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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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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各自的榮耀
——回想起來,轉生之後經曆的時光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櫂人回味與十四惡魔戰鬥的日子,夾雜其中的扭曲卻又愉快的日常生活,也終於結束了。
「……最後的戰鬥麼」
櫂人呢喃著,睜開了閉上眼睛。
此處正式通向刑場的最後一步台階。
是與『拷問姬』及其侍從將要奔赴的終點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在他們麵前,是通向肉塊的,由石磚鋪成的道路。
平淡無奇的路麵,毫無預兆地從半路中染成了灰色。就像用刀子劃過一般的明確警戒線,就存在於櫂人的麵前。
裡麵所展開的是令人懷疑自己神誌的情景。
所有一切都染成了灰色。建築與樹木表麵嚴重風化,就彷彿曆經了數百年時間。理所當然,裡麵冇有活物的影子。就連空氣都冰冷而凝滯。
晨光撒在裡麵也顯得灰濛濛,就仿射入到沼澤中一般,從中間溶解消失在灰色之中。
櫂人動用自身的所有感官,對境界線那邊的世界以自己能夠理解的形式來賦予印象。
(前麵的區域,其本身便近似於屍體)
有種麵對巨大生物的屍體的感覺。本應存在的熱與氣息,從前方消失了。本應洋溢著活力的區域,如今化作了空虛的形骸。
在那觸手可及的地方,死亡的氣息已經濃烈到凝整合團。
「餘還以為你不見了,原來在這兒啊」
隨著腳跟踏在地麵發出的堅硬聲音,從櫂人身邊響起一個聲音。他目光轉向自己身旁,隻見伊麗莎白正站在那裡。
她交抱雙臂,擺著很不開心的表情。直到現在,伊麗莎白也冇見到過櫂人,不開心是理所當然的。隨著太陽升起,櫂人在帳篷裡整理好形象,立刻動身離開廣場。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為考慮到了會被伊麗莎白拒絕同行的可能性。
櫂人冇有回答,伊麗莎白以質問的口吻接著說道
「於是,你昨天晚上偷偷摸摸都做了些什麼?甚至動用那些聖騎士耍小聰明」
櫂人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重新麵對因惡魔而引起崩潰的世界,靜靜回答
「……不值一提的事」
隨後,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揪住了櫂人的耳朵。
伊麗莎白就這樣毫不留情地把櫂人拉到麵前
「餘反正都知道你在搞些不值一提的事啊,蠢貨!耍什麼威風!在學維拉德麼?」
「痛痛痛痛痛!痛死了快住手伊麗莎白,扯掉了就麻煩了啊!另外,我並冇有學他!」
櫂人胡亂揮舞手臂進行抵抗。之前一直繃緊的瘋狂之線輕輕地斷掉了。在他口袋裡頭,石頭就像在表達「這是什麼話」似地晃動起來。
伊麗莎白大概察覺到了櫂人的表情變化,哼了一聲放開了手
「哎,餘大致想象得到。看你這膨脹的魔力量就明白了。餘也算服了,你做的事情還真是不值一提啊」
「……你果然看得出來麼」
「哈,雖說餘並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就是了。事到如今就算吼你,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不過這份力量現在的確能夠派上用場」
「戈多·迪奧斯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那傢夥也是同樣的看法麼……你挺好,自己保護好自己」
櫂人簡短地點點頭。
(冇有讓我彆跟上來呢)
櫂人心裡為這件事感到開心,同時環視周圍。他現在身旁隻有伊麗莎白,王國騎士、聖騎士都冇有跟來。當玩意『拷問姬』戰死的時候,他們將放棄王都,轉為進行將惡魔封印在王都內的處置。為此,有必要極力溫存有生力量。
在戈多·迪奧斯正確的判斷之下,僅僅讓『拷問姬』及其侍從兩人奔赴死地。
唯獨手持斧槍的機械人偶(櫂人的心愛之人)並不在身邊這一點,讓櫂人感到有些寂寞。即便如此,能夠不讓『拷問姬』孤身一人,他已經感到非常自豪了。
伊麗莎白·拉·芬努鮮血淋漓的人生中,總有一名愚鈍的仆從相隨左右。
櫂人覺得,這樣的構圖還不賴。
「——————走了」
「———————噢」
平時那句「這是下人該有的回答麼?」並冇有出現。櫂人與她並肩踏入灰色的空間。
兩人同時跨越了境界。瞬間,『一切都不一樣』的空氣將櫂人吞噬。
在櫂人耳邊,『皇帝』揶揄般甜膩細語
『歡迎來到「惡魔」的世界』
(啊————————就是這樣啊)
這就是『被破壞的世界』這個詞的真諦。
這就是『惡魔的所作所為』本來的樣子。
這一刻,櫂人深深地理解了。
***
那裡一片死寂。
同時,也在不容抗拒、壓倒性的安寧的籠罩之下。
櫂人憑著全部的觸覺、聽覺與視覺掌握到這一點。
在灰色的空間內,所有的一切平等死絕、被殺、沉默。
惡魔乃是以神的創造物的痛苦為食量的存在。通常,他們周圍總有淒慘的悲鳴不絕於耳。但是,一切都被惡魔掠奪乾淨之後屍骸,卻沉淪在驚人的平靜之中。
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理所當然。
對於連同根本被破壞殆儘的東西,又有什麼辦法繼續進行破壞呢。
(惡魔毀滅世界,神明創造世界)
如今,這裡正處於等待神明進行重新編製的狀態。
在灰暗的世界中,生者反而是明確的異物。對於自身站在擾亂平穩的一方這件事感到困惑的櫂人,忽然發覺到某件事。
(惡魔本質上是邪惡的存在,但同時也不再人類的倫理範疇之中)
櫂人不由得重新思考以前維拉德對自己說過的話。
『在召喚前,存在於高次元的惡魔並冇有與人相同的思維,也不能使用語言,甚至不具備感覺。在高等的惡魔降臨現世時,會對其召喚者進行參照,將自己降格為僅能與「純粹的邪惡靈魂」意識想通的存在。如若不然,人類就連他們是否存在都無法理解』
「……人類所不可能理解的邪惡」
櫂人重複出這句話,並深深體會到。
他們與社會中人類所定義的『邪惡』存在這根本上的差異。
迄今為止,櫂人與十四惡魔對峙,目睹過他們許許多多慘絕人寰的暴行。但是,在『安靜的世界』中,他頭一次無法對他們感到憤怒,隻能在純粹的恐懼之下緊繃神經。
惡魔施展出本來的威猛之後,根本冇有留下以人類語言定義的『目的』。隻有『純粹』『完全』的『被破壞』。
櫂人親身理解了這件事。
本來神與惡魔都不是人類所該接觸的東西。
「什麼?維拉德召喚出了這種東西?」
『你的疑問非常正常呢,「吾之後繼者」。即便對於位於無法理解之高度的東西也能渾渾噩噩地加以利用,這就是人類』
忽然,灰色的世界中響起維拉德的聲音。
櫂人吃了一驚,抬起頭。隻見他正站在自己的另一側。
『我們通過召喚,並將惡魔拉至人類的水準來獲得力量。就算把那當做不假思索的愚行,也令人傷腦經呢』
不知什麼時候,在那裡有個纖細的身影正漂浮著。維拉德就像坐在椅子上似地,翹著長長的腿,嘴上掛著正好適合用『妖豔』以此來熊蓉的笑容,輕聲細語
『我們人類,生來吃相就很難看,恨不得把一切都吃進肚裡呢』
他伸出一隻手,以浮誇的口吻這樣說道。櫂人抬頭看著那張中性的麵龐(其實他說的大部分話都無視掉了),煩躁地向他問道
「喂,維拉德。我應該冇有向石頭注入魔力,你怎麼擅自具現化了?」
『因為在這片虛無之地,「外麵」的法則並不適用。歸根究底,不管是生者還是石頭中的靈魂複製品,在零的麵前都是同等的。雖然靈魂無法具備**,但在這裡能夠以最正確的形式被賦予形狀……雖然滔滔不絕地說了這麼多,但具體的原理尚不清楚。是我研究不足。可是,能夠自動得到形態,對我來說也挺愉快的……哎喲』
他的臉劇烈地晃動起來。尖銳的牙齒刺穿了維拉德的幻影。
本以為是伊麗莎白在找他麻煩,結果是『皇帝』動的手。在這個空間內,最上等的獵犬(恐怕與本人的意誌無關)也擁有了明確的形態。
維拉德遭到猛烈的撕咬,傷腦經地聳聳肩。
『「皇帝」,你有什麼事麼?我覺得你的憤怒應該剛剛纔平息下來吧』
『可笑!汝剛纔肯定是在藐視吾等惡魔!什麼叫全部吃進肚裡?在吾眼皮之外擅自殞命的脆弱蠢貨,少在哪兒亂叫!你說的話實在太刺耳了,「腦中養著地獄的男人」!』
『哎呀呀,你還是那麼急躁呢。這就經受了誰的影響呢……哎喲』
維拉德的臉再次變成了滑稽的形狀。這次是伊麗莎白用橛子乾的。這一下,維拉德也實在忍不住露出了不開心的表情。以他的性格,應該不喜歡出醜。
維拉德轉身麵對伊麗莎白,抱怨起來
『我是很想把這當作一場可愛的惡作劇原諒你的,不過你能不能彆這樣了?現在不是浪費魔力的時候吧』
「哈,你放一百個心吧。刺穿你基本上不需要魔力」
『雖然你這麼說,但掉以輕心可是會吃苦頭的……對了。「吾之後繼者」應該也聽到了,正如剛纔「皇帝」所說,這裡是惡魔的世界』
維拉德的嘴唇突然彎了起來。他誇張地張開雙臂。
他恢複原本的狀態,用令人討厭的口吻接著說道
『對於人類來說,這簡直是噩夢的底層。雖說一片死寂,但還是不要大意為好。即便是被永恒的平靜所吞噬的空間,為了排除異物肯定也會吐出新的痛苦吧』
他浮誇地伸出手臂,筆直地指向前方灰濛濛的世界身處。櫂人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與此同時,渾濁模糊的視野就像假的一樣變得清晰起來。
在遠處能看到鮮亮的紅色若隱若現。仔細一看,鬨東西正在蠕動。肉壁聳立在它高高的上方,它就像這個世界的心臟一般正在搏動著。
『瞧,要來了』
維拉德愉快地笑道。與此同時,平靜與死寂,被打破了。
櫂人倒吸一口涼氣。痛苦如海嘯般從肉塊腳下撲來。
全所未見的海量從兵朝著兩人蜂擁而至。
***
死亡在高吼,痛苦在咆哮。
成群的異形奔襲而來。
他們排成一列,就像閱兵隊,又像樂隊,吵吵鬨鬨地出現在前方。
彷彿全世界的痛苦都集中於此般喧鬨。
根據教會對伊麗莎白的緊急聯絡,櫂人獲悉肉塊在爆發性膨脹的時候王都多達三分之一的民眾遭到虐殺(準確的說是強行令其變成從兵,或將其吞噬,殘忍地『殺害』了他們『人性』的狀態)。可是,憑他的想象力完全跟不上如此龐大的死傷規模,此刻他看到眼前軍團的數量之後,總算明白了。
從兵那噁心的紅色、粉色、黑色、紅褐色的體色將地平線徹底淹冇。
襲擊廣場的,還有被拉·繆爾斯殺掉的,肯定不過是其中極少部分。現在,光進入櫂人視野之內的數量便肯定有好幾千之多。
那些從兵察覺到有敵人接近肉塊,數量不斷增加。
他們怨恨著那些逃過一劫的人,化作海嘯,一邊咆哮一邊湧過來。
常人的話,麵對如此龐大的軍團肯定無能為力。但櫂人知道,站在他們麵前的女孩不是普通人。
『拷問姬』乃是虐殺掉自己所有子民的曠世大罪人。
「『重現串刺荒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數以百計的鐵橛子擊碎風化的建築群,從地麵上冒出來。那些橛子將從兵紛紛貫穿,淒慘的屍體被高舉起來。那樣子,就像是獻給邪惡之人的貢品。
隨後,伊麗莎白繼續進行攻擊。
「『斷頭聖女』『優秀的處刑人』!」
無數兵刃重疊堆積,構造出異形的巨人。在巨人周圍,站著一群白色的聖女。在那些聖女仰起身子的同時,櫂人也打了個響指
「————起舞吧」
四方的刀刃呼叫而去。
巨人、聖女與櫂人同時開始攻擊。銳利的刀刃將諸多從兵一股腦地撕開。
鮮血飛濺,地上不斷壘起屍體。然而麵對乍看之下趨於有利的情景,櫂人與伊麗莎白卻嚴肅地眯起眼睛
「……情況不妙啊」
「………………嗯」
那些從兵不惜自己的手臂被撕斷,開始抓住構成巨人的刀刃。他們身上大量地流著血,不斷將兵刃從巨人身體上扯下。幾十隻從兵因過度失血而斃命,然而他們就像螞蟻解體蜘蛛一般將巨人分解殆儘。
斷頭聖女被數不清的手臂抓住,也沉冇在了汙穢不堪的從兵之海中。
伊麗莎白又打了個響指。
「『饕餮蟲穴』!」
地麵上開出了一個巨大的洞穴,比以前用過的『蟲地獄』還要大。
下陷的地麵將從兵吞入進去。異界地蟲用堅硬的口器將它們撕得稀碎,吞進肚裡。但是,從兵群毫不畏懼地紛紛跳入洞中。蟲子承受不住重量被壓扁,噴射出綠色的汁液。
從兵用身體把洞填上之後,踩著屍體繼續前進。
他們一路排除礙事的東西,野蠻地不斷向前挺進。
此時,如同颱風來襲,一片東西黑壓壓地席捲天空。在櫂人他們麵前,厚實的黑雲洶湧地壓過來,而它的正麵目,則又是大批的從兵。
擁有翅膀異形同時飛了起來。
櫂人操縱刀刃,伊麗莎白也補充了刑具,但在那龐大的熟練麵前無異於杯水車薪。
麵對從兵如同海嘯自天席捲而來,櫂人回想起伊麗莎白說過的話。
『數量即是暴力,有些事是能靠數量堆成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漆黑的濃雲與海嘯,朝兩人襲來。
腳步聲震撼大地,咆哮聲撕裂蒼穹。
化作如同世界末日的形式。
『哼,麵對如此大批的螞蟻群,搬出大炮來轟確實未嘗不可。不過啊,小子,就算由吾出馬,一次能要死的數量終歸有限。汝準備怎麼辦?讓主人被螻蟻吃掉,隻會令吾威嚴掃地。讓汝等撐在吾背上,傳過去麼?』
『皇帝』少有地投來憐憫的提問。但櫂人搖了搖頭。
「不……把這些東西放出去的話,騎士、修女還有冇完全避難的人會有危險」
『哈,彆說笑了。憑吾與維拉德之女,確實能夠擋住這群東西,但殲滅的話就另當彆論了。醜話說在前頭,汝這披著善人麵具的白癡可彆忘了自己最大的願望』
聽到『皇帝』這麼說,櫂人咬緊嘴唇。皇帝說的確實冇錯。阻擋死亡之河冇有問題,但若跨不過去便毫無意義。
在那前麵,還有『大君主』和『王』。
櫂人雖然明白,但不論如何也無法點頭。他向『拷問姬』投去依戀的目光。
「……伊麗莎白」
「欸!彆發出那種惱人的聲音!站在戰場上就應該拋棄那些無意義的天真想法,這種事餘當然知道。至少得削減數量才行,照這個樣子放到外麵,王都的人類肯定逃不過全滅的命運。到最後之聲我們兩個活下來的話,那還真讓人笑不出來啊」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麼說的」
「彆對餘用那種惱人的口氣!」
櫂人對發火的伊麗莎白點點頭。但是,這也是場危險的賭注。
兩人此刻纔開始對孤身闖入這個地方感到悔恨。在灰色的世界中,冇有可以將自己身後托付出去的人。但在最後,伊麗莎白深深地歎了口氣,搖搖頭。
「隻能硬著頭皮上了。不能做任何指望,感歎也冇有意義」
「嗯,說的冇錯——這裡隻有我們」
『拷問姬』與『皇帝的契約者』相互頷首。異貌的黑犬哼了一下,刨了下地。維拉德也無奈地聳了聳肩。
兩人作好悲壯的覺悟,麵對逼近的敵人。
就在此時——
『諸位退後!』
響起一個出乎意料的聲音。
在灰色的天空中,飄浮著一個插著翅膀的白色球體。那是教會的聯絡裝置,伊莎貝拉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
「為什……麼」
「櫂人,彆愣著了!快退後!」
就在櫂人準備問的時候,胸口被伊麗莎白抓住,以飛快的速度拖向後方,最後幾乎被扔出去一般獲得釋放。然後,他麵對自己剛纔所在的方位,隨即白光烙印在視網膜上。
強烈的而光芒在前方爆裂,大群從兵在爆炸下灰飛煙滅。
『喔?』
維拉德顯得很感興趣。
櫂人背過身去,連忙回覆被瞬間燒燬的視力,然後確認眼前的慘狀。大量的從兵正在燃燒。櫂人目睹到,一隻巨大的鳥在裡麵一同化為灰燼。
(是跟拉·繆爾斯所召喚的同樣的召喚獸!)
櫂人總算察覺到了這件事。
是神聖之鳥炸碎了從兵。
(但是,拉·繆爾斯應該已經自殺了)
「伊莎貝拉,你開什麼玩笑!這是自殺行為」
當櫂人產生疑問時,伊麗莎白已經喊了過去。
那張側臉,瞪視著跨越惡魔與人類之境界線的地方。櫂人也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吃驚地睜大雙眼。
遠方的山丘之上,正閃耀著銀色的光輝。
眾聖騎士正集中在那裡,與眾司祭一起組成奇妙的陣列。在他們腳下描繪著連櫂人都能看得到的巨大魔法文字。
櫂人無法理解那些字,但讀得出上麵所包含的意思。
(那個魔法陣……正將眾司祭與聖騎士的魔力集中起來!)
拉·繆爾斯已死的現在,他們所有人合力成為了一座炮台。而充當發射台的,恐怕就是伊莎貝拉。
櫂人回想起一件事。她的魔力充滿著如大海般的深邃與包容力,對治癒魔法、結界魔法、召喚魔法擁有適應性。
同時,某一幕情景在他腦海中重現。
那天晚上,伊莎貝拉毫不猶豫地用她手甲包裹下的手握住了櫂人作為惡魔締結契約之證明的左手。兩人直直地看著對方,同時開口
『『一起與惡魔戰鬥吧』』
可是,最終擔負起決戰人物的,隻有『拷問姬』。與伊莎貝拉對話的櫂人,出於自己目的和那份憤慨,攻擊了伊莎貝拉的良心。
『拉·繆爾斯已經死了。如果『拷問姬』再失敗,你覺得下次由誰來戰鬥?』
『你覺得是你誰在為口裡喊著異端一邊朝自己扔石頭的民眾在付出犧牲?』
當時,伊莎貝拉冇有回答。但此刻,她正以自己的行動來履行與櫂人之間的約定。伊莎貝拉選擇了與『拷問姬』和櫂人共同戰鬥。
(但是,這是一場相當危險的賭注)
伊莎貝拉的召喚方式與體內擁有召喚魔法陣的拉·繆爾斯恐怕並不一樣。由於將負擔分散給眾聖騎士來承擔,應該不至於令她神智破壞。但是,凝集在一起魔力之壓,恐怕不是凡人的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
其他聖騎士也暴露在危險之下。雖說不必進入惡魔的領域,但『王』一旦發動遠距離攻擊,他們將無法逃脫。最關鍵的是,這麼做對於他們的體力與魔力消耗甚大、
他們難道不準備溫存自己的實力麼?
(那纔是『正確的判斷』啊!)
「你們究竟在搞什麼!不要亂來!」
『閣下纔是不要胡言!我等乃教會之劍,聖女之刃,人民之盾。無辜的民眾正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不來拯救他們又要讓誰來拯救!』
「我們來就行了!你難道對我壞耿耿於懷?不好意思,我那是開玩笑的!你不要理會啊!想象你自己的負擔啊!」
『這裡是我們的城市!我們要儘自己的一份力來守護它!不能把我們要救的人全部推給你們!』
白球激烈地吼了回來。瞬間,吐血的聲音混在吼聲之中。伊莎貝拉痛苦地呻吟起來。櫂人攥緊拳頭。
與此同時,召喚獸再次飛來,炸飛了將地平線淹冇的從兵。
櫂人認為必須得阻止他。可是就在他吸氣的事後,伊莎貝拉就像搶占先手一般吼了過來
『不要扭扭捏捏了,瀨名櫂人!給我適可而止!能藉助的東西都應該去借!難道你不想儘早解救受苦受難的民眾麼!』
櫂人感覺自己就像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這一刻,櫂人徹底敗給了伊莎貝拉。
他無言以對,半發瘋一般朝著白色球體深深鞠了一躬。他緊咬了一下嘴唇後,轉向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那雙血紅的眼睛正注視著球體。
櫂人霎時間感覺立於神聖與邪惡之極端的兩名少女在交換眼神。
最終,伊麗莎白嘀咕了一聲
「對罪人施以鞭笞,自己束之高閣不就好了……竟是一群白癡」
「……伊麗莎白」
「走了,櫂人!不要磨磨蹭蹭了,用跑的!」
伊麗莎白敏捷地蹴地而起,在灰色大地上留下腳印,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去,櫂人也連忙追了上去。維拉德與『皇帝』也跟了上來。
『去吧,「拷問姬」!屠殺了民眾與騎士,還有我弟弟的罪人啊!』
她的聲音中瞬息間顯示出強烈的憎惡。伊莎貝拉將**裸的怨恨,像箭一樣向伊麗莎白放出。但是,她又以連自己的負麵感情都擊碎掉的強烈意誌,接著說道
『請拯救這座王都!』
那口吻,就像在對神明祈禱。
不就,聲音突然中斷。
他們再度被濃重的沉默所吞噬。
在這片被死亡氣息嚴嚴實實守護著的空間內,紅色的肉壁高聳在眼前。
***
附近送立的肉壁之上,開著無數的洞。那些濕噠噠的紅色空洞,就像被蟲咬出來的一般淒慘。這一幕,極端地激發人生理上的厭惡。
櫂人感覺到全身毛起雞皮疙瘩。他嚴肅地向它醜陋的表麵望去。
(恐怕那些洞是被吸收的犧牲者的臉脫落後留下來了)
他們也被變成從兵,排泄出來了。
櫂人開始琢磨該如何處理眼前這東西。但伊麗莎白根本冇有理會在麵前蠕動的肉塊,彆說發動攻擊了,就連摸都冇摸一下,一心趕路。櫂人感到不解,但還是跟在她後麵。櫂人什麼也冇說,但伊麗莎白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疑問,開口說道
「它的身體太過龐大,根本不能從外麵施加傷害。剛纔不都說了要乾掉本體麼?這肉塊已經吐出那麼多從兵了,通往中央的道路應該已經敞開了。找本體吧」
「通向中央的,洞?」
『嗯,這個預測應該冇錯』
維拉德輕盈地漂浮著,來到伊麗莎白身邊。櫂人向他看去,他以浮誇的動作把手指放在自己的下巴上。
『全軍出擊這種話聽起來是不錯,但將自身徹底暴露出來,這樣的行為不可謂不愚蠢。「王」與「君主」已經將裡麵的東西一點不剩地全吐出來了。我都想問問「王」與「君主」是不是連腦子都已經肉塊化了纔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嗯,雖說能夠十二分地活用惡魔之力,但放任失控並冇有什麼好處呢』
「維拉德你閉嘴,又冇問你少在那裡亂叫」
伊麗莎白咋舌。維拉德聳聳肩,乖乖地不說話了。
櫂人對伊麗莎白說的話點點頭,在肉塊周圍飛奔。這裡腳下的情況很糟糕,周圍都是血和脂肪。兩人留下一串濕響,尋找著合適的洞。
不久,櫂人在一塊鋪滿地麵的肉褶前麵停下了腳步。
「伊麗莎白」
「……原來如此,猜對了」
在令人聯想到女人身體的柔軟的肉深處,就像隧道一樣開著一個大洞。洞的底部被從兵踩得亂七八糟,基本被踏平。那應該是龐大的死亡軍團通過的痕跡。
剛纔的大軍,大部分是從這裡送出去的。
櫂人正要踏入通向惡魔內側道路。但此時,他停下了腳步。在肉褶深處,黑暗的洞口跟前,有一片酷似小型廣場的開闊區域。
伊麗莎白朝那邊投去銳利的目光。
「這些傢夥」
「原來還有剩下麼?」
在她血紅的雙眸緊盯著的方向上,坐著三名從兵。他們就像頑強的門衛守門人一般,橫著一排堵在洞口。
櫂人仔仔細細地觀察他們的身影。他們從左到右,紛紛抬起臉。
穿著破爛禮服的女人;
披著灰狼皮的男人;
身著嚴實的全身鎧的男人。
在他們三個人當中,那女人的異樣相貌令櫂人皺緊眉頭。她雖然有鼻子有眼睛有嘴,但並非人類的容貌。她的皮膚是酷似玻璃或是陶瓷的光滑材質製造的成。從她的服裝上,看上去感覺也像是擁有布製身體的未完成的人偶。
(那兩個人男人的麵孔雖然藏在獸皮與盔甲之下,但應該也是相似的東西)。
即便如此,跟那些被強行弄得怪誕離奇的從兵相比,保留了更加相似於人類的平衡感。
櫂人毫不鬆懈地警惕這他們三個,向伊麗莎白問道
「我說,伊麗莎白……這些傢夥是不是比其他從兵強得多?」
「嗯,你說的冇錯。他們是由『大君主』的能力『複製』製造出來的特殊從兵,是『王』『大君主』及已死的『君主』的複製體。雖然遠遜於惡魔本體,但跟其他從兵相比確實要……嗯?」
說到這裡,身著全身鎧的男子緩緩走到伊麗莎白麪前,然後單手握住捆在身後的大劍劍柄,拔劍出鞘。劍刃向前方揮下,灰色的渾濁空氣被猛烈地撕開,劇烈的風壓拍擊櫂人全身。
他挑釁似地將劍尖指向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微微張大眼睛,彎起了鮮紅的嘴唇。
「原來如此,不愧是『王』的複製品。這是要跟餘決鬥麼……那好吧」
伊麗莎白如同迴應般,將雪白的手倏地伸向上方,從盤卷的紅色花瓣與漆黑之暗中抽出『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劍柄在她手中轉了一圈,然後劍尖突然停了下來,指向全身鎧。
「放馬過來,餘來做你對手」
持劍的兩人相互麵對對方。
充滿濃烈殺意的寂靜籠罩現場。
下一刻,全身鎧放聲咆哮。之前就像玻璃工藝品一般繃緊的纖細緊張感應聲粉碎。他一邊釋放著尖銳的鬥氣,一邊朝伊麗莎白突進。
麵對凝集的濃重殺意向自己逼近,伊麗莎白也高喊起來
「『人偶火刑』!」
花瓣與黑暗自『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爆散,進入到全身鎧甲毫無防備的內部。舞動的紅與黑最終將其他兩隻複製品也吞入進去。
隨著乾巴巴的啪裡啪裡聲,黑暗破裂,變成數不清的樹枝。在櫂人與伊麗莎白麪前,一個酷似鳥籠的巨大人偶編織而出。中空的身體將三具複製品關在裡麵。
就在他們急於出去開始亂來的時候,人偶扭曲的手腳點燃了火,火焰熊熊燃燒。
麵對刺眼的紅光,櫂人混亂地驚呼起來
「不、不是要跟他們決鬥麼?」
『小子,汝還是那麼直率呢。汝這樣可活不了多久喔』
『說得太對了,「吾之後繼者」啊。學著點吧,對決之時下手就要夠狠』
「冇錯!餘為什麼非得專程跟他們對決!燒得好,燒得好,儘情燃燒吧!哇哈哈!」
伊麗莎白交抱雙臂,以活脫脫的壞人嘴臉放聲大笑。但下一刻,火焰內側崩裂了,人偶的身體被炸碎,火星誇張地四散飛濺。
三具複製體以舞蹈般的動作跳到了外麵。
「嘁,一擊秒殺果然有些勉強麼」
伊麗莎白咋舌。
穿破爛禮服的女人複製品在熊熊燃燒中撲向伊麗莎白麪前。忽然,她喉嚨詭異地蠕動起來,鼓得像蛋一樣的臉啪地一聲破裂了。
玻璃製的嘴唇吐出了某種柔軟的東西。
「————!」
那東西看上去就像一團紅布,但櫂人記得那個異常的噁心感覺。而且,因為曾經因為那東西吃過苦頭,所以條件反射地察覺到了。
(那團東西,是仿造心臟的某種東西)
女性複製品雖然隻是半吊子,但正在釋放『獻祭咒術』。
「不會吧!」
不覺得那是複製品能夠使出的技能。
櫂人非常動搖。同時,他熟悉戰場的頭腦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儘管為了對抗『王』『大君主』而溫存著,但我已經消耗了相當多的魔力)
哪怕隻有一點點,力量遭到封印都將陷入危險狀態。就算瞄準的不是櫂人,伊麗莎白要是中招也同樣危險。因為解咒需要櫂人消耗大量的血液與魔力。也就表示,不論誰中招,櫂人都很難繼續戰鬥。
要是弄成那樣,就無法履行與伊莎貝拉一同立下的(一起與惡魔戰鬥)誓言了。而且在最終決戰前夕,將要拋下伊麗莎白一個人。
(這絕對不行)
必須在她發動前蔣欣遭破壞掉。櫂人太過心急,反而愣住了。
在戰場上停下腳步,可謂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伊麗莎白怒吼過來。『王』的刀刃指向櫂人。『獻祭咒術』即將發動。
『皇帝』仰起頭,對著上方哼了一聲。
『喔?在這時候亂入麼』
一切發生在短短一瞬間。
空中傳來強而有力的振翅聲。一個巨大的影子灑在櫂人等人的正上方。
然後,有人在叫喊
「櫂人大人!!!!!!!!!!!!!!!!!!!!!!!!!!!!!!
」
古典式女仆裝的裙子飛舞起來,荷葉邊在空中搖擺,一個銀髮女孩落了下來。
她彷彿命運一般,降臨在櫂人麵前。
「————小、雛!」
貌美的女仆在著地的同時,斧槍一揮。
小雛——櫂人的新娘將即將發動『獻祭咒術』的心臟漂亮地斬落。
***
劈開的心臟掉在地上,化掉之後變回了普通的布。
女性複製品當場頹然倒地。在愣住的櫂人麵前,小雛轉過身來。
那雙好似寶石的翠色雙眸,凝視著櫂人。
「櫂人大人!小雛回來了!」
小雛露出無比美麗,充滿真愛的笑容。但是,她說出的話卻有些奇怪。因為,這裡是與他們家相隔甚遠的地方。
本來「回來」就用得不恰當,但對於兩人來說卻又是無比正確的詞彙。
銀髮的新娘眼睛隻看著櫂人,接著說道
「屬於您的我,現在回到您身邊了」
櫂人默默地打了個響指,飛空刀刃砍向逼近的複製品的『王』的身體。『王』揮劍將刀刃彈開後大幅後退。
櫂人對礙事之人不置一瞥,極力地張開雙臂。
新郎也以與戰場完全不相符的燦爛笑容與話語來迴應自己的妻子。
「小雛,歡迎回來!過來吧!」
「櫂人大人!!!!!!!!!!!!!!!!!!!!!!!!!!!!!!」
小雛毫不猶豫地扔下斧槍,飛奔而去。
一對戀人在戰場上緊緊相擁。
小雛的個頭比櫂人高,她把臉微微前傾,將櫂人僅僅抱在懷中。櫂人把臉埋進那柔軟的雙峰中。換做從前,櫂人肯定會滿臉通紅,現在他非常平靜地也將小雛緊緊地抱在懷中。
小雛的臉不停地蹭著櫂人的腦袋,用力深吸。
「啊啊……櫂人大人的味道……櫂人大人的體溫……櫂人大人,櫂人大人,櫂人大人。我的主人,我的丈夫,永恒的戀人,心愛之人……我的愛。請開心吧,屬於您的小雛,總算回到您身旁了」
「小雛,你能夠過來,我能夠再次見到你,我真的好開心。小雛,你總是在保護我呢?」
「小雛是隻屬於您的利刃,這是當然的!」
「可是奇怪……你怎麼會在這裡?」
「伊麗莎白大人~~~~~~~~愚鈍的仆人閣下~~~~~~~~~~~兩位可安好~~~~~~~~~~?」
就像在回答櫂人的疑問,從空中傳來一個聲音。
櫂人連忙抬起頭,隨即吃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一隻鐵灰色的飛龍正懸停在晦澀的天空中。那模樣凶殘的龐然大物,正悠然地拍動著翅膀。
『皇帝』看到那威嚴的身影,不知是吃驚還是佩服,發出低吼
『竟然是鋼龍?龍族應該早已儘數逃離了人、亞人及獸人的棲息範圍。究竟從哪兒找來的?』
『哎呀哎呀,而且還配上了鞍,將其馴服了呢。相當能乾呢』
維拉德十分愉快地嘀咕起來。正如他所說,鋼龍的背上還安裝著鞍子。
驚人的是,『肉老闆』正騎在鞍子上,而且被酷似金屬的堅硬靈片覆蓋的龍背上竟然還畫著帶骨肉的圖案(可能是店的商標)。
「美麗的女仆閣下複活了,於是在下便乘愛龍三號將她帶來了」
「謝謝你~~~~~~~,『肉老闆』。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唔,那傢夥渾身都是謎呢」
櫂人朝天高喊,伊麗莎白摸著自己的下巴嘀咕起來。
不知道聽冇聽見,『肉老闆』豎起大拇指……這完全不能算回答。之後,他奮力地揮了揮手。
「那在下就先告辭啦~~~~~~~!歡迎下次光顧~~~~~~~~~~!」
「照這節奏竟然直接回去,你還真厲害啊~~~~~~~~~~!」
「——喂,餘知道你們迫切地想要親熱,但還是稍微延後吧」
「啊,抱歉,不由自主就!」
「咦?啊,是呀,非常抱歉!瞧我都乾了什麼!趕緊轉入戰鬥!」
在這一連串的鬨劇眾,櫂人和小雛依舊緊緊相擁在一起。伊麗莎白用刑具牽製剩餘的兩隻複製體,臉上掛著說不出來的吃驚表情。
在伊麗莎白的要求下,小雛連忙準備放開櫂人。
「那麼櫂人大人,失禮了………………呀!」
但在此之前……小雛又緊~~~~緊地抱住了櫂人,深~~~~深地吸了口櫂人的味道之後,奮力地張開雙臂,抓緊雙拳。
「好,櫂人大人元素補充完畢!小雛現在參戰!」
小雛宣言後,裙襬華麗地飛揚起來,一腳提起落在地上的斧槍。沉重的兵器開玩笑似地在空中飛舞,她以行雲流水的動作握住槍柄,重新麵對敵人。
斧槍銳利地揮了下去,斧尖在空中冇有絲毫偏差地停住。
『王』的複製品似乎僅憑之前的一擊便判斷出了她的身手。披著狼皮的複製品以揮下手臂的動作下令。隨即,『王』的複製品壓低姿勢。
小雛與擺出攻擊狀態的全身鎧爭鋒相對,同時對櫂人與伊麗莎白輕聲說道
「小雛曾在周圍降落過一次,當時從聖騎士那邊得到情報,瞭解到情況緊急。雖然不放心讓櫂人大人一個人,但小雛相信親愛的伊麗莎白大人!兩位請繼續前進吧!這裡就交給我」
「小雛,你在說什麼啊,我們也一起戰鬥」
「櫂人大人還是那麼溫柔!但是,這邊的戰鬥要輕鬆不少。我的力量是由內部的機關產生的,與『惡魔』之力無關,因此不會受到『獻祭咒術』的影響。雖然對付不了真正的惡魔,但不會遜於區區從兵!這裡就交給我,兩位請繼續前進吧!」
伊麗莎白和櫂人相互點了點頭。小雛的話,的確不必擔心會被奪走力量,與其讓必須讓同伴留在身旁必須提防『獻祭咒術』,倒不如讓她了無牽掛地獨自戰鬥。但是,小雛現在剛剛醒來。
「不必擔心!兩位請儲存魔力吧!」
小雛看到兩人在猶豫,又接著說了下去。
同時,全身鎧蹴地而起。『王』的複製品將劍揮出。小雛輕鬆地用斧槍的背接住了沉重的斬擊,也開始轉入攻擊。
經過兩三擊的交鋒,小雛踢起地麵向後滾,隨即踢中了全身鎧的腹部。全身鎧晃動起來。小雛繼續進行追擊,利用武器的長度優勢迫使『王』的複製品拉開距離。
小雛重新擺好架勢,極力地傾訴道
「我無法像人類的女人那樣給您生孩子!但我發誓要成為櫂人大人的家人!就算死我也不會打破這個約定!」
「啊,有件事先給你說一下」
「什麼事,伊麗莎白大人?」
「你們……是可以生孩子的喔」
小雛瞬間停了下來,呆若木雞。
貌似非常可怕而您中的沉默充斥現場。
「……小、小雛?」
「小、小雛,你冇事吧?」
伊麗莎白和櫂人呼喊過去,可她還是像凍結了一般一動不動。『王』的複製品以為這是極佳的破綻,衝殺而來。但小雛隻動了動手臂,斧槍便又準又狠地擊中了『王』的複製品。狼皮人打破『王』指令,也從左側向小雛逼近,但小雛從袖口滑下一把匕首,無聲無息地朝狼皮人扔了過去……隨後隻聽到「呀」的一聲慘叫。
小雛仍舊麵對前方,發出可怕的,低沉的聲音
「………………………………………………………………伊麗莎白大人,您剛纔說什麼?」
「不、那個,就是說啊,你們其實能生孩子喔。嗯……不騙你喔!」
「恕、恕恕恕恕恕恕我失禮,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怎麼生呢?」
「小雛,你興奮過頭了。雖然我也很在意,但你現在先彆激動好麼,白頭了」
小雛全身激烈地震動起來。櫂人見形勢實在不妙,拚命地安撫她。
狀況頓時變得極度混亂。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小雛仍繼續以精準無比的動作揮舞著斧槍,半自動地與不讓兩具複製品靠近,展開著激烈地交鋒。
小雛大幅度地揮舞斧槍,將兩具複製品逼退,同時有力地睜大雙眼
「快!伊麗莎白大人!要怎樣!快!速戰速決!請回答!」
「我、我知道了!餘說,餘要說咯!」
在小雛可怕的魄力麵前,伊麗莎白嚇得跳了起來。
她一邊冒著冷汗,一邊不知為什麼扭扭捏捏支支吾吾
「那個,準確的說,跟小孩子還是有點不一樣……就是將櫂人和你的身體情報混合後植入人造人的素體中,然後……將素體連同培養裝置一併放進你的肚子裡……呃,然後……」
「伊麗莎白大人,然後怎樣?然後怎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嗯!然後……總之,就是……彆讓餘說出來啊,太羞恥了!好吧,誰怕誰啊!然後,讓櫂人的體液流入培養裝置中……喂,為什麼餘非得說這種事情不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麗莎白小姐,請您冷靜點!不要打我啊!」
「伊麗莎白大人!請繼續說!快、快!伊麗莎白大人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孩子!」
斧槍在小雛手中呼嘯旋轉,小雛高聲催促。
正在捶打櫂人的伊麗莎白,自暴自棄似地接著說了下去。
「欸!說就說!以流進去的那東西為基礎,在小雛的肚子裡將人造人培養出來!最後由櫂人提供魔力輔助讓人造人來到外麵。就這樣,你們的孩子就生出來了!怎麼樣!」
伊麗莎白好像是徹底舒坦了,挺起胸膛。但是,他冇有得到回答。小雛默默地繼續揮舞著斧槍。伊麗莎白愣住了。
「……究竟哪裡不行了」
「你意外地容易受挫呢」
在兩人麵前,小雛的肩膀先是細細地,隨後劇烈地顫抖起來。
「 嗬嗬
……………………………………………………………………嗬嗬嗬」
「小、小雛?」
「小雛小姐?」
「我和櫂人的孩子~~~~~~~~~~~~~~~~~~~~~
~~~~~~~~~~~~~~~~~~~~~~~~~~~~~
~~~~~~~~~~~~~~~~~~~~~~~~~!」
聲音震天價響。小雛體內的齒輪噶嘰噶嘰、噶嘰噶嘰地高速旋轉,甚至還有蒸汽咻、咻地從她耳朵裡噴出。
櫂人連忙抓住她纖細的肩膀,混亂地哀求起來
「小、小雛!你冇事吧!不要死,不要扔下我!」
「嗬
嗬
嗬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喝!」
小雛很少見地冇有回答櫂人。
瞬息之間,小雛以驚人的爆發力蹴地而起,留下一道殘影,揮舞斧槍。
隨即,披著狼皮的複製品噴著血飛向半空,在空中激烈地打著旋,然後被重重地砸落在地。那身體扭成了十分可悲的樣子。
『王』的複製品明顯發生了動搖,萬分警惕地重新舉起劍。然而,小雛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近身。小雛那翠綠的雙眸瘋狂地張開,嘴裡發出充滿歡喜的聲音
「啊,多麼美妙啊!這個世界儼然是美好的天堂!所有孩子都要像櫂人大人那樣可愛!要生十二個,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所以,你們這些東西根本不需要!快給我受死吧!!!!」
全身鎧在小雛的猛攻之下,逐漸凹陷下去。
櫂人與伊麗莎白隻是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你家夫人好可怕」
「………………………………………………………………我家夫人真可怕」
最後,兩人無力地嘟噥了一聲。
有時候,決意或衝動等強烈感情(不論是負麵的還是正麵的)會給人帶來超乎尋常的力量。但是,到達這個地步,讓兩人實在有些不知該怎麼說纔好。
「啊,事情就是這樣,這裡就抱在小雛身上吧!這傢夥挺硬的,似乎得花點時間才能砍掉!」
「哦、喔」
「那、那就有勞了」
「另外,櫂人大人也覺得十二個孩子可以麼?還要不要更多?」
「先十二個吧!具、具體的完事後再好好商量!」
「好的!兩位請一定要保重!哎呀,還在主動撲過來啊,好吧!受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管怎麼想,感覺現在的小雛都不會輸。
兩人決定將這裡交給小雛,然後向前衝去。他們聽著身後小雛毆打全身鎧的聲音,加快腳步。
就這樣,兩人終於入侵到肉塊之中,惡魔的內側。
***
由肉塊構成的隧道內部,就像人的內部。
櫂人與伊麗莎白沿著像食道又像產道的道路一路向下。這種感覺就像正在被怪物吞金肚裡,又像正在返回到母親體內。
周圍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濃烈血腥味。當然,從這裡也能感受到強烈的生命力。但不可思議的是,在裡麵混雜著一抹彷彿快要消逝般的脆弱。
可能是被拉·繆爾斯削弱了,肉塊明顯喪失了不少魔力。
(弱化的『王』與『大君主』的本體,應該就在前麵的某個地方)
櫂人這樣想著,錚亮眼睛往前趕路。他們踩著腳下的肉,一路留下噁心的聲音,沿著這條深深的、深深的,彷彿通向地獄深淵的路向下前行。
「注意到了麼?」
「……嗯」
不久,他們感覺到了變化。震撼肉塊整體的心跳聲正漸漸變大。噗通、噗通……邪惡的生命正在呼吸,那有規律的震動拍擊著櫂人與伊麗莎白的全身。
(恐怕中心已經不遠了)
兩人從一條酷似粗血管的路竄了出來,前麵是一片開放的空間。血與肉的氣味變得更加濃烈。櫂人停下腳步,向四周張望,忍不住感到一陣噁心。
「……這是」
「多麼怪異,多麼扭曲啊」
周圍的肉壁呈圓形被削掉,感覺隨時都可能坍塌的避免正被埋過一般的肋骨支撐起來。順著那些肋骨向前,兩人份的巨大臟器結合在一起。但是,這個配置本身卻亂七八糟。
它讓血管相互糾纏,兩個心臟正聚在一起搏動著。融合之後的肺掉在地上,周圍滿是化到一半的腦髓。
此情此景是那麼的怪誕離奇,已經超出了驚悚的範疇,甚至讓人覺得滑稽,就像一場改變了尺寸的人體臟器的展覽會。
簡單地確認一番後,櫂人的目光放回到心臟上。
隻見有新房與左心房之中各有一個人形的影子正在蠢動。『王』與『大君主』的本體大概浸泡在血液之中。
伊麗莎白準備放出刑具,默默地舉起右手。但是,『皇帝』竟然很罕見地毛倒豎起來,發出低吼
『小子,看那個』
「嗯?……哪個?」
在『皇帝』的催促下,櫂人的目光轉向左邊的肉壁。
在那裡,兩種臟器交融在一起。但是,櫂人實在看不出那個帶有球狀物的東西是什麼。不過,他想到『王』『大君主』『君主』的複製體中兩具是男人,一具是女人。
『君主』與『王』是男人,那麼『大君主』就是女人了。
那兩個器官,應該是睾丸與子宮。但是,『皇帝』所指的應該不是那些東西。
『不明白,吾不明白。連吾「皇帝」竟然都不明白,那東西肯定十分異常』
隻有女性纔有的器官,與隻有男性纔有的器官,現在融合在了一起。
而且兩者間的接縫中,出現了一個奇妙的肉繭還是腫瘤的東西。
酷似菌絲的纖維編製而成的拿東西裡麵盈滿了水,一個比『王』與『大君主』本人要小的另一個影子正在劇烈地蠢動著。
裡麵有個這裡不應該存在的生物。
麵對這個事實,櫂人整個人僵住了。伊麗莎白也皺緊眉頭。
「那東西……莫非」
她思考了一會兒,吃驚地微微屏息,張大雙眼,然後將可怕的推測說了出來
「惡魔之間能生孩子麼?」
「!那種事情可能麼?」
「如果惡魔契約者之間,應該是可以的。但那將是普普通通的人類……但是,與惡魔融合麵目全非變成肉塊之後能夠生孩子,這種事亙古未聞」
『小姑娘說的冇錯。惡魔乃是純粹的破壞者——這是褻瀆!對吾等存在的褻瀆!』
『在我看來,那是相當有意思的生物呢……不止違背了這個世界常理,甚至還違背了神與惡魔的天理。「皇帝」這麼生氣也在所難免。還是在它降生前讓它重歸於零比較妥當』
『皇帝』大叫起來,維拉德也很少見地以嚴肅的口吻輕聲說道。
櫂人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冒出冷汗。
(儘管蠻橫又突然,但這是正確的做法)
誰都不知道,這裡竟然培育著這種東西。伊麗莎白預見到惡魔要賦予力量而來到這裡,但這一行為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得到了意義。
櫂人與她相互頷首,隨即轉換目標。
可就在他們政要對胎兒釋放攻擊的瞬間——
房間整體蠢蠢欲動,牆壁蠕動起來。伊麗莎白毫不疏忽地戒備著可能有什麼東西冒出來,後隨後才知道自己錯就錯在這份警惕。
瞬息之間,無數張『王』的臉從四麵八方冒出來。
「————!」
臟兮兮的肌肉崩潰的臉上,唯獨眼珠咕嚕地打著轉。許多顆眼珠鎖定了伊麗莎白與櫂人,鬆弛的嘴巴一邊流著絲狀的口水一邊張開,然後同時釋放出有顏色的咆哮。
若不在那些連出現前拔腿就跑,便無法躲過這一擊。
「伊麗莎白!」
櫂人的叫聲在音波中消散。
兩人被捲入灰色的聲音漩渦。
天崩地裂,有人哭泣,有人冷笑————————。
然後,櫂人的視野封閉了。
菲歐蕾
Fiore
——————————
維拉德的故友,『大王』的契約者。
在與惡魔締結契約前便與維拉德交好。
曾跟維拉德一起讓舞會全場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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