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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作塵。(王安石《北陂杏花》)

“春光正好,是該賞花的時節。”坐在府中石凳上,祈愉輕輕撣去被風吹落在桌上的花瓣,衝著沈練說道。

“悅遊有此雅興,隻是……”沈練說著,眼神便落到了堆在一旁的文書上。

“唉唉唉,這官也不是好當的啊。”祈愉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抓起一本便看了起來。

沈練抿唇一笑,為自己倒了杯茶,他仍是保有這日課的習慣的,他未注意到的是,一旁的祈愉看著那文書,眼睛卻越來越亮,忽見他猛的合上那摺子,臉上又掛上了那一慣的笑。

“雲溪可瞭解土地公?”

“一方地仙。”沈練答道,他看向祈愉,複又問道,“這次的事情與土地有關?”

“看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

泉居縣是懷江下麵一處小縣城,因山水秀麗,留傳有諸多名篇。

“尤其杏花,開的是極好的。”祈愉補充道。

文書上講的,是發生在泉居縣的一莊怪事。

仰寬是泉居一位大地主,近來連日做夢,一名已故的愛妾每回出現在他夢中,形容淒慘,被幾名鬼差抓著鞭打,慘叫聲令他每晚都從夢中驚醒,如此幾日下來,他便覺得身體吃不消了,便在一日夢中鼓起勇氣詢問那愛妾,有冇有解救之法。

愛妾稱,自己死後被仰寬葬在屋後山上,死時未做超度,死後也無人祭祀,因著冇有香火,如今被土地公抓去日日拷打,不得轉世投胎,隻能托夢給昔日的丈夫來尋求幫助,現在唯有仰寬為她做一場水陸道場方能助二人皆得解脫。

仰寬從夢中驚醒後,立時便找來道士,大辦儀式,銀子也花了,人也請了,但怪的是,他依舊每日在夢中見著這名愛妾被鬼差打的遍體鱗傷。

仰寬大驚,忙追問原因,愛妾又道,因供奉太少,土地爺不滿,因而不肯放行,還須進山設壇祭祀。仰寬這才覺察出些問題來,便急忙報了官,湊巧就被想要來一回春日賞花遊的祈愉給看見了,當機立斷便催促沈練收拾了行李直奔泉居縣而去,小郭捕快聽說事情和土地公有關,也是大感興趣想要同去,卻被鄧威半路攔截了下來,並暗中勸誡他得到這門差事不容易,切勿為了眼前這一點好奇心,丟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小郭捕快聽的一頭霧水,但是長久養成的習慣讓他還是聽了鄧威,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知道自己笨,頭兒聰明,聽兒的話總冇錯的。

一到泉居,祈愉不出意外的選擇了先去賞花,理由也說的頭頭是道,一來這做幾個噩夢也傷不到人性命,仰寬自己一人也堅持了大半個月了,遲個一兩日也無妨,二者便是,這人等的起,花卻等不起,晚上幾天,若有個颳風下雨的,再想賞到花便得靜待明年了。

沈練聞言小聲罵了句,昏官。祈愉卻搖著頭道,非也,並神神秘秘地湊在他耳邊說了句,實則事情他已猜出個大概。

沈練追問,祈愉彎了彎唇角道:“雲溪也是我真武司一員,也該為事情的解決出一份力,怎麼總想著不勞而獲。”

“說吧,要我怎麼做?”沈練知他不懷好意,當即翻了個白眼問道。

“不如試試賄賂我這位頂頭上司?”祈愉調笑道。

“昏官。”沈練又將先前的評價重複了一遍,臉上卻泛起了一點紅暈。

祈愉大笑起來,在笑聲中,他指了指馬車外,道:“雲溪,你看那。”

不遠處便是成片的杏花林。

白色的小花已滿滿噹噹綴在了枝頭,遙遙望過去,成片的,像雪一般。

祈愉緊靠著他,頭挨著頭,兩個人一同從馬車狹小的車窗裡向外看著。

漫山的杏花,占儘了春風,透出濃濃的春意,沈練的心也似乎被這盎然的生機帶動的鮮活了起來。

“春滿杏花山。”祈愉忽然冇頭冇腦的來了一句。

“什麼?”

“前人的詩,正閤眼前之景。”

馬車漸漸駛近了些,沈練將手探出窗外,指間接住了幾瓣落花,他也應合著祈愉,道了句:“山城斜路杏花香。”

“此時當飲一杯。”祈愉說著取出酒壺,又變戲法似的拿出兩隻銀製酒杯,給二人一人斟上一杯,“雲溪,來。”

沈練接過酒杯,與他輕輕一碰,便一飲而儘。

“暢快。”祈愉微微眯起眼。

春風和煦,穿過簾子,連那一絲絲涼氣都被過濾掉了,吹在身上有種懶懶的感覺,空氣中帶著點點清香,很淡,卻又無處不在。

車停了,祈愉迫不及待地跳下車,融入了這片春光中。

日光透過密密的花枝,斑駁地落在他身上,沈練遠遠看著他,這一刻他心中升起一個念頭,祈愉是屬於這個世界的,這日光,這山坡,這杏花,還有他,他們是自然的,是交融的,而他,與這一切卻是疏離的。

這便是天與人的差彆嗎?沈練這樣想。

“雲溪。”祈愉卻忽然牽起他的手,有些強勢地拉著他落入了人間。

他未去攀折樹上花枝,卻是從地上拾起一朵落花,放在了他掌心,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目光卻在一瞬間穿過了他的身體,看向他身後不遠處。

沈練順著他的目光轉過身去,不遠處的杏林中,站著一位老人。

(二)

老人的身影很孤獨,與這滿山盛放的花格格不入。祈愉上前打探,才知他是想女兒了,想來此折一枝女兒最愛的花回去祭奠,剛要下手,心中卻又不忍。

“有道是花開堪折直須折……”祈愉想著說幾句來勸慰,這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選擇了緘默。

“令媛是因病……?”

“非也。”老者長歎一聲,“地主老爺看上了她,小女不願,便在這林中自縊而亡。”

沈練聞言一怔,他看向祈愉,卻發現後者似乎並不意外。

“她就同這杏花一般,應當在枝頭綻放,被吹風吹散,而非被我這個垂垂老矣的糟老頭折回家,腐朽在瓷瓶中。”

沈練覺得自己一下子便失了這賞花的興致。

祈愉見沈練如此,便提議去將正事處理了,兩人又坐上車,往仰寬家去。

一到仰寬家,迎麵便是一陣濃到嗆人的香燭味,祈愉被煙燻的差點掉眼淚,沈練也是一陣的不適應,但他還是敏銳的發現了問題。

沈練拉了拉祈愉衣袖,將他帶到無人處說道:“不對勁,這不是在做道場,這是驅邪儀式。”

祈愉點了點頭,卻示意沈練先彆說,他帶著沈練徑直往縣衙去了,拿著令牌調了幾名差役,隨後便大搖大擺地又回了仰寬府上。

聽說是京城來的大老爺,一見麵又發現如此年輕,仰寬心說必是貴族家出來的才俊,立刻殷勤招待起來。

祈愉喝著盞中香茗,臉上掛著笑,一副好相與的樣子,坐在下手的沈練卻從那笑中察覺出幾分壓抑著的憤怒。

“仰老爺。”祈愉放下茶盞,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

“不敢當不敢當。”他這一聲,卻把仰寬嚇的連連告罪。

“我在來的路上聽說了一個故事。”祈愉說著還故意把聲音壓低,“一個厲鬼複仇的故事。”

“說是一位良家姑娘被惡霸逼婚,她不願意,便以死相抗,死後她的怨氣久久不散……你猜怎麼著?”

“如何?”仰寬戰戰兢兢問道。

“聽說她化成了厲鬼,日日糾纏著逼死她的人,想要……”祈愉說到這裡頓了頓,他看著仰寬,一字一頓道,“索、命、呢。”

“啊!”仰寬忽然大叫一聲,嚇得靠在了凳上,額頭上全是冷汗。

“仰老爺這麼害怕厲鬼索命?”祈愉問得意有所指。

“祈大人,小人連日噩夢,已是經不起驚嚇了,望大人見諒。”仰寬連忙找了個藉口,留下了個管事的老家丁,自己逃也似的離開了。

望著他倉皇離去的身影,祈愉意味深長地笑了,他忽然問一旁的沈練。

“雲溪,你說這叫什麼?”

“白天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雖是到了春天,但也尚早,夜晚很快便降臨了,祈愉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沈練那句“昏官”的評價踐行到底了,帶著他找了家本地的酒樓飽餐了一頓,這才又回到仰寬府上,進了門,他便去尋了白天帶來的那幾位差役,當時他要了四人,此刻卻隻剩下兩人,那兩人衝祈愉點了點頭,祈愉也像打什麼暗號似的,衝他們點了點頭,那兩人便自覺的在前頭帶起了路。

沈練驚訝地發現,是往白天那處杏花林去的。行至山坡上,沈練又見到了剩下那兩位差役,後麵換上了他二人帶路,一直往山裡走。

沈練漸漸也明白過來了祈愉的算計,他是裝作鬆懈,卻在暗中派了這幾個當差的盯著仰寬,好抓個人臟並獲。

但是仰寬在這杏林中藏了什麼呢?

不遠處隱隱透著火光,沈練隱約看出些人形了,有一個身影正跪在地上,挖著什麼。

祈愉衝衙役們打了個手勢,四位當差的會了意,小心地潛過去,從四個方向小心包圍了那人。

祈愉信步閒庭地過去,藉著火光一看那人的臉,便故作驚訝地說:“仰老爺,你怎麼深夜在此,還一個人刨這土?”

仰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的光。

“你一把年紀了,養尊處優這麼多年,怎麼乾得了這個活,還是讓年輕人乾吧。”祈愉還在不依不饒地出言嘲諷,他指揮著衙役們將仰寬捆上,再將麵前這塊挖了一半的地挖開看看。

杏花樹下,埋藏著一位女子的屍體。

一看見屍體,仰寬登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也不怪他這般反應,四名衙役也是連連後退,一副嚇的不輕的樣子。

祈愉隻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眉頭,前麵的輕鬆自信一下子便消散了,他看向沈練,眼中儘是疑惑不解。

沈練也看向坑中,那女子的屍體冇有一點腐爛,仍保持著她生前的樣子,也難怪幾人見了都感到驚慌。

“我原以為他在鬨鬼是心病所致……”祈愉的話中還帶著些難以置信,他話到一半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屍體忽地化作了灰飛,坑底隻餘下一朵嬌豔的杏花。

這下祈愉徹底呆住了,他用眼神詢問沈練,後者卻隻是淡然一笑。

“不是鬼,是仙。”

“什麼?”

“她確實是那杏花仙啊。”見祈愉不解,沈練又解釋道,“她與杏花投緣,變成了花靈。”

祈愉啞然,半晌後才道:“也就是說,她飛昇成仙了?”

“可以這樣理解。”

“那仰寬的噩夢究竟是真是假?”

“不如等他醒來,再問問他吧。”

(三)

仰寬是在縣衙裡醒來的,祈愉借了個場地,把白日裡杏林中那位老人也請了過來。

他正襟危坐,拍了下醒木,道:“坦白從寬。”

“大人……大人冤枉啊,小人冇有殺人,那姑娘是自己尋的短見啊。”仰寬跪在地上,哭天搶地的。

“你且細細說來,本官自能判斷。”祈愉板著麵孔,厲聲道。

仰寬嚇的一哆嗦,便將事情前因後果都講了個遍。

強搶民女確有其事,他在後山杏花林中一見這姑娘便是傾心,心中暗暗發誓要將她收入房中,一開始他也冇想使些手段,也是請了媒人上門提親的,但那姑娘是個有性格的,姑孃的父親雖則清貧,卻憐惜女兒,當下便將這婚事拒了。

一向身處高位的仰寬,如何受得了這樣的侮辱,他當即派人去向老頭放出狠話,這女兒,他是不嫁也得嫁。

老頭愁容滿麵,姑娘也是憂心忡忡,在仰寬派去的惡仆不斷騷擾之下,老人受了傷,而那位姑娘,在某個深夜,吊死在了杏花樹下。

“大人您看,這事不怪我,是那姑娘性子太烈……”仰寬還兀自說著,未察覺到祈愉麵色陰沉。

“那鬨鬼之事呢?”祈愉問道。

“大人這也確有其事。”

仰寬接連做著噩夢,內容與他之前所述並無出入,但他有一點說了謊,他請來了道士,在進行過一場水陸道場發現並無作用,再一次在噩夢中問過那女鬼後,他卻冇有按那女鬼所說做法事超度,而是請他們驅散糾纏自己的惡鬼。

“之後還會夢見嗎?”

“之後就冇有了。”

祈愉聞言看向了沈練。

“或者是死在後山的孤魂野鬼吧。”沈練知道他想問什麼,搶先做出了回答,“現已被道長驅散,真相也不可考了。”

祈愉聞言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到了仰寬身上。

“他怎麼辦?”沈練適時問道。

“強搶民女,事情可大可小,既然讓我撞上了,那便讓縣衙秉公執法吧。”

“大人,大人饒命啊!”仰寬聞言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祈愉歎了口氣,又看向老者,問道:“老人家,您怎麼看?”

老者沉默良久,仰寬是個會看臉色的,聽了祈愉的話,立馬明白了他的態度,當即轉了個身,向那老者磕頭,邊磕,嘴裡還邊說著種種條件,發著種種誓言,一會是說知道錯了,一會說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一會說會給那姑娘立個祠堂,供她為杏花仙,一會兒說自己從此吃齋唸佛,行善積德雲雲……

“罷了。”最終,老者長歎一聲,背過了身去,他終究是好心腸的人,即便被人傷害,也不願去傷害他人。

最後的最後,他也隻帶走了那一朵杏花。

幸而第二日冇有下雨,仍是個晴天。

“你說你早就知道了?”馬車上沈練問道。

“我隻猜到那地主心裡有鬼,我當時他害死了人怕報複,卻冇想到真正有杏花仙。”車剛停,祈愉便跳下了車,他泡了一罈酒給沈練,便徑自往林中走去。

“寧折不屈,如此高潔,是奇女子。”沈練道。

他們並肩站在那棵樹下,祈愉冇有說話,他隻是靜靜的站著,好像在思考什麼。

沈練站在他身後,也隻是看著那棵樹,又或者是藉著看樹,注視著身前的人。

祈愉打開酒罈上的泥封,沈練似是與他心有靈犀一般,將酒灑向大地。

冇有交談,隻是無聲的祭奠,或許也不是祭奠,她也不需要這些。

這隻是一個不屈的人,向另一個不屈的靈魂表達的敬意。

祈愉冇有回頭,他的聲音中帶著些不一樣的情感。

“雲溪,於這天命之中,我渺小如滄海一粟,卻也願被碾作塵埃,勝過陷入泥淖中渾渾噩噩。”

這一瞬間,沈練似乎看到了他的身後站著一位素衣女子,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聲音也重疊在了一起。

即便渺小如螻蟻,也該有選擇的機會。

你動搖了,沈練這樣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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