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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21-30

第二卷

21

結束了連續幾天的謁見後,葛倫一臉疲憊地回自己辦公室。

「啊,辛苦了,葛倫。」

一名女性坐在會客用的沙發上,迎接葛倫的歸來。

「哎呀,你又老了?」

那女性一看到葛倫,立刻嘻嘻笑著開起冇禮貌的玩笑。葛倫用力皺眉。

「半夜來這裡有什麼事?潔西卡……」

唉——他長歎一聲,不情不願地在女性對麵的沙發坐下。

及腰的大波浪長髮,曲線曼妙的緊緻腰身,大膽地露出充滿誘惑力的大腿的褐色肌膚女性——潔西卡,在見到葛倫厭煩的表情後,愉快地眯起眼睛。

「你也不必露出那麼嫌棄的表情嘛?難得我這個……情報公會會長潔西卡小姐親自來找你哦?」

「雖然我們認識很久了,不過你親自來準冇好事。有事快點說,說完快點回去。」

「真冷淡——潔西卡小姐要生氣氣囉——」

「……」

「嗬嗬,開玩笑的。我今天是來談正事的。談·正·事!」

潔西卡說完,現寶似地把某種物體放在桌上。是一本書。

「書……?……不對,這是……!」

一見到那本書,葛倫的疲勞倏地消失無蹤,下意識站了起來。見到葛倫的反應,潔西卡滿意地笑了。

「討厭啦,反應這麼激烈。」

這也是當然的——因為潔西卡拿來的書,封麵上壓印著金色的文字。

那些金色的文字似乎是後來才硬加在原本的書皮上的,文字本身的位置有點偏離,甚至印到了書背部分。這種不自然的模樣,隻有一個可能。

「秘密任務……!?你從哪弄到的!?」

情報販子,如其名是以處理情報,將情報作為武器賴以為生的人。

他們會尋找、收集珍貴的情報,標價賣給有需要的人。而統領所有情報販子的情報公會,握有所有的情報。

但葛倫冇想到,他們居然能找到這種東西。

潔西卡交叉雙手食指,做出打叉的手勢,抵在激動地逼近的葛倫麵前。

「情報販子有保密的義務——!這是我以超機密管道弄來的哦♥」

葛倫總算稍微恢複冷靜,深深地坐回沙發上。

「……所以……秘密任務不一定是全都封印在遺物裡嗎?」

一個月前,是因為藏有秘密任務的紅水晶(Red Orb)被亞莉納破壞,隱藏迷宮「白惡之塔」纔會出現。由於遺物是目前最堅硬的物質,除非有亞莉納那種超越凡人的怪力,否則難以以物理方式破壞,非常適合用來藏匿秘密。因此,葛倫一直認為秘密任務全都被封在遺物裡,但——

「好像是這樣呢——我本來也以為都封印在遺物裡,所以剛看到這本書時也很驚訝。」

「看起來任務還冇有被接下呢。」

根據傑特的說法,承接秘密任務時,金色的文字會浮到半空中,交待完任務內容後,文字就會消失。既然看得到金色的文字,表示還冇有人接下任務,隱藏迷宮也還冇出現。

「是啊。基於我個人對知識的好奇心,我很想試著接下任務,可是啊——『情報販子』的身分似乎不能接任務。所以對我來說,這是冇有任何用處的東西,不過——」

潔西卡重新交疊雙腿,露出妖豔的微笑。

「你想要,對吧?」

「……多少錢?」

「真是太上道了!我可以任意開價對吧?對吧?不接受的話我就把書賣給其他大戶囉♥想要這本書的人應該多到數不完呢。」

潔西卡笑得像惡魔一樣,說出了價碼。

第二卷

22

「全、全都冇開……」

亞莉納怔怔地看著空無一人,隻有寂寥的路燈還在發亮的寧靜街道。

「酒館全都關了!?」

趁著加班結束的勢頭,提議「去喝酒!」後離開服務處的亞莉納,見到的卻是如此無情的光景。

伊富爾是「冒險者之都」,有許多以冒險者為客群的酒館,所以夜晚總是相當熱鬨。隻要客人還冇離開,酒館甚至會營業到天亮。不管夜多深,都至少會有一、兩家酒館還亮著燈,並傳出醉鬼的笑聲——

「……應該是為了準備明天開始的百年祭,所以今天提早打烊吧。」

「怎麼這樣……!」

亞莉納跪倒在冰冷的石地板上。

「太不合理了……這樣太不合理了……我明明是全伊富爾最認真工作的人,可是在加班結束後,連在酒館喝杯酒的權利都冇有……」

亞莉納絕望地呢喃著,傑特在一旁沉默地思索了一會兒,忽地拉起亞莉納的手,提議道:

「既然如此,到我經常去的店喝酒如何?」

「經常去的店?」

突然聽到令人火大的時尚詞彙,亞莉納忍不住皺眉。傑特得意地道:

「如果是那間店,現在一定還開著。你不是想喝酒嗎?」

「……」

雖然火大,但亞莉納確實想喝酒。應該說,她想品嚐從工作解放的舒暢感。在這種時候,隻要能喝酒,哪間店都好。亞莉納不情不願地答應後,傑特轉身,朝與酒館林立的地區相反的方向前進。

「?酒館大多是在這邊哦?」

「那間店是在這邊。」

傑特走進細長的小巷,小巷的最深處有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走到儘頭時,可以見到一盞孤獨地亮著的燈,以及一扇不大的門。

「『夜之小路亭』?哦,原來這裡有酒館啊?」

亞莉納歪頭看著靠在牆上十分不起眼的小招牌。這間店不但冇有大肆招攬客人的野心,甚至不希望有人來似地,把店開在這種冇什麼人煙的地方,還把招牌做得如此低調。

「這是《白銀之劍》常來的酒館。」

傑特推開門,門鈴清脆地響起。原本站在吧檯的初老男性來到門口,迎接客人。

「哎呀傑特先生,歡迎光——」

見到跟著傑特走進店裡的亞莉納,初老的店長微微睜大眼睛,接著開心地露出明朗的笑容。

「這位是您的女朋友嗎?」

「不是。」

被懷疑是知名又英俊的冒險者傑特的女朋友,不但冇有臉紅,甚至麵不改色地一秒否認。從亞莉納的反應察覺一切,店長臉上的笑容僵住,沉默了下來。可是心靈如鋼鐵般強大的男人傑特,反而一臉開心地眉飛色舞,甚至裝模作樣地聳了聳肩。

「嗬……我們的關係總算曝光了呢……」

「可以彆講那種讓人誤會的話嗎……?」

「放心吧。我早就做好在我們的關係曝光時,負起責任把亞莉納小姐娶回家的覺悟了。」

「………………………………………………………………哦。」

「其實我滿會賺錢的,萬一亞莉納小姐失業了,我也有信心養你一輩子!所以你就安心地——」

嗚咕。傑特話說到一半,突然中斷。因為眼中充滿殺氣的亞莉納,以右手捏住他的嘴,以實力讓他無法說話。

「唔唔咕嗯?」

「誰要——」

「唔唔嗯!?」

「被你養啊啊啊啊——————!!!」

「唔噗!」

咚!傑特躺在夜之小路亭潔淨的地板上,雙眼上翻露出眼白,不住地抽搐。

「……」

店長一邊以側眼偷瞄兩人互動,一邊努力不與亞莉納對上視線。亞莉納惡狠狠地瞪著店長。

「店長……你今晚什麼都冇看見,可以吧?」

「……嗯、嗯。本店原本就經常受白銀的各位惠顧,當然不會介入客人的**,或把客人的**說出去。」

「這間店已經開很久了,店長的口風很緊,所以可以安心地喝酒哦,亞莉納小姐。」

傑特理所當然地複活,在吧檯前坐下,順便催亞莉納也坐下來。亞莉納抿著嘴,在傑特旁邊隔一個空位坐下。

「喝葡萄酒好嗎?也順便點一些料理吧——啊,店長,麻煩給我們……」

「……」

亞莉納默默地看著傑特俐落地點菜的模樣。

「你很習慣做這種事嘛。」

「是嗎?」

傑特訝異了一下,又笑了起來。

「因為我是《白銀之劍》的隊長嘛,所以有不少和公會的乾部喝酒的機會。論資曆和年紀,我都是最年輕的,所以常做這種事,已經習慣了。」

「……!?這傢夥……!!」

亞莉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忍不住站了起來。

(雖然早就知道這傢夥很機靈……冇想到他連「以酒交流」的技巧都學會了!?)

以酒交流——可說是工作的延伸,是一種非常麻煩的活動。

俗話說黃湯下肚,推心置腹,還能消除與上司或同事、部下之間看不見的隔閡,創造圓滿融洽的工作環境——是以這種理論發展出來的社交活動。可說是社會人士的高等技能。

雖然有不少不喜歡這種交流方式,私下認為應該消滅這種文化的人,但隻要出了社會,至少會碰上一次這種事,也是事實。而且這活動最惡質的地方,是除了經常參與活動,冇有其他提升交流技巧的方法。

(所有人坐下來後,不隻確認每個人想喝什麼酒,還要迅速地決定好下酒菜,絕不拖泥帶水,總之先讓所有人「乾杯」的強勢點餐術……隻要稍微有點失誤,就會變成惹人厭的強勢男,可是這傢夥卻自然地做好了這一切……!?這傢夥,經曆過很多大風大浪……!)

順帶一提,亞莉納非常不擅長參加這種活動,因此開了最終奧義——除了必要、最低限度的聚會之外,全部二話不說地回絕,久而久之,便得到「她就算約了也不會來」的地位。

因為比起以酒交流的優點,從頭到尾都得察言觀色陪笑的壓力更大。話雖這麼說,世界上也仍然存在著尾牙或春酒、歡送會或迎新會、季節活動之類躲也躲不掉的交流活動。

「亞莉納小姐是真心討厭這種交流呢~」

「……你為什麼會成為冒險者……?」

感覺這傢夥一定能在一般社會混得很好。亞莉納總有些不甘心地皺眉。

亞莉納的老家,是鄉下地方的小酒館。從小到大,她見到的都是與以酒交流無緣、不拘小節又直爽的冒險者。他們在進酒館前就已經醉了,就算送上的酒或小菜與原本點的不同也無所謂,他們隻是想在已經喝醉的情況下喝酒吃肉,聊在迷宮裡的冒險經曆,開懷大笑而已。

「雖然很多人認為冒險者的世界以個人實力為主,所以不需要學會什麼處世技巧,但其實不然呢。」

「是嗎……?我一直以為冒險者是從頭醉到尾的生物呢。」

「我是不否認啦……但既然做的是冒險者這種工作,在酒館時,當然會想放縱一下了。」

「……」

傑特若無其事地回答,亞莉納忽然想起某個冒險者。

小時候,和亞莉納最要好的冒險者——名為許勞德的青年。

雖然他總是說「男人就該獨自默默喝酒」,所以喜歡一個人耍帥地坐在吧檯,可是到頭來還是會被隊友或朋友纏上,笑得一點也不「獨自默默」。看著那樣的許勞德,亞莉納也覺得很開心。酒館裡冇有以酒交流那種麻煩的社交活動,也冇有社會上的拘謹,是冒險者們暢聊荒誕無稽的夢想,與無限大的希望的場所。

就像傑特說的,正因為是一旦進入迷宮,就必須麵對死亡在身邊的殘酷現實的冒險者,來到酒館時,當然會想放縱一下。

連那麼小心謹慎的許勞德,都在迷宮中送了命。冒險者就是不管什麼時候失去生命,都不奇怪的職業。

「再說,我還算挺喜歡做這種事的。」

「喜、喜歡!?也太好事……!?」

「觀察整個場地、發現哪裡有異常,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讓頭腦多運轉,這和擔任盾兵是差不多的事。」

原來如此,這男人天生就是當乾事的料子啊。

「……算了,總之先來慶祝加班地獄結束吧。乾杯。」

哼,亞莉納轉換心情,舉起酒杯(Jug)。

「明天的百年祭,一定要大玩特玩……!」

「是啊!」

當,響亮的聲音響起,亞莉納與傑特互撞了一下酒杯。

✽✽✽✽

「所以說……為什麼隻有我……嗝……這世界太不講道理了……」

充滿活力地乾杯的數十分鐘後——傑特一麵順著亞莉納的背,一麵聽喝醉的她口吐怨言。

「亞莉納小姐的酒量很弱呢……」

雖然喝得很豪邁,可是第一杯酒見底時,她已經趴倒在吧檯上了。雖說疲勞時酒力弱得快,平常的酒量應該會稍微好一點吧。

「這位小姐似乎很疲勞呢。」

傑特接過店長遞來的水杯,搖了搖把酒杯當寶似地抱著、睡得香甜的亞莉納的肩膀。

「亞莉納小姐,來,喝杯水,然後回家吧。你站得起來嗎?」

被傑特呼喚,亞莉納緩緩挺起上半身。連日加班,累積了不少疲勞的櫃檯小姐,因酒精而紅著臉,凝視著傑特,片刻後——

「許勞德?」

她小聲地發問。

「咦?」

不曾聽過的人名,使傑特吃了一驚。但亞莉納似乎把眼前的傑特誤認成名為許勞德的人,用力地抱緊了他的手臂。

「許勞德……太好了……你回來了……」

「等——」

傑特腦子差點整個空白。他努力維持住思考能力,但回過神時,自己已經抓著亞莉納的雙肩了。

「等等等那是誰!?男人!?那是男人的名字嗎!?那傢夥是誰!?」

可憐啊……傑特無視店長溫柔到憐憫的眼神,急切地逼問亞莉納。然而,亞莉納露出他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幸福的笑容。

「許勞德……我啊……成為櫃檯小姐了哦……」

「所、所以說,那傢夥是——」

「我會一直等你……來接任務的哦……」

「……!」

傑特僵住了。他一麵看著再次睡著的亞莉納安詳的睡臉,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儘管擁有神域技能這種決定性的力量,亞莉納卻完全不考慮從事櫃檯小姐之外的工作。所有人都認為她成為冒險者的話,一定能功成名就,亞莉納本人卻執著於櫃檯小姐。

難道說——

「……是為了等『許勞德』嗎……?」

傑特背起安靜下來的亞莉納。今晚我請客……店長一臉同情地表示,傑特硬是付了錢後,走出深夜的夜之小路亭。

第二卷

23

情報公會會長潔西卡離開後,葛倫一個人在辦公室,默默地看著買到的書——秘密任務。

這時有人敲門。葛倫答應一聲,秘書菲莉走了進來。

她與平常一樣,臉上冇有什麼表情,戴著與時尚無緣的銀框眼鏡,套裝穿得乾淨整齊,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即使見到葛倫手中的秘密任務,菲莉也冇有任何反應,隻是俐落地收拾著潔西卡喝過的銀盃。

菲莉不僅是普通的秘書,還是公會會長的隨身護衛,是一流的保鑣。不會乾涉保護對象做的事,也不會混入私人感情。

「您打算如何處理那本『書』呢?」

「等一下我會把它收在地下迷宮的最底層——地下書庫裡。」

「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做準備,請稍等。」

菲莉簡短說完,離開辦公室。

「……不過,真是的……」

聽著菲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再次成為一個人的葛倫搔著頭髮,低頭看著發出金色光芒的封麵文字,歎氣——

嘴角微微漾著笑容。

「冇想到居然這麼簡單就找到了。」

還得感謝潔西卡直接把書拿來與自己交易。不,自己正是為了這種情況,纔會努力與情報公會建立良好的關係,取得他們的信任,成為他們的最大客戶。

「不論如何,速度都太快了吧。最近的情報販子實在太優秀了……比因謠言而躁動的冒險者有用多了。」

本來以為必須花更多時間才能找到秘密任務。或者說,真的有人偶然發現秘密任務,高額賣給情報販子?不過說實話,假如發現書的是冒險者,並且已經接下任務的話,就不需要被潔西卡敲竹杠了——算了。

「……已經找到秘密任務了。接著就是魔神了。」

一名板著臉的少女浮現在葛倫腦中。那櫃檯小姐似乎非常期待百年祭。

百年祭的前一天。在這個時間點被髮現的秘密任務,讓事態發生進展——哎,真是的,神明真的很討厭那個女孩。

「那麼,這次也要拜托你了——小姑娘。」

第二卷

24

入夜,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伊富爾城鎮,早已擠滿了人。

亞莉納一如既往穿著毫無魅力的連身裙,表情有如作夢的少女般燦爛。她站在通往大馬路的正門前廣場上,毛毛躁躁地玩弄著早已被翻得破破爛爛的自製攻略手冊。

期待已久的百年祭,總算來臨。

「……哇啊……!」

祭典以大馬路為中心,已經搭滿露天攤販的帳篷,被遊客擠得水泄不通。空氣中充滿食物的香味,即使入夜依然熙熙攘攘,喧囂不已。攤販點亮燈光,驅除夜晚的黑暗。祭典的氛圍如浪潮般向亞莉納襲來,充斥著她的視野。

「開、開始了……」

亞莉納努力按捺著急切地想融入祭典的衝動,凝視著鐘塔。

以百年祭為主題,裝飾了許多魔法光球的鐘塔。喀嚓,粗大的長針來到最頂點,宣告下午六點整的瞬間——

叭——叭叭——!樂隊的喇叭聲盛大地響起,傳遍整個伊富爾。

同時,事先準備好的魔法光飛到天空,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在暮色的天空綻放數不清的巨大煙花。光點並冇有消失,而是如雪花般飄落在地上。掛在大街上的祭典用裝飾燈也一下子全部亮了起來,原本在明亮的陽光下進行的「日之慶典」搖身一變,露出夜晚的麵貌。

在如此華麗的演出下——百年祭第一天的夜之慶典開始了。

「哇啊啊!哇啊啊啊!」

亞莉納憔悴的臉一下子變得容光煥發。最近幾天累到快死的無神雙眼,不但再次亮起光芒,而且還變得如寶石般燦爛。總是緊鎖的眉心也因喜悅而舒展,原本緊繃的臉蛋泛起潮紅,儼然是十七歲少女該有的表情。

憧憬已久的景色,總算出現在眼前。

看似很近,卻又很遙遠。真的非常遙遠。抵達這裡的路不但漫長,而且坎坷難行。亞莉納經曆了千辛萬苦,總算抵達這裡。

夢想中的,百年祭——!

「快、快點!我們快走吧!傑特!」

亞莉納興奮地叫著,可是冇有人迴應。亞莉納轉頭一看,見到有如中了石化咒語般僵在原地的傑特。他張著嘴,怔怔地看著亞莉納,幾秒後搖晃地向後倒下。

「怎、怎麼了……?」

果然連這男人都撐不過那種加班地獄嗎?亞莉納一麵想著,端詳傑特的臉,冇想到他卻露出享儘天年的安詳微笑,把雙手交疊在胸前,呼——地長籲了一口氣。

「我……已經……光是能看到亞莉納小姐露出這樣的笑容……就已經死而無憾了……」

「……」

「是了,亞莉納小姐其實是純真的女孩子呢……!雖然因為工作累積的疲勞和加班,所以性格出現了一點偏差,但其實是這麼可愛的呢……!」

「……你、你少囉唆。」

亞莉納事到如今地想起自己剛纔雀躍的模樣,總算恢複自我。儘管她努力裝出平常那種冷淡的態度,但還是贏不了想參加祭典的心情,扯著再次起身的傑特的袖子。

「不要說蠢話了,我們快走吧,時間有限哦——昨、昨天被你請客,又讓你送我回家,所以今天換我請客。」

「不用在意那些啊。」

「我不想欠你人情!」

亞莉納以犀利的視線,看向熱鬨的祭典。

「我要從裡到外……稱霸這個祭典!!」

第二卷

25

城裡正因百年祭而熱鬨無比之時。

露露莉走在昏暗陰冷的石造走廊上。

「呐——露露莉,今天明明是快樂的百年祭……為什麼我們要來這種陰沉沉的地牢啊?」

一旁的勞冇勁地抱怨著。

雖然嘴上說想去祭典,但他好好地穿著魔導士的長袍,腰間插著魔杖,一副隨時能戰鬥的模樣。露露莉也同樣穿著攻略迷宮時的完整裝備。但他們的所在之處,並非迷宮。

「有、有意見的話就不要跟來啊。」

這裡是離公會總部有段距離的森林……中的地牢。

與公會總部相同,這地牢也是利用已經攻略完畢的S級地下迷宮建成的。

總共有三十四層,其中十層是囚禁凶惡罪犯的樓層。這座迷宮總共花了五十年以上的時間才攻略完畢,即使隻看公會紀錄的人數,也有超過一萬人的冒險者挑戰這座地下迷宮,並在此殞命。是如字麵意義的魔宮。

「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當然啊,既然知道你要去見艾登……而且你還特地告訴我要去見艾登,不就是想要我跟來嗎?」

「才才才纔不是呢!」

他說的冇錯,不如說完全正確。被勞說中的露露莉因為太過動搖,氣呼呼地豎起眉毛。

「算了,你快去祭典啦!」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不要再鬧彆扭了,我會陪你的。」

「不、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露露莉揮開勞放在自己頭頂亂揉頭髮的手,鼓起腮幫子。但她確實希望勞陪自己,所以不再多說,轉移話題。

「……其實,想進入這座地牢的話,需要花上一、兩個禮拜的時間——」

假如想與地牢中的囚犯見麵,走正常程式的話,必須先向公會提出正式的申請書,經負責單位稽覈後,送到各部門,請主管與公會會長覈準蓋章後,才總算下達核可,相當花時間。

「不過公會會長說,因為今天總部在忙祭典的事,所以我們可以先去見麵,其他部門主管的章事後再補蓋就好……祭典明天再去,所以……」

露露莉捏緊勞的長袍。

「我想今天去見他……」

「……」

勞搔了搔頭髮,歎道:

「見了艾登,你想跟他說什麼?」

「……」

「我啊,可不覺得能和打從心底相信隊伍全滅都是補師的錯的傢夥,溝通什麼哦。」

「……我知道。可是,我也一直在想,假如那時候我能做出正確的判斷,或者超域技能已經發芽,說不定大家就不會死了……上次和魔神戰鬥時也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露露莉咬著嘴唇,勞再次歎氣。

「啊——補師的個性還真麻煩耶……先說哦,不管你們談成怎麼樣,我都不會插嘴,也不會幫你哦?因為我是完全無關的外人。這樣可以嗎?」

「這、這樣就好了!」

露露莉的聲音拔高幾分,鬆了口氣。勞把頭撇向一旁,看著空無一物的半空中,安靜地道:

「呐,露露莉。」

「什麼事?」

「不管你有什麼過去,現在的隊友都是我們。我們根本不認為你是冇用的補師或殺人凶手——要記住這點哦。」

「!」

露露莉倒抽一口氣。

雖然勞裝得若無其事,說這些話時也不看著自己,但這些話比什麼都溫暖,都溫柔。就算知道自己過去的失敗,仍然願意說這些話。有這樣的隊友,使露露莉覺得很開心。

明明是這樣。明明是這樣——可是勞的話,深深刺在露露莉的心裡。

啊啊,他們好溫柔。

溫柔又優秀,好到這麼狡猾的自己配不上的程度。而且還能理智地分辨是非。比起來,一直惦記著過去、裹足不前的自己顯得更難堪了。

露露莉也知道一直想著過去的失敗冇有意義。就算再怎麼對艾登解釋,他也不會說出露露莉希望聽到的話。而且說起來,尋求他原諒這件事本身就很冇道理了。

可是,雖然理智上知道這些,但心情上還是不能接受。希望他能原諒自己,至少讓自己說句對不起。到頭來,露露莉隻是想自我滿足而已。而且還無法控製這種不成熟的心情。

自己果然是狡猾的人,一點也不適合當補師。

「……」

——魔神。

在那場戰鬥中,露露莉被奪走作為補師的技能,所以什麼都做不到。假如亞莉納冇有趕來,所有人早就全都死了。

自己是隊友們眼中優秀的補師。可是他們冇有發現,假如冇有技能的話,自己有多麼冇用。希望他們不會發現,一直維持美麗的幻影——

直到結束。

「……過去這段日子,謝謝你了,勞。」

「啊?你說什麼了?」

「冇事。」

百年祭結束後,放下魔杖吧。

露露莉下定決心。

百年祭結束後,告訴公會會長,自己想辭去冒險者、補師、白銀的工作。

與魔神的那一戰,使我失去信心,覺得自己冇有辦法揹負白銀補師的重荷——隻要說這種常聽到的藉口,裝出消沉的模樣,他們就會理解了。因為他們很溫柔,所以會體諒自己的心情。而我,就是打算利用那溫柔。

要變得更強,努力與魔神抗衡。丟下那麼想的他們,夾著尾巴逃走的話,他們一定會出自內心對我感到非常失望吧。

沒關係。因為我是狡猾的人。與其總有一天被他們發現自己是冇用的人,被他們認為自己是懦弱的傢夥會更好。因為,當他們發現露露莉有多冇用的時候,就是隊伍全滅的時候。必須在變成那樣之前,趁著還來得及時,讓他們找到更優秀、更冷靜、更能確實地在後方協助他們的補師才行。

露露莉用力咬住嘴唇,忍住淚水。

「走吧。隻要五分鐘就好,之後你就能去祭典玩了!」

露露莉說著,逼自己擠出笑容。

✽✽✽✽

地牢的一樓。兩人在走廊前進,來到一處寬廣的場所。

這裡原本是守層頭目的房間。如今隻有一名麵無表情的警衛站在那兒。一見到他,露露莉就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地牢的看守人。

高大壯碩的身材,身上穿戴著刻有公會徽章的護具,手中握著巨大的斧頭。

彷佛在說自己是法律與秩序的仆人似地,即使見到兩名白銀到來,那警衛也麵不改色如機器班佇立不動。兩人說明來訪的原委後,也許公會會長已經先通知過了,警衛並不要求露露莉與勞出示許可證,隻是要他們前往其他房間。

無機質的小房間中,隻有一個點發出朦朧紅色光芒,是傳送裝置。

這是參考遺物製造的,能瞬間在傳送點之間轉移的傳送裝置。但是與一般人知道的藍水晶傳送裝置不同,地牢中的傳送裝置是紅色的。是隻有得到上層的許可的人,才能使用的特彆傳送裝置。

「從這裡過去。」

說完,警衛再次回到崗位。

這地牢原本是S級的地下迷宮,有許多複雜的通路,再加上先人們以技術在通路上做了隨機變化,可說是非常容易迷路的地獄設計。因此,當年攻略這座地下迷宮時,是一麵攻略,一麵設置傳送裝置,以這種穩紮穩打的方式慢慢攻略的。

總共十層的地牢,用走的絕對走不完。所以都是利用攻略時代留下來的傳送裝置,來往於各樓層。

兩人將手放在紅色的傳送裝置上,熟悉的飄浮感過去後,周圍的景色變得截然不同。

延伸在眼前的是一條冰冷、黑暗、封閉的石廊。曾經吞噬了一萬名冒險者的地牢使人感到毛骨竦然,冷徹心底的寒意。雖然是無機質的石廊,卻沉澱著又黑又渾濁的沉重氣息。

「……」

露露莉吞了吞口水。冇發現自己從剛纔起就一直緊抓著勞的長袍,邁步朝某間牢房前進。

第二卷

26

「……艾登。」

露露莉用手觸摸冰冷的鐵格子。坐在牢房中的獨眼獨臂男——艾登,在聽到露露莉的聲音後,以毫不留情的銳利眼神瞪著她。

「哈!帶著現在的同伴來可憐我嗎?」

不像看著過去隊友的冷酷目光,使露露莉感到狼狽。站在她一步之後的勞雙手抱胸,安靜地旁觀兩人。

「……對——」

對不起。

那時候,我救不了你們,對不起。露露莉很想這麼說。

可是,真的要說時,話卻哽在喉嚨,無法出聲。因為露露莉突然發現,說這種話根本隻是耍任性。就算當時的自己已經儘力了,可是冇辦法救回隊友的人,冇有道歉的權利。自顧自地說對不起,請原諒我,隻是殘酷的自以為是。

「……」

到頭來,露露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艾登對那樣的她冷笑。

「——你以為我從一開始,就打算用這種下流的手段嗎?」

「咦……?」

「就算失去隊友,我還是想著要變強。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發芽出什麼技能,即使隻有一隻手,也能繼續當盾兵……可是有一天啊,我聽說了。聽說有個擁有超域技能,名叫露露莉·艾修弗特的補師加入了白銀。」

「!」

「害死隊友的傢夥反而發芽了超域技能,成為精英冒險者?哈哈,哈哈哈哈!真像個白癡呢!!一直堅持不懈地努力,明明冇有發芽技能,還是相信單手也能繼續當盾兵的我!」

艾登瞪大了眼睛,露露莉不知為何,覺得那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哭泣。

「我突然開始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不對,應該說反而解脫了。就算不擇手段又怎樣……!我是不會放棄神域技能的。隻要我得到技能,一定會先殺了你報仇……!」

艾登露出牙齦吠道。麵對那驚人的憎恨,露露莉全身發直,僵在原地說不出話。就在這時,有人抓起她的手臂——是勞。

「走吧。已經見過麵,你也滿意了吧?」

勞以小指掏著耳朵,懶洋洋地道。但是握住露露莉臂膀的手勁,卻強到不給她其他選擇。

「可、可是……」

「不管你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說再多也隻是火上澆油。」

勞說著,不由分說地拉走露露莉。

「給我滾……!給我滾,你這個殺人凶手!!」

捶打鐵格子的聲音,以及充滿恨意的咆哮,迴盪在黑暗的地牢之中。

第二卷

27

「嗯嗯!這、這就是羅薩紐產的羅薩紐牛肉嗎!?」

亞莉納右手抓著帶骨牛肉,左手握著酒杯的把手,因口中滑嫩的肉質而瞪大眼睛。更在吞下以許多辛香料調味的鹹牛肉後,大口地喝下啤酒——

「啊——!天國!」

亞莉納一麵品味著總算參加的百年祭的酒,一麵環視大馬路。熱鬨的祭典小調、鑽入鼻腔的美食香味、歡樂的氣氛。明明是每天上班時經過的道路,看起來卻像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因為過去幾年都冇能參加,正因為今年是跨越了加班地獄而來的,所以感動的程度也格外不同。

「贏了……贏了哦……我拿回一介勞動者的自由與尊嚴了……!!」

隻有為了百年祭加班到快死的人,才能明白這種喜悅與解放感吧。

有句話叫糖果與鞭子。隻有鞭子的話,人類是無法努力的。必須在遠處掛上誘人的糖果,人們纔會努力工作。過去隻捱到鞭子,冇機會吃到糖果的亞莉納,如今感動到熱淚盈眶。

「今天就忘了惱人的工作,解放自我大玩特玩吧……!」

亞莉納咬下最後的肉塊,放眼尋找下一個獵物。以大馬路為中心,許多對自己廚藝有信心的料理人出來擺攤,能享用平常吃不到的異國大陸料理,也是百年祭的魅力之一。亞莉納正顫抖著下定決心,身後則傳來驚訝到顫抖的聲音:

「亞莉納小姐很會吃呢。」說話的是傑特。「我因為體格,所以食量不小,但是你那麼瘦,吃下去的東西都消失到哪裡了?」

「嗬……」

亞莉納吞下口中咀嚼的牛肉,舔了舔嘴角的肉汁,露出所向無敵的笑容。

「可彆小看為了發泄壓力,定期暴飲暴食的我的消化器官哦。」

「……接下來要吃什麼呢?」

「唔——已經把一定會賣到缺貨的攤子逛完了——接下來吃甜點吧!」

亞莉納拿出自己製作的百年祭用攻略手冊,以認真的眼神尋找下一個獵物。

「大廣場那邊,有賣把糖漿淋在水果上凝固的有趣甜點哦。」

「哦,聽起來挺好吃的。再說第一天的重頭戲快要開始了,現在過去時間正好。」

連續舉辦三天三夜的百年祭,每天都會在大廣場上進行各式各樣的大型活動。例如一流藝人為了這天準備的精彩表演,或樂隊的遊行等等。第三天的最後,則會在特設舞台舉行與前幾天的風格完全不同的活動,做為百年祭的收尾。

「那我們走吧,亞莉納小姐。」

傑特朝急急忙忙地把手冊收進腰包的亞莉納伸手。

「……?」

見到那隻手,亞莉納露出不解的表情。傑特笑了起來:

「廣場那邊比這裡更混亂,為了不要走散,我們牽著手吧。」

「走散就算了。」

「這可不行……!」

亞莉納冷淡地回絕,可是傑特的反應與平常截然不同,伸出的右手發出驚人的氣魄。

「我可是……一直在等這個機會……!因為你從剛纔起兩手不是拿酒就是食物,手根本冇有空檔……!好不容易等到手空出來了,我是絕對不會讓這個機會逃走的……!」

「哦……你挺敢說的嘛。」

翡翠色的眼睛發出銳利的光芒,瞪向傑特。

「居然想要我在能一手拿酒、一手拿食物,邊走邊吃的祭典中少用一隻手,想都彆想!!再說誰要跟你手牽手啊你這個變態白銀混——」

亞莉納一如往常地罵著,差點不小心喚出戰錘,又突然停下動作。

「?你怎麼了?亞莉納小姐。」

做好就算會被揍,今天也絕對要牽到手的堅定決心的傑特,訝異地看著安靜下來的亞莉納。亞莉納沉默了一會兒,互動看著傑特的臉與伸出的手。

「……不、不是啦……那個……」

亞莉納之所以止住了揍人的手——是因為她多少是感謝傑特的。

假如冇有傑特幫忙處理檔案,亞莉納肯定無法參加心心念唸的百年祭。冇有他的話,自己今年八成也是一麵聽著祭典的音樂,一麵哭著加班度過吧。能改變那麼悲慘的未來,是亞莉納最開心的事。

「該不會是肚子痛嗎!?」

亞莉納的反應太異常,讓傑特忘了牽手的事,緊張了起來。

「還是喝太多了?因為你喝很快嘛……!你等一下,我去拿水——」

傑特轉身想去找水時——亞莉納下定決心,伸手一抓。

「……唉?」

正想離開的傑特瞬間僵住,傻傻地叫了一聲後,戰戰兢兢地轉頭。

亞莉納正握著自己的手。

傑特茫然地張大嘴,看著眼前的光景。亞莉納彆過視線,臉頰微微泛紅,含糊地說著。

「……這、這是……因為那個,如果冇有你的幫忙,我今年肯定也冇辦法參加百年祭……所以就是那個……該怎麼說……」

不知為何,麵對傑特時,亞莉納就冇辦法坦率地說話。儘管如此,她還是努力地在哼了一聲後,小聲地說道:

「那個……謝謝。」

傑特睜大眼睛,如石像般固定在原地,嘴巴張合不已。他定住不動許久,最後因亞莉納手掌的柔軟觸感,總算回神。

「嗯!」

傑特喜孜孜地笑著,回握亞莉納的小巧的手。

第二卷

28

「可惡!看不起我……!」

艾登以渾身力氣毆打地牢的鐵格子。一麵聽著迴盪在詭異地牢中的迴音,一麵露出牙齦,狠狠瞪著那個「殺人補師」和隊友消失的走廊。

「那個……殺人凶手!!」

是憤怒呢?或是憎恨?狂暴的情緒無法平息,艾登抬起銬著沉重腳銬的腿,用力踢著鐵格子。即使被腳銬圈住部位的皮膚流出血來,還是不肯罷休。

「呼——呼——!」

又過了一會兒,艾登總算停下動作,粗重地喘氣。儘管腳部傳來一陣陣的刺痛,但是對艾登來說,這痛覺反而很舒服。他希望能藉由那股疼痛填滿內心的空虛,逃避現實——可是不知為何,淚水不停滾落。

「嗚……」

艾登壓抑聲音,哭了起來。每次激動過後,如反作用力般襲來的,是與激動同等的自我厭惡。

不——真正的「殺人凶手」,是自己。

艾登知道過去隊伍全滅的原因,在自己身上。彆說無法持續吸引敵視了,追根究柢,說要挑戰頭目的,就是艾登。儘管同伴們,特彆是露露莉強烈反對,自己還是充耳不聞,強行進攻。

在戰鬥的混亂中,直到魔力耗儘為止,露露莉都一直在幫隊友做治療。無法決定要重新吸引敵視或撤退,什麼都冇做而害同伴們被殺的,其實是自己。

「不對。不是我的錯……!都是技能的關係,都是因為冇有發芽技能……!」

艾登非常羨慕超域技能發芽的露露莉。渾濁陰沉的嫉妒在艾登心中生根,不斷侵蝕著他。除了變強,否則無法消除那嫉妒。必須讓技能發芽才行。而且不能是半調子的技能,必須是比誰都強大的——

「你很激動呢。」

就在這時,一道穩重的聲音響起。艾登一驚抬頭,不知何時,有兩個男人站在鐵格子的另一頭。

和平常一樣,笑得一臉清爽的海茨,以及麵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後的「沉默男」。沉默男就如同那名字,艾登從來冇聽他開口說過話,也冇聽他喚過自己的名字。不知是無法說話,還是單純不想說話。總之艾登對他一無所知。

「……真厲害。你的技能連公會的地牢都有辦法入侵啊?」

海茨擁有能在空間中移動的超域技能。光是擁有超域技能,就足以使艾登感到憎恨。他壓抑著這恨意,彆過頭說道。

「不是哦。我的技能冇有厲害到能潛入這麼複雜的地牢。我是得到許可,堂堂正正地走進來的哦。」

海茨露出令人起疑的笑容,向艾登展示自己手中奇妙的書。

「我去了一趟這裡的最底層,順便來接重要的同伴。」

「……那是啥?」

「不知道嗎?這是秘密任務哦。還冇有人接下任務就是了。」

「!」

艾登瞪大眼睛。乍看之下隻是普通的書,但仔細一看,封麵有發出異彩的金色文字。

「我是來借用一下,鄭重地收在地下書庫的這個。」

「地下書庫!?」

從海茨口中聽到的名詞,使艾登瞪大眼睛。位在地下迷宮最底層的書庫,是隻有公會會長能進出的,用來保管冒險者公會最高機密的場所。

「……難道這也是『黑衣男』幫你安排的……!?」

「說對了。太感謝他的鼎力相助了。」

「那傢夥到底是什麼人啊!?」

把「能獲得神域技能的遺物」一事告訴海茨的人物——「黑衣男」。其實艾登隻見過他一次麵。他穿著殮衣般的漆黑長袍,看不清長相。除了能以低沉的嗓音判斷對方是男人之外,艾登對他一無所知。那時,黑衣男無聲無息地出現,說完要說的話後,又倏地消失。

想起黑衣男那摸不清底細的身影,艾登有種全身血液倒流的感覺。

不但能讓海茨進入公會地牢,甚至讓他潛入隻有公會會長有權限進入的地下書庫。不管怎麼想,都不是等閒人物。儘管艾登臉色蒼白,但海茨隻是歪著頭。

「不知道。我冇興趣知道,也不會特地打探他的事哦。隻要能幫我達成目的,不論他是什麼人我都歡迎。」

「……」

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海茨臉上掛著乍看很溫和,仔細一看卻像窺視無底深淵般的笑容。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報複這個爛透了的世界呢?

當時,海茨伴隨誘人的呢喃,出現在自暴自棄的艾登麵前。對於已經死心,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發芽技能的艾登來說,那甜美的誘惑,有如黑暗中的一道光芒。但是如今,跟著海茨真的好嗎?艾登開始微感不安。

「等一下利凱得會在祭典中製造混亂,我們就趁機回到地上吧。」

海茨拿出說不定也是「黑衣男」幫忙準備的鑰匙,打開牢門。「利凱得」是隊伍中的黑魔導士,身材瘦削,臉上總是掛著看不起所有人的笑容。

「好了,走吧。一直受迫害的我們,總算快要得到勝利了。」

唧——鐵格子門發出刺耳的聲音,打了開來。海茨站在門外,朝艾登張開雙手說道。不知為何,艾登覺得那道門看起來像通往地獄的入口。

(……你在怕什麼?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怕的?)

隻要能讓技能發芽,不管什麼臟事都願意做。自己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就算安分守己地活著,技能也不會因此發芽。既然如此,就算走旁門左道,也一定要做到。

「……嗯,走吧。」

艾登逼自己揚起嘴角,向前邁步。

因為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第二卷

29

亞莉納來到大廣場,這裡的氣氛比大馬路那邊更加熱鬨。

作為祭典的中心,大廣場內人山人海,人聲鼎沸。排列在圓形廣場周圍、奪得激戰區位置的攤子上,掛著明亮的燈,每個攤位前都大排長龍。作為第三天重頭戲的特設舞台則被布塊蓋著。

「哦——真熱鬨。」

傑特興高采烈地說著,臉頰因欣喜而泛著紅潮。他從剛纔就一直緊握著亞莉納的手,片刻都不肯放開。

「冇想到有握到亞莉納小姐的手的一天……幸好我冇有放棄。」

「……牽、牽手有什麼好的。少一隻手可以拿東西,很不方便。」

亞莉納掩飾羞澀地蹙眉,傑特苦笑起來。

「亞莉納小姐,你是正值大好年華的女孩子,應該要再……怎麼說呢……」

亞莉納無視傑特的話,尋找目標攤位。發現攤位前已經排著長長的隊伍,亞莉納下意識地朝攤位跑去。

「啊!找到了!就是那個攤子!不快點的話會賣光——」

然而,亞莉納突然在途中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瞥見一名在廣場的角落,表演魔法雜耍的魔導藝人(Pierrot)。

那魔導藝人臉上戴著色彩繽紛的麵具,周圍有一小群觀眾正在看他表演。憑空出現的水不斷變化成各種動物或魔物,有時凍結成美麗的結晶,使觀眾們不住喝采。雖然是傳統過時的雜耍了,但是配上祭典的氛圍,人們仍然相當樂在其中。

儘管是祭典中常見的光景,但是某種莫名的預感,使亞莉納的視線忍不住被吸引。

「亞莉納小姐,怎麼了?」

傑特訝異地向拉著自己跑到一半,突然停步的亞莉納發問。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魔導藝人。

那魔導藝人表演完一係列水魔法後,「呿呿呿」地搖晃食指,彷佛在說這隻是開頭。勾起觀眾的期待後,他將手掌朝著觀眾——說道:

「——鳥喙冰(Glacies)。」

圍觀的人中,冇人能在第一時間意會到那是攻擊魔法。

錚!凝固的聲音響起,站在最前方的觀眾中,有數人被凍結成冰塊。

「……咦?」

一名逃過一劫的男人,怔怔地看著自已身旁被凍結的觀眾。就在這時,魔導藝人朝天高舉雙手,大叫:

「冰礫雨(Imber)!」

下一瞬,無數的碎冰飛到空中。冰塊反射著祭典閃爍的燈火,飛昇到最高點後——以極快的速度變大並落下。伴隨著激烈的落地聲,所有被捲入的攤位與遊客全被凍結。

「咦……魔法!?」

「不是表演!這——這是黑魔法!」

某處的某人發出慘叫,以此為起頭,發現有危險的遊客為了遠離魔導藝人,爭先恐後地朝大廣場的出口跑去。尖叫與哀號此起彼落,大廣場在轉眼之間陷入混亂。

「亞莉納小姐!彆放開我的手!」

個子嬌小的亞莉納幾乎被失控的人潮淹冇,幸好有傑特用力地握著她的手,才勉強站穩腳步。魔導藝人看著慌亂四散的人潮,發出詭異的笑聲。但他並不繼續發動攻擊,隻是愉快地欣賞人們陷入混亂的場麵。

總算撐到人潮散去,能活動身體後,傑特迅速拔出腰間護身用的劍,與魔導藝人對峙。站在他身後的亞莉納,則錯愕地環視完全變了個樣的大廣場。

「百……百年祭……」

幾秒前,還是祭典中心的大廣場,露天攤位全被推倒撞壞了,美味的食物散落一地,被踩得麵目全非。從好幾天前就開始佈置的裝飾不是掉落,就是結了冰,完全見不到原本熱鬨的氛圍。

「百……百年……百年……」

亞莉納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接受期待已久的百年祭被摧毀的光景。

有這麼過分的事嗎?

因為,亞莉納一直為了百年祭,努力到今天。承受著因可惡的謠言而大量湧來的冒險者,以今年一定要參加百年祭的心情,專心致誌地克服前所未有的加班地獄。不管多痛苦,隻要想到百年祭,力量就會湧出。

對亞莉納來說,百年祭不隻是慶典而已。不隻是單純的獎勵而已。是過著隻有工作的枯燥生活的一介勞動者,取回自己的人生,重新確認自由與尊嚴的儀式。

而百年祭,如今,消失了。被那不知道想乾嘛的小醜,以莫名其妙的襲擊毀了。

「…………………………饒不了…………………………」

亞莉納低聲喃喃。她看著站在大廣場上,身上散發詭異氛圍的魔導藝人。魔導藝人也以看著獵物的眼神看著她。

魔導藝人揮動魔杖,亞莉納的腳邊出現攻擊魔法的魔法陣。許多冰柱竄出,隔開傑特原本牽著亞莉納的手。冰柱們形成巨大的牢籠,把亞莉納關在其中。

「亞、亞莉納小——!」

「白銀 的 傑特·史庫雷德。」

魔導藝人發出假人般的奇妙聲音,看著傑特。

「這個小姑娘是人質。」

「人質!?」

誰不好抓,偏偏要抓抓亞莉納小姐?傑特緊張地想著。魔導藝人嘲笑般地哼了一聲。

「想要她活命就把處刑人帶來這裡。」

「處刑人……!?不、不是,你應該先擔心自己的生——」

「——發動技能〈巨神的破錘〉。」

亞莉納打斷傑特的話,在狹窄的冰之牢籠內發動技能。

錚!她揮動與撕開黑夜的白光同時出現的巨大戰錘,打碎了冰之牢籠。冰之碎片飄在半空中,與飛揚的塵埃混在一起,形成遮住視野的冰幕。

「啊~!等一下等一下!」

傑特急急地叫著,同時某種物體飛了過來。是混亂中掉在大廣場上的廉價鬥篷。亞莉納披上傑特慌忙拋來的鬥篷,無言地起身。

微顯狼狽的魔導藝人,在見到從冰幕中出現的人物——被鬥篷的帽兜遮住五官,右手拿著危險的巨大戰錘的亞莉納後,錯愕地叫道:

「處、處刑人……!?你是從哪啊噗!」

話還冇說到一半,戰錘就已經擊中魔導藝人驚訝的臉了。

「啊嗚唉噗!」

魔導藝人總算髮出有人類感的真實聲音,在石板鋪成的地麵滾動不止。亞莉納特地減輕了毆打的力道,但這並非擔心會殺死對方之類的慈悲情懷——而是不打算給做出罪無可赦之惡行的敵人一個痛快。

「等……等一下……先聽我說完目——」

魔導藝人搖搖晃晃地想爬起來,並試圖維持原本那種詭異的說話方式。他伸手想拿起掉在一旁的魔杖,但被於轉眼之間來到自己麵前的亞莉納重重地踏住了手臂。

「好痛啊啊!」

「你的鬼目的根本不重要。比起那種小事,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知道今年的百年祭對我來說,有多重大嗎……?」

站在處刑人身後的傑特一麵發抖,一麵說著「節哀」,收劍回鞘。

「你知道我有多————————麼期待今天嗎……?從好幾天前起,就瘋狂加班,才總算,能參加百年祭,的哦……!」

亞莉納把戰錘扔在地上,地麵因巨大的衝擊出現凹陷。但她無視這一切,隻是啪啪地折著雙手手指。

「你、你想做……」

「可彆以為能一死了之哦。」

亞莉納凶惡地瞪大眼睛,嘴角上揚,總算髮現殺氣濃度過高的魔導藝人,事到如今才渾身發直。亞莉納揪起他的領子,握緊拳頭,壓低聲音。

「——你這個…………混帳小醜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莉納的拳頭陷入魔導藝人的顏麵。「啊噗!」魔導藝人的身體飛了出去。亞莉納騎在他身上,左右開弓地連續揮拳。宛如沙包的魔導藝人不再發出裝模作樣的詭異聲音,發自內心的慘叫不斷迴盪在大廣場上,直到好一陣子之後才平息。

第二卷

30

地牢的走廊,勞拉著消沉地垂著肩膀的露露莉的手,一言不發地走著。

露露莉與艾登最差勁的會麵結束後,勞與露露莉藉著紅色的傳送裝置,回到地牢的警衛那裡。雖然勞是半強迫地拉走露露莉的,但就算繼續讓她和艾登說話,也冇有半點助益。再說,看著自己的隊友單方麵地捱罵,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露露莉,今天就先回宿舍吧。祭典明天再去。」

「……嗯。」

露露莉小聲答應,顯得很冇精神。不過就她的個性來說,會這樣也是當然的。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了——儘管如此,勞還是覺得很煩躁,在心裡詛咒著艾登。

(那傢夥到底是怎樣……根本是遷怒嘛……乾脆把剩下的左眼也挖掉算了……)

勞腦中閃過危險的念頭。就在這時——

轟……地牢微微搖晃了一下。

「哇哇……!?」

勞緊急撈住差點摔倒的露露莉,皺起眉頭。雖然震動隻有一下,卻足以使老舊天花板的灰塵簌簌落下。

「怎麼了?那晃動是從城鎮的方向傳來的……?」

「是不是祭典發生了什麼事?」

「我——」

我們走吧。勞正想這麼說,背脊忽地一陣發涼。

「勞?」

見勞突然停步,露露莉不解地歪頭。但勞隻是僵在原地,並不說話。因為身後傳來嗡!的低沉聲響。是他們倆剛纔使用過的紅色傳送裝置啟動時的聲音。

怦通!心臟冇來由地狂跳起來。勞把一臉訝異的露露莉藏在身後,緩緩轉頭。

男人從傳送裝置走了出來。那是一名慈眉善目,看起來很和善的中年冒險者——勞認得這個人,他是在永恒之森散佈謠言的犯人之一,海茨。

「哎呀?」

即使見到勞,海茨也不顯慌亂,反而故作驚訝地道:

「不好,被髮現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勞的聲音有點沙啞。

與永恒之森不同,這裡是隻有得到許可的人才能進來的森嚴地牢。彆說普通的冒險者了,因造謠一事,被公會認定為惡質冒險者、被吊銷冒險者執照的海茨,更是不可能進入這裡。

「警衛!為什麼讓這傢夥進來!?」

儘管海茨出現在這裡,地牢的警衛仍然像木偶般一動也不動。勞大聲責問:

「這傢夥不是已經被吊銷冒險者執照——」

「隻要得到許可,不管有冇有冒險者執照,都能進來。」

警衛毫無感情地道。

「得到、許可……!?」

勞困惑地看向跟在海茨身後出現的兩人。其中一名是從不開口的沉默冒險者,另一名是獨眼獨臂的男人——是直到不久之前,都被關在牢房裡的艾登。

「艾、艾登……!?」

露露莉小聲驚叫。

「讓囚犯逃獄也有得到許可嗎……!」

「已得到釋放的指示。」

「哪有這種事!你真的有確認過嗎!公會怎麼可能會下那種——」

「我冇有回答你的問題的義務。我隻依照指示行事,讓得到許可的人通過這裡。」

「……!」

「就是這樣哦,白銀先生。比起那種事,你更應該擔心這個吧?」

海茨說著,亮出一本老舊的書。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普通的古書。因為書皮上有與封麵不搭的金色文字,而且那些文字還在昏暗的地牢中微微發亮。

眼前的景象讓勞瞪大眼睛,屏住氣息。

「秘密……任務……!?」

他從傑特那裡聽過,秘密任務的委托書是以金色的文字形成的。

「這是我從公會的地下書庫借來的。公會也真是的,既然找到了秘密任務,就公佈出來嘛。偷偷收在地下書庫,太惡劣了。」

海茨說著,毫不猶豫地打開書。

「住手——!」

瞬間,眩目的光芒與金色的文字浮現在半空中。

指定之冒險者階級:無

地點:永恒之森

達成條件:全樓層頭目之討伐

另委托者之名並未記明。省略接案者之簽名。

依上記內容,承認此項任務承接。

(永恒之森……!?)

勞看著由金色文字形成的委托書,皺起眉頭。

文字無聲地分解,消失而去。不過,那些金色文字確實排列出了「永恒之森」這個詞。那是許多新手冒險者拿來練功的C級迷宮。

不論如何,委托已經成立。隱藏迷宮已經出現了。

「你們……!」

勞咬著牙,瞪著海茨。

「你們真的以為,隱藏迷宮中有神域技能嗎!」

「正因為這麼想,所以纔會這麼做,不是嗎——不,有點不對呢。正確來說,不是有能獲得神域技能的遺物,而是有能使用神域技能,名為『魔神』的特彆遺物。」

(他知道魔神的事……!?)

「不過,如果說有魔神,就冇人肯幫忙找秘密任務了不是嗎?所以我稍微改編了一下,冇想到居然會引起那麼大的騷動呢,是改編過頭了嗎?不過就結果來說,還是找到秘密任務了,廢物偶爾還是有點用處的呢。」

與大受動搖的勞相反,海茨臉上泛著淺笑。雖然知道魔神的存在,可是冇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有多嚴重嗎?隻見他不當一回事地聳肩:

「好了,都故意在你們麵前接下任務了,你們白銀當然也會來,對吧?來隱藏迷宮。」

「……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在邀請你們啊。一起來看魔神吧?是說來不來隨便你們——發動技能〈空間超越者〉。」

海茨發動技能,身體被紅色的光芒包覆,逐漸消去。勞連忙抽出魔杖。

「等一下!讓魔神複活的話——!」

但勞還來不及發動魔法,海茨等人的身影已經隨著紅光的收束消失了。

✽✽✽✽

亞莉納怔怔地坐在大廣場的長椅上。被魔導藝人襲擊的廣場變得冷冷清清。亞莉納如亡靈般,以失去焦點的眼神看著上方的虛空,似乎可以看見魂魄從半張開的嘴中飄出來。

「百年祭……中止……百年祭……中止……」

她茫然地重複著絕望的話語。大廣場上一片狼借,遊客已經全逃走了。還留在這裡的,隻剩無法理解狀況的醉鬼,以及神經大條的冒險者而已。出現這種混亂,祭典肯定會被中止。

視野邊緣,傑特正在把變得像抹布般破爛的魔導藝人,交給趕來的公會的警衛。即使拿起麵具,由於臉被打得鼻青臉腫,所以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長相,當然也無法辨識身分,隻好等魔導藝人恢複後再偵訊了。亞莉納本來想再揍他一億拳再撕成碎片的,可是被傑特阻止了。

「亞莉納小姐,你還活著嗎?」

傑特回來,尷尬地發問。亞莉納以死人般的表情回答:

「……已經死了……」

「再過一陣子,百年祭就會重新開始哦。」

「真的嗎!?!?」

亞莉納忍不住拔高聲音,揪住傑特加以確認。

「因為受到攻擊的隻有廣場而已,再說犯人也抓到了——雖然一般來說,發生這種事的話還是會中止活動啦——不過就算有點危險,也要繼續舉行祭典,真不愧是冒險者之都(伊富爾)呢。」

「太、太好了————~~」

亞莉納放鬆全身的力量,軟軟地坐倒在傑特腳邊。

「隻有今天……我感謝伊富爾……這個神經大條的冒險者之都……!」

幾秒後,亞莉納俐落地起身,雙眼發亮,朝天高舉右拳。

「既然如此就不能打混了!還有很多還冇逛——」

「隊長!」

就在亞莉納完全複活時,一名臉色慘白的冒險者跑了過來。

是勞。而且他身後跟著露露莉。兩人不知為何,穿的是攻略迷宮用的完整裝備,勞甚至已經把魔杖握在手中了。

「唷,你們乾嘛穿成這樣?」

「秘密任務被接了!!」

這話說得太突然,亞莉納與傑特都眨了眨眼。

「啊?」「咦?」

勞擦著頸部的汗,同時以迫切的神情對發怔的兩人急急地道:

「是海茨!公會找到並保管起來的秘密任務被他偷走,他還接下了任務!隱藏迷宮在永恒之森……他們打算讓魔神複——」

「我先去換裝備!詳細情形等之後再聽!」

傑特很快地理解狀況,他打斷勞的話,拿出冒險者執照,接著看向亞莉納:

「亞莉納小姐,你也一起……!」

說到一半,傑特又住了口。

「——不,你彆來了。」

「……咦?可是……」

「你不是為了祭典,努力到現在的嗎?」

傑特把手輕放在亞莉納頭上,不再看她,但以銳利的眼神看著勞與露露莉,認真地道:

「勞、露露莉,我們得在魔神複活前阻止他們。他們已經被吊銷冒險者執照了,應該無法使用傳送裝置。假如他們是用走的前往永恒之森,我們就還有時間。」

「咦?等、等一下——」

傑特俐落地做出指示,快步走向廣場中的傳送裝置。亞莉納連忙想追過去,又依依不捨地回頭。

視線前方,祭典的燈光仍然亮著,彷佛隨時會重新開始進行。亞莉納有享受這祭典的權利。因為她就是為了今天,從好幾個月前起,便一直努力過來的。不對,每年加班到來不及參加百年祭時,她就會在心中用力發誓,明年一定要參加。

可是,看著傑特等人的背影,亞莉納的胸口又很煩躁。假如成功阻止魔神複活,當然就冇事了。但萬一魔神真的複活了呢?假如他們再也回不來——

「先以傳送裝置前往公會總部,整理好裝備後立刻傳送到永恒之森。最壞的情況,魔神複活時——」

說到一半,傑特停下腳步。因為他的衣襬被亞莉納拉住了。

「我也要去。」

亞莉納不像一個月前那樣遲疑。她已經知道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是什麼了。

「……亞莉納小姐。」

傑特回頭看著亞莉納,神情複雜。亞莉納以翡翠般的眸子直視他的雙眼,堅定地道:

「我不想要你們死。」

有那麼一瞬,傑特的臉似乎不甘心地扭曲起來。但在這種分秒必爭的時刻,冇空猶豫,傑特隻能彆過視線,不看著亞莉納,小聲喃喃道:

「謝謝你……對不起,亞莉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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