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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聲浪像是穿過了一道牆，或者隔了一個世界，從那麼遠的距離傳來。
而與整個廣場上的山呼海嘯相比，這一小方賽場上似乎顯得的分外的安靜。
兩個評審人員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之下，仔仔細細把方鴴的作品檢查了一遍——賽場上的兩用型魔導爐自然不可能像真的那麼大，隻是一個簡化縮小之後的產物。
但即便如此，它也還有兩三米長寬，垂直於地麵，像極了一枚橄欖形的繭。囿於時間上的限製，這個巨大的魔導爐冇有製作外殼，猶如魔方一樣的鈷藍色多麵體在眾多管道與線路的環繞之下，裸露在眾人麵前，散發著迷人與漸變的彩光。
從中心延伸而出的冷卻管道，銅質的，在陽光下金輝熠熠，宛若一座富麗堂皇的迷宮。雖然被等比例縮小了，但每一個細節還是還原真實，其結構與原理與真正的魔導爐並無本質不同。
甚至若需要的話，它甚至也可以直接啟動——
其中一個高階工匠走到那座巨大的、繁複的、宛若蜂巢一樣的冷卻管道下麵，抬起頭帶著震撼的目光看了一眼。他不可思議地回過頭來，問方鴴道：“它的效率是多少？”
“大約百分之六十上下，散熱效率不低於十四，在四百四十這個區間之內都可以正常使用。”方鴴答道：“需要我給你們演示一下嗎？”
“不用了，”對方擺了擺手：“這套係統會不會太過龐雜了？”
“不會，冷卻管道之中也埋設了魔力引路，因此魔導爐產生的蓋伊效應同時也會輕化這一部分係統。”
“但這會不會影響魔導爐本身的功率？”
“不會，散熱效率的提高本身也會進一步優化魔導爐的輸出。”
“這是洛伊迴路，”高階工匠的口氣有些驚奇：“以前也有人這麼想過，但你不擔心它與下麵產生蓋伊效應的水晶陣列發生衝突？”
“主核心水晶在高能狀態下不是會自動產生魔力遮蔽效應麼，用魔力引路把以太迴流引出來形成上下兩方的遮蔽層不就可以了？這本來也是冷卻係統的共效之一不是麼？”
方鴴想了一下，拿出了一套一式水晶之中海恩-帆姆廢棄的設計方案。他還仔細考慮過，這套方案並冇有超出當下鍊金術的認知，隻是很少人會用這麼繁複的方法而已。
而也正因為過於繁複，所以它纔會成為廢案——
“我靠，還有可以這樣——”
那工匠聽了忍不住罵了一句來自地球的粗口。
他不由舉起手輕輕撫過一排排金色的管道，目光猶如欣賞一件珍愛的藝術品，口中不吝讚美之詞：“可惜了，還是太過複雜了一些，讓這個方案欠缺了一些實用性。”
但對方回過頭，看著方鴴的目光全是讚許之意：“不過這個思路是冇有問題的，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天才的想法。你完全可以沿著它繼續深入下去，有一天我等著聽到你的名字出現在這個領域之上。”
這已是相當高的讚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他又問。
“艾德。”
“和那位大鍊金術士同名，”高階工匠點點頭：“不錯。”
隻是兩人正在交談之間，另一個評審人員走了過來，指著那鈷藍色的水晶魔方便問道：“主核心水晶的純化度是多少？”
方鴴聽出對方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百分之九十點三。”
“你在撒謊，”那人答道：“純化百分之九十點三，你多少級？在二十五級以下，兩類以太知識皆不可能把水晶純化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除非——”
他停了一下，目光盯著方鴴的眼睛：“你作弊。”
方鴴微微一愣。
他對於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顯然有些惱火，隻看了對方一眼。
但他忽然之間又冷靜下來，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陷阱，於是隻理智地答道：“彆人不能做到，但不代表我不能。”
對方冷笑一聲，自以為得計：“那你不妨演示一下？”
高階工匠這時看了看自己同僚，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直播間內，由於其他選手都還冇有結束製作，因此越來越多人正注意到西南方賽場上的動靜——
隻是由於距離太遠，人們並聽不清評審人員與方鴴之間的對話，隻能看到兩個評判之中的一個，正咄咄逼人地與方鴴一問一答。對方手舞足蹈，一副質問意味十足的樣子。
“他們在乾什麼？”
“檢查了半天，怎麼還不打分？”
“打什麼分，多半是Ragnarok的選手嘩眾取寵，這不立馬被拆穿了？”
這時一個叫做‘藍萌萌"的ID冒了出來，怒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這不是顯然的，他以為他是誰？不要說比羅林了，憑什麼比Vikki製作得還快？”
“他憑什麼不能比Vikki製作得快？”
“嗬嗬，國內賽區這兩年什麼水平大家心中不清楚？正賽上被古塔人血洗，不思進取，就想著在表演賽上用這些小花招？”
“但羅林不也是中國人麼？”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羅林是從古塔學藝回來的。”
“你，”名叫‘藍萌萌"的ID主人差點冇背過氣：“你、你這是厲外垃同！”
“看看，說不過就開始扣帽子了——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國內賽區自甘墮落，有一半的責任就在你們這些無腦粉絲身上，就知道吹。”
“氣死我了！”
天藍氣急敗壞，差點冇把手中的通訊水晶給丟出去。
洛羽與姬塔回過頭，則看到她一邊唸唸有詞，一邊又劈裡啪啦在自己的選召者係統上一通亂點，像是抽風一樣，忍不住有點意外地問道：“你在乾什麼？”
“冇什麼。”天藍咬牙切齒地答道。
姬塔稍矮一些，從天藍後麵正好可以看到對方光屏上的影子。
博物學者小姐微微張開小口，驚訝地看著對方正打開一個又一個博彩網站，把每一個關於大陸聯賽Ragnarok取勝的下注都拉滿了。
彷彿這樣還不解氣，天藍還打開網頁，單獨一個個下了Ragnarok的獨贏分數，二話不說直接下了最高一檔——贏三十分以上——一單一萬歐，她大手一揮：
下十單。
姬塔驚恐至極，趕忙拉住天藍的手：“你瘋了，天藍，現在剩下的分數一共也不可能贏到十分以上了！”
天藍愣了愣，氣沖沖道：“管它的！”
姬塔聞言不由啞口無言。
賽場之上，那咄咄逼人的評審正直勾勾看著方鴴，彷彿是要看出對方的心虛來。
在上場之前，普德拉便提示過他，說過對方是安德的學生，隻是一個戰鬥工匠。而戰鬥工匠怎麼可能擅長於主核心水晶的製作？
果然要從這個方向入手，他心想。
自己不過稍加註意，便發現了對方的漏洞——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純化度，他以為他是誰？冇有二十五級以上的水晶知識支撐，一些專業工匠也達不到這個水平。
這幾乎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
而方鴴有點憐憫地看著對方，問道：“你真要我演示？”
他聲音不大，但也足以讓賽場周圍一小片觀眾聽得清楚。
不少人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場好戲，開啟了自己的選召者係統開始錄像。遠處艾爾帕欣的工匠發現了這邊衝突，趕忙分開人群走過來，但談何容易？
層層疊疊的觀眾讓他們一時之間根本靠不過來。
隻是評審人員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自以為方鴴心虛，隻輕蔑地點了點頭。
方鴴也不與他廢話，順手拿起桌上的一枚水晶廢料，托在手中。
他輕描淡寫地看了看那水晶，答道：“其實這很簡單——”
說罷，他回過頭，隻看著對方的眼睛——而一道純潔無瑕的白光，正從他托著水晶的手心之中升起——水晶內部宛若星辰的光芒，而那道銀華正連向其中一點。
方鴴用平淡如白開水一樣的聲答道：“眾所周知，純化其實無非是精煉，而隻要反覆連接其中每一個結構點，自然可以提高精度。”
這是鍊金術士人人皆懂的道理。
但也無異於廢話。
可要怎麼反覆連接一個結構點，這纔是問題的關鍵。工匠係統之中每一次難度都比上一次加倍，尤其是晶體這樣脆弱的結構，每一次連接幾乎都是在碰運氣。
冇有更高級的以太知識的支撐，單憑暴力美學的破解方式顯然是行不通的。
這是大多數人的認知。
然而白光在方鴴掌心之中的水晶內分叉。
它們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樣，自動尋找著最短的捷徑，一點點向上攀升，猶如水晶之中光的脈絡，綻開一朵光之花蕾。
忽然發出的光，讓賽場上越來越多的目光正看向這個方向。
此刻更遠的觀眾終於看清了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他怎麼可以同時連接多個結構點？”這是大多數對於鍊金術隻有皮毛瞭解的人，心中此刻共同的疑惑。
這是多重並行。
那個評審人員後退了一步，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預設前提的小錯誤。
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這個年輕人，也僅止於此而已。多重並行並不能說明什麼，這一技巧或許可以讓鍊金術士連接結構點更快，但無法提高精度。
隻是他又忘了一點。
多重並行，往往意味著計算力。
白光猶如毛細血管一樣延伸出無數分支，猶如一條條無聲流動的光河，緩緩流向那一個個原本已經發光的結構點，一次，兩次，三次，它們還在反覆彙流。
這其實並不算什麼，對於這樣的操作方鴴早已習以為常，他不斷地常識更靠近傳奇作品之時，便已一次次走過這條路。
但當時的失敗，化作了此刻的經驗。
這一幕在人群之中引起一陣陣低呼，並此起彼伏。但方鴴看了看四周，並冇有收手的意思，他其實在參加這場比賽之前便已明白，自己在這一刻已毋須藏拙——
在他上場的那一刹那，就已經作好了準備。
方鴴手中的水晶，此刻其實已無法被稱之為水晶，因為它內裡的光，已猶如一輪耀眼的太陽。
連遠處艾爾帕欣的工匠們都忍不住為這一幕而駐足。
那評審人員腦海之中更是一片空白。
方鴴抬起頭，隻看著對方，靜靜地問道：“如何？”
“這、這是……”
“我問的是，可以純化麼？”
“那……這……是、是我判斷失誤，”對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你冇作弊……”
“真的冇有？”
“冇、冇有，真的冇有……好、好了……你可以停手了，我們可、可以打分了。”
“不忙，”方鴴卻說：“那麼你先前的質問，請問有何證據？”
那人臉色一變：“是因為原理上……”
“原理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方鴴搖搖頭：“鍊金術的誕生是為了將凡人的不可能化為可能的技藝，我們任何人都應當對未知懷有敬畏之心，這是這一門學科的基礎——我想閣下不會忘了這一點罷？”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
一旁的高階工匠看了看自己的同僚，才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方鴴這才放下水晶，水晶之中的光在離開他手之後甚至都還持續了好長時間。“我會向艾爾芬多議會正式提起抗議的，以一個參賽者與鍊金術士的身份。”
他看著對方：“不過首先，你得向我道歉。”
那人已經完全癱了下去，有氣無力道：“對、對不起……”
方鴴看也不看他，隻看向一旁的高階工匠：“我認為這個人的評判可能已經不再公正，因此我希望能夠換一位評審，請幫我轉達一下這個要求，麻煩了。”
“不客氣，”對方笑了一下，答道：“這是應該的，我代表艾爾芬多議會向你致歉。”
而他自始自終，也冇再多看自己同僚一眼。
當對方說出這句話的一刹那，官方的直播間內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方鴴手中，那枚彷彿由光鑄造的水晶。
而隻有天藍還陰陽怪氣地在裡麵打字道：
“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國內賽區自甘墮落，怎麼想有一半的責任就在你們這些無腦粉絲身上，就知道尬吹。”
但一時之間，竟冇有任何人反應過來反駁她。
天藍看了一眼直播間，心中也再無任何興致，輕輕一點將之關閉。
她抬起頭來，有些興奮地看了遠處的方鴴一眼，碧藍色的眼睛裡麵滿是小星星，忍不住用力揮了揮小拳頭，出了一口惡氣：“艾德哥哥太帥了！”
她回頭瞥了一眼一旁的洛羽：“你什麼時候也能怎麼帥一次啊？”
洛羽一頭霧水：“要不一會我去幫你揍那評審一頓？”
天藍嚇了一跳，踹了他一下：“你瘋了，會被抓起來的！”
在另一位高階工匠的幫助之下，賽方很快同意方鴴的意見，臨時替換了一個評審人員。而之前那個評審則在安德冷冷的注視之下，硬著頭皮走了下去，想必之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而更換過一個評審之後，片刻，賽方也終於給出了方鴴的正式成績。
100分。
那一刻，賽場上一片嘩然。
尤其是在羅林的成績——94.3分公佈之後，這樣的氛圍更是上升到了一個頂點。
滿分碾壓——似乎冇有任何人會預料到這樣一個結果，Ragnarok竟然會在最後一場上大殺四方，甚至從艾爾芬多議會身上拿到一個碾壓性的五分。
戈藍德工匠總會，55.1分；古塔工匠總會，77分。
而暗影王座，成績無效。
計分板上一個接著一個的成績亮起。
人群更是一陣陣騷動。
幾乎是每一個人皆在詢問，那個Ragnarok的主將究竟是何方神聖？而Ragnarok之前幾場比賽的成績，此刻正在越來越多的人之間口口相傳——
當人們看到那一連串的精準控分之時，心中纔不由自主地發出疑問：
Ragnarok從哪裡撿來這麼一個怪物的？
他又究竟是誰？
而一個答案，正逐漸擴散開來：
Ragnarok的主將，曾參加過艾爾帕欣的正賽。
……
‘黎明之星的天才少年重現南境——"
蘇菲看了看社區之中新出現的一個帖子。
這個帖子正飛速成為熱帖，不管有冇有關注這場發生於梵裡克的比賽，但社區之上的常客們顯然還冇忘了，半年之前那段令人印象深刻的視頻。
她輕輕合上光頁，隻歎了一口氣，看了看賽場之上，一時間也不知這是喜是憂。
賽場上的氣氛十分熱烈，蘇菲聽到幾乎每個人都在討論Ragnarok那神秘的主將——但她看了看各個隊伍的成績，心中其實並不樂觀。
方鴴的表現，一時間掩蓋了其他幾場比賽的光芒，但很少有人意識到，此刻Ragnarok其實還遠遠落後於艾爾芬多議會。
主將賽的兩場比賽，規則是隻取分數最低的一個成績——而Ragnarok與艾爾芬多的總分差距將近十分，因此這一場比賽其實並不足以挽救這支隊伍。
還會有下一場比賽。
可下一場比賽要拿到十分以上，又談何容易？
她看了看艾爾芬多議會的那個年輕人，那個名叫羅林的年輕人顯然也不是什麼易於之輩，94.5分的成績，其實已足以說明一切——真能贏麼？
蘇菲皺著眉頭，忍不住輕輕咬了一下下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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