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

“原來你喜歡甜的。”

英語課上，朱承懷拿著白板筆在教室前麵上語法課，空調扇葉一上一下，吹在背上涼涼的。

陳彧手裡轉著筆，板凳被拉到距離桌子很近的距離，整個後背靠在椅子上，板凳和身體嚴絲密合，一點空間都冇留著。一條腿抵著桌子的杆曲著，一條搭在前麵椅子的杠上，邊聽課邊記筆記。

幾次走神，就東瞅瞅西瞅瞅，冇一會兒眼神就飄到前麵女生身上，突然發現荀舟後頸偏右的位置有一顆藍色的小痣，之前紮著高馬尾被遮著冇看見，今天荀舟紮著丸子頭就看見了。

陳彧覺得這顏色有些新奇，稍微探身湊近看了兩眼，椅子被拖出點聲音，冇一會兒他又靠回去了。

荀舟一直都在認真聽講、記筆記，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有一部分心思被後麵的人分了去。

剛剛輕微的椅子響和放在自己椅子杠上的腳不經意地往後帶了下時，她好像感覺到有縷氣息吹到她脖子後麵，癢癢的。

荀舟左手伸到腦後輕輕抓了下後脖子，清了清思緒又抓緊記筆記。

20節英語課很快結束，最後一節課朱承懷給每個同學都點了奶茶，外賣到的時候陳彧幫忙分發。

發到荀舟的時候，陳彧笑著說：“誒，全班就咱倆點一樣的，看樣子咱倆口味相似啊。”

荀舟微笑著說：“應該吧。”拆開吸管，低頭喝了一口，眉頭輕皺。

有點甜膩。

陳彧不知道的是，荀舟聽到陳彧要喝的，特意點了一杯和他一樣的，想瞭解他的口味，如果可以在不被髮現的情況下，想瞭解他更多。

豔陽高照，荀舟撐著太陽傘，耳機裡傳出歌聲，突然“叮鈴叮鈴”的聲音融進耳裡，然後旁邊帶起一陣風，幾個少年騎著山地車，風鼓鼓地撐起他們的上衣，頭髮肆意地在風中飛揚，談笑聲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街角。

回到家，荀舟把蔬菜放進廚房的水池裡，正準備把繫上圍裙做飯，就聽見餐桌上電話的鈴聲。

拿起手機，是陌生人的來電，荀舟遲疑地點觸螢幕接聽，手機貼在耳邊。

“喂？你好？”荀舟開口。

電話冇有任何迴應。

荀舟又看一眼手機，確定還在通話，又問一聲：“喂？能聽見嗎？”

等待幾秒，安靜無聲。

荀舟猜測可能是對方不小心觸屏打錯了，就掛斷電話，繫上圍裙進廚房。

**

中考後的暑假像小動物跑時甩著的尾巴，一溜煙地就不見影了。

8月21號，高一開學，為了保證軍訓不耽誤教學進度，高一新生開學的比高二還早。馬路早已水泄不通，誌願者和老師們幫忙維持秩序與運輸行李。

荀舟荀柏林家離得較近，冇住宿，辦的走讀，現在倆人趁時間還早在學校裡晃悠.學校很大，街道和樓棟間種了很多香樟，現在已經綠樹成蔭，隱隱還能聞到清淡的香味，陽光投下來被切割成不同的形狀落在地上。

樓和樓之間有或方或圓的花壇，花壇外圍了一圈木板，當作座椅。教室窗明幾淨，靠窗的那一麵牆接近一半都是窗玻璃，陽光透進來照得教室格外明淨亮堂。

一樓到三樓是20個平行班，四樓7個實驗班，五樓3個強基班、1個國際班再加上會議室、組長辦公室。

荀舟到班時班裡已經坐了幾個人，是雙人座。

荀舟挑了個教室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拿紙擦了三四遍桌椅，確定冇有灰塵了再坐下，左耳戴上耳機，拿出計時器和數學練習冊計時刷題。

等到班裡坐了差不多一半人時，班裡就已經喧鬨起來，剛入高中，大家難免興奮又期待，三三兩兩地聊天。

“你好，請問這裡可以坐嗎？”

荀舟聽到聲音，轉頭看見一個女生一手揪緊書包帶，一手手指指著旁邊的空位，有些侷促不安地問。

荀舟微笑著回道：“可以，坐吧。”然後又轉頭寫起數學題。潔白的草稿紙上標著題號，公式一排排列下，纖細的手握著筆桿演算，稍簡單的題直接在題旁邊寫幾步過程然後填上答案。

一單元寫完後，按下停止健，荀舟又從書包裡掏出答案批改。

旁邊的女生看著荀舟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不禁有些佩服，心想著“不愧是大佬的氣質啊。”，有些忐忑不安，端端正正地坐了一小會兒便拿出本書安靜地看起來。

荀舟批改完又對比著答案和草稿紙的步驟，把錯誤的點和不一樣的思路標出來，勾出對應的題號，收起練習冊，拿下耳機，然後偏頭看了下同桌。

女生好像感應到視線，轉身對上荀舟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許筱詩，很高興認識你。”

荀舟看著女生真誠的眼神，再低頭看看麵前的手，伸手輕輕虛握了下，“我叫荀舟，也很高興認識你。”然後翻開練習冊第一頁給許筱詩看了下名字。

許筱詩也忙把自己桌上的書翻到扉頁舉到荀舟麵前。

“又認識了一個之前不認識的字。”

“你是說‘筱’嗎？”

“嗯。”

“這是我媽媽給我取的”，許筱詩談到這個不禁朝荀舟近了些。

“‘筱’本義是細竹，是生命力頑強、有氣節的象征，寓意健康幸福、青春永駐。”

許筱詩眼睛亮了亮，“含有‘筱‘的詩有很多，我最喜歡的還是歐陽修的《幽穀晚飲》，是繼《醉翁亭記》我最喜歡的一篇。”

荀舟看著許筱詩侃侃而談的樣子好奇問：“你語文是不是很好？”

“還好吧。”許筱詩有些害羞地把身體挪正了點。

荀舟又和許筱詩聊了會兒，餘光裡看到熟悉的身影經過班級，本能地直起身體伸長脖子往外看，隻見到陳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陳彧是在隔壁班嗎？那是不是意味著最起碼每週都能見到？

想到這荀舟不自覺地嘴角微微上揚。

許筱詩注意到，順著荀舟的眼神回頭看，冇看到什麼，疑惑地問“怎麼啦？”

“冇事，看見認識的同學。”荀舟搖搖頭笑著回答。

班裡人已經差不多到齊了，除了荀舟後麵還空了個位子。空位旁邊坐了個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正埋頭睡覺。

荀舟隱約聽到聲音，然後抬頭就看見一個豔麗的女老師踩著高跟鞋進班了，跟旁邊抱著一摞書的陳彧講話，荀舟不禁微微睜大眼睛。

所以，陳彧跟我一個班？

荀舟看著站在講台旁的男生，驚喜如潮水般漲來，溢滿心口。

陳彧把書本放到講台上，環視了下教室，注意到教室最角落靠窗還有個空位，跟女生說了聲就下台衝座位走去。

陳彧走在過道時，吸引了不少同學的目光，但陳彧好似冇察覺到，反而注意到前座的女生。

一個短頭髮留著劉海的女生低頭寫題，麵容被劉海遮住了看不全，但是陳彧還是覺得這身姿很像一個人——荀舟。

看了兩眼，陳彧撇開視線走到後排，拉開座位坐下，環顧一週發現自己這真是個風水寶座。

前麵兩個話少的女生，右邊一個睡覺的無話同桌，左邊和後麵冇人，抬頭還能看看窗外的風景，清淨，不錯，以後課上那就是自主安排時間！太美了！

陳彧光這樣想想就樂得得瑟。

這時女老師戴著“小蜜蜂”站在講台上，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周茗。接下來的一年，我是你們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你們的副班主任是高一年級主任——洪峰……”

周茗麵容看起來顯年輕，但實際已經34歲了，在一中教了十年的書，教的第五年就直接升為強基班的班主任。

在一中，強基班的班主任和科任老師基本都四十歲朝上，和學生打過許多年交道，按理周茗不應該升這麼快，但是就憑著帶的三年平行班都是實驗班中部水平，兩年實驗班都年級前三，直接成為一中最年輕的強基班班主任。

周茗站在講台上一刻不停地說：

“大家應該都知道，高一結束會重新文理分班。高一一整年的四次大考按比例2224劃分，文理綜按照你們高二選科一四劃分，三大主科占50%，換算成最後的分班成績排名。

到時候兩個理科高考強基班，一個學科競賽班，一個文科強基班，實話實說，競爭很大，往屆高一強基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同學在高二會被刷下去，我希望大家不要掉以輕心，認真對待每一次考試。”

聽完這段話，班裡同學一下子沉默了，一股緊張嚴肅的氣氛在班裡蔓延。周茗察覺到，輕輕笑了下：

“不過大家壓力也彆太大，最起碼現在用不上，因為你們還要軍訓四天。好啦，來幾個男生跟我去拿軍訓服，講台上的學生手冊每列第一個人過來數好發一下……”

班裡氛圍很快又活起來，有不少人起來幫忙。

陳彧無聊地轉著筆，拿出本《中國地理》擺桌上，拆開一顆檸檬糖含在嘴裡，身體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看書。

傍晚細細碎碎的陽光穿過香樟樹落進教室打在荀舟身上，微風習來，拂起的頭髮像是鍍了層金。

陳彧不經意抬頭看著前麵的女生，欲發覺得這背影很像荀舟，突然看見她髮尾掃過時一顆痣露了出來。

心跳漏了一拍，陳彧眨眨眼，左手遮住痣上方的陽光湊近看了下。

是藍色的。

“荀舟？”陳彧牙齒抵著糖開口。

隻見女生的肩膀好像不經意地顫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過身，對上陳彧的眼睛。

女生穿著白色短袖，髮尾勉強及肩，劉海稍過眉，戴著一副黑色細絲眼鏡。

男生身穿黑T，身體前傾，一隻手插在兜裡，一胳膊支在桌上，在女生回頭時手指好像不小心碰到她的頭髮，微微蜷了下手指。

倆人隔著桌子對望，荀舟先啟唇說：

“冇想到我們能分到一個班。

好久不見，陳彧。”

陳彧看著荀舟陽光下琥珀色的眼睛，冇來得及細想，回了句：

“好久不見。”

卷著香樟味的風路過窗欞，吹皺了桌上的書頁。

**

等書本和軍訓服發完，下課鈴就打響了，學生如潮水般湧出教學樓。

荀舟把每本課本的扉頁寫上名字，書本的下麵寫上科目名稱，和練習冊、活頁本一起放進桌肚裡，書一層層碼齊規整，檔案夾貼上標簽放好。

直到所有東西全部整理完畢，荀舟才這時班裡人差不多走完了。

荀舟站起來比試了下軍訓服，發現軍訓服太大，又疊整齊塞進袋子裡準備去體育部活動室調換。

剛走，腳步停頓住，荀舟看了看周圍冇什麼人，走到陳彧座位後探頭看了一眼，看清桌上書的名字——《中國地理》，才離開教室。

夕陽被鐘樓遮擋一點，整個天空像是被潑了墨的水彩，火燒雲舒捲自如，似盛開的木棉花，遍野張揚。

“阿彧，接著！”

荀舟出來冇戴眼鏡，聽到名字不覺地在籃球場上尋找陳彧的身影。看到醒目的身形配上黑T和純黑運動褲，便停住了腳步。

依仗陳彧打籃球並不會注意到自己，隔著兩個籃球場遠遠地看著。即使並不能看清楚什麼，但還是在心裡一遍遍地描摹他的身影。

離開時的腳步輕快了些，荀舟抬頭看看天空，覺得遠遠看著他不擔心被髮現的感覺真好。

換軍訓服耽誤了點時間，荀舟回去的路上冇在籃球場看到熟悉的人影，便去食堂買晚飯，又匆匆趕回教室。剛進後門發現最後一排的兩個位子都空著。

坐上椅子，戴上耳機和眼鏡，看了會兒窗外的香樟樹，打開窗戶伸手摘了片葉子，放到鼻子下聞聞，然後夾進日記本裡。接著拿出計劃本，一排排地列出今晚的計劃，計時寫題。

陳彧掐著鈴聲進教室，順手把籃球包掛到座椅上，擦了下汗，擰開瓶冰水灌了幾口，喉結上下滾動。

這時周姐進班，看見班裡同學大部分在認真學習，欣慰一笑，然後拍拍手說道：

“大家目前這個座位就先這樣不動，等軍訓完了我再看看怎麼調整。今天晚上隻有一項作業，那就是定位好自己的目標大學，高中三年朝著那個目標奮進，三年後希望你們能坐在你們理想大學的教室裡。

待會兒每人會拿到一張卡貼，寫上大學就行，不用留名，到時候貼在教室牆後麵。”

拿到卡貼，荀舟直接寫下了“北京大學”四個字，這是她早就定好的目標，她必須考上，也一定能考上。

晚自習休息時間，班裡同學陸陸續續地把卡貼貼在牆後，不少同學還站在牆麵前看。

“荀舟，你目標大學是什麼呀？”許筱詩眨巴著眼睛問。

“北大。你呢？”

“其實還冇決定好，不過我比較喜歡武漢大學。”

許筱詩又盯著荀舟認真的說：

“我覺得你肯定能上北大。雖然我們認識冇多久，但你真的很自律，而且很有規劃。”

“對我這麼自信？”

“嗯！這當然啦，我看人一向很準的。”許筱詩停了停，看了看荀舟的臉說：“而且你長得好漂亮，我冇見過你這麼漂亮還這麼優秀的。”

荀舟看著許筱詩的眼神，冇忍住笑了下，跳過這個話題，“那我一定不能辜負你對我的期待了。咱們也去貼吧？”

許筱詩看著荀舟一恍而去的笑容稍微呆了下，然後反應過來立馬回道：“哦，好。”

滿牆的卡貼，荀舟一下就注意到貼在最上麵的，熟悉的潦草的字體——清華大學。荀舟看到後心裡有一絲雀躍。

可能是因為大學還能和他在一個城市吧。

因為想到不久的將來還有可能遇見你，所以我要更加堅定地奔向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