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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說，這個時空是我所修正過的最荒誕的一個。
無論如何我也是見證了四千零十五個時空的人。但這是唯一一個讓我感到十分虛無的地方，因為我和穀窅冥①已經蹲守了三天——
“茶湮，等會兒再寫你的雜言，趕緊吃飯去。”一隻透明的泛著熒光藍的手拍了拍我的肩，然後在我身旁蹲下。
是的，我們是真的“蹲”守。
我收起手裡的紙本，往衣袖裡一丟，站起身大搖大擺地朝不遠處石亭走。
食盒裡飯菜的飄香勾人，讓我暫且忘乎了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疲累。
色澤金黃的米粒和不同的食材混合在一起，是我饞了許久的揚州炒飯。
這個時空一如既往地和史實有出入，但照服飾和彆的曆史特點來看，應當是明朝。
正常情況下我是不忌諱神佛鬼怪的。
奈何這世道裡真的……
總歸要諱避一下——穀窅冥守著的宅子就是我們本次“單子”的主角。我非行內人，但說入這鄉，就該隨了這俗。
穀窅冥與我同是絮清山上長黎派的修士。
事實上是我們為突如其來地出現在絮清山時編設了兩個離奇的緣由。我是長黎派書庫裡修成人型的書靈，穀窅冥實則是這座山上的水靈。但其實正牌的書靈和水靈都還未修出靈識呢。占人名義著實不妥，所以我們不得不多做善事，美名其日攢功德。
至於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那得從好幾百年前說起——總之，我跟穀窅冥都是在未來的時空管理局裡打工的就對了！
話又說回來，長黎派不是什麼正經門派，門中習道者皆為散修。派中有三位長老，二女一男。雖說是長老，也隻不過是二三十歲罷了。立派理由我尚且未知，畢竟我現今在她們眼中還隻是個化形才五年的書靈，人型看上去堪堪不到十六歲，正是豆蔻好年華……
[速來開陣]
穀窅冥這廝又在用我的傳音符了
我見已是西山日落，再顧不得肚中饞蟲，抬手給亭子甩去一紙隱形符。未幾，我拂動袖袍朝前邊的穀窅冥走去。
“你準備好了嗎？”穀窅冥看向我。
地上是祂②先時畫好的結界陣，硃砂豔麗的顏色扭動得形目鬼魅，乍眼去讓人覺著心直慌亂。
我從腰側的錦袋裡摸出一隻白玉小瓶，在陣眼上滴了三滴鮮赤。
那是我提前備好的血。
長黎派本就不如那幾些年代久遠的名家，多數散修的資質也不及他人。修為不足便隻好藉助外物的力。畫陣結界最是簡易，圖畫對了陣法就能生效，再輔以法器靈物壓陣，料是誰都插翅難飛。
穀窅冥在陣眼處插了根柳枝，稍一注些靈力，那陣便亮了起來。
地上原本赤紅的符文咒印被金光取代，夕陽映得天邊旖旎發紫。兩兩相互打了照麵，我趁陣法未完全生效，帶著穀窅冥踏入陣中。甫一站穩回身，陰風捲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裹挾我兩人的嗅覺。
陣外景象忽明忽暗，宅子牆根不斷湧出濃霧，如同一雙巨手向外聚攏著什麼。
這並不奇怪，宅前修了石亭，還落在這荒郊野嶺，不招惹非人之物纔是真有鬼了
我走上門前，敲敲朱木門的銅色門環。
“有什麼可敲門的，都成荒院了鐵定冇人…”說罷，穀窅冥正想抬腿踢門，那老舊的門卻自己開了。我衝他一哂：
“萬物有靈啊。小冥同學莫驚慌，你不是人，那東西傷不了你的。”
祂懶得與我計較，口中倒還叮囑一番：“餘暮師祖這陣法招陰折壽，荼湮你可謹慎著些。”柳樹自是陰氣重的，更何況那柳枝是從絮清山後鎮邪柳上折來的，淬了三百餘年陰氣，那效果必是能立竿見影。
餘暮師祖乃長黎開派先師，鄉土不知，生年不詳，名諱無載。有人說那是位奇女子，家中原也是名門望族，後來家道中落了，她便隻身入去江湖闖走，因而在絮清山建派；又有甚者說，餘暮師祖是棠澤祁氏子，因為對當時祁氏的惡行不滿，離家自立門戶雲雲。那些卻然是後話了。
陣法是師祖獨創，有個聽著像是胡亂起的名字：風雷卯木亂同定。
“進門吧，望日之夜多有凶險，彆叫什麼給你拐了魂。”穀窅冥見陣外霧氣裡已黑壓欲摧③，開口提醒我抓緊時間。再停留下去惟弊無利，跨過硃紅木檻，我們才真正地進了那詭宅。
陰冷的寒氣如細針般刺進四肢百骸，陳舊朽木的味道繞縈身旁，其中還夾有股禽物特有的氣味。
不是什麼好氣味，我迅速抬手捏了個清氣訣。
頃時，我二人周遭清明瞭一小片範圍，而這宅院因此展露出幾分真容。天井中間意長著株枯柳，柳枝鋪天蓋地爬攏住院子。
“方圓十裡寸草不生，就是這邪物作怪吧。”我皺眉冷顧，那棵跟鎮邪柳七分相的柳樹無聲無息，但又有誰知是祂在搞鬼呢？
“彆動。”
穀窅冥被我一攔，麵呈疑色：“怎麼了，何處有異？”
我伸手去指那縷暗紅的細線，它反倒快速地動起來，似乎是想觸碰到我的指尖。穀窅冥反應更迅速，拉著我小臂往後一扯。
“明明要我彆動，你自己倒是魯莽。”
我心有餘悸地察看了幾眼險要遭罪的手指，給祂賠個笑臉：“我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嘛。”穀窅冥則不同，祂隻有靈軀，傷了不好休養。
“這東西既有些許靈識，那要不試試我習得的通靈咒？”祂遠遠端詳了一番院中佈設，然後從揹著的袋裡找出一圈紅絲繩。
“好。”
我掌心拿緊幾張黃符紙，以備突髮狀況。穀窅冥闔眼坐地，靈力注給紅絲繩就沖天井迷霧裡放。
意識覺察出點異樣，十指發酸地陣痛。我冇太上心。因為我知道，那是“風雷卯木亂同定”陣法生效了。招來的陰邪東西發現間不出陣了，正急冒火地胡亂攻擊結界。
髮鬢邊又熱又涼，我不敢分神——好幾個虛弱的殘靈遊蕩進了院子。不知是哪裡牆根簷角倏地出現先前的暗紅細線，絞在那殘靈的虛影之中。
細線竟把那幾隻殘靈蠶食吸儘了。
穀窅冥閉著眼，唇辮如同振振有詞地翕動，挺頭眉幾近要擰去一處。
被我合上的院門砰地打開，未見情形便有嗆人的鬼氣襲來。這陣怎麼招來了此等惡鬼？糟了！穀窅冥還冇不成——
這陣招陰是為了困住陣裡的陰邪，但不曾想會引來這大鬼④。按理說那小柳條和三滴人血隻能招到些靈智未開的小鬼、殘靈。
眼前這情況，是有東西在惹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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