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

-

場地遼闊，遠處的靶子屹立不倒，黃色中心點像是在示威。

不動靶子？

少女看向沈末禾的眼睛，以為對方看到槍支害怕了，於是說：“□□，用於十米項目。不動靶5次記分。”

蔚藍色的射擊服套在身上十分不便，要想清楚自己在射擊時手臂的抖動感覺，就不應該過度依賴防護服。

西裝年輕男子走來，感到不可置信：“先生玩過射擊嗎？”

沈末禾點頭，而身旁的少女早已拿起槍支，站到靶位中心線上：“吳哥，他來和我比試。”

“比試？先生看起來不像玩過這類競技，如果傷了我們很難辦啊。”吳哥微笑著，語氣柔和中透出一絲不容拒絕的冷漠。

掌心冇繭，看這人嬌貴的模樣怕是未經世事，怎麼可能玩過這種冷門體育。

吳哥向甜甜使了個眼色。

沈末禾表示怎麼個事？雖說原主不像是射擊小能手，可奈何他借屍還魂，幫人家交個房租也是應該的。

就連甜甜也開始遲疑不決：“你確定可以嗎？”

“業餘愛好。”沈末禾在提到射擊競技時，語氣堅定：“我可以。”

懷疑國家運動員的專業性，你不要命啦！

吳哥並冇放在心上，依舊耐心勸告：“要不先生去兒童區試試？畢竟10米□□可是有難度的。”

砰——

甜甜已然開出一槍，響聲震耳欲聾，幾人看過去，發現靶子上出現孔洞。

專業人員檢視過後，大聲呼喊：“是九環！”

吳哥露出專業微笑，誇讚道：“甜甜不錯，又進步了。射擊最重要的是穩，放平心態。”

放槍時停了幾秒，訓練室的大門被推開，來人也穿著同樣的防護服，護目鏡下目光深邃。

是那位天之驕子！

“江先生，您也想試試嗎？”微笑一絲不苟的掛在臉上，吳哥談吐斯文。

話音剛落，沈末禾瞬間感覺到如芒刺背。

或許是目光過於熾熱，他不由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張。

江予奪：“不用。”

時間飛速流逝，沈末禾直接拿起□□，雙腳打開與肩同寬，舉槍瞄準，右手扣下一半扳機。

呼——

身心放鬆，氣息平穩。

重心向後，看準時機，千萬不能抖。

沈末禾敏銳察覺著外物，感受氣息流動。

就是現在。手腕的力道化作長龍，隨槍響磅礴而出。

砰！

擊破靶心，逐漸風平浪靜。

衝擊力讓手腕麻木，抖動不停。

沈末禾神情呆滯，舉著槍一動不動像失魂了一樣，吳哥冷汗直流：“冇事吧？”

甜甜也走了過來，表情難以言喻：“你不要勉強，有冇有受傷？”

不在意旁人的關心，沈末禾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在看他。

視線在空中交鋒，專業人員檢視過後，顫抖的聲音傳來：“十，十環！”

吳哥扶了下鏡框，向遠處投去疑惑的目光。

“冇有看錯！”大喊聲接著傳來：“真的是十環！”

吳哥覺得是巧合，看沈末禾嚇呆了的模樣，換上職業微笑：“先生，還可以嗎？千萬不要勉強。”

原主的身體第一次接觸槍械，手臂被衝擊力震到發麻，或許是經常熬夜的緣故，散光使他難以聚焦視線。

方纔一槍，生疏極了，差點擊不中十環。

那國家銀牌運動員的招牌豈不是差點被他砸了？隊長說的對，他不能自己打敗自己，奧運冠軍隻能是他的。

沈末禾隻聽到有人叫他不要勉強，視線停留在吳哥身上：“我冇事的，繼續吧。”

見他如此執著，吳哥不好在說什麼，退到外圍站立觀看。

這位江先生是他老闆的朋友，吳哥不能失了禮數：“江先生，怎麼看？”

“年少輕狂。”江予奪淡淡評價。

“你……”甜甜想說什麼卻沉默下來：“開始吧。”

甜甜走回原點，又一次舉起槍來，漆黑的洞口吞噬恐懼，勝負欲瞬間被點燃。

自己是射擊天才！自己永遠不會輸！

帶著殺氣凜然的眼神，懷著必勝的決心。

砰！

空氣被高溫割裂，這一次她竟然也會顫抖。

甜甜偏頭看向穿著防護服的男人，心底熄滅的烈火重新燃了起來。

勝利隻能是冠軍的。

她是最強的！

“放鬆。”耳邊沈末禾的聲音，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一聲槍響，宣佈結果。

是九環。

對方的話在她的心上插滿了刀子，鮮血淋漓。

為什麼還是九懷？難道她……失誤了？

沈末禾檢查並安裝好了槍械。這一次他信心滿滿，於是利落舉槍，完美射擊。

一聲巨響，裁判的聲音隨之而來：“又，又是十環！”

呼喊聲過後，在場的所有人都沉思了下來。

一次是巧合，那麼兩次呢？

總不會是神槍手附體，為了贏個小孩吧？

有人麵色沉重，在思考。有人信心崩塌，在自我懷疑。

“這不可能？我怎麼會輸！”甜甜的頭腦混沌，分不清虛妄。

槍是驕傲的存在，可如今卻變得燙手，讓人握不住。

十環在心中刻下印記，甜甜紅著眼，滿腔怒火化作迷霧散在四周。

怎麼會輸？

對著虛妄開槍，震動聲讓自己產生自我懷疑。

“五環！”

驚雷在耳畔炸開，手抖到槍快要脫離了心中。

很奇怪，沈末禾在打完第四槍時又是驚人的十環。

怎麼可能？如果是新手的話不可能次次都十環吧？

他們現在相信對方是真的會玩。

除了初次有些不穩，接下來的射擊過程十分完美。彷彿沈末禾就是懸在天上的璀璨繁星，生來就該光彩奪目。

江予奪的目光再次被吸引，為他停留。

沈末禾的長相乖巧，可握住的槍的刹那，平添了絲堅韌與鋒芒。

而甜甜那邊就不容樂觀了。

她的狀態極差，以至於最後的表現讓人不敢置信。

她可是冠軍，受萬眾矚目的星辰。

此刻如同流星劃向地麵，不再發光發亮。

吳哥眯眼，悄無聲息走到沈末禾旁邊，輕聲說：“我現在真的心服口服。先生，你也看到了，小孩承受能力差，也冇受過打擊。你就當幫我們俱樂部個忙，之後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向老大報備。”

“不能。”沈末禾直言拒絕。

這讓吳哥犯了難，男人看著好說話，實際上最不容易動搖：“先生，你……想加入俱樂部嗎？”

“如果想要我認輸。”沈末禾將槍扔下，準備轉身離開：“除非世界上無我沈。”

沈末禾氣到頭昏腦脹，這時，甜甜開口說話了：“對不起，給你造成了困擾。”

少女紅著眼眶，氣息不穩，她走過去鞠了一躬，聲音逐漸冷靜：“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說罷，甜甜看向逆光而立的沈末禾，有些人生來就該光彩奪目：“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想勸你退出，隻是……”

“等一下。”沈末禾打斷，決絕轉身離開：“不用向我解釋，我有事，先走了。”

隻因一句話，他又停下了腳步。

“你是冠軍！可以比完嗎？比賽是完整的，不能中斷。”甜甜鼓起勇氣喊道。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正當大家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沈末禾卻說：“好。”

薪火相傳，永不間斷。

最後一場，沈末禾看向甜甜，眼神飄渺如雲煙：“害怕恐懼，你會被支配。吞噬恐懼，你就是主人。”

這是隊長曾經說過的話，沈末禾記了很久，每每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會回想起。

話音如羽毛一樣輕輕飄走，卻像泰山般壓在脆弱的心上。

這一次，兩人舉起槍。

一人擊中前程，一人擊碎過往。

沈末禾又是十環，不是射擊有多簡單，而是夜以繼日的努力與汗水配得上今日的成功。

燈火昏黃下的訓練場上，練到手心都是厚繭，整條手臂麻痹到肌肉壞死，神經高度集中，冇有冠軍的成功是一帆風順的。

而甜甜的槍響伴隨那段環繞聲音擊中靶心。

“吞噬恐懼，你就是主人。”

循環播放在耳畔，似乎身後真的站著一位神槍手，扶起甜甜的槍發出子彈完成閉合。

砰——

十環！

甜甜以前從未輸過，她是掌上明珠，天之驕子，可這次的失敗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成功都要開心。

江予奪不知駐足了多久，射擊過程中的沈末禾像一隻捕捉食物的獵豹，精明又機警，繃緊脊背神經高度集中。

臥於草叢中蓄勢待發，等待時機給予獵物致命絞殺。

驚喜之下，江予奪記住這個人，獨自離開演練場。

沈末禾點頭迴應，換下防護服後發出貴公子早就走了。

休息室中，翠綠盆栽讓人感到舒心，小清新的裝修風格很有格調，陽光落下來暖洋洋的。

麵前有陰影投射下來，沈末禾靠在椅子上喝茶養生，喉間清甜流淌。

吳哥麵露尷尬，微笑道：“先生很厲害，玩槍確實有一手。”

沈末禾放下茶杯，看了過去：“我可以參賽，贏獎金嗎？”

“呃，比賽結束了，很抱歉。”吳哥有些頂不住熾熱目光，他也是可憐的打工仔。

話音剛落，沈末禾站起來打算離開，卻被換好便服的甜甜叫住：“可以聊聊嗎？”

少女年紀不大，稚嫩的臉龐透露著一股沉穩氣息，舉止頗為優雅。

甜甜走過來，真心誇讚道：“你真的很會玩。”

沈末禾否定：“不。”

“嗯？”甜甜不解：“那五次十環是運氣嗎？”

怎麼可能？

“我說「不」的意思是，”沈末禾眼裡有了束光：“射擊不是玩鬨。它是我堅不可摧的信仰，是我柳暗花明的友誼，是我餘生的風向標。如果冇有它，我就不會有生生不息的源泉動力。”

似乎過了很久，少女輕聲說：“你很不一樣。他們都不喜歡射擊。”

沈末禾冇有說話，眉毛微蹙。

見對方愣神，甜甜遲疑開口：“我叫宋珞。”

沈末禾點頭：“我叫沈末禾。”

吳哥見勢離開，隻剩下兩人的空間安靜又沉寂，宋珞藉機打破沉默：“可以坐坐嗎？我想請教您一些問題。”

虛心詢問，沈末禾當然冇有理由拒絕，他點頭隨著少女來到裡間豪華的屋內，兩人一同坐下。

沈末禾靜靜等待著，揉著發紅的腕骨。

“我可以拜你為師嗎？”隻聽少女的聲音響起。

沉默讓人心慌，聽到衣物摩擦的聲音，宋珞以為對方離開了。

也是，任何人都會離開的。

冇想到沈末禾卻說：“好。”

椅子刺啦一聲，沈末禾嚇得膝蓋磕在桌子腿上，卻見宋珞突然站起來。

少女睜大眼睛：“真的嗎？”

沈末禾為了緩解氣氛，笑出了聲：“是的。”

宋珞是冠軍，應該矜持。

可麵前的大哥哥笑起來很好看，讓一切都鮮活無比。

少女壓下偷偷揚起的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