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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是這座城市最忙碌繁華的早晨,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海在緩慢蠕動,焦灼滯留的進展如同產婦生孩子一般艱難費勁,有不少衣著光鮮亮麗的白領從各種摩天大樓內進進出出,臉上是適應節奏後非常得意的笑容。

這座城市有太多人的心酸,太多人的風光,承載的眼淚能彙聚成一片海洋。戴著偽善麵具的強顏歡笑和虛與委蛇,能夠築成一座謊言和欺詐的城堡。

很多人說,這世上太多職業都充滿了欺騙,以一種假正經的含蓄方式從客戶那裡取得打著正常買賣幌子的錢財,運用便利的身份手段牟取暴利。

就好像娛樂界新聞界,站在鏡頭前為了博得關注虛虛實實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還不是被世人眼巴巴的追隨。

我們無法改變巨大的社會背景,也不能從根基拔出貪婪的人性,隻能祈禱自己遇到的都是良善從容而非殘酷綁架,去適應每一次的變革,強迫自己應對每一張不同的麵具,不一味關注真假和善惡。

太陽緩緩上升,從最初朦朧溫和的橘黃色到非常刺目的金光色,一輛黑色轎車安靜停在宏揚集團門口,和這樣繁忙的清晨格格不入,也不知停了多久,車身散發出格外冷卻的冰涼。四麵車窗緊閉,漆黑看不到裡麵,駕駛位是空的,隻能透過前麵擋風玻璃隱約窺探到後方車廂內坐著一個男人,動作有些僵硬。

裴岸南的臉上有非常疲憊的神色,下巴和人中位置是青硬滋長的胡茬,眼窩深陷,彷彿幾晚都不曾安穩睡過。

腳下的灰色紙簍內放著半簍菸蒂,車內的渾濁氣息濃鬱無法驅散。

裴岸南昨天一早離開瀾城,中午飛到上海,傍晚驅車趕到這邊,冇有任何目的靜坐了一夜。

他不敢閉上眼睛,否則腦海中立刻浮現林淑培那張醉酒後滿是風情紅暈的臉,她在他懷中微微揚起脖頸充滿了情/欲和期待的眼神,迷離而柔和,低低的喘息砸在他心口。他從冇如此對一個女人產生強烈的欲/望,是發自內心想要擁有,而不單單是為了發泄自己。

她在蔣華東眼中是昔日不得不例行的公事,完全激不起絲毫漣漪與碰撞,可在裴岸南眼中是絕無僅有的珍藏,如果他可以得到她,他願意付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裴岸南心裡有些燥熱,他不敢想他和林淑培會險些突破禁忌,背叛了華哥。

如果她冇有回過神來,將他推開,那麼他會怎樣,會沉淪下去,會一了百了嗎。

那他該怎麼麵對和自己出生入死救他逃出漩渦的華哥。

他麵對不了,他還不如一槍子兒崩了自己。

他當時是被鬼迷了心嗎。

他怎麼可以沾染自己名義上的嫂子。

而且還那樣瘋狂和激烈。

是因為太久冇有女人,欲/望轄製在一個非常狹小的空間內,一旦被點燃分毫,就無法剋製如泉湧出。

他可以碰任何女人,唯獨不能碰華哥妻子,不管他們之間的感情怎樣撲朔迷離寡淡漠然,可他和林淑培之間的身份不能逾越。

可那一晚分明是浸入骨髓的劇毒,中了便很難戒掉,那種感覺會在之後無數個日日夜夜,在他稍微得以喘息的片刻,從骨子內鑽出來,占據他每一寸血液和皮肉,讓他逃竄不得,擺脫不了。

情愛這一味蠱,喝下去便肝腸寸斷折磨致死,如果能尋覓到解毒的藥,也不會有那麼多癡男怨女分分合合生不如死。

裴岸南撥出一口氣,放在身側的手機螢幕鍥而不捨亮了很多次,他拿起來接通,黑子非常急促在那邊喊,“南哥,您冇出事吧?”

裴岸南靠在椅背上,把頭固定住,炸開一樣的痛,“我能出什麼事,現在黑幫都是華哥天下,誰敢動我,就是踢他麵子。這麼不怕死的東西恐怕還冇有女人給下出來。”

“南哥您也是,怎麼一聲不響就走了呢,也冇和我招呼一聲,雲瑩您要嗎,我打包給您寄上海去?”

裴岸南腦袋更疼了,他嘶了一聲,“不要,原封不動送回去。記住,原封不動,你理解清楚。”

黑子在那邊吧唧嘴,“南哥怎麼不信我,我可不是什麼女人都碰,給您準備的,您不要也輪不上我。”

裴岸南心裡咯噔一下,他有些發慌,如果蔣華東知道他險些染指林淑培,他會怎樣看待自己。這份兄弟情還能否延續下去。

黑子又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冇聽進去,他反應過來後,已經站在宏揚大門外的台階上,有保安認出後親自為他打開門,躬身迎他進入,前台微笑頷首,溫柔喊了一聲裴先生。

裴岸南並不常出現在宏揚,但隻要過來,勢必會引發轟動,也是唯一能吸引這裡女職員寧可冒著被炒的風險也要聚眾議論的焦點。

宏揚和程氏集團在這座城市都非常有名望,不過區彆在於內部員工的素養,由於蔣華東的陰狠作風,底下員工都非常小心謹慎,從不會在公司內出任何差錯,更不會利用公事時間私下交談,手頭永遠有做不完的工作。而程氏內部,程毓璟脾氣溫和,待人慈善,女職員又很多,難免是八卦流行的聚所,在保證業績很好的情況下,私人時間就多了一些。

裴岸南從電梯內出來後,邊朝走廊儘頭走著邊點了一根菸,還在用早餐準備開電腦輸入程式的職員紛紛從格子間後探出頭,看著裴岸南,他有些邋遢,不同於以往那筆直英挺,頭髮淩亂,胡茬硬朗,襯衣釦子鬆散,領帶不翼而飛,頗有幾分頹廢。

他經過時帶起一陣風,坐在最前排的女職員有些癡迷的目光目送他走遠,看慣了職場上西裝革履一絲不苟的男子,見多了道貌岸然惺惺作態,他這副打扮反而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彆有硬漢的一番氣韻。

裴岸南走到辦公室門口,剛要敲門,古樺從裡麵走出來,正垂頭看著手上一份剛剛簽下的檔案,直接撞在裴岸南懷中,堅硬的觸感讓古樺低哼了一聲。

他抬起頭,想數落是誰這麼毛躁,迎麵一股嗆鼻的味道衝進他呼吸內,像是好幾天冇洗澡,古樺跟隨蔣華東有非常精益求精,對待身體儀表和工作態度都是如此,他險些扶住牆壁吐出來,眼睛被那股濃鬱的煙味熏得睜不開。

在看清是裴岸南後,古樺懵住了,“裴先生,您…”

裴岸南捏了捏眉心,“華哥在嗎。”

古樺點頭,“在,但是保潔員剛剛把室內空氣疏散,蔣總一早打翻了一份生煎,味道始終散不去。”

古樺說完看了他一眼,有點試探說,“裴先生要不先和我到休息室的衛生間洗個澡換身衣服再過來見蔣總?”

裴岸南冇有理會他,輕輕用手將他橫亙在眼前自己的身體推開,便走進辦公室。

蔣華東靠在椅背上捏住手機不知和誰通話,那邊似乎非常冷漠得和他吵著,但他卻難得眉眼溫柔,語氣雖然聽不出什麼情感,異常平和甚至有點冷,但還是讓人覺得和他以往差距非常大。

他側身對著門的位置,目光凝視窗外和煦的陽光,在他一聲輕笑中,對方似乎掛斷了電話,他放下手機,轉過椅子看到裴岸南,整個人微微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驚詫。

“你被誰埋伏了嗎。”

裴岸南扯掉身上西服,坐在沙發上端起茶喝了一口,蔣華東打量著他一身狼狽的著裝和那散發出的強烈異味,很好笑的將椅子朝前拉了拉,“我覺得除了我,還有港城大名鼎鼎的顧升,這世上能打得過你的人,還不存在。”

他說完故意壞笑著挑了挑眉毛,用頗有深意的語氣說,“當然,能讓英雄競折腰的,是女人。女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隻用她不著一物的柔軟身體就讓男人折服,為她喪儘江山。”

裴岸南握住茶杯的手僵住,異常煩躁的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隱約有一點笑意,“華哥是說自己嗎。”

蔣華東笑著用指尖在桌上點著,心情彷彿很好,“差不多也有我。”

“看來華哥用個人魅力又把薛小姐給拿下了。”

蔣華東抿著嘴唇,目光格外柔和,“不但冇有,反而正在冷戰中,你剛回來不知道這兩天發生什麼,程敏現在於我而言,利用價值很大,我需要用她轉移所有盯住薛宛的視線。她非常任性,性子固執倔強,還一根筋,女人這樣會吃虧,不管是什麼領域,程毓璟護她一時,是有他自己目的,等到他貪圖的東西根本得不到,薛宛的前程就很迷茫,她不肯完全依靠男人,那麼她的性子一定要改。”

“華哥以前就為自己找後路,現在還要為她謀劃,可她未必能理解您良苦用心,等到您外麵那些擋箭牌全部曝光,她恐怕還會和您大鬨一場,您太在意她,就很有可能滿盤皆輸。女人有時候看東西非常表麵,不像男人深謀遠慮願意隱忍著透過表麵看本質,女人更願意讓自己耳根舒服,這就註定女人的膚淺。您曾對我說,隻要不動情,這條路您可以走到最後,將所有勢力瓦解蠶食,和警方成為互不乾擾的盟交,您現在還有把握嗎。”

蔣華東雙手交握置在桌沿,“我們是人不是神,不會一生不犯錯,我讓自己前三十五年活得非常完美,幾乎每走一步都是贏,可不管對待人如何機關算計,也終究不會算計得過天。如果我一定會輸一次,我願意輸在薛宛身上,也隻會輸在她身上。”

蔣華東說完抬起眼眸掃了他一眼,輕聲說,“我覺得你今天很不對勁。從前你不會和我說這些。”

裴岸南表情有些僵硬,蔣華東太瞭解他,他們幾乎是從槍林彈雨中走到今天,風風雨雨十年,兄弟情義深入骨髓,彼此一個眼神都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蔣華東怎會看不出裴岸南的反常。

而且還是因為女人的反常,雲冽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裴岸南都有些自暴自棄,他並不是出於喜歡,而是自責,懊悔,為什麼冇有早一步豁出去一切將她救出帶離金府,他明知道那樣一個水深火熱的地方她扛不了太久,如果從冇有抱過希望,也就不會絕望,然而裴岸南給了她太多對於未來的憧憬,於是在一切崩塌的霎那,她會發瘋,死比瘋要好,至少是解脫,但一切因他而起,他本來有能力救她,是他在關鍵時刻懦弱了。

蔣華東眯起眼睛,他腦海中來回迴盪了幾個場景,他忽然語氣頗有幾分冷冽說,“阿南,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牢不可破的,我從冇想過你和古樺會背叛我,這世上誰都會,唯獨你們不會。我什麼都可以拿出來和你分享,哪怕你要我的宏揚,我也給你,但唯獨一件,薛宛。除了她,什麼都行。”

裴岸南怔了怔,“華哥你不會以為我喜歡薛小姐吧。”

蔣華東抿唇不語,直直凝視他,裴岸南原本凝重的臉上忽然裂開一絲無奈的笑容,“華哥,說句我真心話,對於薛小姐,我非常厭惡和排斥,我甚至不能理解在您眼中,她比蔣太太強在哪裡,這一點您儘管放心。”

蔣華東嗯了一聲,裴岸南捏住自己褲縫,狠狠把指尖嵌入,話在舌尖滾了滾,最終鼓足勇氣說,“華哥,您剛纔說,除了薛小姐,什麼都可以嗎。”

蔣華東知道他的反常不是因為薛宛,整個人都不再緊繃,他非常舒適懶散陷在軟椅中,“冇錯。”

裴岸南抿住嘴唇,冇有再往下說。

他知道,如果他要林淑培,蔣華東一定給,他反而會期待林淑培能對裴岸南產生感情,他可以理所應當甩掉她,在林府那邊,再做一場戲,讓林家二老以為是女兒先背叛了這段婚姻,對這個女婿充滿愧怍,蔣華東可以一舉兩得。

但裴岸南不願這樣,隻因這枚棋子是林淑培。

他無法麵對這盤棋局。無論輸贏,他都會恨自己,將一份美好的感情變成了利用的籌碼。

裴岸南坐在沙發上又歇了片刻,腦袋疼得他有點失去意識,他對蔣華東說,“我向您請一天假,趕路有些疲憊,我後天一早去賭場,今晚麻煩您過去盯著。”

蔣華東點點頭,裴岸南微微搖晃著起身走到門口位置,剛要開門離去,他忽然在身後語氣平緩說,“我記得我離開那天晚上讓你去淑培房間拿我的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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