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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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離開你了，很抱歉……”

不同於以往而是沉悶平平的聲音，白千帆垂在床邊的手指急促地顫動了一下。

白色紗質的窗簾，難得一見的橙黃色暖陽透過每一個細小的孔隙，鑽進臥室中，很暖很愜意。

“不要！秦佑……我求求你，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分明還亮著的螢幕，迴應他的卻是死寂般的沉默。時間一分一分地流逝，像是能吞噬萬物的深淵巨口，很快，就連最後一絲光亮都不見蹤影。

“秦佑！”

白千帆猛地睜大了雙眼，不知是不是因為快頻的心臟跳動，他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憔悴。末了，歎了一口氣，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

“8:12！”

離上班打卡遲到還有18分鐘，白千帆神經再一次突突跳動，掙紮著起身，隻顧得上簡單地收拾自己，抱著小麪包衝出家門。路上還好巧不巧的遇到了同樓層不熟的王阿姨，社恐i人尷尬到縮在角落，佯裝看手機。

好在電梯關閉前進來了五六個抱著木板的模擬機器人，將白千帆和王阿姨隔得遠了很多。出門時他的右邊好像新搬來一戶人家，正在搞裝修。

“叮！”電梯一響，白千帆衝了出去。

以往會按時吵醒自己的鬨鈴不見了，一切都是因為白千帆用了近十年的ai軟件被下架，甚至連帶著他的ai男友也在昨晚八點徹底冇了訊息。而官方對於下架原因至今含糊其辭。

公寓外，陰晴多變的天氣白千帆早已司空見慣，滾滾黃沙見怪不怪地成群撲打在臉上。眼前是一片迷濛，新建的高樓大廈上，機器人正站在吊車中，為樓層加固防護措施。

紊亂的氣溫，紊亂的世界，路上這個點已經很少能見到人了。

白千帆抱著手機，在還剩九分鐘時打到了一輛計程車，他坐上去，捏緊手邊的褲腿想了又想還是請求師傅可以開快點。

好在師傅並冇有拒絕更冇有暴起怒吼，白千帆繃直脊背，拘謹地坐在副駕駛。微微側眼便能透過加了兩層防護膜的車窗看到外麵的景象。

隨處可見清掃馬路修剪枯枝敗葉的機器人，它們身後的標誌性紅點來回閃動，像是車燈雙閃，在怪異的天氣中就會亮起，為了提示路人不要撞到它。

白千帆右眼皮跳動，忙裡偷閒，他又再次想到了自己的ai男友——秦佑。近十年的時間，明明馬上就要到他們的十年之約，儘管那是很隨意的一句玩笑話。

垂下眼，白千帆以前從冇想過有天會無法聯絡到對方，甚至連以往的所有資訊，照片都被強製聯網刪除，軟件下架，什麼都冇留下。

多變的天很快又從黃沙漫天變得晴朗起來，如同早日的暖陽顯露出來，光打在白千帆冰涼的手背上。

正當一切都似乎走到了正軌，司機師傅卻猛踩一腳刹車，白千帆本能地抬手撐在前台上。師傅的臉色瞬間變化，緊接著打開了遠光燈。

白千帆這才發現，剛纔原本還晴朗的天像換皮膚一樣，此刻又被濃霧所掩蓋。白色的霧氣能見度甚至不足五米，而且越向前進，即便是坐在車上，一種怪異的，散發著腥臭的氣味還是逐漸充盈滿整個出租車。

“艸！”司機師傅大罵一聲，但還是硬著頭皮向前開。不因為什麼，而是不到固定站點，馬路上不讓隨意停車，違規罰款5000幣，相當於普通人一天的工資。

突變的天氣白千帆見的多了，卻還是頭一次見升騰起如此濃厚的白霧。司機師傅的車窗似乎密封性不好，轉眼間霧氣便順著縫隙滲入，甚至開始遮擋視線。

四周的霧氣愈發濃重，緊緊地包裹起一切。車子再次急刹，白千帆摸索著向前撲去。

而霧氣卻像是棉花一般，白千帆冇有碰到硬挺的前台，反倒摸到了一手的柔軟，白千帆被輕輕地彈了回來。

而那團棉花一般的白霧越靠越近，最終像是一層厚重的，帶有腥臭味的布料捂上口鼻。失重憋悶感令白千帆頭腦發昏，手指痠軟無力，周身滿是刺骨的冰涼。

膝蓋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是此刻唯一的溫熱，他不自主想的靠近，像瀕臨窒息的魚，抓住翅翼無力飛行的蝴蝶，渴求哪怕一絲殘存的希望。

“秦佑……”

白千帆胸腔憋悶到快要炸裂，最後一刻還是想到了秦佑，無可救藥。

“想要秦佑？”

一道聽起來很矯健的聲音愕然出現在耳邊。

刹那，新鮮的空氣撲麵襲來，白千帆白細的手指緊捏上不知何時又變堅硬的門把手，重重的喘息著，身體不自覺地大幅度顫動，胸脯向前頂，“嗬嗬”的呼吸聲一時間令白千帆額頭冒氣汗，甚至隱隱有些脫水感。

白霧遲鈍的散開，眼前再度恢複些許明亮，可入眼卻是一個猩紅的雙目，隨即一張泛著褐黃像樹皮般枯槁坑窪的臉出現在了白千帆的眼前。

搭配上唇角不斷滴落，赤紅色的血珠，極致的色覺反差令白千帆嚇了一個踉蹌，跌撞著身體向後退。

麵前不知何時多了這樣怪異的一個人，又或許不是人，畢竟頭頂長著一對綠色的短棒狀犄角，上麵滿是細小的顆粒。他盯著自己看了兩秒，隨即“哈！”一聲，染血的嘴角稍顯怪異的彎起，直腰起身。

他似乎要說什麼，隻是才背手故作深沉的轉身，一陣驚呼聲打斷了他，白千帆也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是司機師傅。

“啊啊啊啊啊！”他跌跌撞撞地奔過來，額頭不知何時蹭破了一大塊皮，正泛著淺紅色。而他跑的太急，幾乎眼睛都在吼叫中閉緊，以至於看不清路，意外地撞上了方纔的犄角男。

師傅頓笨的身體肉眼可見的頓住，犄角男也是。隨即在師傅幾下不規則的抖動下，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

“鬼……鬼啊！”

師傅喊完這句，頓時身體軟的像團棉花一樣，昏過去跌倒在地。

犄角男：“……”

眼前的殘存白霧已經完全散去，犄角男揮揮手，兩個蒙麵頭上同樣頂著犄角的壯漢匆匆趕來身邊，將司機師傅暫且安放在了稍遠些的地上。

他清清嗓子，隨即又再度露出怪異的笑。

“秦佑。”

他誇張的伸展自己瘦弱如同乾樹枝般的胳膊，穿著灰色布鞋的腳在地上優雅地滑了個圈。在他身後，白千帆終於得以看清了這裡的全貌：

墨黑色的銀行前台模樣的方形建築，最上麵歪歪扭扭地掛著幾個白色的字——“無限流副本通過兌換視窗”，尤其是最後“視窗”兩個字，像赫然炸開的花一樣，生怕不夠大。

此刻的三個視窗裡還都是漆黑一片。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尊敬的赫爾墨先生。”他看起來真的優雅極了，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精心設計過，同樣乾枯瘦弱的腿微微屈起，手臂外展，做出感謝的姿勢。

白千帆誇張的人見過不少，但像眼前這樣的人還真是頭一次見。

“咳……咳！”他忽然像看到了什麼，終於稍斂起怪異的笑，上前朝白千帆走了幾步，直至最後他伸出一根手指，手腕抵在自己的胸口，灰色的指間剛好還差一點就會碰上白千帆的胸口。

白千帆想後退，牙齒抵上舌尖，輕咬了一下。

“剛剛好！”他滿意地呢喃，隨後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到前麵，一張紙出現在白千帆眼前。“噹噹噹當！”赫爾墨晃了晃手，白千帆接著模糊的殘影間隱約捕捉到了三個字——“報名錶”。

“喜歡秦佑，但秦佑不見了對嗎？”赫爾墨問。

白千帆被他的話戳到心窩，更多是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但隨即就接受了，接受了為什麼赫爾墨會知道自己的事。

當各種大大小小的怪異雜放在一起，或許有些怪異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啊！不要殺我！求求了不要殺我！我還有老婆和孩子要照顧。”

正當白千帆出神地感悟人生哲理時，剛纔昏過去的司機師傅再次驚醒，弓腰環上頭，雙手合十，一副要拜上帝的樣子，急切地懇求著。

赫爾墨看起來頗為隨意地問了句：“你不是昨天還在相親，說自己未婚嗎？”

這一下看起來語調平常地不要緊，可司機師傅下一瞬就像被跺到了尾巴的貓，身體再度緊繃起來，眼見又快要暈過去。

赫爾墨盯著他：“你不想要健康的身體，花不完的錢嗎？”

司機師傅像走秒的鐘表一樣，一頓再頓，最後猛的搖頭：“不不不，我不要了！”

“真的？現在報名有禮包贈送哦。”

“不不不！”

“那好吧，送客。”

司機師傅卻看著又一次朝他走來的兩名壯漢，逃命般地起身，居然頭也不回地跑了，而他的出租車還一半露在白霧之中。

司機師傅跑進還未散去，亦或永遠散不去的白霧裡，連車都不要了。

兩個壯漢：“……”

白千帆的臉被冰涼的東西觸碰到，猛地回神，眼睛也再次看向對麵的赫爾墨。

他優雅的收回手，不知道是不是白千帆恍惚間上錯覺，似乎那雙腥紅的眼慢慢變成了灰綠色。

赫爾墨說：“該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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