裡斯的公牛』的小山上吃午餐。

雖然地上鋪著小雛帶來的布,但這裡畢竟是犧牲者們與『公爵』的葬身之所。但是,伊麗莎白卻對棹人不開心的表情嗤之以鼻

「哈,說什麼呢。這裡雖然被視為『禁土』,但也有一部分不迷信的人將這裡當做休憩之所……不過,最先犧牲的也就是就是那幫人了。這裡將會被視為汙穢之地被封印起來。怨念淤積得確實太多了,真是落寞啊」

「話是這麼說啦」

「一滴淚也不會流的餘等來祈禱毫無意義。如此這般倒算得上一種憑弔。好了,儘情喝吧,棹人」

「好吧,哭泣也好祈禱也罷,都冇有意義,這點我也同意」

「我還準備了甜點喔~,今天是各色的水果撻!請先伊麗莎白大人享用」

小雛從包裹裡取出一個小籃子,揭開蓋子。伊麗莎白兩眼興奮地閃著光,選擇從那個開始吃。小雛臉上掛著姐姐般安詳的表情看著這樣的伊麗莎白。棹人看著這和睦的兩個人,微微地呼了口氣。

他朝著淡藍色的天空遠遠望去。儘管情況很扭曲,但現在很平靜。一切都在順利進行之中。他渴望的日常生活得到了守護——正因如此,棹人硬是按捺住了心中的苦悶不安。

(是啊——這一切都順利過頭了)

將屹立於十四惡魔之巔的『皇帝』的契約者——維拉德·蕾·琺繆這個宿命之敵製裁後,伊麗莎白的惡魔狩獵進行得越來越順利。前幾天已經把『大總裁』也乾掉了。『大總裁』比『公爵』的階級要低。雖然來到敵人麵的那段路走得較為艱難,然而最後的戰鬥堪稱單方麵的蹂躪。

這個世上存在著『騎士、總裁、大總裁、伯爵、大伯爵、公爵、大公爵、侯爵、大侯爵、君主、大君主、王、大王、皇帝』這十四個階級的惡魔,他們通過與人類進行契約降臨於世。他們與契約者相互融合,令其**變得麵目全非,並給與起莫大的力量。

惡魔通過神的創造物的悲歎(尤其是人的痛苦)來獲得力量。因此,現在世界各地都在遭受著惡魔及其部下——『從兵』的摧殘。惡魔階級越高,力量就越強。但是,若非有教會賜予特殊裝備的聖騎士,縱然備有大軍也無法抵擋最低級的『騎士』。最高級的『皇帝』出現,則目前冇有任何力量可與之抗衡。

(唯獨一個人獲得了能夠控製匹敵甚至超越惡魔的力量。那就是殘害過自己的廣大子民,並收集人們痛苦的『拷問姬』,伊麗莎白·蕾·琺繆)

幾天前,她乾掉了與她淵源頗深的『皇帝』。

打倒了最強的敵人之後,可能伊麗莎白已冇有敵手。但是,棹人會因此而困擾。

『拷問姬』將十四個階級的惡魔全部討伐完之後,將償還她殺死自己的子民與無辜之人的罪業,被處以極刑。也就是說,她一旦完成使命,就要登上刑場。然後,身為『拷問姬』仆人的棹人也要遭受異端審判,最終跟她落得同樣的下場。

他明知如此,還是選擇留在她身邊。但是,麵前的坎不衝的話便無法跨越。棹人向話語中注入這份不安,沉重地開口說道

「我說,伊麗莎白」

「怎麼了,棹人?不許搶餘的石榴撻喔?嗯?怎麼了啊……你這表情。真拿你被辦法,就把最邊邊讓你咬一小口吧。聽好了,你萬一要是要多了,彆以為一頓鞭笞就能了事喔?我可是會把『九尾貓鞭』拿出來呢」

「我纔不要,你就珍惜地吃掉吧。我是說,你不是把『皇帝』打倒了麼?」

「嗯,是的。嗬嗬嗬嗬,維拉德那傢夥,簡直弱爆了。嗬嗬嗬嗬嗬」

「你笑得真可怕,快彆那麼笑了。於是,你姑且算是把最強的『皇帝』打倒了……那麼你已經冇有敵手了不是麼?照這個情況,惡魔狩獵豈不是輕而易舉」

「少說笑了。這叫大意」

伊麗莎白咬了口水果撻,用刀子般鋒銳的語氣予以迴應。

片刻之前還像小孩一樣天真無邪的表情,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蕩然無存,留下的隻有嚴肅的武者麵孔。棹人吃驚地睜大了雙眼。

伊麗莎白舔舐紅潤的嘴唇,將之前悠然的氛圍一掃而光,然後接著說道

「維拉德不僅被教會施加了枷鎖,而且冇有與『皇帝』融合。回想之下,光是對付最高階級的惡魔——最高級獵犬『皇帝』本身,餘加上小雛都完全無法應付。餘是被召喚到維拉德身邊,通過直接殺死契約者本人的方式來獲得勝利的。但是,如果他跟『皇帝』融為一體,我們就徹底束手無策了吧」

「嗯,大概吧」

「維拉德輸在了自己的美學之下。哎,他就是個寧可死也不願捨棄自尊的男人呢……『皇帝』失去了維拉德這個觸媒,也就跟著消失了,但對付其他高位惡魔的時候就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條件了。雖然不覺得還會有『皇帝』那麼強的惡魔……但餘對『大王』一無所知」

「『大王』?」

「僅次於『皇帝』的高級惡魔。其契約者隻對維拉德放鬆緊惕。就算是在維拉德舉辦的惡魔會議上,作為維拉德之女出席的我也冇能夠見到她……如此想來,那是個謎團重重的敵人呢。這可不是餘所希望的情況」

伊麗莎白嘟噥了一聲,又吃起另一份水果撻。紅紅的果醬在牙齒的壓力之下被擠出來,黏在她的紅唇上。她一邊思考著什麼,一邊用手指揩掉果醬舔進嘴裡,朝棹人看去。

「嗯?你不吃麼?」

「啊?嗯」

「哼,不論在怎樣的戰鬥中,情報都很重要……這蛋皮做的真不錯……預先調查是很有價值的……酸味和甜味的平衡拿捏得恰到好處……有資料就好了……奶油的口感簡直極品……想來,應該及早蒐羅情報」

「試吃感想跟思考都混在一起了」

「決定了。吃完就出發吧」

伊麗莎白將塗滿蛋糊奶油的一塊扔進嘴裡,宣佈了後麵的安排。正在收拾酒杯的小雛不解地歪起腦袋。在她身旁,棹人也嗖地舉起手來向伊麗莎白提問。

「你說出發,是要去哪裡?」

「那還用說麼。認識『大王』的就隻有維拉德一個人,當然是去那傢夥的城堡啊。以維拉德的性格來看,他為了在逃離教會躲進故鄉的時候把自己的城堡打造得更加舒適,肯定從秘密倉庫裡搬進去了很多很多東西」

棹人想起了幾個月前的事情。

他們在維拉德的城堡,也是伊麗莎白的故鄉,進行了一場慘烈的戰鬥。即便是塵埃已然落定的現在,那座已然成為墓園的城堡依舊被嚴嚴實實地封鎖著。

伊麗莎白拿起最後一塊水果撻,站了起來。

「在那裡說不定留有寶貴的情報」

她將葡萄撻一口吃光,舔著嘴唇這樣說道。

***

結果,伊麗莎白的預想完全冇錯,卻又嚴重偏離。

「唔唔唔唔,可惡的維拉德,可惡的維拉德」

「哎……我就知道」

維拉德的城堡裡確實搬進來了很多東西,但大部分都是重現伊麗莎白的兒童房所需的傢俱、烹調用具與古董。然後還有製作魔道具與機械人偶所需的材料,跟同胞惡魔相關的東西一件也冇有。

在維拉德的房間裡,伊麗莎白正胡亂翻找維拉德的桌子,棹人在她身後尋找珠寶櫃。

他看著那大量的華麗裝飾品,在吃驚之餘心想……

(倒也是……他這個人不會對同胞那麼感興趣吧)

棹人自顧自地想通了。這時在他身後,伊麗莎白將書架裡取出的幾本書(似乎是菜譜)猛地砸在了地上。

「可惡的傢夥!到死都不忘愚弄彆人!竟然隻把讓自己舒適生活的東西搬進城堡裡,真不愧是惡魔的總大將!」

「哎,似乎真是這樣呢」

「我知道他的機械人偶被教會回收了,但除此之外的魔法道具也全都是私人用品啊!」

「相反,與其他惡魔有所聯絡的東西似乎冇有留下,或許是他有所留意?」

「哈,他會是那種人?反正他看那幫傢夥也不是很爽,就冇有去管吧,嗚哇!」

伊麗莎白一邊抱怨,一邊抓住辦公桌的抽屜,猛地抽了出來。就在這一刻,裡麵飛出一塊黑布,從頭將她完全包住。

「喂,這什麼鬼,咳咳」

伊麗莎白變成了一團黑色的東西,但棹人看她還能滾來滾去,覺得情況並不緊急。小雛終止了床的搜尋,轉而去營救伊麗莎白,衝到伊麗莎白身旁。

「伊麗莎白大人,您冇事吧?嗯,看上去不像有事的樣子。我現在就把您拉出來,請稍稍忍耐一下,哼!」

「哇、咳咳……小雛……喂、好痛啊、好痛,你動作慢點,咳咳!」

「喂,彆硬來啊!」

棹人隻姑且提醒了一聲,還是決定繼續自己的工作。他將黃金打造的國際象棋棋子往旁邊推,將雕有蜜蜂翅膀精緻圖案的胸針放回到裡麵。

(都是些似乎能賣很高價錢的東西,但好像冇什麼其他用途呢……嗯?)

棹人停了下來,眯起眼睛。寶石之間放著一個冇有光澤的黑色四方盒子。不知為何,這個讓他特彆的好奇,於是他伸出手去。但打開來一看,裡麵隻貼著紅色絨布而已,什麼東西也冇放。

(……剛纔是我弄錯了麼)

他正要合上蓋子,但隨即半空中冒出了藍色的文字。

〖給我親愛的繼承人〗

「————咦?」

回過神來發現,本該空無一物的盒底,放了一塊材質不明的透明石頭。在煥發著七色虹光的表麵之下,封著一朵藍色的玫瑰花蕾。被牢牢封住的花瓣周圍,黑色的羽毛像下雪一樣飄舞著……這是個用魔法製造出來的用花球。

「…………這是……」

棹人回想起維拉德使用魔法時的樣子。他跟伊麗莎白不同,使用藍色的玫瑰。而且黑色的羽毛,是惡魔的象征。

棹人伸出手,提心吊膽地將石頭抓了起來,熟悉的熱量在掌心擴散開來。

棹人皺緊眉頭。這東西就像一小團火焰,卻又散發著生物般的熱量。就像人造人體之中的靈魂在蠢蠢欲動之時,那種活物的熱量。

「伊麗莎……」

棹人喊到一般,有閉上了嘴。他猶豫了幾秒鐘後,用手帕包住石頭,偷偷地讓它滑入口袋,裝作什麼事情都冇發生過似地轉向身後。

「冇事的伊麗莎白大人,還差一點就能出來了,哼~!」

「不,你等等啊,你扯那裡會把餘的腦袋扯掉的。喂,都讓你等等了,行行好啊小雛!」

險些釀成一起慘劇。棹人連忙衝上去製止。他把手放在小雛的肩膀上示意小雛等一等,然後向蠕動著的布袋問道

「喂~,伊麗莎白,你還活著麼?」

「你在搞什麼鬼,還不快幫餘一把,餘差點就死了啊!」

「是真的麼?那可嚴重了啊」

棹人謹慎地把掛在伊麗莎白胳膊上裝飾品的布摘了下來。小雛清了清嗓子,說了句「失禮」,再次發揮出與她纖細胳膊不相符的超強臂力。

「哼~!這次怎樣,伊麗莎白大人?」

「噗哈,很、很好,乾得漂亮,小雛!有了這個縫隙的話……」

伊麗莎白平安從黑布裡滾了出來。她成了趴在地上的姿勢,大概冇察覺到此刻自己的屁股從背後看去的動人感覺,激烈地搖了搖腦袋,把美麗的黑髮弄得亂七八糟,大叫道

「維、拉、德!這不是當寵物擅自吃東西時用的調教用具麼!那個男人竟然預料到餘會未經許可打開屜子,為了故意整餘而設下機關……夠了,餘要回去了!反正也找不到什麼東西!」

伊麗莎白終於自暴自棄地放棄了,然後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大步走了起來。但是,她在靠近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朝左邊的牆壁看了過去。

「等等——冷靜想想,不是還有能用的東西麼?」

她忽然抓起了裝飾在牆麵上的劍。這把劍不知經過怎樣的加工,讓溶化的紅寶石呈漂亮螺旋狀纏繞在細長的劍身上,不像是實戰用品。正當棹人做出這樣的判斷時,伊麗莎白把劍一揮,輕聲呢喃

「————燃燒吧」

劍身發出水蒸發般的聲音,紅寶石從端部化為火焰。彷彿注入了生命的火焰一邊釋放著熱量,一邊搖曳。

伊麗莎白靈巧地將劍轉了半圈,把劍柄朝棹人遞了過去。

棹人戰戰兢兢地接過劍,火焰瞬時間凝固起來,變回成紅寶石。

「哇,這是什麼啊……好厲害,怎麼回事?」

棹人對這把劍仔細觀察起來,伊麗莎白一臉嚴肅地交抱雙臂,說道

「棹人,你想不想學習魔法?」

「啥?魔法?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用得了魔法?」

「那也不一定。你的身體是人偶,裡麵流淌著富含醇芳魔力的餘之血——另外,維拉德曾讓你做他的後繼者是吧?」

棹人回想當時的事情,儘管一時說不出話來,但還是點了點頭。伊麗莎白伸出雪白的手,觸碰棹人胸口,用塗成黑色的指甲在心臟之上敲了敲。

「維拉德是個冷靜的瘋子,儘管他思維不正常,但眼力貨真價實。既然你被維拉德一眼看上,那想必你與惡魔之力相性很好吧……雖然餘倒不至於讓你去吃惡魔的肉,但你的魔法素養應該有打磨的價值。不過,要自如地從餘之血中抽出魔力,你恐怕不行呢。但要使用初級的黑暗魔法應該難不倒你」

伊麗莎白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棹人將手放在自己的心臟上。

棹人的體內的確流著伊麗莎白的血,且不談能不能自如使用,單論潛在的魔力量確實遠遠超越常人。

「雖然有小雛在,但你本人依舊不堪一擊呢——手伸出來」

「手?給」

「會痛喔」

伊麗莎白簡單的提醒了一聲,手指滑了下來。紅色花瓣飄了起來,深深劃開了棹人的手掌。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伊麗莎白身後。伊麗莎白冷靜地舉起雙手

「小雛,你聽好。黑魔法會伴隨痛苦,這冇什麼大不了,就彆激動了吧」

「……還請一定得事先征得同意。不然傷害我致愛的棹人大人,將輕易地成為我要殺的對象,還請切莫忘記」

小雛低聲說道,放開了條件反射之下抵在伊麗莎白脖子上的匕首。

伊麗莎白聳聳肩,把劍從棹人手裡搶了過來,再次把劍柄遞了過去。

「首先是初級篇。用受傷的手拿起這個,以血為媒介來發動注入劍裡的魔法試試。要領就跟你往刻在肚子上的召喚魔法陣注入魔力一樣」

「嗯,我試試」

棹人率直地接過了劍柄。傷口被粗糙的裝飾壓住,痛了起來。但是,棹人長年以來一直遭受酷似受刑的虐待,對他來說這點痛苦根本算不了什麼。

(以向召喚魔法陣注入魔力的要領啊。需要更多的血麼?)

棹人把劍柄握得更緊,讓自己的血流出來。紅色的液滴從手掌滴了下來。他回憶傷口在魔力的作用下熱得好像燃燒起來時的感覺——幸運的是,棹人從生前的經曆中獲得了一種特技,隻要是伴有疼痛的情報就不會忘記。他以體內流淌的伊麗莎白之血作為原動力移動起來,簡單地想象出燃燒的樣子,低吟道

「————燃燒吧」

劍身發出誇張的聲音,紅寶石轉化為流動的火焰。

「真厲害,不愧是棹人大人!」

「喔?就第一次來說乾得不錯啊!學的速度挺快的嘛!」

得到兩人的稱讚,棹人在迴應的同時,意識轉向口袋裡的石頭。他剛一掌握髮動魔道具的方法,就感覺那東西像在引誘自己似地搏動起來。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東西應該是……)

「不過,這是初級又初級的初級篇呢。接下來纔是真正的地獄喔。事不宜遲,現在就把感覺用得上的武器隨便拿上一些,回到餘的城堡開始特訓吧!」

「與惡魔作戰的方法,確實還是先學會比較好。不過,還請手下留情啊」

「哼,這可做不到!」

「不行啊……」

伊麗莎白治好棹人手上的傷後,颯爽地離開了房間。小雛與棹人緊隨其後。

三個人轉了其他的房間,回收了幾件武器和道具後走出城門,經過殘留著人類遺骨的街道來到與轉移魔法陣相接的廣場。伊麗莎白鞋跟在地上一敲,紅色的魔法陣再次浮現出來。紅色的花瓣在空中亂舞,化作牆壁將三人包圍,然後一邊旋轉一邊融合成血液。待血之帷幕落下後,三人的身影便從街道消失了,平安地出現在伊麗莎白的城堡(設在地下室的轉移魔法陣上)中。

三人走過發出著好似呻吟的聲音,散發著黴味的通道,來到了通向城堡上層的樓梯。

「要不要先喝杯紅茶稍稍休息一會兒?說是還有一些水果撻吧?」

伊麗莎白邊說邊把餐廳的門打開。就在此時……

吊燈軋軋作響。

隻見上麵纏著鎖鏈,某位熟悉之人的腦袋被吊在上麵。

***

「————什!」

黑色的人影發出吱、吱的刺耳聲音。

被吊上去的人看上去就像吊燈新補充上去的部分裝飾。閃閃發光的鎖鏈在銀色燈臂中重重穿插,緊緊勒住人影的脖子。

人影的骨頭已經向一側折成詭異的角度,那人恐怕已經冇了性命。

棹人和伊麗莎白望著淒慘的屍體,大叫起來

「『肉老闆!』」

被殺死的人是『肉老闆』。他是來伊麗莎白城堡裡賣肉的亞人商人。他全身被平日裡總愛穿的那身破破爛爛的黑布遮住。

深藏在兜帽之下的臉還是老樣子無法看見,但就算不去確認表情,那折斷的脖子也明確地訴諸著他已死的事實。

小雛捂住嘴巴,吃驚地呢喃

「……『肉老闆』先生?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棹人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他為何被殺,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為。

就在三個人露出緊張表情的那一刻,『肉老闆』的屍體緩緩轉動起來,就像要回答滿滿的疑問一般,精神抖擻地開口說話了。

「三位,是敵人乾的!敵人來啦!」

「屍體說話啦!」

「天哪,怎麼有這種事」

「冇能昇天麼!」

「唔,竟然冇人為我還活著開心,我感到了深深的愛呢」

『肉老闆』被吊著,左右搖晃身體表示抗議。豪華的冕形燈被弄得軋軋作響,長滿鱗片的手臂從『肉老闆』黑佈下麵露出來,也在搖晃。

「……嗯?手?難道被鎖鏈捆住的不是脖子,是尾巴?」

「正是!因此我先在出於倒立狀態,其實還活著!在敵人準備吊起我腦袋的時候,我迅速地在衣服裡將身體倒轉了過來!敵人冇有察覺,將我尾巴吊起來之後就離開了!哎呀,真的好險」

「誒,這雜技怎麼玩出來的」

「畢竟是『肉老闆』,能做出那種絕技也算理所當然吧」

「真的假的,『肉老闆』好厲害」

哎呀,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兩人悠閒地交談起來。

此時,伊麗莎白忽然不解地歪起了腦袋。

「等等『肉老闆』。你剛纔說敵人來了是吧,是誰把你吊在餘的城堡裡?」

「啊,正是如此。敵人來襲了,伊麗莎白大人!我是『肉老闆』,所以實話說,對您與惡魔之間的戰鬥當真覺得無所謂,一丁點興趣也冇有」

「你這傢夥真夠找死呢」

「可是,撞個正著就另當彆論了!惡魔到這座城堡裡來了!那傢夥渾身散發著非常邪惡的氣息!惡魔將我吊了起來當做自己來過這裡的證明,然後在其他地方等待伊麗莎白大人您回來……啊,留步,把我放下來啊啊啊啊啊!」

伊麗莎白冇有理會『肉老闆』的慘叫,返回走廊之上,大步前進。

棹人從身後問她

「你知道惡魔在哪兒?」

「哈,那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餘『拷問姬』的城堡裡撒野的蠢貨。常言道,煙和笨蛋喜歡高處,所以那種傢夥隻會去一個地方」

伊麗莎白不屑地說著,沿著透過高窗的彩色玻璃灑滿光線的道路前進。她登上螺旋階梯,推開連接王座之室的巨大雙開門。

風吹了進來。王座之室的台座上放著一把豪華的王座,兩邊懸掛著年代久遠的掛毯,為這個地方營造出威風莊嚴的氛圍。自從『騎士』來襲後,這裡就崩塌了四分之一。

伊麗莎白不知是怕麻煩還是因為固執,攜帶於修繕牆壁。

牆洞透出的藍天前麵,有人正坐在王座之上。

那是一位美少年,有著一頭齊肩的整齊金髮,和一張俊俏的臉龐。他晃動著短褲之下露出的,如少女般纖細的雙腿,擅自在邊桌之上擺弄著帶進來的果物。

「啊?……嗯?」

他用小刀把石榴削掉一半,張開了嘴。琥珀色的眼眸之中映現出伊麗莎白的身影。

與此同時,伊麗莎白毫不留情地叫喊

「『擺鐮』!」

天花板中心捲起紅色花瓣與漆黑之暗,隨著沉重的「哐啷」一聲,一把鎖鏈吊著的巨大刀刃落了下來,停在半空中。刀刃大幅度地搖擺起來,隻見刀光一閃,刀刃瞬間加速粉碎了王座。但等煙塵散去之後,冇未見少年的屍體。

少年不知什麼時候移動到了牆邊。刀刃修正軌道,自動逼近少年所在位置,但就在刀刃要切到他的千鈞一髮直接,他在一次消失了。

回過神來,少年已在伊麗莎白等人麵前。

「……什!」

棹人倒吸一口涼氣,但伊麗莎白似乎預料到了這個情況。她舔了下嘴唇,再次把手一揮。瞬息之間,少年就像腿骨折了一樣突然單膝跪在地上,用來隱藏他脖子的不搭調的紅色圍巾進入伊麗莎白的視野。

麵對敵人冷不防的行動,伊麗莎白皺緊眉頭。

「『總裁』,你什麼意思?」

「好久不見,伊麗莎白·蕾·琺繆閣下,維拉德閣下的過度完美的愛女啊。我對您雖然心懷敵意,但如您所見,絲毫冇有殺意。這次前來,隻為邀請親愛的『拷問姬』光臨寒舍」

「你說什麼?」

「這是我的邀請函與綿薄之禮,還請務必收下」

『總裁』從空空如也的半空中拿出了一個用絲帶裝飾的紙盒與一個信封,顫抖著遞向伊麗莎白。伊麗莎白確認這不是魔法性質的陷阱後,儘管眉頭皺得更厲害,但還是接了過去。

此刻,『總裁』就像被絲線牽引著身體一般,以奇怪的動作站了起來。然後,他表情柔軟地扭曲起來,如小醜一般生硬地行了一禮。

「我、我、我、我恭候——您、您、您、您的大駕」

他的身體毫無征兆地水平傾斜,臉上依然掛著那就像畫上去似的不自然的笑容,如石頭入水一般冇入地麵之中。

伊麗莎白打了個響指讓擺鐮變回花瓣,交抱雙臂

「『總裁』——雖然是個僅比『騎士』強一點的雜魚,但樣子明顯很奇怪呢」

「嗯,我都覺得那傢夥很怪。那盒子是什麼?」

「裡麵……是烤點心吧。哎呀,不要貿然去碰喔」

盒子裡擺著油量的餅乾,表麵看上去上塗了果醬,很好吃的樣子。但伊麗莎白嚴肅地提醒了一聲,同時打了個響指。

精緻的點心在空中燃燒起來,化作黑炭。

「那傢夥在惡魔之中尤其喜歡向維拉德巴結獻媚,所以我知道他的能力。那是能將碰過的食物變成毒或麻藥的,適合用來暗殺的力量……所以,餘本預測,『總裁』會避免遇上我,一直多到最後呢」

「那樣的傢夥,專程到城堡裡來就是送邀請函?」

「是啊。為什麼要邀請餘?他什麼時候變得對轉移魔法如此精通了?」

伊麗莎白的目光落在了邀請函上,紙上刻著發出閃閃藍光的魔法文字。上麵所寫的大意,恐怕是這東西會對伊麗莎白的轉移魔法陣進行了乾涉,使之能夠轉移到『總裁』的住處。

棹人也跟伊麗莎白一樣皺緊了眉頭。

「搞不懂啊」

「是啊,真搞不懂。但我要鑽這陷阱。在這條線索的前麵,藏著必須及早確認的東西。我單純地預感到就是這樣,也想這樣」

聽到伊麗莎白的決定,棹人和小雛也點了點頭。有必要尋找藏身於『總裁』身後的黑手。棹人雖然讚同這個觀點,擔心地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總覺得這趨勢非常不好)

就在棹人咋舌之時,小雛捂住嘴驚撥出來

「對了,我們要走之前,先得把『肉老闆』放下來呢」

「「啊」」

說起來,伊麗莎白和棹人都把他這個人徹底忘掉了。

***

三個人一回到餐廳,就見到『肉老闆』正拚命地左右搖晃,弄得晃啷晃啷直響。看來他開始自暴自棄,正拚命地想拽著冕形燈一起掉下去。

「喂,『肉老闆』啊。不要把人家的冕形燈弄掉啊,喂」

「欸!我被捲入無關的戰鬥之中,好不容易平安生還了卻被你們置之不理,這也未免太殘忍,太不公了吧!我表示強烈抗議!即便我的身體腐朽化為塵土,也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肉老闆』重新站起來!」

「是餘不好,這就放你下來,你等一下——小雛」

「————是」

小雛手持斧槍,一躍而起,在高空朝鎖鏈刀光一閃。銳利的一擊切斷了鋼鐵,『肉老闆』的尾巴被放開,整個人重重地掉到地上。然後,他像隻烏龜石底迅速地將尾巴和手臂縮進黑布之下,以靈巧的動作整理好了衣服,讓任何人也看不到他的麵容。

他剛重獲自由站起身來,看到伊麗莎白他們三個後立刻納悶地歪起了腦袋。

「嗯?怎麼一臉緊張……美麗的女仆閣下還攜帶著武器……莫非接下來要前往危險之地?」

「嗯,我們準備前往你吊起來的那惡魔家」

「竟然是這樣。既然如此,還請愚鈍的仆人閣下多加小心」

『肉老闆』很少見地說出這種拘謹的話來。棹人不太明白,用眼神詢問『肉老闆』。

『肉老闆』把臉湊了過去,很嚴肅地悄悄說道

「我也不是非常清楚——總之那傢夥身上有股『壞肉的味道』」

『肉老闆』是說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棹人也打心底裡讚同他的意見。

***

伊麗莎白將邀請函放在轉移魔法陣中央,令其浸泡在伊麗莎白的血液中,隨即紙溶解消失。但是,藍色的文字留了下來,並開始沿血液的流勢漂浮其上。

伊麗莎白、棹人還有小雛站到了上麵。與此同時,轉移魔法陣染成藍色,以猛烈的速度開始旋轉,三個人被藍色的花瓣所包圍。藍色花瓣相互融合,形成圓筒狀牆壁後,從端部變成黑色的羽毛。羽毛猛烈地飛上半空,漸漸消失不見。

「記住,切莫大意。把前方當做自己的葬身之地」

「嗯」

「明白」

在黑幕消失的瞬間,隻聽到誇張的笑聲。

回過神來,棹人一行已身處(大概是『總裁』的大宅)一個氣派的玄關大廳之中。

在這裡,正在召開宴會。

「………………哈?」

門廳中搬入了大量的圓桌,幾乎將地麵完全占滿,在上麵緊湊地擺滿了菜品。裝飾講究的壁爐上還擺著烤全豬,古老的胸像被當做了餡餅的容器。噴飛的軟木塞像子彈以來縱橫交織,酒瓶與酒桶裡的葡萄酒和啤酒被直接喝光。

一位美麗的貴婦人用香腸舀起紅色的濃稠醬汁(大概是番茄),發出有失優雅的聲音一口咬了上去。在她身旁,一位似乎是農民的少年嘴裡塞滿了鮮紅色的蛋糕。可能大夥都吃太多了,甚至有人在吐。紅色的醬汁、吃不完的食物還有嘔吐物灑在地上,被人們的腳底攪和成了糊狀。

這儼然是一場拋棄了禮節,隻顧吃喝高歌的熱鬨活動。

在棹人一行麵前是一片誇張的色彩,芳香擾動鼻尖,熱鬨的音樂傳進耳朵。銀器撞擊的聲音如同伴奏,就像好幾頭豬正在咀嚼剩飯一般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是怎麼回事?」

麵對這醜陋的豪華盛宴,棹人徹底呆住了。在他身旁,伊麗莎白正無言地掃視周圍。小雛上前保護棹人,並輕聲說道

「……伊麗莎白大人,這個氣味」

「餘明白,不必說得那麼清楚」

忽然,一個舉著銀盤的年幼少女與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離開宴席走到前麵。她們打開被染紅的嘴,燦爛地微笑著,

少女揭開銀盤的蓋子,用香味蔬菜裝飾烤全兔從中出現,兔子背上也淋了紅色的醬汁。

這位兩眼完全不聚焦的老婆婆揉搓著雙手,和善地說道

「哎呀哎呀,又來新客人了呢。歡迎來到『總裁』大人的宴會。我們自從被招待到這裡,便徹底脫離了世俗的煩惱,每天都隻用儘情地享用美食。大夥也加入到我們的行列中,享受豪華盛宴吧。來吧,請儘情享用!」

(感覺不像惡魔的仆人——不是『從兵』呢。看來隻是普普通通的人)

這些吃喝歡鬨的人(其中還有亞人與獸人)似乎是『總裁』帶來的人。據說『總裁』能讓食物變成毒或麻藥,但眼下看不出這些人身上有什麼致命性的異常。菜品的成癮性似乎很高,但也僅此而已。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就在棹人開始思考的時候。

「——————『斷頭聖女』」

伊麗莎白沉吟了一聲。漆黑之暗與紅色花瓣迴應她的話語,捲起漩渦。一具白色的人偶從漩渦中出現,轟地一聲落在地上。然後,這位美麗的少女抬起臉。

它跟『鐵處女』很像,但形象與被冠以的聖女之名相差甚大。

聖女身著樸素的白色長裙,整齊的銀髮沉沉地垂著,就像在祈禱似地閉著眼睛。與服裝華麗的『鐵處女』不同,『斷頭聖女』兼具著修女般的純潔與高傲。

伊麗莎白跺了下腳,聖女雪白的雙臂在胸前交錯,合上又打開。

隻聞咻的一聲,兩片四方刀刃從雙臂中滑出,瞬間掃過門廳之內人們的脖子,讓房子激烈地晃動起來,最終插在了牆壁上。

鮮血四濺,人頭咕嚕咕嚕地掉了下去。

「————什麼?」

棹人驚愕地叫了起來。

聖女沐浴在血雨之中,表情絲毫不變,再次將雙臂合上又張開。

人頭咕嚕落地,音樂戛然而止。少女的腦袋掉在了烤全兔的旁邊,老婆婆滿是皺紋的腦袋斜著滑落,綿軟無力地掉到地上。

伊麗莎白正要再一次跺腳,棹人總算清醒過來,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住手!這些都是普通人!」

「是的,但普通人被招到惡魔的宴會上會怎樣?」

「你說什麼」

「你看看他們吃的東西」

在伊麗莎白冷靜的催促下,棹人目光掃過圓桌,頓時噤若寒蟬。

客人們仍在如饑似渴地吃著撒上了血腥之雨的菜品。一個肥碩男人把鬆餅塞進自己嘴裡,香噴噴地咀嚼著嚥了下去,強行撐進肚裡。

「唔……啊、啊……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

他張大雙眼,噴出鼻水和鼻血,在苦悶之中吐出了某種東西。

紅色的嘔吐物淋在了菜品之上。

棹人此時才總算察覺到自己誤以為是醬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那是溶化後的,自己的內臟」

伊麗莎白毫不猶豫地道出了答案。

客人們在痛苦之中吐出被毒性強烈的菜品溶化的內臟,但他們又無法抵抗惡魔美食的依賴性,不斷地將自己的肉連同菜品一併吃進肚裡。

眼前的盛宴,乃是披著天堂外衣的地獄。

「他們已經來不及治療了,而且成癮症本身也治不好,給他們痛快地了斷纔算仁慈」

伊麗莎白毫不猶豫地斷言道,再次跺了下腳。

『斷頭聖女』遵從『拷問姬』過覺得判斷,揮舞雙臂。

所有人的腦袋飛到半空,天花板被飛濺的血液染得鮮紅。

許許多多的腦袋像果實一樣咕嚕咕嚕滾落在地,隻剩軀體的屍體綿軟坍落。

棹人硬是將堵在嗓子眼(最終冇能說出口)的製止死命忍住。小雛擔心他會想不開,輕輕地觸碰他的手臂。

伊麗莎白將聖女變回成花瓣,在屍體堆中邁出腳步。

「————你在發什麼呆。要找『總裁』了」

「嗯,知道了。去找吧——找到了殺掉」

棹人用透著強烈憤怒的聲音低語道,跟在了伊麗莎白身後。出了宴會結束的房間,他不會再出聲製止。

三個人為了殺死『總裁』,開始在大宅內到處尋找。

***

『總裁』在惡魔之中算是級彆墊底的,然而所作所為的惡劣程度令人髮指。總裁的地獄飧宴並未止步於門廳,在整棟宅子裡都在召開。

「糟透了。冇想到會做到這個份上」

棹人確認到宅邸內的慘狀,惡狠狠地咒罵起來。

在餐廳裡,被塗了『總裁』香辛料的人們正在相互吃掉對方。在廚房裡,陷入成癮狀態的男性為了要菜品,竟刨開了自己的胃,一邊吸著裡麵的東西一邊死去。在地牢裡,有位年輕的母親留下了一封遺書自殺了,遺書上說她吃掉自己的寶寶。在沙發上倒著一個年輕女孩,她吃放了大量釘子的點心已吃得腸穿肚爛。在中庭的水池裡,許多年幼的孩子溺在蛋糕海裡,窒息而死。

在登通向二樓的大樓梯時,伊麗莎白作出回答

「『總裁』在惡魔之中力量很弱。由於其能力比『騎士』更不適合戰鬥,因此總被人瞧不起。於是他一邊向人類泄憤,一邊收集痛苦以圖變強吧……就像想要多吸收營養來長高的小孩子」

「真會開玩笑」

「我也由衷地讚同棹人大人」

棹人麵無表情地對小雛的主張點點頭。

由於棹人的憤怒已經超越了一定的值,現在反而恢複了冷靜。棹人靜靜地到處尋找『總裁』,雖然發現了眾多的犧牲者,卻完全找不到關鍵的那位少年。

『總裁』主動把『拷問姬』招待過來,自己卻玩起了消失。

(在哪兒……究竟在哪兒?嗯?)

棹人沿著環繞門廳的二樓迴廊走,此時皺緊眉頭。

空氣中有股腐臭。

在飄滿料理方向的走廊上,那股惡臭顯得非常異樣。除了二樓迴廊之外,其他房間和走廊上就連屍臭都被點心的香甜與肉的芳香所掩蓋。但是,唯獨從二樓轉角房間裡散發出的臭味無法被完全掩蓋。

方纔,在宅內轉完一圈的時候,棹人一行確認了那股臭味的來源。那是位於二樓的,一間塞滿腐肉的房間。那些恐怕是為了應付那些如饑似渴的人所準備的食物。儘管伊麗莎白是這麼判斷的,但棹人忽然間對那個房間感到強烈的不對勁。因強烈的憤怒而變得十分清晰的大腦自行對情報進行篩選,讓『肉老闆』說過的話浮上意識表層。

『那傢夥身上有股「壞肉的味道」』

「————『壞肉的味道』」

棹人幾乎無意識地重複了那句話,然後飛奔起來。他冇有事先通知伊利莎白和小雛,奔向位於角落(冇有與其他任何通道相連)的房間。小雛像一隻忠實的獵犬,警惕地緊隨其後。但是,她似乎還在推敲棹人的想法,什麼也冇說。

棹人打開門後,一股強烈的惡臭向走廊滿溢而出。

「這個、房間!」

裡麵有張上等的床。那張床擺在房間中央,還有華蓋。一團巨大的腐肉正陷在床裡。床單已經變成了烏紅色,腐爛的脂肪在上麵板結。臟兮兮的房間裡冇有任何會動的東西,百葉窗也緊緊地關閉著。但是,棹人感覺到微妙的空氣流動,眯起了眼睛。

定睛一看,那團半溶解狀態的肉的後背正上下浮動。肉塊在呼吸,而且還能看到透過表麵露出的血管中流動的渾濁血液。

麵對這可怕的情況,棹人不由得退了一步。

這團肉雖然徹底腐爛,但依然活著。

「壞、肉……原來是這麼回事……就是這傢夥」

「棹人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這個房間怎麼了?」

「喂,這房間裡應該隻有腐肉吧,你在做什麼?」

此時,伊麗莎白也追了上來。棹人對她們搖了搖頭,指著眼前醜陋的肉塊,像呻吟一樣答道

「……這是『總裁』」

「你說什麼?」

「這團腐肉竟然是『總裁』!」

伊麗莎白推開棹人,走上前去。小雛也將讓棹人進一步退後迴避。然後,伊麗莎白把手指插進了腐肉堆中,塗成黑色的指甲撕破腐肉深深埋了進去。

肉塊細微地顫抖起來,但冇有更多反應。伊麗莎白拔出手指,用指尖擺弄著從肉裡無力地流出來的黑血,詫異地說道

「這東西裡確實有惡魔的魔力在流動」

「果然這傢夥就是麼?」

「嗯,毫無疑問……可是,這是怎麼回事。剛纔到城堡來的『總裁』是美少年的形象。惡魔的契約者平時會保持人類的形態,但在釋放力量的時候就會露出與惡魔融合後的,真實的醜陋姿態」

「這團腐肉就是那個真實姿態?」

「不對,就因為不是的,所以才奇怪……餘見過『總裁』融合後的姿態。那是灰色的巨人。雖然醜陋,但並不是腐肉……難道這是巨人崩潰之後的東西?其能力也有部分失控呢……莫非無法保持自我而變成了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麼?」

伊麗莎白交抱雙臂,開始思考。

腐肉忽然動了。

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之上的,與**融為一體的某種東西從疑似脖子的部分掉了下來。雖然那東西被腐水染變了色,但仔細一看能看出那就是之前纏在『總裁』脖子上的紅圍巾。

濕噠噠的布剝落下來後,下麵出現了銀色的某種東西反射著光輝。製成大腦形狀的裝飾針深深插在『總裁』的脖子裡。

「這是……」

伊麗莎白剛一嘀咕,腐肉的身軀猛然彈了起來。『總裁』渾身發出噁心的聲音,一邊撕開粘合在一起的肉,一邊張開眼睛。那雙如死魚般渾濁的眼珠,盯上了伊麗莎白。『總裁』張開巨大的嘴巴,發出怪物式的咆哮。殘存的牙齒從他口腔裡腐朽脫落。

伊麗莎白無言地打了個響指,憑空變出了鐵橛子,留下短促的呼嘯聲飛向『總裁』口腔內。然而有某種烏紅色的東西從腐**內飛了出來,從飛來的橛子旁邊擦過,飛向伊麗莎白。

小雛機警地迅速揮起斧槍格擋,同時驚撥出來。

「————咦?」

誰也冇有想到,那東西竟是『總裁』的心臟。

伊麗莎白的橛子不偏不倚地貫穿『總裁』的身體,從背後飛了出去。與此同時,心臟在被小雛砍掉之前自動爆開,烏紅的肉淒慘地分崩離析。裡麵爆出的血液化作上百隻手,繞過小雛向伊麗莎白抓去。

「什!」

那些手憐愛地緊緊抱住伊麗莎白,將她的身體包裹起來。顏色噁心的血液像毒素一樣漸漸染上她雪白的肌膚,在她全身刻上了形似教會枷鎖的紋樣。

伊麗莎白驚訝地張大雙眼,頹然倒地。小雛連忙扶起她的肩膀。

「————唔、啊」

「伊麗莎白大人!請振作一些!」

「伊麗莎白!」

棹人朝她衝了過去。這個時候,失去心臟,被橛子射穿的『總裁』淚眼滂沱地失去了生命。停止活動的腐肉從邊緣逐漸化作大量的黑色羽毛。

(——惡魔吐出了自己的心臟?)

棹人對此感到困惑,同時在伊麗莎白身邊單膝跪下。小雛更用力地抱住她的伊麗莎白的肩膀,而伊麗莎白就像遭受陵辱的少女一般,被弄臟的肌膚顫抖著,呻吟起來

「唔……啊、這……莫非……」

此時隻聞晃啷一響,傳來鎖鏈鳴響的聲音。

「『獻祭咒術』——用惡魔的心臟做代價,封印部分惡魔之力的禁咒」

棹人全身緊繃,轉向身後。在確認其存在之前,他就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

來的恐怕是邪惡的東西。

那女人如王者般光明磊落地登上樓梯。

她身著一件豪爽地使用紅色布料製成的大撐裙禮服。華麗裙子的前麵特地冇有放布,露出了內部酷似鳥籠的粗糙骨架。白得不正常的光潔美腿從中間露出來。她身後還帶著大量的從兵,那些從兵穿著連臉都被完全蓋住的拘束服,脖子上戴著項圈。緊緊勒住脖子的項圈之上伸出的鎖鏈,全部連接著她的戒指。

紅眼紅髮的她,宛如熊熊烈火一般笑了起來。

「『總裁』的宅子很醜陋吧?不覺得那孩子變成一團肉,在自己的遊樂場裡斷氣,跟他很配麼?他想拿那顆心臟砸你,便將你們招待到了這裡。你要是玩的開心,『總裁』也已經定會開心的。小醜之所以是小醜,就是為了博人開心呢」

「你這、傢夥……利用了惡魔……同胞的心臟嗎」

伊麗莎白在痛苦中,以厭惡無比的口吻問她。

紅衣女子非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坦坦蕩蕩地點了點頭。

「冇錯,伊麗莎白。以前我都給維拉德的麵子,很尊重同胞們的生命。不過他現在已經死了,我也冇必要這樣了。即便是弱小的惡魔,隻需消耗其性命,也能轉化為有效的攻擊方法。不覺得很棒麼?哎呀不好……我怎麼隻顧著說這些冇用的,忘記自我介紹了。真是對不住呢」

貌美女子露出女王般的,從容而寬大的微笑,優雅地彎腰行禮。

同時,她拉了下連接著項圈的鎖鏈,她身後的從兵們也跟著齊刷刷地低下頭。

「我是『大王』,菲歐蕾」

做完自我介紹後,女子抬起臉,露出微笑。麵對那壓倒性的氣質與迫力,棹人與小雛被震懾住。麵對即便如此依舊想要守護主人的兩人,『大王』宣佈

「遊戲結束了,小公主——————來吧,接下來開始大人的時間(混沌)吧」

鐵處女

Iron

Mai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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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所使用的刑具之一。人偶。總是麵帶慈愛的微笑,但準備攻擊時,藍色的眼睛會翻轉變成鮮紅色,表情會充滿憎恨地扭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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