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鐵樹開花

-太安城中有許多柳府，那條居住了無數達官顯貴的杏子巷就有不下三十座，其中當屬那位首輔大人的居所最為豪奢。

柳家弟子往來於太安城，偏偏柳府之中有一禁地去不得。在那柳家禁地中，藏著一位數十年不曾出世的讀書人，每日披頭散髮，醉酒瘋癲。

今日，那位邋遢讀書人做了個數十年來不斷重複的夢。

那時候的他才過及冠禮，就已經被譽為公孫家下一代扛鼎人，有望去朝堂上占據高官之位，甚至已經被譽為隱相。

那時候的他，還冇有忘記自己的名字，公孫子闕。

公孫家是關內道首屈一指的大族，是邊關之中，少數能與南方文人抗衡的北方豪閥。

文有公孫家，武有天行山，是傳頌中原的一句話。天行山，指的正是當年天下第一宗門的天行山莊。

一次偶然的機會，公孫子闕得以和家族長輩拜訪天行山莊。

公孫子闕早就聽聞天行山莊有一禁地，凡人進之不得。在文壇堪稱冉冉新星的公孫子闕自有不可與人言的好勝心。

那天，他與三位好友悄然來到天行山莊後山禁地。

因為連本山莊的人都不允許靠近，所以禁地無人看守。四人穿過茂密叢林，好不容易纔找到一處隱蔽山洞。

四人之中一位嬌弱女子拍去滿身樹葉和蛛絲，抱怨道：“子闕哥，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真能有什麼寶貝嗎？”

一身白衣早沾滿泥濘卻仍不願丟棄摺扇的公孫子闕啪一聲打開摺扇，一邊扇風一邊笑道：“能讓天下第一宗門百般藏匿，此地必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另一位同行男子是關內道大將軍的幼子，名叫王遠蕭，是個一天不練功就渾身難受的武癡。

聽到這話，王遠蕭頓時打起精神，忙道：“說不定這裡就藏著天行劍訣的秘密，隻要我能領悟，不愁成不了一代劍仙。”

說著，他便迫不及待拿出火摺子，點燃早準備好的火把。

王元蕭手持火把，大膽在前，公孫子闕不慌不忙跟在後麵。

那位名叫許嬌嬌的女子則緊跟在公孫子闕身旁，嘰嘰喳喳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走在最後的，是位白衣女子，名叫周白羽。

古泉周家在關內道隻能算一般的世族，遠遠無法與公孫家，許家和王家相比。不過周白羽生得清水芙蓉，容貌冠絕關內道，這纔有機會常與三人同行。

周白羽的視線總是會不經意間看向那個手持摺扇的男子。族中長輩都說他是多麼了不得的人物，未來成就不可估量。可她其實不在乎，之所以忍不住關注，隻是因為當初兒時便情竇初開了吧。

公孫子闕突然停步，看向落後了一大截的周白羽，善意笑道：“周姑娘，山洞內陰暗，切記跟緊我們，莫要走散了。”

周白羽臉頰一瞬羞紅，所幸山洞昏暗，冇人能看清就是了。她點點頭，快步走上，緊跟在公孫子闕身旁。

另一邊的許嬌嬌看著這一幕，氣惱得兩腮鼓鼓，卻又不敢明說，隻能在心底腹誹一句“不就是長得白點嘛”。

因為這段小插曲而拉開不小距離的王元蕭大喊道：“你們能不能快點啊，彆耽誤了我練劍好嘛。”

三人趕忙跟上。

那一天，誰能想到，四個不知天高地厚來天行山莊禁地冒險的年輕男女，因為拿走一顆種子，被一頭高大如小山丘，頭生獨角的凶獸蠻橫衝撞。

若非當時的天行山莊莊主及時趕到，就連公孫子闕也活不下來。

公孫家最得意的年輕人，跪倒在地，抱著那位周姓女子痛哭流涕。

事後關內道大將軍雷霆大怒，公孫家慘遭滅門之災。公孫子闕是在一眾家族豢養的忠心高手拚死護送下，才得以逃往南方苟活。

那之後公孫子闕隱姓埋名，好不容易等來了機會，扶持柳炳文成為了當朝首輔。

天行山莊被拓跋虎賁帶兵踏平，其實是他公孫子闕的謀劃。那關內道的王大將軍也不是因為得罪柳首輔而迎來滅頂之災。

他公孫子闕在太安城渾渾噩噩了這麼多年，曾一度覺得此生了無生趣。結果就在前幾年，他得知天行山莊還有倖存後人。這無疑激發了公孫子闕的複仇**，於是他寫出針對秦王府的十六策，讓柳炳文在朝堂上公佈。

之後秦王府讓那倆人與拓跋虎賁對戰，背後也有公孫子闕的推波助瀾。隻是讓人冇想到的是，那對兄妹竟然活下來了，而且秦王府還準備再給他們一次複仇的機會。

所以公孫子闕又展開了一係列行動，不惜花費重金，隻為增加一絲殺死那對兄妹的機會。

滿身酒氣呈大字形躺在地上的公孫子闕醒了，是被人叫醒的。

能來禁地之人，當然隻有柳家家主柳炳文。可是對於那個提線傀儡，公孫子闕從來冇有客氣過。就在他即將發怒時，柳炳文竟然推門而入，興奮喊道：“先生，種子發芽了。”

聽到這話，公孫子闕心中怒火一瞬熄滅。他瘋也似的衝出屋子，直奔那處柳家大堂。

沿途不少心高氣傲的柳家子弟被這麼個邋遢瘋子撞倒，紛紛想要破口大罵。但不等他們開口，就被緊追而來的柳炳文狠狠瞪了一眼。於是便紛紛禁聲了。

柳家議事大堂門口，緊挨門欄的地方，有一小塊土地從不允許人踩踏。曾經有個柳家族人就因不小心踩了一腳，而被貶出柳氏一族，事後更是死於歹徒刀下。

今日，那塊地麵突然出現數道裂縫，然後一顆樹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不過幾息間，就成為了一株參天大樹。

最重要的是，這顆樹黝黑髮亮，拿刀敲一下，會響起金屬敲擊聲。這竟然是顆鐵樹！

當公孫子闕來到樹下時，隻見滿樹結花苞，一朵朵如白雪般的花朵落下。

淚水決堤而出，公孫子闕無力跪倒在地，眼淚與鼻涕流了滿麵，早混淆不清。他顫顫巍巍抬起手，試圖藉助落花。

“你看到了嗎？我好想你啊。”

鐵樹落花，交織成影，好似當年女子翩翩裙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