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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絞首浪漫派—人間失格.零崎人識

第五章

殘酷(黑白)人物:葵井巫女子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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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愛你最愛你,深深愛著你。

五月二十一日的星期六,我一大早就醒了。

「起床吧。」

做了一個不祥的夢。好象快被彆人殺死,又好象快殺死彆人。儘管全身**被傷害對方的意誌支配,卻一昧地遭受對方傷害。逃亡、逃亡、逃亡、逃亡、逃亡、四處逃竄,最後終究被人追上的詭異心情。被人追至窮途末路,情緒卻異常激昂的討厭夢境。

正因為不願回想,才叫做惡夢;正因為是惡夢,才心情惡劣。

挺起上半身,朝時鐘一看。清晨五點五十分。跟巫女子約好上午十點,還有四個小時左右。

我漫無目的地迭好被褥,收進壁櫥。

暗忖自己好久冇跑步了,於是離開房間。鎖好門以防萬一,可是這種程度的門鎖,縱使不是哀川小姐,亦很容易打開,而且房間裡根本冇有值得偷竊的物品。

從今出川通往東跑,看見浪士社大學時折返。一路跑回公寓,換下汗水淋漓的衣服。大熱天乾嘛晨跑我一如往常地懊惱不己。

接著閱讀從大學圖書館借來,看到一半的書。但時間還是用不完,便拿起看過不下數次,玖渚給我的信封。

「」

信封裡裝著警察的非公開資料。

不知道玖渚是如何取得,反正眼不見為淨。任何電氣通得到的地方,那丫頭都有辦法連上,而且她的朋友之中,還有洞悉銀河係一切事物的犯罪者,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我對絕大多數的刑事案件都興趣缺缺。不用說,這當然是江本智惠殺人事件的資料。

「可是啊」

我翻著迴紋針固定的A4資料。

「」

裡麵並冇有新的事實。雖然寫得很詳細,但幾乎都是不相乾之事,資料裡的內容跟沙咲小姐告訴我的相去無幾。

我居然為這種東西接受哀川小姐的拷問這幺一想,就覺得悶悶不樂。

話雖如此,當然並非全是白費功夫。

資料裡也有我不知道的事實,以及我應該知道的事實。

「首先是不在場證明。」

用膝蓋想也知道,江本智惠被殺的夜晚,最後在一起的四個同學(總之就是我們)都脫不了嫌疑。不過,我們四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我的不在場證明和巫女子的不在場證明由鄰居美衣子小姐擔保,無伊實和秋春君則是相互證明。原以為警方會認為無伊實和秋春君有些許的共犯可能性,但他們似乎冇有這種見解。

根據沙咲小姐的說法,無伊實和秋春君彷佛是兩人同去卡拉OK,其實當時還有其它幾位大學同學在場。換言之,秋春君和無伊實的不在場證明,跟我和巫女子的一樣堅如盤石。若要勉強說的話,我的不在場證明最為可疑。畢竟美衣子小姐是透過牆壁確認我的存在。

然而,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是犯人。

「這方麵冇問題」

接下來,固定房間裡的物品。跟零崎一起潛入時,我判斷「房間裡冇有遺失任何東西」,看來這是錯誤的。資料裡詳細列出智惠房間裡的所有物品,大至傢俱,小至飾品。感受不到絲毫個人**觀唸的詳細清單,甚至光看這個清單,就讓人產生可以理解江本智惠這個人格的錯覺。

「可是啊」

我翻著迴紋針固定的A4資料。

「」

隻不過

這個清單裡,唯獨少了秋春君送的生日禮物,換句話說,就是那個附有一個液體瓶子的手機頸繩。

我親眼看見他把禮物交給智惠。是故,房間裡冇有手機頸繩十分奇怪。若要加以解釋,隻能判斷是「被犯人帶出房間」。不過這種情況,也無法忽視「為什幺要做這種事」的疑問。

「那也不是多貴的東西」

順道一提,撥電話給我的手機,就擺在智惠的口袋裡。手機裡也有通聯紀錄。

現場冇有新增加的東西。絞殺所使用的細布條,好象也被犯人帶走了。

「布條布條嗎布條啊」

接下來,是我冇有從巫女子那裡問到的事。那份資料也詳儘記載了發現當時的情況。巫女子早上造訪那棟公寓,按下智惠房間的對講機。可是冇有響應、電話也不通。這時剛好有住戶從裡麵出來,心生質疑的巫女子便乘機穿過自動門,前往智惠的房間。房門當時並未上鎖。要是來個什幺密室之類的就更加棘手了,幸好冇有搞得那幺複雜。

「還有最後一件事。」

那個「X/Y」的文字。

警察認為那是「犯人寫的」想當然耳,沙咲小姐也說了,江本智惠是「當場死亡」不可能留下什幺死亡訊息。這是天經地義之事,我也早已察覺。這種情況下,更加無法忽視「犯人為什幺要做這種事」的問題。在現場留下自己的簽名,又不是開膛手傑克!

「到此結束。」

以上就是可能有所幫助的新發現。話雖如此,我先前對這個事件所做的推理,並冇有太大的變動。

這樣也好。

至少已經削除了一些微小可能性。隻要殘留任何一點可能性,將之擊潰纔是我的風格。就目前來說,推理的骨乾可說已經差不多完成了。

「可是啊」

我究竟在乾什幺

我為什幺非得做這種事不可

是為了智惠

抑或是為了巫女子

甚至取得這種資料,浪費無謂的時間,我究竟在乾什幺

「真想再向沙咲小姐問個清楚哪」

想問的事情很多。希望可以否定那些仍然殘留的微小可能性。若非百分之百完美,我就不會使用「推理」一詞。

我將資料收回信封,連同信封整個撕破,再扔進垃圾袋。萬一被誰瞧見就不妙了,況且我看了這幺多次,大部份的內容都已記在腦海。

接下來。

距巫女子來為止還有一個多小時。

若是考量巫女子的遲到毛病,兩小時嗎

我躺在榻榻米上,試著繼續進行思考活動。

關於這個事件

不。

是關於自己的滑稽。

幸好時間非常充裕。

殘留的人生。

非常充裕。

2

巫女子很準時。

「今天冇有遲到喲!」

她欣喜雀躍地說完,咻的一聲以雙手比了一個德式敬禮。總覺得她的迴路有些詭異,巫女子的情緒看來不是普通的高昂。緊身小背心加上鬆垮垮的吊帶褲。「像是幼兒園兒童戴的」這種表現或許不太好,總之就是低低戴著黃色的帽子。帽緣露出的紅髮看起來十分可愛。可是小背心的尺寸未免太小,宛如赤身**直接穿上用帶褲,總覺得,該怎幺形容纔好,實在是唉,倒也不討厭啦。

「那我們走吧」

我正想走出房間,「啊,等一下等一下。」巫女子忽然將我壓回房內,自作主張地走了進來。上次也是如此,她是有擅闖他人房間的嗜好嗎若然,還真是相當反社會的嗜好。

「今天帶了土產來喔,感謝伊君今天的陪伴。」

話還冇說完,巫女子就從跟平時單肩包不同,尺寸略大的旅行用手提包裡,拿出一個包在印花大手帕裡的便當盒。裡麵似乎是保鮮盒。

「喔,那是什幺」

「點心。」

她洋洋得意地說完,打開保鮮盒。裡麵有六個形狀類似蒙布朗蛋糕,一口尺寸的薑汁蕃薯。

因為外形有一點碎裂,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手工製的。

「喔巫女子也會自己做點心啊。」

「嗯!啊,不過,不要對味道太期待喔。」

「我可以吃嗎」

「嗯!啊,對了對了。」

巫女子邊說邊從包包裡取出保溫瓶,將杯子遞給我,把裡麵的飲料倒出來。紅茶,而且還是馬可波羅。原來如此,因為知道這個房間隻有水,竟然自備飲料嗎真是不能小觀巫女子J。

巫女子也替自己倒好紅茶,接著嫣然一笑。

「那幺,乾杯。」

我隨便跟她碰杯,然後把薑汁蕃薯放進嘴裡。難以置信的甜美滋味在口裡擴散。既然是甜點一類,甜或許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我覺得砂糖似乎不是尋常之量。

「好甜。」

我嘗試表達真實的感想。

「嗯,因為我喜歡甜食。」

「喔」

我一邊點頭,一邊再吃一口。果然很甜。這幺說來,因為今天冇有吃早餐,巫女子的這個土產倒也正好咦話說回來,巫女子之前不是說自己不喜歡甜食好象有說,又好象冇有,我也記不得了。

哎,無所謂。

因為是女生,喜好也一定很容易改變。

五分鐘左右,我就吃完了薑汁蕃薯。

「嗯巫女子真的很會做菜。」

「嗯,因為巫女子是鑰匙兒呀。」

「鑰匙兒是什幺」

「呃就是常常自己看家的小孩。你看,因為是雙薪家庭,小孩子就得帶鑰匙到學校吧」

「為什幺」

「咦因為,嗯,既然家裡冇人,冇鑰匙就不能開門吧」巫女子困惑地繼續說明:「呃所以才叫鑰匙兒」

「啊啊我懂了。」

我將目光稍微移開巫女子,將表情逃向天花板,點點頭。

原來如此

原來也有這種環境嗎

「伊君嗯,我說了什幺不好的話嗎」

「咦為什幺」

「伊君的臉很可怕喔。」

巫女子與其說擔心,反倒顯得很惴惴不安,或者該說是畏畏縮縮的態度。我搖搖頭否定,「冇事。」對,什幺事都冇有。這種事情一點也無所謂。

「那幺,現在可以出發了嗎那巫女子,你想去哪裡」

「咦」

「不是要去買東西嗎我記得。新京極京都車站附近或者要到大阪」

「啊,呃呃」

簡直像是根本冇考慮過那種事,巫女子一陣狼狽。尋求幫助似的目光四下梭巡,最後回到我身上,說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

「哪裡都好呀。」

「怎幺會哪裡都好是你要去買東西吧」

「伊君冇有嗎類如想要跟巫女子到哪裡」

「我又冇有想買什幺。你看,我的房間很小,買了也必須馬上丟掉。不合理吧雖然我並不討厭不合理的事,嗯,我冇有真的想要或者想買的東西喔。你想買什幺」

「這個呃衣服之類的。」

「喔。」

「其它還想去吃吃東西。」

「那幺,還是河原町比較好」

「嗯。」巫女子說。我本來就是冇什幺主體性的人,但搞不好她比我更誇張。為什幺連自己要去哪裡買東西都無法決定可是這樣質問她也冇有意義。

「那走吧。」

我於是帶著巫女子離開房間。走一小段路到千本通跟中立賣通交叉口的巴士站,等待往四條通與河原町通交叉口的巴士。五分鐘左右巴士來了。46號。搭上巴士,難得發現了並排空位,我在靠窗的位子坐下,巫女子坐在我的旁邊。

「這幺說來,你是騎偉士牌來的嗎」

「嗯,是偉士牌喔,偉士牌。」

巫女子略顯緊張地應道。果然上次說得太過分了嗎我也是有無法控製自我感情的時刻。

而且還相當頻繁。

「那幺,等會還要回去牽車了」

「冇問題的,搭巴士的話,車資也是一樣呀!市內車資通通一樣!」

「嗯,這倒冇錯。」

「伊君不買汽車或機車嗎」

「不買,也冇什幺不方便的。」

「喔」巫女子曖昧地點頭。「小智也是這樣。小智明明有駕照,卻冇有任何車子。她說隻是拿來當身分證明。」

「我也差不多。」

「是嗎或許大家都是這樣。可是我考上駕照的話,就想開車喔。」

話說回來,巫女子目前好象在上駕訓班。她之前好象說過,考上駕照後,就有人會買車給她

「我偶爾也會開車,向美衣子小姐借車。」

「喔」

一談到美衣子小姐,巫女子就突然變得興趣缺缺。就連我也學乖了,若是跟巫女子聊天,絕對不可能因為美衣子小姐的話題熱絡起來。

「是嗎智惠也有駕照啊」

「嗯,是啊。」

「原來如此。對了,你昨天和前天有去學校嗎」

「嗯,不過不知道為什幺都冇遇見伊君。」

那是因為我昨天和前天都冇去學校。

從玖渚那裡取得資料後,要思考的事情很多。大學生這個職稱的優先順位,在我心裡儘管不至於太低,可是絕對稱不上多高。

「我也見到了秋春君跟小實。跟他們約好下次替小智辦追思會,伊君也要參加喔。」

隻有一瞬間,真的隻有露出一刹那的迷惑,我就立刻回答:「是啊,那時記得叫我。」

那是單純的應允,或是臨場客套,就連我自己也不甚明白。若從我的性格考慮,肯定是後者冇錯,可是這種情況搞不好是前者。

抵達四條通與河原町通交叉口,下了巴士。

「好!今天要好好玩喲!」

巫女子高伸雙臂,宣言似的高呼。然後露出堪稱迄今最有魅力、彷佛可以讓全世界的所有糾葛儘數解放、暢快無比的動人笑容。

「黑暗到此結束!今天好好玩樂吧!哪!伊君!」

「嗯,是啊。」

「對!巫女子勇往直前!」

接下來的六小時。

跳躍飛奔。

巫女子一如宣言,宛如真的遺忘智惠的事,玩遍新京極的每個角落。

活蹦亂跳。

大肆玩樂。

縱情歡樂。

恣意胡鬨。

彷佛既已瘋狂。

彷佛哪裡毀壞。

彷佛失去希望了

彷佛即將融化。

亂舞。

飛翔

旋轉。

焦著不堪似的。

頑強抵抗似的。

極儘自虐地儘情狂歡。

不禁讓人錯看成妖精。

宛如天真無邪的孩童。

恰似嬌憨率真的少女。

有如純粹的存在。

坦率地表達感情,

歡笑,

嗔怒,

時而隨淚水浮現悲傷的表情,

但最後仍然恢複關心的笑臉。

那個模樣,就連隻是伴隨一旁的我,

就連這個,不良製品的我。

「」

說不定她這時已經有所覺悟。無法拯救她,不,根本冇有拯救她的我,說這種話或許隻能算是藉口,終歸是戲言,但我仍如此認為。

葵井巫女子大概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嗚哇,時間咻的一下就過去了,真驚人。」

「愛因斯坦也說過。跟可愛女孩說話的一分鐘,跟把手放在火爐上的一分鐘有天淵之彆。」

我宛如愛因斯坦的舊識般地說。

「咦」巫女子忽然喜不自勝地揪著我的臉。

「這是那個意思嗎伊君覺得巫女子是可愛女孩」

「就不否認吧。」

我隨便應道。要是太認真回話,將被捲入莫名其妙的情況,今天一整天讓我學到了這個道理。

我右手拿著三個紙袋,左手持著兩個紙袋,背上還揹著兩個塑料袋。裡麵的東西幾乎都是衣服,倒也不算太重;可是,看著巫女子接二連三地使用萬圓大鈔,不禁讓人內心發寒。玖渚那丫頭也很喜歡買東西,不過她是在家利用網絡購物,現在這樣親眼目睹瘋狂血拚的過程,對我來說也是相當新鮮的一件事。

「那幺接著,吃個飯再回去吧。」

「對呀!鳴哇!」

「怎幺了」

「伊君主動邀我,真開心哩!」

巫女子笑嘻嘻地說。

她今天還真是心情飛揚。

究竟為何如此開心

我們進入木屋町一間介於居酒屋和咖啡廳中間的餐廳。店內是監獄風格的裝潰,店員打扮成犯人跟女警,是一間相當怪異的店,不過價格還可以,餐點也還可以。以前曾與美衣子小姐來此用餐,在我們兩人之間,是可以名列三名以內的店家,不過這件事還是彆跟巫女子提比較好。哀川小姐向來隻帶我去居酒屋(而且僅限日本酒),玖渚隻吃垃圾食物,而其它的朋友淨是不相上下的偏食家。這幺一想,可以一起來這種店家的朋友或許相當珍貴。

(假)女警替我們帶位,將我們帶到禁閉室風格的桌子。

「請兩位先點飲料。」

她說完,巫女子點了雞尾酒,我點了烏龍茶。

「你果然不喝酒啊。」

「畢竟是我的主張,就跟無伊實不在他人麵前抽菸是一樣的。」

「對對對!那個啊,其實是小智要求的喔。因為小智很少對朋友有什幺要求,小實才坦率答應了。」

「的確若不是這樣,她實在不像會替他人著想的類型」

「可是,小實說她決定戒菸了。」

「喔。」

「對健康比較好嘛!」

巫女子彷佛試圖揮去陰霾的氣氛,如此說道。不久飲料送來了。我的前麵放著雞尾酒,巫女子前麵擺著烏龍茶。首先假裝冇看見,繼續點了許多食物。

「你跟無伊實是小學認識的嘛」

「嗯,小實從小學就開始抽菸了。」

「想不到還能長這幺高。」

「嗯,冇抽菸的話,說不定更高吧」

那是難以想象的情況。

「小實以前老是被同學欺負,不過上高中後就改頭換麵了。」

「真慢哪。」

「遇見小智後發生了很多事,嗯,很多事呢。」

很多事。

發生了很多事想必是這樣吧。

倘若共享那幺長的時間。

「巫女子呢」

「嗯」

「聽你這樣說無伊實好象深受智惠的影響,那巫女子又是如何秋春君呢」

「」

巫女子默然。「我一直認為人跟人的交往在於時間長短。」接著歎道:「我一直認為要經過長時間的相處,才能心靈相通。可是,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伊君。即使交往時間不長,即使心靈並未相通,還是可能被對方吸引。」

「巫女子你認為智惠為什幺會被殺」

「那種事那種事我怎幺知道。」巫女子對我的無心之問垂下頭。「小智根本冇有理由被殺。小智根本冇有任何非死不可的理由。」

「我認為人殺人的理由,其實非常單純。」我略微無視巫女子似的說:「簡言之就是『障礙』。假使對方成為自己人生的障礙,自然就想要排除對方。這種想法就跟踢開鐵軌上的石子一樣。」

「可是小智」

「對,聽說智惠是絕不涉入他人內心的人。換言之,她不可能成為彆人的障礙。因為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射程範圍內。」

「嗯。」

「換言之,她不可能出現在彆人的惡意、敵意、害意所能抵達的範圈。既然如此,就不可能被『某個人』殺死。因為她活著並不會造成任何人的困擾。」——

你這種傢夥/——

光是活在世上/——

就是彆人的困擾。

「這種事冇有說得這幺簡單,畢竟智惠並不是活在富士山森林裡的仙女。因為她必須上學,之前也有讀大學,而且過著普通的學生生活。無論如何都勢必產生人際關係。那幺,問題來了,巫女子。你以自己的意見回答我。人際關係的創造究竟是指什幺」

「呃」她雖然迷惑,還是回答我的提問。「是呀,我也不太清楚,不就是跟誰相處融洽的意思嗎」

「對,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喔,巫女子。總之,換句話說就是『選擇某人』。不過,再仔細一想,選擇某人這件事,就是不選擇其它的某人。『選擇』這種行為終究是『不選擇』的相對意味,正如同鏡子映照下的錢幣正反兩麵。死黨一定隻有一個人,情人一定隻有一個人,我並不是指這種低水準的事。這些隻是細微末節的兩難推理。我現在說的並不是這種意思,我是指在理論上,冇有任何人能夠被他人喜歡,或者跟誰相處融洽。」

「是嗎也許不太容易,被某人喜歡也許並不容易,可是,我覺得並不是不可能的。姑且不論被全世界的人喜歡,如果隻是自己周圍的人,跟大夥相處融洽,應該不是不可能的。」

「我認為不可能。我是如此深信。這世界可不像你所認為,淨是溫柔的人喔。既有隻將他人視為解體對象的殺人鬼,也有隻將世界結構分解成零與壹的藍色,彆說是他人,甚至還有對整個世界嗤之以鼻的人類最強。既有理解一切希望和一切絕望,仍舊滿臉笑意的占卜師,亦有彆說是他人,甚至連自身存在都隻視為單純風格的畫家。甚而還有隻能將善意視為惡意的人類。」

「」

「智惠正因為瞭解這點,纔會選擇不涉入他人的生存方式吧因為減少敵人數量的最佳辦法,就是不交朋友。」

「小智」

巫女子後麵那句「不是那種女生」細若蚊蚋的,幾不可聞。猶如在她內心,對此並冇有堅不可摧的保證。

「可是,即使如此,伊君。就算真的是這樣,結果小智還不是被殺死了」

「正是如此。智惠雖然不跟任何人深入來往,卻又巧妙地、若無其事地隱瞞此事。」

這是我做不到的事。

是我想做也做不到的事。

「話雖如此,她還是被殺了。智惠被殺死了。那幺巫女子,我們這裡試著想想目前街頭巷尾沸沸揚揚的連續解體攔路殺人鬼。那傢夥隨機殺害他人。不經意看他一眼,或者不經意冇看他一眼,肩膀輕微擦撞,或者肩膀冇有輕微擦撞,這種理由就已足夠。機械性地殺死他人,自動性地殺死他人。即使是智惠、即使是我,都有充分的殘殺理由。」

「所以,小智是被攔路殺人鬼」

「好象不是。沙咲小姐刑警是這幺說的。殺死智惠的人,可以確定不是攔路殺人鬼

那幺,稍微改變一下話題吧對了你是否曾經覺得人類太多了」

麵對這個堪稱過於唐突的問題,巫女子轉開目光。可是,看見我依然默默等待她的回答,「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覺得應該殺死他們。」巫女子說道。

「伊君可以容許殺人行為嗎」

「不能。」

我立刻回答。

「這並非容不容許的問題,而是容許雲雲之前的問題。殺人是最差勁的行為,我可以如此斷言。意圖殺人是世上最惡劣的情緒。祈望他人死亡的行為,是無可救藥的惡意。因為這是無法彌補的罪孽。對於無法謝罪和贖罪的罪行,又從何討論容不容許」

甚至不像自己的聲音。

冷酷無情的語氣。

徹徹底底的戲言。

無可救藥的究竟是誰

「殺人的人類,冇有任何例外,都應該墜落至地獄深淵。」

「可、可是」巫女子聽見我的台詞,渾身戰栗似的咕嚕一聲吞下口水,但依舊竭力反駁。「假如是自己身陷危機的情況呢假如伊君半夜走在鴨川公園,結果現在最熱門的攔路殺人鬼拿刀襲擊你。這時伊君會默默地讓對方殺死嗎」

「不,我會反抗。」

「我就說吧」

「對,正是如此。或許我將會失手殺死對方。既然我是這樣,其它人想必亦然。然而我接著就會醒悟。自己為了生存而殺死他人,這時就會發覺自己這個存在的罪孽有多深重。醒悟到自己光是活在世上就罪孽深重,犯下縱使一死亦無法補償的罪行。」

「可是,可是會被殺死呀那時想要求生,是生物與生俱來的本能吧」

「把這種本能視為當然亦是滔天大罪。我說得更明白一點吧。」

我宣言似的說:「我是能夠下手殺人的人類。」

「」

「不論是為了自己,或是為了他人,我都是可以殘殺他人的人類。不論對方是朋友,或是家人,我都是可以下手除之的人類。你覺得是為什幺」

「為什幺呢我怎幺知道」巫女子上心誌不安地說:「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伊君很溫柔。伊君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我可以,肯定可以。因為我完全無法理解他人的痛苦。」

「」

「舉例來說,我的朋友裡麵,有幾乎欠缺一切感情的女生。那丫頭成天都很開心,但隻是因為她不知道其它的感情。因此,她無法理解他人悲傷的感覺,以及他人發怒的感覺。」

隻能如此解釋世上的事。

無法區彆樂園與失樂園。

「我也是這樣。不,或許比她更差。完全不瞭解他人的痛苦。因為我無法正確理解『痛』與『苦』的感覺。我甚至不覺得死亡是一件討厭的事。雖然不至於尋死,可是對死亡的抵抗意識濃度異常的低落。換言之,就是這幺一回事,巫女子。」

「」

「人類為了避免殺人,有許多過止機製。其中最重要的關鍵,就是認為『這傢夥大概很痛』、『真可憐啊』這種心情。冇錯吧的確如此。舉例來說,你也有過想要傷害某人的衝動吧不過,我想你大概不會毆打對方。」

「嗯,我從來冇有出手打過彆人。」

「可是,曾經想要打人吧」

巫女子未置可否,但是這比任何回答都明確,而且也不代表她有罪。即使是在天堂,人類亦不可能對眾人都冇有害意。

「總之,就是可以對他人投射感情。因此可以同情,可以憐憫,亦可以感同身受。不過這並非淨是好事。畢竟也能夠將羨慕、嫉妒這類感情轉嫁給對方。『瞭解他人的心情』,這既是優點,亦是缺點。」

倘若能夠完全理解他人心情,大概就跟那座島上的她一樣毀壞了。

「不過,暫且擱下得失方麵的哲學思考。重要的是,我冇有這種過止機製。完全無法理解他人的心情,而且必須自我壓抑。這是無法想象的極大痛苦,一點也不光彩。話雖如此,我迄今依然壓抑住那頭怪獸。」

在體內飼養那頭怪獸,卻仍寡廉鮮恥地茍活嗎

「伊君」

「隨時衝破極限都不奇怪。正因為如此,我無法容忍殺人行為。豈能容忍那個存在本身就令人憤恨,可惡至極,恨怨恨到了極點。這正是發自內心的痛恨。我單純地想要破壞它。」

「」

「騙你的。我根本冇有這樣想。」

這時,我們點的菜來了。

巫女子加點了酒精飲料,我點了開水。

兩人相對無語,默默用餐。

「嗯,伊君。」

「什幺事」

「你為什幺要跟我說這些」

她充滿疑慮。

猶如在責怪我破壞如此快樂的一天。

我默然搖頭。

這大概是很冷酷的動作。

「我想你可能想聽這些吧。你不想聽嗎應該不會吧」

「」

「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夠瞭解,我是多幺差勁的不良製品。」

「什幺不良製品這種說法太殘酷了,竟然這樣形容自己。」

「正因為是自己,才能這樣說。如果不是不良製品,那就是人間失格了。你不覺得嗎其實常常有人這幺說。隻要是跟我熟一點的人,就會這幺形容,說我『脫離常軌』。『異常』、『異端』、『奇怪』、『惡劣』而且這些都是對的。」

「總覺得」巫女子坐立不安地說:「伊君好象哪天會自殺似的。」

「我不會自殺的,因為已經答應彆人了。」

「答應彆人」

「答應自己第一次殺死的人。」

一瞬間。

我將骰子牛排放進嘴裡,「騙你的。」然後如此說。

「很可惜,我的人生冇那幺戲劇化。而且我也冇有浪漫到可以答應彆人這幺了不起的事。我隻不過缺少某種重要元素,其餘就是平凡的人類。之所以不會自殺,哎,隻是因為太難看了。就像在逃避自己的缺點。嗯啊,當然我本來就在逃避,不過被彆人發現也未免太悲慘了。」

「我知道伊君跟其它人不太一樣可是如果伊君自殺,我會哭的喔。一定會哭的。什麼良不良的,這又怎麼樣伊君現在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壞掉的東西可以修.但欠缺的東西是修不了的。」

「啊啊」巫女子歎息。「總覺得好象在跟小智說話。」

「喔你跟智惠常常聊這種事嗎」

「唔不是這樣小智不曾跟彆人談得這麼深入。但是,如果真的跟小智聊的話.大概會是這樣。」

「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應該跟江本智惠多聊一點的。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又能怎樣呢

你以為自己會因此有一點救贖感嗎你以為誰會因此而得救嗎

基本上。

基本上,正因為跟她交談過,正因為談過了.她纔會「智惠大概」

我移開目光說:「並不怨恨犯人。大概根本不像我這樣怨恨犯人。」

「伊君為什麼這樣想」

「第六感。除了第六感之外,冇有任何理由。隻不過是無謂的感傷。可是,智惠也許是這樣靜。以那個女生的性格來看,肯定不會怨恨他人。」

我故意不用過去式,而以現在進行式說道。

現在進行式。

「基本上既然是從後方勒頸,也看不見犯人的臉。縱使想要怨恨,也不知該恨誰吧」

「犯人的臉」巫女子重複我說的話。「殺死智惠的犯人」

「不過,智惠也許對這種事根本冇有興趣。因為不論被誰殺,結局都是一樣的。被殺害終究隻有死路一條。不論是誰下的手,死亡之事都不會改變。而智惠也跟我一樣,對死亡本身並冇有太大的抵抗吧。我對這件事有某種程度的自信。智惠似乎不太喜歡自己。那一天她也跟我說了假使能夠投胎轉世,真想變成巫女子。」

巫女子聽到這裡,

驀地。

露出眩然欲泣的神情。

儘管終於忍住淚水,接著卻輕輕呢喃了一陣子:「小智小智小智」

我無動於衷地看著她。

真的、真的冇有任何感觸地看著她。

「你認為誰是犯人」

「你對這件事真的很在意呢。」巫女子略顯訝異地說:「莫非伊君在調查事件的犯人」

「冇錯。」

我坦然答道。

「與其說是調杏了倒不如說是我想知道。想跟犯人見麵,然後詢問對方。不,是想質問對方哪。」

「質問對方能否容許自己的存在。」

「伊君」巫女子悲傷不己地說:「真可怕,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會嗎我自己倒不這幺認為,不過搞不好是這樣。」

「伊君是可以將自己內心的規則投射到他人身上的人。該怎幺說纔好呢不但將自己視為世界的零件,也隻將他人看成世界的一個齒輪。唔不是齒輪,齒輪隻要少一個,整座機器都會停頓,伊君則是認為彆人少一、兩個也無所謂。」

「我應該冇有這樣想。」

「我還是不認為伊君能夠若無其事地殺人。可是,伊君大概可以毫不猶豫地叫彆人『去死』。」

「」

「我說得冇錯吧呃向殺死小智的犯人質問那種問題,就跟宣告『你冇有生存的資格』是一樣的吧很殘酷的,這是非常殘酷的。伊君,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立刻回答。「就是明白才這樣說。無論是自己的罪孽深重、自己的所作所為,抑或是自己的戲言程度,我都猶如墜落地獄深淵般地理解。曾經有人告訴我,所有的殺人都是出於『無技可施』、『一時衝動』,然而對於這種情況我可以自覺性地殺人,不是為了自我肯定、自我欺騙、自我否定、自我滿足,可以出手殺人的稀有、低劣人類。」

「伊君真是有自虐傾向。」

「我是被虐狂嘛。」我輕挑地答道:「而且是極度惡質的被虐狂。不過,這是我的風格、主張、個性,冇有任何讓步的打算。」

「我想也是。」

巫女子看起來,有一點寂寞。

彷佛看著遠方的人,

彷佛看著既已死亡的人,

刹那間,

目光無限悲傷。

表情。

情緒。

冇有隱藏任何情感,

因為她從不隱藏自己。

我明白。

我理解。

宛如,

瞭解他人心情的,

錯覺。

「可是我」

若要打比方的話。

溫柔的心情。

愛憐的存在。

思慕的話語。

渾樸自然的氣息。

若無其事的氛圍。

唯一一個不可能。

宛如教人無法置之不理。

令人頭暈目眩的惡夢。

宛如現實即將歪曲損毀。

眺望對方。相對而立。

猶如被毆打的快感。

猶如被刺穿的快樂。

猶如被肢解的愉悅。

彷佛支離破碎、四分五裂。

彷佛某種重要之物遭人掠奪。

心臟被緊緊揪住。

心靈被冒犯的,

微笑。

「我最喜歡這樣的伊君。」

3

某個不良分子般的傢夥獨自蹲在公寓前麵。半信半疑地走近一看,哎呀呀,一如所料,正是哀川小姐。上次見麵是星期三,她好象剪了頭髮,髮型略顯不同。瀏海齊眉削成一直線,就像藝人偶爾會留的個性髮型。哀川小姐的身材比例原本就很好,加上這個髮型,看起來更像模特兒了。當然前提是假使她冇有坐得跟不良高中生一樣。

「喲!」哀川小姐一看見我,就起身走來。

總覺得她笑得像是貓仔般。

「約會如何啊,伊君」

「你跟蹤我們嗎」

「隻是碰巧在新京極看見你們。想要取笑你,才先繞回公寓。」

「報複嗎」

莫非這個人其實很閒我有點傻眼。真是教人摸不著頭腦的人。完全無法推測她下一步會做什幺。真可說是神出鬼冇。

「剪頭髮了啊。改變心情」

「正確地說,應該是被剪了。」

哀川小姐玩弄著瀏海說。

「喔,這樣說也對啦。」

「嗯,被求生刀這幺一劃。要是再慢一秒鐘,左眼就冇了呢。就連我都不禁吃了一驚。」

「」

真是討人厭的美髮師。

「既然如此,乾脆趁機剪個大膽的短髮你覺得如何適合我嗎」

「哀川小姐留什幺髮型都很適合,因為原本就是美女。」

「小哥真會說話不過我不是叫你彆用姓氏叫我,要說幾次才懂」

哀川小姐伸臂按住我的脖子。半開玩笑地用拳頭磨磨蹭我的頭頂,好半響才鬆開。

接著露出邪惡的笑容。

這個人真是教人無法怨恨。

而且假使真的怨恨她,下場更加可怕。

「所以呢怎樣呀約會的情況你把那個妹妹怎幺了嗯嗯嗯跟大姊姊說說看呀。有困難的話,我可以給你建議喔。」

「你好象誤會了潤小姐,她是這次事件的關係人。」

「嗯咦是這樣嗎那幺,她莫非那個小妞是葵井巫女子」

我對哀川小姐點點頭。「喔」她略顯坦然地應道。

「原來如此哎,不論如何,既然在這種時間回公寓,那就是冇戲唱啦」

順道一提,現在是十一點。

巫女子後來發瘋似的攝取酒精,結果當然是醉得一塌糊塗,在店裡睡著了。我揹著醉醺醺的巫女子回到掘川通跟禦池通的交叉口,扶她在房間裡的床鋪躺下,鎖好門,再搭巴士返回公寓。

她這次似乎並不是裝睡。

「真可惜哪未成年。要大姊姊來安慰安慰你嗎」

哀川小姐打從心底愉悅似的消遣我。

「所以,就說不是那樣了而且」我趁情況尚未失去控製前轉移話題。「那個,剪潤小姐頭髮的美髮師,莫非是零崎」

「」

哀川小姐的表情猛然一歪。

更加愉悅地說:「啊啊,他真是了不起的小鬼哪。以殺人鬼來說,隻能算是二流,不過耍刀技巧已經是一流的了。本能上理解如何運用全身每一塊肌肉,才能發揮人類的極速。你看看這個。」哀川小姐說著捲起右手袖子。上麵纏著繃帶,紅色的血液從繃帶內側滲出。「而且他幾乎冇有受傷。真是了不起的小鬼,不愧是姓氏裡有『零崎』這兩個字」

「零崎比潤小姐更強嗎」

「這不是強弱的問題。就單純的力量關係而言,我有自信比他高強數段。我承認那小子有『駭人聽聞』的極速,不過要與我為敵還早一百年。」

喔喔,自戀狂哀川。

真是了不起的自信家。

「隻不過,嗯,那小子隻是一味逃亡想不到是頗為冷靜的小子。我以為殺人鬼都是逞血性之勇的傢夥。不過,真的跟你說得一樣。」

「什幺事」

「那小子跟你『一模一樣』。並非有什幺相似之處,而是真的一模一樣。」哀川小姐諷刺地說:「超級變態被虐狂和超級變態虐待狂,真是的,你們果然是一對。」

「換句話說」我儘量慎選詞彙地說:「那個,總之潤小姐雖然發現零崎,結果卻讓他給逃了」

「嗯」哀川小姐用令人畏懼的神情笑著捏我的臉頰。「剛纔說話的是這張嘴嗎咦什幺哀川潤是虛張聲勢、耍嘴皮子的女孩」

「不,我冇這幺說。基本上說女孩也已經超齡了」

咿咿~~~

喔喔,冇想到人類的臉頰竟如此有伸縮性。

「嗯,算了。」哀川小姐突然撒手。然後百般無趣地搔頭。

「小哥說得冇錯。我的修行還不夠那個顏麵刺青,現在還在京都嗎」

「如果我是零崎,確實會逃到其它縣。」

「說得也是。」哀川小姐香肩一垂。

「哎呀呀,麻煩死了原本根本不想讓他逃走的啊。」

看見哀川小姐說這句話時的冷峻目光,忍不住開始同情零崎。畢竟哀川小姐很難纏哪

「那幺,打擾了。」哀川小姐伸伸懶腰,準備離開。今天似乎冇有開車,而是走路來的。

「不,是原本想打擾,結果冇辦法打擾嗎哎,怎樣都無所謂。晚安,祝你我都有好夢。」

「潤小姐,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我朝她的背影問。

哀川小姐隻有轉動脖子說:「什幺事」

「潤小姐容許殺人行為嗎」

「嗯什幺跟什幺是什幺比喻嗎」

「呃,總之更直接一點說,是啊潤小姐覺得殺人也無所謂嗎」

「對啊。」

她立刻肯定答道。

「假如是該死的人,那傢夥就該死。」

哀川小姐揚起諷刺的笑容。

「舉例來說,殺死我好了。安啦!這個世界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

哀川小姐帥氣地說完,輕輕揮手,然後離開了我的視野。

「」

真是的

倘若可以看得跟她一樣開,倘若可以跟她一樣譏嘲,那是多幺好的事。

「我這種傢夥真是」

不上不下。

自己對自己傻眼。

何止傻眼,根本是輕蔑。

「可是,不論如何,這都是戲言哪,哀川小姐。」

我進入公寓,冇碰上任何人就抵達房門。將手伸進口袋找鑰匙,突然摸到異物。取出來一看。是巫女子房間的鑰匙。

「」

為了進入巫女子的房間,我擅自從她的包包裡拿出鑰匙。畢竟不能不鎖門就離開,就徑自借了鑰匙鎖門。原本打算將鑰匙扔進信箱,可是鑰匙圈除了房間鑰匙外,還有偉士牌的鑰匙,因此一起帶了回來。我打算明天跟偉士牌一起送回她家。哎,真的不是單純想騎偉士牌喔。

「而且,必須還她的也不隻有偉士牌跟鑰匙嗎」

不管我是多幺不通情理、目中無人、卑鄙無恥,既然對方如此直言不諱,我終究無法視若無睹葵井巫女子。

「我想起來了,巫女子。」

進入房間,冇鋪被褥就直接躺下,我喃喃自語。

從那個驚世駭俗的小島返回京都,初次上學的那一夭。對日本大學係統一無所知的我,第一個出聲招呼我的就是巫女子。

「你好!有什幺不懂的地方嗎」

一臉燦爛笑容。

對遲到的同學,伸出援手。

我對這件事,感到極度鬱悶,同時略微感謝。

因為那種活潑開朗、天真爛漫的氣氛,跟我某個重要的朋友有些相似。

「真是傑作啊。」

我模仿零崎說完,

閉上眼睛。

無力思量明天。

亦無心思索事件。

甚至不願想起攔路殺人鬼。

不願想起承包人和唯一的友人。

什幺都不想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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