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竿翻江船

-燕子江是密州最大最長的一條江河，不論你想去密州什麼地方，隻要順流而走，必然能夠到達。這條江如此蜿蜒行過整個密州，好似人力所至，可謂鬼斧神功。

早些年大秦崩塌，世道混亂，燕子江也就成了重要河道，一般人根本不敢下河。後來大奉王朝建立，世道逐漸太平，燕子江中也就多了些背景深厚的富家公子哥。

密州軍不敢管這些人，燕子江就漸漸開放起來，遊人越來越多，反而成為了密州百姓的主要經濟來源。

燕子江上，船隻來往，密密麻麻。常年載客為生的船伕早練出一手高超技藝，如魚遊水，靈活得不像話。

在這船隻如魚群的河麵上，有一艘小船走得緩慢。其他船隻所載遊客多是來遍覽密州風光的，走得自然不算快，可相比這艘小船，還是太快了。

船上，船伕是個年輕人，一邊撐船，一邊仔細觀察周圍山脈，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船內則坐著一位古稀老人，躺著一位雙手發紫，臉色鐵青的女子。

若是將女子衣物褪去便會發現，這女子除了心口位置，竟然已無人色。

老人手指輕點，遠處山脈便有數柄飛劍入河，藉著河水掩護，悄然回到老人身旁的劍匣中。

撐船的年輕人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老人抬起一隻手撫摸劍匣，笑道：“我這把骨頭雖然老，卻還經得起折騰，更何況那銀槍蠟燭頭的傢夥比我好不到哪去。”

縱觀武林，敢說老槍仙張秀淵是銀槍蠟燭頭的，唯此一人。也唯有他纔會與張秀淵互換一臂。

正是信使的趙顯徽默然無語，身為梯田的碟子，每次的任務其實都有危險，但這麼多年下來，這次是最慘的。不光自己要保護的人隻剩最後一口氣，就連隻負責管束自己的老碟子都斷去一臂。

老酒頭輕聲道：“如果找不到，小子你還會待在梯田嗎？”

趙顯徽不言語，隻是加快撐船速度。既然這片山脈冇有他要找的人，那就趕快去下一處地點吧。

不曾想，因為之前的行走速度實在太慢，惹來江麵上一艘大船主人的不滿。那艘足有數丈高的大船直衝而來，周圍的小船紛紛避讓。

才加速的趙顯徽已然來不及躲避，看那大船冇有停歇的意思，本就滿肚子怒火的他將竹竿往河中一插，等大船來到預想的位置，狠狠撬動竹竿。

江麵上的人都被接下來發現的一幕驚訝得合不攏嘴。

隻見脆弱竹竿彎曲近滿月，小船隻是隨著江水輕輕搖晃，大樓船卻被這小小竹竿掀得倒轉過去。

樓船上原本站在船頭戲謔看著趙顯徽的公子哥和一眾家仆成了落湯雞，在江河中一陣撲騰，好不容易纔爬上岸，狼狽至極。

對此，老酒頭隻得歎息一聲。身為碟子，這種吸引人目光，容易在江湖中出名的行為是大忌。就算以後可以靠覆麪皮換名號，終歸有許多時候容易出大事。

狼狽至極的公子哥爬上岸後卻不敢大聲喊罵，隻是對身旁仆從吩咐道：“回去告訴我父親，務必多帶人來。”

那仆從剛想說什麼，公子哥又道：“就算被我爹抓回去也無妨，我一定要把那船伕剝皮抽筋！”

......

密州說大其實也不大，能數得上的山脈就那麼幾座，短短倆天時間，趙顯徽就找遍了整個密州的山脈，都冇有找到那人。

心灰意冷的趙顯徽坐在船頭，竟然冇發覺船下的動靜，直到與一張黑髮飄蕩的醜陋鬼臉對視，整個人驚跳而起。

“妖孽找死！”趙顯徽怒喝一聲，將一匕首甩入河中。那陰物卻躲過了去，轟然衝出水麵，竟然伸出四臂抓向他。

不等陰物得逞，一柄桃木劍從船內飛出，逼迫陰物退去。

“哪來的江湖莽夫，入了彆人的地盤，還敢對主人行凶？”岸上傳來一道陰柔聲音。

尋聲看去，隻見陰物已經離開江水，躺在一位年輕公子哥腿上。那年輕公子哥輕手撫摸著陰物那一頭因為沾染河水而緩慢結霜的髮絲，另一隻手則撫摸陰物臉龐，竟從臉龐往下撫摸，當著趙顯徽的麵撫摸陰物那對並不比活人差絲毫的雙峰。

公子哥根本冇有正視趙顯徽，始終低頭與那陰物對視，便是那張麵龐再醜陋不堪，他的眼中也隻有發自內心的愛戀。

趙顯徽皺緊眉頭，他在梯田行事多年，天下武夫隻要是上了四品的，皆被梯田記錄在案，卻從冇聽說過有這樣一位禦妖之人。

“以活人之身如此親近妖物，你就不怕折壽嗎？”趙顯徽如此說著，袖中雙手已經握住匕首。

那公子哥完全不在意趙顯徽的小動作，依舊與陰物深情對視，輕聲道：“一個人願意為我變作這般模樣，等我三生三世，我又怎能在意幾年陽壽呢？”

說完，公子哥收回手，陰物如魚兒般入了江河，轉眼就到船底，轟然衝出水麵，躲過趙顯徽的攻擊後趴在上官苑身旁，以陰氣抵禦毒氣，再為上官苑續命幾天。

趙顯徽與老酒頭對視一眼，將匕首收回袖中，對公子哥拱手道：“多謝。”

那公子哥起身向著林中走去，悠悠聲音傳來：“奉家師之命，請飛龍將軍去談筆交易。”

趙顯徽大喜，尋遍密州，可算找到那位隱世高人了。

最能讓百姓記住的人，不是什麼為官一方，也不是什麼行俠仗義。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就算日子再苦，也還是活得下去的，可若是遭逢大病，就是大難臨頭了。

所以，最能讓百姓記住的人，往往是那些懸壺濟世的醫者。

大秦王朝起，相傳有一位行走天下的醫者，所到之處藥到病除，有藥王之稱。

後來大奉覆滅，大奉王朝建立，天下逐漸太平，那人也因年事過高，退隱山林。也不知如何傳出訊息，說這位藥王隱居在密州山脈，至於是哪一座就無人知曉了。

上官苑身中劇毒，隻有在短時間找到一位醫術高超之人纔有可能活命，放眼整個天下，短時間內能找到的隻有那人。

出發前，趙顯徽其實很怕，怕的不是找不到，而是怕找到一具墳墓。那人可是從大秦王朝起就在懸壺濟世了，算下來，如今該有一百二十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