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副本五：木偶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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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空氣汙濁而昏暗，好像起了一層薄霧，美麗的八姨太在冥冥霧氣中輕巧得宛如紙人。她穿寶藍色氅衣，白色馬麵裙，馬麵裙的當中繡著並蒂蓮，手中一方白色手絹，身量纖細，臉龐雪白，嘴唇一點紅顯得格外惹眼。一手掀開簾子，一手招呼九兒：“九兒，你來，幫我梳妝。”九歌和翠翠對視一眼，顯然翠翠也被嚇得不輕，她扭頭去下廚燒熱水去了。方媽媽交代，老爺晚上不一定去誰院裡，熱水一定要時刻備著。九歌硬著頭皮上前去，進了屋。這民國時候冇有電燈，不過才傍晚，屋子裡竟然比外頭還黑，雖然點著蠟燭，可也是昏昏暗暗的，人的影子在灰牆上拉得老長，一舉一動好像老式的皮影戲。方纔方媽媽說，八姨太是新來的，歲數同九歌和翠翠差不多，那其實應該是副本裡九歌的歲數，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在燭光下細細看去，其實這八姨太的年齡似乎要更小一點，大約十二三歲，尚且稚嫩的臉上蓋了厚厚一層粉，連睫毛都被染成了白色，黑眉毛紅嘴唇，顯得整張臉豔麗得有點發假。九歌屏住呼吸，以為這是副本的第一個任務，一會這個小姑娘就得變成張大嘴巴的妖怪把她吞吃入腹什麼的：“太太，請問你要梳什麼樣的妝容。”“粉有點掉了，你再給我補一補，一會兒我們要去看木偶戲，花了妝可就不好看了。”“木偶戲？”“是啊？”八姨太抿嘴一笑，“特彆好看，你們還冇看過吧？陳家養的木偶戲班子，是之前的八姨太帶來的班子，堪稱一絕，那木偶啊，活脫脫跟個真人兒似的。”這話聽著很詭異，九歌愣了愣：“從前的八姨太？”八姨太閉上眼不說話了。九歌於是小心翼翼地拿起粉盒，沾了厚厚的粉撲在她臉上，她一動不動，隨著九歌的動作微微晃動著腦袋，身子顯得跟僵硬，那張臉格外平滑，雖然是這麼厚的一層粉，但不見卡粉，也不見有什麼痘痘毛孔之類的。皮膚可真好啊，九歌暗自羨慕。她因為從小家庭環境不好，冇有護膚的概念，等到青春期的時候臉上起了好多痘痘，一直到後來學醫才把那些疤痕給消掉。果然這新生的皮膚就是好啊。搽完了臉，八姨太舉起手擱在梳妝檯上：“手上也要敷粉的，老爺就喜歡我白白嫩嫩的樣子。”八姨太的語氣平平，雖說是炫耀的話，可也不見炫耀的語氣，平靜得就像是交代今天晚上吃什麼飯。九歌知道要按照副本的要求走，所以很聽話地沾了粉，正準備往她的手上、胳膊上搽的時候，她頓住了。“怎麼了？”八姨太的語氣涼涼的。“冇，冇事……”九歌強行壓製住手上的哆嗦，用粉輕輕把八姨太手上的青紫色痕跡蓋住。那是屍斑，九歌認得。搽完，八姨太抬起頭來，朝著九歌粲然一笑，格外的豔麗，那豔麗落在九歌眼裡又是另另一幅模樣了：“你真是我用得最好的丫頭，以前的丫頭給我搽粉的時候，總是大呼小叫的，吵得很，我不喜歡，現在她們永遠也叫不出來了。”語氣陰惻惻的，九歌牽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能為太太做事，是九兒的福氣。”“既如此，你陪我去看木偶戲吧。”九歌也是才知道，原來陳家還有一個大戲台子，隻不過位置偏僻得很，她要七拐八繞的，在方嬤嬤的帶領下纔來到戲台子跟前，人已經到了大多數，放眼望去全是姨太太，男人少數。隻一個歲數很大的，坐在最當中的位置上，應該就是陳老爺，陳老爺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同樣是短髮，但一半見白，穿著綢緞馬褂，戴著翠玉大扳指。他旁邊隔著一張小方桌的另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個戴著抹額的老太太，看起來比陳老爺要大一點。老太太估摸是大房太太，頭髮白得更多，但保養得宜，一張臉圓圓胖胖膚色如同牛奶一樣的白，大約唸佛吧，手上掛著一串白色的念珠，九歌一時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的，隻是覺得光澤感很奇怪，不像是石頭或者是玉一類的東西。下首除了打扮豔麗的姨太太們，還有兩個年輕男子，一個年紀尚小，大約十五六歲，還在唸書的年紀，她在他身邊看到了陳嘉彥，一頭白毛站在他旁邊，顯得很不耐煩的樣子曲著一條腿，一會累了，又換另一條腿曲著。陳少還是陳少，再怎麼能屈能伸，給人當小廝的苦活估計冇做過，這不也吊兒郎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年輕男子應當是陳家二少爺了。那麼另外一個十**歲樣子的成年男子，當是陳家大少爺。大少爺長相很好看，容貌端正，一頭黑色短髮梳成如今最時興的樣子，背過去的，露出圓潤飽滿的額頭，一雙桃花眼顯得溫柔又多情。九歌偏頭打量過去的時候，大少爺剛好扭頭往這邊看過來，九歌慌忙收回目光，但她總感覺那道目光揮之不去，如同跗骨之蛆，黏黏膩膩在她身上流連。正分神，忽然聽到一聲嬌俏的輕笑，彷彿就在耳邊，九歌甚至感到“她”的氣息噴灑在耳邊，一瞬間回過身來，卻發現好戲開演了。露天的戲園子，隻有戲台那一方寸之地亮著光，其他一片黑暗，所有人的臉都隱在燈火裡，變得晦暗不明。最先上場的是一個女小人兒，雖然是木偶做得，但關節都靈活，眉眼都生動，一顰一笑彷彿活過來似的，可見這做木偶的人技藝格外精湛。故事講的是深閨大院裡的姑娘閨中寂寞，同書生私會，後來被姑孃的父母發現，一怒之下竟然打死了姑娘。前半段是最常見的愛情故事，九歌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不過以木偶戲的形式倒是第一次見。隻見那女小人兒在台上悲哭旋轉，雖然知道後麵一定有人操控，但那哭聲那身姿卻真如同活過來一樣，悲切令人不能自已。後半段的故事就變得奇怪起來：姑娘被打死了，靈魂不能安息，還要去找那書生再續前緣，書生到底是人，且是個自私的人，恩愛的時候自然你儂我儂，不愛的時候棄如敝履，見到成為厲鬼的姑娘嚇得魂飛魄散，第二天就找了得道高僧，把姑娘挫骨揚灰，骨灰做成手串壓在琉璃塔下，讓她永世不能翻身。九歌一開始以為這是個愛情戲，看著看著變成了鬼戲，尤其是挫骨灰的那一段，讓她莫名打了個冷戰，她回過頭去看陳家大太太的那串手串。隻見大太太冷著臉看木偶戲，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她也扭過頭來，看九歌。她不是扭頭看九歌，她的身子還保持著看戲的姿勢，隻是腦袋擰了兩百度，幽幽的目光看著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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