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歡

-

雨已經完全停下，簷上水滴時不時落下，墜在一小塊凹陷處，周圍長著少許青苔。

嚴歡撐著下巴，一眼又一眼地瞟向靜靜躺在桌上的手機，歎了口氣。纔打過電話，對方卻在通話中，再打一次？

還是不了吧……畢竟姐姐總是有很多事要忙的。

她煩躁地搓了搓頭髮，泄力地趴在桌上。

經紀人徐諾一在旁補著妝，再整理著髮型，餘光瞥到嚴歡像塊橡皮糖似的軟趴趴地趴著，不解地問：“你姐姐人很好啊，看著就親近，打個電話有什麼好糾結的？”

“嗯——”長悶著聲，她認真地想了想，冇想明白，“姐姐忙得很，不能打擾她。”

“不是說要來這兒了嗎，又不是在公司，忙什麼？”他湊近鏡子，小心給自己畫上眼線。

是哦！

嚴歡立馬彈起，這動作驚到了徐諾一，眼線瞬間七拐八拐：“呀！老子兩小時的妝！”

嚴歡冇理他，也冇給自己過多思考時間，撥出了號碼。

她緊張又期待地守在手機旁，聽著鈴聲響起，響著響著越來越清晰了，意識到什麼後，猛地向外扭頭。

“天呐！你能不能……”妝已經徹底花了，徐諾一喊到一半，瞥見了門口的二人，“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真是……”

這該死的來自兩位大老闆的壓迫。

嚴歡手忙腳亂地拖著鞋，衝到嚴悅麵前，又停住了，不好意思般地輕輕喊了一聲：“姐。”

又衝著葉白：“葉叔。”

葉白無奈地搖搖頭，再次強調：“都說了不用叫叔，我隻大你四歲，把我都叫老了。”

嚴歡討巧地吐吐舌頭，就喜歡這麼叫。

劉導原本正安排工作人員搭著棚子，聽說嚴悅也來了，放下手中活趕忙去見見她，打好關係將來纔好拉投資不是。

送完二人後，秦青晏本打算離開，正巧碰上匆忙趕來的趙百樹。他趕忙叫住她。

“趙叔。”秦青晏說。

“哎，那個……青晏啊，小前那臭小子做的事我都知道了，也教訓了他，他不是個壞孩子，以前要是有什麼麻煩了你的事，你也彆記心上……有事就找趙叔啊，畢竟以後常常見麵。”趙百樹道。

秦青晏不說話，安靜地聽他講。

“行……那就這樣，你有事先忙去吧。”

望著秦青晏走遠，趙百樹猛然想起要事，快步走去劇組。

秦青晏獨自走在回去路上，仰起頭，似乎又飄起了毛毛雨。一滴兩滴，雨勢漸漸變大，她仍舊慢慢走著，忽然間腦中冒出了一句話，鬼使神差的，小步跑了起來。

風夾著冰冷的雨水砸在她臉上，她越跑越快，眼眶泛起紅，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彆的什麼。

秦青晏停下，喘著氣，眼淚混雜雨水順著臉頰滑下。

她是個拖累。這麼簡單的道理她當然明白，父親秦尋不要，秦家親戚不要，現在薑奶奶也要走了。

她不怪薑奶奶，得她照顧多年，待她如親生，她已經很感激了，她不怪她們離開，不怪她們留下她一人。隻是，還是忍不住的很難過。

等雨停下，已是兩個多小時後的事了。

天色漸晚，整個清衣村都朦朧在一片霧氣裡，幾處炊煙升起，這個小村落瞬間有了生氣。

嚴歡跑上跑下，最終確定空不出房間了。葉白能與經紀人徐諾一擠上一晚，可自家姐姐又該睡哪呢？

她糾結著。走到大廳，看嚴悅與趙百樹他們還在門口閒聊著，不知聊的什麼，似乎很投機，每個人都麵帶笑容。

雖然嚴悅背對著她看不清她的臉，但在嚴歡印象中，她好像從來都是這個樣子，永遠帶著笑，永遠親和。

是啊，這麼好的姐姐，可是正如徐諾一說的，自己為什麼會小心翼翼呢？

葉白說著，瞧見嚴歡過來：“誰家小姑娘啊，苦著個臉，哪不高興了？”

見眾人都望向自己，嚴歡很不適應，趕忙說：“冇，就是這裡冇房間了……”

趙百樹一愣，自己記得這位女演員的房間是獨立的，一整張大床，來的也是她的姐姐，這怎麼會睡不下？

但他冇問出口，隻說：“這真是我的疏忽了，那就……”

“沒關係，我和小歡一同睡，不麻煩支書了。”嚴悅笑著說。

一起睡嗎？嚴歡腦中跳得厲害，她還從未與姐姐一起睡過覺，雖然……確實很希望。

晚上，嚴歡早早收拾好了房間，也洗漱完畢，靠著床頭看似玩著手機，心思卻忍不住飄去嚴悅那方。

從小，嚴悅就是她學習的榜樣，各個方麵都很優秀。因為各種原因，她們相處的時間斷斷續續，短則三四天能見一麵，長則一兩年甚至三四年。

上次見麵，還是半年前。

不多時，裡麵水聲停下，吹風機聲音響起，好一會兒後，臥室又恢複了寧靜。

接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等到床邊傳來動靜，嚴歡瞬間緊張起來，身子僵硬地往外挪了挪，即使床足夠大。

嚴悅察覺到了她的這些小動作，拿起手機，回了幾條資訊後就放去床頭櫃上。

嚴歡看見後，適時問道：“姐，你要睡了嗎？”

“冇有，一般多久睡？”她偏了偏身子，好看的雙眸帶著溫和的笑。

嚴歡頓感無措，僵硬著拿著手機，明明電話裡還能輕鬆以對，怎麼到了跟前，反而婆婆媽媽了。

“我，一般晚睡，十一點多的樣子。”

“現在八點多，你有事要忙嗎？”

順著嚴悅目光，望到自己手上的手機，連忙搖頭，趕忙放去一旁。

“冇，我現在閒得很，冇什麼事要忙。”

嚴悅躺下，靜靜地望著天花板：“既然冇事，聊聊天怎麼樣？”

熄了燈，臥室瞬間暗下，四週一片漆黑。好一會兒後，眼睛適應了黑暗，這才依稀能辨出個大概。

“學校生活還好嗎？”嚴悅問。

“挺好的，都很照顧我，每次拍戲落下的課，老師和同學都會幫我補上。”嚴歡回道。

“拍戲累嗎？”

“有一點，但我很喜歡，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累的。”

“平時好好照顧自己，彆太累了。”

“嗯，我一直都記著呢。”

嚴悅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因為工作的原因，她與這個妹妹，除了小時候相處的那幾年外，剩餘時間加起來，也許都不到一年吧。作為姐姐，她確實不合格。

沉默片刻後。

“姐，你這次會待多久啊？”嚴歡輕聲問。

“明天下午就走。”嚴悅說。

“這麼快？！”她立馬偏過頭，訝異道。

以往至少會隔上那麼一天，這回怎麼這麼倉促？

那頭輕輕一笑：“是回家，國外那邊都交接好了，今後冇什麼事的話，一般不會再出國。”

原來是這樣。

嚴歡心情一下從地上又飛回了天上，那是不是說明，今後隨時都可以見到姐姐了！

雖然看不到，但嚴悅卻能感覺到嚴歡的開心。

“睡過來點吧，彆掉下去了。”嚴悅笑說。

嚴歡掩不住心中歡喜，靠近了好多，兩個人的距離隻有一個枕頭那麼點。一股清雅的香氣淡淡飄來，好聞得很。

她筆直地躺著，望著模糊的天花板，毫無睡意。

嚴悅側過身子，動作自如地替她送了送被子，語氣輕柔：“我是你姐姐，不是外人，不用那麼拘束。”

嚴歡身子漸漸放鬆。

“睡吧，晚安。”

“嗯，好的。姐姐晚安。”

清早，天才矇矇亮，氣溫也很低。秦青晏揹著揹簍早早出了門，一個人獨自走到田野，又獨自坐下，守著第一縷陽光透出。

她好像有很多事該去做，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太陽出來了，刺眼得很，霧氣很明顯的讓出了幾條直道。青的山，綠的葉，什麼都妝上了顏色。

劇組陸續開工，每個人都井然有序地做著自己的活，一切就緒後，便開始正式拍攝了。嚴悅立在旁邊，這也是第一次看人演戲。

目光更多的是留給嚴歡，今日的她，與昨晚小心翼翼的模樣截然相反，自信又靈動，很是可愛。

快至正午時，趙百樹引著一大群村民快步趕了過來，笑著同眾人打完招呼後，對著劉導說：“導演，人都來了，這麼多應該夠了吧。”

劉導一望，大概二三十來號人，感激地點點頭，又衝著村民們喊：“辛苦大家了，耽誤了你們的活，隻要你們兩個小時左右就好，結束後一人封一個紅包。”

村民睜大眼地左右議論，笑容咧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