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在己，譭譽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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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

“所以，你為什麼會來亂葬崗這裡？過來除祟？”魏無羨漫不經心地自問自答，泠泠一瞥對麵那人修長的手指，隨後他像是滿不在乎一般執起石桌上倒好的茶水，放到唇邊細抿了一口。

嘖......茶水是涼的。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放下了茶杯。

然後，他就聽對麵那人小聲回覆道：“是。”

魏無羨的注意可以說是立即從茶杯轉移到藍忘機身上。

他眉眼帶笑，很自然地托著下頷頗有興趣地看著藍忘機“好說，夷陵這邊我熟，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

藍忘機似是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是事與願違，魏無羨聽到他說“不必。”

“......”

魏無羨臉上笑容不減，心裡卻這樣想著：藍湛這人這麼記仇的嗎？不過是少年時頑皮騷擾了他惹得厭煩，但也不至於到現在

還不睬我吧？難不成......他果真討厭我？

“你......”藍忘機避開了他的目光，聲音如往常那般淡然，“你好好休息，既是生病，就不要肆意玩鬨。”

魏無羨：“......”

他愣神了片刻，反應過來後便撐著桌子毫無儀態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藍湛，我還以為你這麼一本正經會說什麼，原來是這個哈哈......”

藍忘機：“......”

藍忘機：“很好笑嗎？”

魏無羨無所謂般擺擺手，反問道：“你覺得呢？”他知道藍忘機並不會睬他，於是便清了清嗓子，麵色嚴肅起來。

“......對了藍湛，說來我還忘了感謝你。”

他看著藍忘機，認真道：“謝謝你，藍湛。”

藍忘機放在膝上的手指攥了攥，似有不甘，但他的臉色未起波瀾，所以魏無羨一時也冇有注意，仍然在喋喋不休。

“所以你當真不需要我幫你？”

“......”

藍忘機緊閉雙眼，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響，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道：“好。”

魏無羨冇有反應過來，繼續道：“你再考慮下唄，含光君，你冇我真的不行。”

藍忘機看著他，溫情且真誠：“好。”

魏無羨：“？！”

魏無羨微微瞪大了眼，後來他發覺自己有些失態，於是正襟危坐，小心翼翼詢問道：“藍湛，你能再說一遍嗎？”

藍忘機：“......”

藍忘機重複道：“你來幫我。”

……

……

“冰糖葫蘆多少文一串？”

“兩文，公子您要來一串嗎？”

“什麼？！兩文？！你怎麼不去搶啊！彆人那可隻要一文，你這裡愣是要了兩倍！”

“去去去，買不起就不要在這裡起鬨！”

魏無羨不喜，反駁道：“我怎麼就在你這裡起鬨了？你這糖葫蘆明明就是賣的貴！”

“誒！你這人怎麼這樣？！”

魏無羨乘勝追擊：“誒我怎麼樣？嗯，你當真不考慮便宜一點？”

賣糖葫蘆的商販皺眉，不耐心地朝魏無羨招手：“去去去，不賣不賣！”

魏無羨撇了撇嘴：“不賣就不賣！”說罷，他轉身朝身後的藍忘機招手道：“藍湛，你等很久了吧？抱歉啊，走吧走吧！”

藍忘機的餘光掃過冰糖葫蘆，隨之跟了上去，他和負手的魏無羨並肩前行，直到停留在一家酒樓門口。

魏無羨抿嘴偷笑：“藍湛，這也當真是為難你了，怎麼，你還冇有來過這種地方吧？”

藍忘機卻道：“來過。”

魏無羨不可思議：“你來過？！”隨後，他下意識湊到藍忘機身邊，對著他的耳朵輕聲問道：“是和哪個心儀的仙子一起去的？”

不知為何，等他問完這個問題，內心湧上了一陣莫名的情緒，悶得心裡不舒服。

......很不舒服。

藍忘機淡淡撇了他一眼，道：“和你。”

魏無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藍忘機，大為震驚，“我什麼時候？......”

話未說完，他噤了聲。

因為，確實是有這樣一回事的。

藍忘機確實是來過酒樓的，還是他把藍忘機叫上來的。

『藍湛——啊，不，是含光君。這麼巧！』

『是你。』

『是我！會做這種無聊事的，當然是我。你在找誰啊？不急的話，上來喝一杯吧？』

『......』

『你的花。』

『我送你了。這些已經是你的花了。』

......

......

魏無羨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他尷尬得不知如何回答纔好，但藍忘機卻撇了他一眼，泠泠道：“你從來都不記得。”

魏無羨：......

他心裡苦笑，麵上不露聲色：“藍湛，這也不能怪我，我娘說，你要記著彆人對你的好，不要去記你對彆人的好。人心裡不要裝那麼多東西，這樣纔會快活自在。”

藍忘機頓了許久都冇有回答他。

魏無羨小心翼翼試探叫道：“藍湛？”

藍忘機深吸一口氣，淡然道：“魏嬰，你先在此等我。”

魏無羨隻當他是有要事在身，連連點頭：“行，你去吧，我在樓上等你。”

藍忘機轉身離開的時候，魏無羨總感覺藍忘機是很不開心的，但為何會不開心，他說不上來，可能還是因為他吧......

心裡悶極了，魏無羨便叫小二上了一壺酒，他放了兩個碗在桌上，給自己麵前的倒滿了酒，隨之一飲而儘。

但是......平日裡最愛喝酒的他，此時也感覺嘴裡索然無味、如飲白水。

魏無羨看著桌對麵的那個空碗，嘴裡喃喃自語：“我到底是怎麼了啊......”

……

……

原本他可以裝作視若無睹的。

可偏偏，偏偏他就是不能和藍忘機裝作是形同陌路之人。

他做不到......

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花擲在了藍忘機身上。

那花苞猶帶清晨的水珠，這一擲，從二樓落到藍忘機身上，水珠濺落在他的心口處，浸染出一片深色的水漬。

藍忘機接住了擲向他的花。這時，一朵開得正爛漫的粉色芍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耳鬢間。

他抬眼望向二樓美人靠上倚著的黑衣人，那人左手端酒，右手置於腰間漆黑長笛上，再向上看去——魏無羨眉目帶笑，意味深長地瞥了眼他耳鬢邊的芍藥，啟唇輕笑道：“含光君，你在找誰啊？要是不急的話，上來陪我喝一杯？”

說罷，他還舉了舉手上的酒碗，對著藍忘機抿出一抹輕笑，隨後——魏無羨將酒一飲而儘，喝完了便隨意抹去嘴角的酒液，撐著下頷頗有興致地看向他。

藍忘機對視上他毫不掩飾的目光。恍惚間那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好像出現在眼前，但那個曾經的少年、曾經的魏無羨——卻又如浮雲一般轉眼煙消雲散，他的出現如同曇花一現，雖隻有那一瞬的綻放，卻是驚鴻一瞥，足以令人永誌不忘。

回過神來，他看向麵前的那個人，魏無羨還是魏無羨，卻不再是曾經那個魏無羨了。

藍忘機低垂了眼睫，抬腿就往酒樓走去。

果然，片刻後一陣不輕不重、不緩不急的足音傳來。

藍忘機走了過來，如往日那般將捧了滿懷的花放在小案上，他抬眸看向魏無羨，嘴裡重複道：“你的花。”

魏無羨咧嘴一笑，當即放下了酒碗朝他靠過來：“我送你了。這些已經是你的花了。”

藍忘機意味深長道：“嗯。”

魏無羨來了興致，挨著藍忘機歪歪扭扭地坐著，他舉了舉酒碗，笑道：“不問為何？”

藍忘機隻顧打理小案上堆成小山的花，卻連眼神也不分給魏無羨半個，他低著頭淡淡回答：“不為何。”

然後——他沉思了片刻，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花，轉過頭問魏無羨：“很好玩嗎？”

魏無羨從笛子上回過神，對著藍忘機莞爾笑道：“好玩，好玩極了。”

他停頓片刻，又換上了滿麵笑容，繼續說道：“就是想看看你再遇到這種事反應會如何。”

藍忘機道：“看見了嗎。”

魏無羨頓感疑惑：“看見了什麼？”

頓時他反應了過來，哈哈大笑。心想：果然不能小看藍湛這小古板，當真是士彆三日即當刮目相待，如今訣彆三月，功力有所見長啊。

魏無羨笑道：“藍湛你啊......哈哈哈”

笑夠了，魏無羨托著下巴很認真地看著打理花朵的藍忘機。

......

......

『你從來都不記得。』

我隻是......隻是......隻是什麼呢？

魏無羨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煩悶起來，他托著酒碗，心裡想道：

“我隻是......突然忘記了......”

他搖搖頭，想要將困擾著自己的煩惱儘數甩開，他將酒碗放在唇邊，準備著一飲而儘。

可是酒碗裡已經冇有酒了。

魏無羨隻能放下酒碗，準備從壇中再倒一點出來。

這時，映入眼簾的卻是晶瑩剔透的紅色。

魏無羨愣了愣，緩緩開口道：“藍湛？這是你剛剛去買的？！”

藍忘機沉默不語，他將糖葫蘆送到魏無羨手中，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如同過電一般，幾乎是立馬就分開了，但是那短暫的接觸卻還是讓藍忘機感受到了魏無羨的手指——很柔軟，但是很冰涼。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撓了一下。

“藍湛，謝謝你！”

他看向魏無羨，那人卻一臉滿足地啃著手中的糖葫蘆，津液沾在糖葫蘆糖衣的表麵，晶瑩剔透的。

藍忘機：......

他頓感口乾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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