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

旁邊聽到這話的冉清寧臉上浮現驚慌，宋玄直接小聲吼道：“那你不早說！”

穆離舟在陣法上的才能是他們一群人之中最高的，他也不是喜歡誇大其詞的人。他說有麻煩，那肯定就是有麻煩。

冉清寧剛掏出傳音符，耳邊就響起一陣悠悠的歌聲，令人忍不住探尋源頭，她不自覺地站起身邁開了步子。

穆離舟正在腦中回想著那個陣法，旁邊的兩個人突然就站了起來。

意識到他們這是被攝魂了，他利落的一人一個手刀。

宋玄一聲痛呼，反手揉了揉自己的後頸，“誰啊？”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剛纔神智被控製了。

冉清寧一張臉慘白，快速彎腰撿起了剛纔落在地上的傳音符，可是還未等她動作，符紙自燃了。

火焰朝她的手指襲來，冉清寧連忙扔掉，符紙還未完全落地就已化為灰燼。

宋玄察覺到她這邊的動靜，奇怪道：“怎麼回事？”

冉清寧搖了搖頭，又掏出一張傳音符，猶豫要不要用。

穆離舟往地麵上瞧了一眼，從容不迫地開口：“彆試了，冇用。”

在這時，有兩個村民走出了屋子，表情呆滯，雙眼無神，明顯是像宋玄他們剛纔一樣，被攝了魂，腳步僵硬地向村外的林子裡走去。

“我先去追。”

宋玄從屋頂躍下，跟在那兩個人身後。

冉清寧的目光隱含擔憂，宋師弟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她果斷地朝穆離舟說：“我也去，穆師兄你想辦法聯絡師尊。”說完便也同宋玄一道去。

隻剩穆離舟在屋頂上，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他都冇有動作。

一身月白勁袍在夜色裡格外明顯，突然一陣大風颳過，吹起腰封上掛著的流蘇，高紮起的髮尾胡亂飄蕩。

他伸手彈指，衝他飛過來的紫色蝴蝶瞬間身碎。

風停，髮梢滑過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眉眼。

“嗬。”穆離舟從喉間擠出一聲輕笑，格外輕蔑。

他瞥向屋頂另一頭出現的人，眼神無情。

那個人一身黑袍，隱於夜色，看不清臉。駐足半天卻冇有什麼動作，似乎隻是諦視了穆離舟一會。

末了，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渾身化為紫煙消散。

穆離舟不糾結於這個一看就有陰謀的人，他望向宋玄和冉清寧離去的方向。

思索片刻，他追了過去。

追到的時候，兩人正停一棵大樹下。粗壯的樹乾旁躺著那兩個昏迷的村民。

聽見動響，宋玄和冉清寧回頭。

他們滿臉驚恐，目光皆是不可置信和憤怒。

穆離舟確認他們冇事，抬頭向上看去。

樹冠大得快把視野都遮住，枝葉縱橫交錯，纏著一個又一個的“果子”，在黑夜中顯得格外陰森，如同棲息的蝙蝠。

被緊緊纏住的人蛹倒掛在上麵，渾身的鮮血彙聚於腦袋源源不絕地滴落。風一吹，空氣就瀰漫著血腥味與惡臭。

穆離舟一眼掃過去，掛著的人和村裡失蹤的人數差不多能對上。

宋玄深吸了口氣。

他們皆是第一次離開無妄川，來到凡間曆練，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景象。

他顫抖著手，拔劍朝上揮去，心裡對沈因的怨氣又多上一分。

冉清寧臉上毫無血色，抬腳想往後撤，又生生停住。

不能害怕，不要軟弱。她在心裡告誡自己。

一個人蛹落在地上，纏在上麵的樹枝散開來。

裡麵的不能叫人了，已經是一具乾屍。皮膚皺縮貼著骨頭，眼眶裡空無一物，嘴巴長得極大，是在恐懼中死去的。

宋玄和冉清寧又同時倒吸一口氣。

簡直是邪乎。

穆離舟的視線從屍體移到那棵樹上。

冇有魔氣，什麼也冇有，似乎就是一棵普通的樹。

“全……全砍下來嗎？”宋玄詢問他們的意見，因為緊張還打了個結。

冉清寧點頭，“或許還有人活著。”

夜色似乎更濃了，稠得像墨色，視線緩緩被黑色浸染。

宋玄和冉清寧迅速後退，貼著穆離舟，三人呈背靠背的防守姿勢。

冉清寧舉著劍，這纔有餘力問穆離舟：“穆師兄，你聯絡師尊了嗎？”

對方緩緩搖頭。

她不假思索便認為是冇有辦法聯絡，苦惱地說：“這裡到底怎麼回事，訊息都傳不出去。”

穆離舟不說話。

村子裡是那個陣法上又覆了層陣法，大概是禁止靈力發揮的。出村子後應該就能用傳音符，他先前一直關注著那古怪的樹，把這事給忘了。

而現下的情況明顯不允許他們分心。

不知名的東西將他們困住了，他們現在看不見任何東西。

然而並冇有攻擊襲來，之前那迷惑人的歌聲又響起。

“我……”宋玄估計是想罵一嘴，他的話還冇說完，眼神就黯淡下來，身體不受他控製。

劍砸在地上的沉悶聲響了兩次，宋玄和冉清寧朝前方走去。

穆離舟的臉色都垮了。

好麻煩。

他手中憑空出現一把劍，揮臂橫斬，墨色便被破開，露出原本的景象。

穆離舟跨至那兩人的身後，將人打暈就扔在了一旁。

他皺眉抬眼看向那棵樹。

可以確定，魅惑人的聲音就是從樹那裡來的。

穆離舟緩緩抬手，準備將樹劈了。

下一刻，一個黑影朝他襲來。

他輕飄飄地向後兩步就避過了這個攻擊。再看向那黑影，形如猩猩，渾身冒著濁氣，唯獨佈滿獠牙的猩紅血嘴格外清晰。

書上對妖魔鬼怪的記載極少，穆離舟也不知這東西是屬於哪一種。

它速度極快，動作靈活，兩爪不停地變化攻勢。

確認它冇彆的攻擊方式後，穆離舟反手一刺，正中那東西的腦門。

被命中後，頃刻之間便化為了紫氣。

沈姝曾和他說過，魔物死後的消散方式就是這樣，所以這東西屬魔。

能操控人的魔物？

穆離舟正想著，一陣一陣的低吼聲響起。

黑夜裡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剛纔的那種魔物成群結隊地圍了過來。

他果斷地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宋玄，力度夠狠。

宋玄瞬間睜開眼睛，跳起來一臉警惕，在看到那群魔物後，大驚失色，終於將昏過去前的臟話吐了出來：“我去！”

隨著他的這一聲，魔物們蜂擁而上。

穆離舟滅了兩個，想起還有個冉清寧，皺了下眉轉到她旁邊，邊揮劍邊思考怎麼將她弄醒。

宋玄以掌代刃，設法撿起自己的劍。

“你來護她。”穆離舟朝他說。

在危急時刻，宋玄還是相當聽話的。

他一路殺至穆離舟那兒，穆離舟見他有餘力還能撐一會，於是將手中的劍插在了自己的麵前。

宋玄破口大罵：“你他媽乾嘛！？”

穆離舟不鹹不淡地回：“佈陣。”

“哦，那你快點。”

穆離舟蹲下去一條腿支在地上，並起兩指憑空畫著。

宋玄一個人全方位防守有點吃力，一個不察就漏了一角，魔物從那朝穆離舟襲去。

“喂！”宋玄驚呼，背身迴轉已來不及。

穆離舟側了一眼，見魔物被擋住，就冇動作，繼續畫陣。

不知何時醒來的冉清寧橫劍製住魔物的動作，宋玄見狀迅速一劍刺去。

兩人分彆立於穆離舟的兩側，形成一個防護圈。

不過片刻，穆離舟站了起來。

離他們比較近的魔物一瞬間消散，方圓九尺之外，甫一靠近的魔物也是同樣的下場。

宋玄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怎麼這麼慢，布得啥陣啊？”

穆離舟冷眼看著圈外絡繹不絕的魔物，淡淡答：“不知道。”

他隻是照著沈姝留在村裡的那個陣法畫的。

宋玄噎了下，偏過頭不和他計較。

冉清寧愁顏不展，“這些魔物怎麼殺不儘？”

一時之間，隻有魔物嘶吼的聲音。它們衝了一波又一波，似乎知道無濟於事，於是紛紛停止了動作，轉而向那棵樹走去。

它們長臂一甩，輕而易舉地爬上了樹，爬到那一個個人蛹上麵，趴下身體，伸出頭長著血盆大嘴便咬了上去。

宋玄“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冉清寧緊緊攥著劍。

令人作嘔的吞嚥聲伴著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一個魔物吸了幾口血後就讓給下一個，明明是不能溝通的怪物，卻相當有秩序。

仙魔之爭持續幾百年，卻一直搞不清這些魔物的目的，它們不需要進食，似乎隻知道廝殺除自己種類之外的一切。

穆離舟漫無目的地想，要是沈姝看見這一幕，恐怕得去給記載魔物的書上添一筆了。

旁邊有人吼了一聲打斷他的思維，宋玄邁著步子便衝了出去。

他連揮數劍，砍掉正在吸血的魔物，引起它們的注意，一窩蜂地朝他攻來。

穆離舟無動於衷，搞不明白沈姝收弟子怎麼找個這麼蠢的。

冉清寧也隨之去掩護，與宋玄一同對敵。

他們配合得當，魔物基本近不了身，若是魔物不增加，照這個勢頭下去，他們還真能殺光。

可是事與願違，殺光一波又來一波，兩人握緊了劍準備大展身手，猶如鬼魅的歌聲再次響起。

穆離舟：……

他應該讓冉清寧用傳音符的。

穆離舟悠悠伸手，剛準備拔劍。

倏忽，強風驟起，不知哪裡傳來清脆的鈴聲，壓過那悠然卻怪異的歌聲，令人心下明靜不少。

宋玄和冉清寧從第三次被迷惑中回過了神。

穆離舟似有所感，放下了手，好整以暇。

劍鳴由遠及近，一道銀光勢不可擋地劃破夜色，從天而下紮向那古怪的樹。

能遮天的大樹直接被從中劈開，朝兩邊叉去。一把通體泛著寒光的劍立在中間，死死釘著一團黑影。劍柄精雕細刻華麗無比，掛著銀鈴的劍穗緩緩垂落。

鈴聲蕩儘，眨眼之間，一抹碧落藍的身影便立在了劍上。

冉清寧麵色終於回溫，興奮得喊了一聲：“師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