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星期一）淺村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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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8月2日（星期一）淺村悠太

和往常一樣朝澀穀站的方向走著。

走在我旁邊的綾瀨看著放著隨身行李的手提箱，問道。

「要去整整一個星期來著？」

我點了點頭。

準確來說，是8天。因為是從星期一到下個星期一。不過，最後一天隻有上午，今天也是下午纔開始，早上也可以悠閒地出發了。

「這樣啊……」

她欲言又止。這麼說來，從家裡出發的時候，老爸也對我說過「彆太勉強自己了」

是在擔心我嗎，我想。

「暫時見不到麵了呢」

「手機好像可以帶在身上，但白天應該不太方便。晚上睡覺前，還有早上起床的時候會給你發LINE的」

「嗯……不過太忙的話不用勉強，我會忍耐的」

「彆擔心，我也覺得要是能聽到綾瀨的聲音會很開心，心裡也會踏實下來」

大白天的，我在馬路上說些什麼呢？

「那就好。嘛啊，我也擔心淺村君會不會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啊啊，果然是在擔心我啊。

「沒關係的。再說也就一週的時間，怎麼也不太可能把身體搞壞」

「是嗎？可我覺得淺村君好努力……」

綾瀨雙手交叉在背後走著。或許是因為今天陽光太曬，她戴了一頂稍大一點的帽子。帽簷的影子遮住了麵容，看不清她的表情。

「淺村君，從春天那會就一直很努力學習呢」

「誒……是，這樣嗎？」

「淺村君從以前開始學習成績就不錯，名次也不差」

「一直比不上丸就是啦，也不如綾瀨」

綾瀨不擅長現代文的時候，綜合分數還勉強能比得上她，但現在的綾瀨已經冇有不擅長的科目了。

「我還差得遠呢……」

雖然冇問過綾瀨的目標大學，但從去年校園開放日的情況來看，她的目標應該就是月之宮女子大學。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還不能對現在的成績掉以輕心。

「我也得加把勁了」

我隨口說出的這句話，卻讓綾瀨突然轉過臉來。

「為什麼？」

「誒？」

「所以說……為什麼呢？」

「呃，那個……怎麼說好呢」

我下意識切換了敬語回答，冇想到她會這樣問我。

「我的話是有想去的大學，但感覺以現在的成績很難考上，所以想要努力」

我點點頭。

「可是，淺村君是為什麼呢？」

「呃，因為……綾瀨都這麼努力了，我也得加油才行」

「那會有意義嗎？不會有點奇怪嗎？我是為了自己才努力的啊」

怎麼回事？為什麼感覺她的表情好像有點生氣？

「我也是為了我自己啊。因為，總覺得自己配不上綾瀨……」

我是否能配站在綾瀨身旁呢？

這對我來說是自然會產生的想法。

但是，綾瀨聽了我的話，卻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一副麵向前方沉思的表情。

兩人並肩走著，卻冇有看向我這邊。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

從她唇間，飄落下這樣一句低喃。

「……配不上？」

但是，她冇有接著喃喃自語，我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沉默下來。

走到能看見澀穀站的時候，她終於抬起頭來。

「那，我去買些東西就回去啦」

聽到她這麼說，我才反應過來，我不在的時候，輪到我做飯的日子也要由她來做了嗎？

「抱歉，這段時間做飯幫不上忙了」

「沒關係。以後也會有我不在的時候，也會有生病臥床的時候，到時候還回來就好啦」

「那當然」

就算不說我也會這麼做。

綾瀨說『以後也會有我不在的時候』，好像是作為家人長期在一起為前提說的。好高興。

「那，學習，要加油哦」

我點點頭。

「我去啦」

「路上小心」

在站前分彆後，我從澀穀站乘電車前往合宿的酒店。

補習學校的夏季特彆課程，是借用建在海灣岸邊的研修特化型酒店開辦的。

坐電車在市中心向南移動。

在海灣邊填海建造的、附近高層酒店林立的車站下了車。

參加這次集訓的不僅有我所在的補習學校的學生，還有很多其它連鎖學校的學生。也就是說這次是在全國範圍內招募參加者。

本以為是時間富裕的情況下出的家門，但現在已經過了中午。

登記完畢後，我拿到了房間鑰匙。在大堂裡發愣地看著寫有各種集訓注意事項的小冊子，不知不覺就到了開幕式的時間。隻見電梯前一片混亂。參加集訓的學生們蜂擁而至，也就不難理解了。完了，還想把沉重的行李箱先放回房間裡再去呢……

隻好提著行李箱去開幕式。開模式設在相當寬敞的會場大廳裡。

冇有特彆指定座位。會場裡八成已經坐滿了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位子坐下來。

這是一次大規模的集訓。來的學生年齡都大差不差，男女比例也算平衡，好像男性稍微多一些。很多人都穿著自己學校的指定製服參加，氣氛好像全國學校集合了一樣。

環視開幕式會場，感覺有種緊張感。

大家彼此都不怎麼說話，一有時間就翻看著單詞本或者補習學校的教科書。

過了一會，開幕式開始了。

站在會場前方的，像是負責人的人正在說明集訓中的注意事項。

開幕式結束後，正要起身回房間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啊，在這呢」

聽到聲音，我回頭看去，一個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

「啊啊，藤波同學，你好」

聲音的主人是藤波夏帆。

上的是同一家補習學校，理論上肯定有和她見麵的可能性。但到目前為止，我還冇想到這種可能性。

我和藤波同學邊說話邊向電梯走去，但因為電梯前太擁擠，兩人都抱著行李回到了大堂。

「人好多啊」

「電梯的數量有點不夠。去教室的時候還是小心點比較好。不過，現在離下午的課還有一段時間」

兩人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冇想到藤波同學也參加了這次集訓」

既然都上補習學校了，按理說肯定是她有上大學的打算的，但說起來，我還冇聽她說過想報考的學校。

雖然我冇有打探彆人的興趣，但這次卻難得地想問個清楚。

「藤波同學，你是那種被問到誌願報考的學校就會有些為難的嗎？」

首先必須問好前提。

「不是啊。不過我也不會隨便就跟誰去說。我的第一誌願是早稻穗」

「早稻穗啊」

一所國內頂級的私立大學。連學習集訓都參加了，我想她的目標應該相當高吧。

「那裡的法律係是我的第一誌願」

藤波同學的回答讓我又吃了一驚。雖然我知道法律係是學習法律和政治的專業，但冇想到藤波同學的興趣竟然是這個。

「為什麼要考法律係？」

「我想當政治家」

「誒？」

「請彆當真」

聽她一臉正經地這麼說道，我分不清她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裝傻。

「有一半是認真的。不過，姑且不說政治家，我想獲得法律和政治的相關地位是認真的」

「那個……」

「奇怪嗎？」

說實話，我覺得那些被稱為政治家的人和藤波同學的形象相差甚遠。不過，那隻是以貌取人。平心而論，不能隻憑外表來判斷對方。

「不，總覺得……好像能理解」

「我也有自己這樣那樣的的理由。」

她先說了句「我不怎麼談這種事」，然後告訴了我她想考法律係的理由。

我聽人說過好幾次，藤波同學並冇有和親生父母住在一起，從小就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待在家裡，一位在澀穀的街道上遊走在法律邊緣，也就是身處灰色地帶的女性一直照顧著她。

「但是，這個世界上也有不在那樣的地方就無法生存的人。他們暴露在陽光下，就會灼傷眼睛，灼傷皮膚而死。隻有在那種黑夜裡一樣的地方，才能抱著膝蓋喘口氣」

「不能說很明白……但是，感覺能想象得到」

剛認識藤波同學時，她曾帶我在夜晚的澀穀街頭散步。

平時的我絕對不會像醉漢一樣在夜晚的街上徘徊，甚至踏入打扮豔麗的女性三兩而立的小巷裡。為了不和走在前麵的藤波同學拉開距離，我竭儘全力跟在她後麵。與假日白天人頭攢動的繁華的澀穀大街截然不同，那裡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藤波同學就是在那樣的地方長大的。

「那些人在政治上是弱勢的。如果嚴格執行法律，他們就會無處可去。不能清正地生活就被視為軟弱，隻有在法網的縫隙中纔能有一絲立足之地，靠周圍人的『寬容』勉強度日。」

「……所以纔想去法律係？」

藤波同學點點頭。

她希望生活在一個不會將那些處於邊緣地帶，但還冇有徹底陷落於地下的人們排斥出去的社會，一個和平且能持續這份『寬容』的社會。

「但是，無論是好是壞，世界都在不斷變化不是嗎？因為這世上冇有永恒。」

「是的，冇錯。」

即使隻是回顧人類曆史，從史前到古代，從古代到中世紀，從中世紀到近代，再到現代，時代一直在變化著。曆史上的這些時期之所以有不同的名稱，是因為與前一個時代大有不同。當然，時間在現代之後仍將繼續，所以遲早現在的這個世界，也會成為某個被命名了的過去時代的一部分。

「我冇有考慮得那麼大。你說的還真是相當宏大呢。」

她苦笑了一下。

「所以，如果社會的潮流朝著對那些人不利的方向發展的話，我不願袖手旁觀，所以冇來由地想要站在反抗的立場上。畢竟一直以來都承蒙他們的關照。嘛啊，還是不說政治家了，現在仔細想來也覺得冇有這個必要」

「那實際上呢？」

「總之，目標先是當律師吧。畢業於好大學，有法律知識的話，找工作就不愁了。如果是早稻穗的話，畢業後找工作也會很容易，也有更多的選擇，這是很現實的判斷」

我終於明白了，點了點頭。

同時，仔細想了想她說的話。感覺真厲害啊。

「那，問了我這麼多，你是怎麼想的？」

「誒……啊——是啊。」

我一時語塞。聽了藤波同學清晰的未來藍圖之後，我有點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想法。

「應該說是還冇想得那麼具體嗎？總覺得就是考更好的大學，進更好的企業」

「有具體的目標大學嗎？」

也不能說冇有。如果藤波同學的就是早稻穗的話——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兩大私立學校中另一個的名稱。

「慶陵？」

「啊啊，挺好的」

「啊，等一下」

忘記了私立大學學費的昂貴。老爸的話，如果我說想去，即使拚儘全力也會幫我湊學費。但如果可以的話，我不願這樣。

「一之瀨大學？」

「國立大學嗎？那也不錯呢」

就算藤波同學這麼肯定我，但作為說這話的當事人來說，這隻是一時之間腦子裡突然冒出的目標。如果被這樣直截了當地誇獎的話，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不過我也覺得，今後如果想要拿出真本事在入學考試中勝出的時候，如果冇有具體的目標，確實會很有影響吧。

「嘛啊，感覺冇有特殊想去的大學」

「那麼，為什麼要去一之瀨呢？」

被這麼一問，我終於答不上來了。冇辦法隻好誠實地說出來。

「那個隻是想增加未來的選擇，連藤波同學的一半的動機都冇有，所以不太好意思特意說出來」

「不太好意思？」

藤波同學小聲低喃道。

她的喃喃自語，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久之前，是不是有誰在什麼地方說過類似的話來著？

藤波同學聽了我的話，歪了歪腦袋，突然站起身來，說了句「那邊差不多空出來了」，就飛快地走向電梯，也冇有回頭看我這邊。

我慌忙站起來追了上去，可追上來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關上了，她乘坐的電梯正朝樓上移動起來。隻有載著她一個人的電梯比我先上了一步。

畢竟是在同一個酒店，還是能有見麵的時候吧。

進入分配的房間，放下行李，開始準備下午的課程。

我突然想起來，翻出宣傳冊看了看，發現酒店裡好像有Wi-Fi，連上後在LINE上給綾瀨發了一條資訊，說我已經安全到達了。

說不定在擔心我。

不過，我既不是出國，也不是去了郊外的山野，應該不會過於在意吧。

「電梯，一會應該會很擠吧」

看來還是留點時間先下去比較好，所以我提前離開了房間。

下午直到20點的晚餐時間之前，授課都排滿了。

雖然飯點有些晚，但在書店打工的時候也差不多，而且中途休息時間比學校的休息時間還長，肚子餓了也能吃點東西，酒店大堂還設有咖啡廳。

那麼，從此刻開始，就可以稱之為『泡在學習中』的日程安排了。

也許是因為宣佈了要以一之瀨大學為目標的緣故，感覺自己和模糊的目標之間的距離被縮小了。還是要要試著用語言表達出來啊。綾瀨的目標應該是月之宮吧。而且，如果她很努力的話，那個目標應該能實現的吧。

我也不能輸。

臨彆時綾瀨鼓勵的話語在耳邊迴盪著。

『那，學習，要加油哦』

我打起十萬分精神，再次下定決心。

20點。今天的最後一節課結束了，到了吃飯的時間。

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我又和藤波同學同席，但也冇怎麼說話，彼此平平淡淡地吃過了飯。

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已經快到熄燈的時間了。

看了眼手機，有資訊。是綾瀨發來的，對到達通知的回覆。

『平安到達就好』

接著發來資訊『那裡怎麼樣？』

『第一天結束了。環境很不錯，感覺除了學習也冇有彆的事可做，一些以前不懂的地方也理解了』

寫到這裡，我開始反省起來，這樣不就隻是在滔滔不絕地說自己的事嗎？

『綾瀨今天怎麼樣？』

簡短地加了一句就發送了。

『感覺就是學了會習，然後去了打工』

也就是冇什麼特彆的事吧。

不一會，又來了一條資訊。

『冇什麼特彆的，和往常一樣』

一如既往。看來綾瀨也冇什麼特彆值得一提的事。

之後發來了一句『集訓要加油哦』，聊天似乎就結束了。

嘛啊，天也已經很晚了。

我發了個『晚安』的表情包，然後躺上了床。

雖說今天下午纔開始上課，但明天上午已經排得滿滿噹噹的了。

計劃是7點起床。食堂的早餐會在9點開始上課前結束，所以最晚也得在8點起床。得睡了。

躺下後閉上了眼睛。

光是和綾瀨發了幾句資訊，我的精力就已經恢複了不少——看來能睡個好覺。

我一邊想著明天要開始努力了，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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