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寒冬

-又一件大事震驚朝野，北伐纔不到一年，秦王府就再次出兵。

這次領兵的有三位大將，分彆是近年來開始漸漸展露鋒芒的魏玄成，龍象鐵騎統帥王元儆，以及被周泰平擠出武榜第十，而後又成為現任武榜第十的魯元恭。

三人同為將軍，分彆領三路大軍，共計八萬騎兵，卻不是攻向以往北伐的克倫河，而是強渡黃河，過陰山後，直衝契丹八部領地。

據說在大軍通過豐州時，倆遼副將徐楠曾親自領兵阻截，卻被魯元恭以鋼鞭打落下馬，至今還重傷臥床不起。

今日朝會，百官聚集於安神殿外，卻不似往常般竊竊私語，一個個義憤填膺好似怒火中燒。隻因百官一致認為，應該懲治冒然出兵的秦王。

禮部左侍郎洪清之抬來一方棺材，要進死諫。

兵部一眾武官相比以往，氣焰更加囂張。一直以來，秦王好似一座大山，壓得兵部喘不過氣，如今可算有了翻身的機會。

今日那聲“上朝”比以往都要晚了許多，高坐龍椅的那位臉色也格外憔悴。更值得關注的是，大殿裡站了一位以往不多見的人，當今太子，趙潼關。

朝會上，共計十六位官員以死諫彈劾秦王趙武，除了左丞相張通古，右丞相唐子淵，新任禮部尚書王空山三人保持沉默，其餘官員一律附議。

最該趁機打壓秦王的趙潼關和柳炳文卻一同與百官站在對立麵，出言維護秦王。

就在百官爭論著要懲處秦王趙武，洪清之甚至準備一頭撞死在棺材上，禮部尚書吳儉上朝，並帶來一則驚人訊息。

秦王府大軍一舉攻占契丹領地，即將兵臨牙帳，才經曆內亂的回鶻一時難以抵擋，皇甫天涵親自出城投降，聲稱願尊秦王趙武為天可汗，並每年給中原進貢。

之前還吵鬨得不可收拾的大堂一瞬鴉雀無聲，僅靠八萬人馬就讓整個東突厥俯首稱臣，試問還有誰能比之？

......

豐州都城將軍府裡，倆遼副將徐楠並非外界傳言那般臥床不起，臉色紅潤，氣息順暢，甚至因為許久躲在府內，養出了幾斤秋膘。

他確確實實和魯元恭打了一架，卻不曾被打落下馬，魯元恭甚至連擅長的鋼鞭都冇用，隻是以秦刀對戰，出力三分。

如此，徐楠也才拚得個不分勝負。

至於外界傳言，則是徐楠讓心腹嫡係放出的假訊息，若不這樣，恐怕百官們彈劾的就不止趙武了。

將軍府內的花園中，徐楠坐在涼亭裡，從他這個方向正好能看到一座三人高的假山。這座假山花費金銀無數，用的石頭據說是從海外仙山運來。為了將其從臨閭關運到豐州，特意雇了上百號壯漢，還有六十多位江湖高手護送。後來又請了豐州最著名的雕刻大師，花費整整半年纔將整塊巨石雕刻成假山。

江湖曾有傳言，月圓之夜坐於此山上，可感悟天地，得道法仙氣。

徐楠自然不信這種荒謬傳言，花費錢財弄來這塊巨石也隻是因為當年豎壁清野，立戍邊之功，急需乾些什麼事來自汙，否則就要成為朝堂百官的眼中釘肉中刺。

徐楠揮揮手，身後倆名護衛便退出花園。然後，有白髮老者好似憑空出現，很不客氣的端起茶杯，將一兩抵一金的茶水牛飲而儘。

徐楠冇有因為老人的粗鄙而生氣，反而恭敬起身下跪。

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見，豈不是要驚掉下巴。堂堂兩遼副將，軍功之大僅次於秦王趙武，除了皇帝趙德，誰還有資格讓其下跪？

老人正是以一己之力傾覆大秦王朝，鑄造天下亂局後，隱居紫柏山多年的白留疑。

世人隻知白留疑種種令人髮指的事蹟，卻不知其為何能算得天下之事，為何能改變引導王朝趨勢走向。

白留疑自己給自己倒上茶水，吹去漂浮的茶葉渣，冷不丁問道：“徐小子，可是心有不滿？”

貴為兩遼副將軍，手握數十萬大軍的徐楠一瞬冷汗直冒，聲音都變得顫顫巍巍，“小子不敢，老祖宗就是要取小子的項上人頭，也一定有老祖宗的道理，小子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白留疑略感滿意，喝下茶水後，將茶杯放在桌上，這才為徐楠解惑，“趙武當年落難，被鄧小子撿了去，那姓鄧的孫女眼光真好，和趙武生了個孩子，叫趙顯徽，算起來趙空明隻能算二子。”

徐楠並非蠢貨，根據秦王府明麵上為人所知的事，想清楚了一切。

徐楠壯著膽子開口道：“老祖宗是想栽培此人？”

白留疑沉默不語，隻是盯著這個匍匐在地的將軍。

徐楠後背已然濕透，汗水通過額頭，流向地麵。

白留疑終於開口，“這世上還冇有能讓老夫用心培養的人才，你徐楠不行，趙武不行，劉繼麟同樣不夠格，一個乳臭未乾，臉上無毛的小子，就更不配了。”

“徐楠，老夫知道你對此事心有不滿，也知道你這些年手握實權，覺得自己終於有希望擺脫我了，這可以理解。”

“你以為老夫當年隻是四處雲遊，這裡種個瓜，那裡點個豆，隻是運氣好纔有這般威名，這很正常。”

“老夫隻告訴你一句話，能讓你成為兩遼將軍，就能讓你成為階下囚，叫這天下再無你容身之處。”

徐楠嚇得連呼吸都凝滯幾分，他如何敢忘，當年那個號稱隻帶三萬人就能將突厥遊牧民族儘數趕去極北冰原的李成紀，正是被老祖宗佈局害死。不然，自己根本冇機會成為兩遼將軍，甚至連豎壁清野的計策，也是老祖宗提出。

若是被老祖宗當成棄子，徐楠相信自己未來有一天會突然發現死到臨頭，屆時連補救的辦法都冇有，甚至不知是老祖宗在背後布的局，這纔是最可怕的。

徐楠趴了足足一個時辰，儘管他知道老祖宗半個時辰前已經離去，還是直到現在纔敢抬頭。因為跪的太久，雙腿發麻，一時間根本站不起來，他便頹然坐在地上。

直到現在，徐楠才因為汗水而感覺到冬天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