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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八點二十五。
聲稱自己準備工作還未完成的豪宅主人，此時卻冇有待在宴會大廳指揮現場。
樸基生在五分鐘內穿過三道防盜門，每扇門都經過了嚴密的指紋和虹膜解鎖。他神情緊張地打開最後一扇推拉門，進入內部房間。
房間裡麵的空間不大，與住宅華麗的建築風格截然不同。整間臥室隻有一張床，以及一塊寬大的電子螢幕。
樸基生打開電子屏，向一串加密號碼發送了通話申請。
漫長的待接聽音後，是禮貌而疏離的年輕男聲：“啊，是樸會長，我之前拜托您的事，您辦好了嗎？”
“第、第一步已經成功了，”樸基生抹了一把腦門的汗，討好諂媚地說：“顧知斂確實如您所說提前到達了會場，我讓小泉帶他去了二樓客房。二十分鐘之後再進房間，應該就會見到他被資訊素支配發|情的場景了。”
說完，樸基生凝神聚氣地等待對方回答。
他與顧知斂本身其實冇什麼仇冇什麼怨，頂多就是覺得這種墨守成規、滴水不漏的人比較麻煩。隻是日子過得正滋潤，上頭卻突然讓他借五十歲生日之由給顧知斂下套，製造出他強迫女仆的場景。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嗯，謝謝。”聽筒那邊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冷冰冰地彷彿一塊捂不暖的石頭：“麻煩樸會長您一會兒看看監控，畢竟您行事不算靠譜。”
“是是是，我馬上去看，”樸基生殷切地回道，話在嘴邊轉了幾圈，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那個，您為什麼要給顧知斂使絆子啊？”
“因為‘兔子’。”對方說。
“兔子？”
“是啊，因為一隻白兔子。”
……
晚間八點二十七。
顧知斂反鎖上門，神情波瀾不驚：“……陸穆和，行事不要這樣張揚。”
暗處的人聞言愣了一下，半晌才笑著回答：“真是好久不見了，學生會長。難為您還能認出我，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掛念著呢。”
陸穆和笑吟吟地走過來，伸出手臂按開顧知斂背後的開關。
吊燈“啪”地亮起，將兩人的麵容照得異常清晰。
顧知斂身高在Alpha中算得上修長，隻是站到陸穆和麪前，視覺上仍是矮了小半個頭的程度。
他被陸穆和以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勢圈在懷裡，四目相對，近得能看清自己在對方瞳孔中的倒影。
如果呼吸可以用細線來形容，恐怕他們之間已經是打結的狀態了。
顧知斂微微側頭，避開陸穆和的視線。
對他來說，陸穆和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好像天生就不知道如何保持正確的社交距離，無論是以前在學院，還是現在時隔五年的重逢。
僵持之時，一股淡淡的、屬於香檸檬的氣味在兩人之間逸散，那是陸穆和的資訊素。
Alpha和Omega可以通過資訊素傳達彼此之間的情緒，顧知斂以為他是有什麼話不方便直說，正要去仔細辨彆，陸穆和卻略顯慌張地收起了資訊素。
“抱歉，是我冇控製好。”
陸穆和重新站直了身體，他後退半步，言語間劃過短暫的艱澀。
顧知斂抬頭平靜地看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公務出行。”陸穆和轉身撈起倒在地上的女仆，隨手將她丟到床上。
他的聲音恢複到平時自帶痞氣的輕佻：“最近的AB失蹤案，管理局懷疑跟樸基生有關。”
顧知斂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隻是說：“繼續。”
陸穆和輕輕敲了敲耳麥，說：“樸基生，勉強算是業內知名的商業大賈，企業以酒水交易為主。行事談不上小心，在調查員眼中幾乎是錯漏百出的程度。這半個月裡管理局收集到了不少證據，基本上都有他的嫌疑。”
“然而，我們隻有線索，冇有證據。”陸穆和攤一攤手，“就像七八月蛻皮的蟬，你明知道樹上必有蟬蛻，卻尋找半天無果。這種情況下管理局冇法進行正當性的合法調查。”
“更何況，像他這樣易得易滿的莽夫能混到現在的社會地位，基本表明瞭他背後有人。初步估計，Ⅱ級能力者不少於四個，並且不排除Ⅲ級能力者的可能。”
顧知斂從他冗長的陳述中提煉出重點，沉吟片刻說道：“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管理局派你前來進行初步的勘探，也即試水。正常情況下，彆墅外區應該也有一支待命小隊。”
“說得冇錯，”陸穆和極為自然地坐到沙發上，一雙長腿彷彿無處安放，散漫地往前伸：“如果樸基生確認是作案者，今天所有的在場人員都會被視為共犯嫌疑人，暫時禁止一切社會活動。我想會長作為企業副總裁，這一禁令應該會妨礙不少合同的簽訂。”
陸穆和身體前傾，神情罕見地認真起來：“所以，我想以能力者管理局最高檢察官的身份，邀請會長加入此次的秘密行動。結束之後，我會向上級申請撤銷你的禁止令。”
“這也是我先一步進入房間、靜待會長而來的理由。”
時間彷彿回到了五年前。陸穆和冇有稱呼他為“顧董事”，而是近乎自然地仍喊他“學生會長”。這個名稱不合時宜，顧知斂卻也冇有糾正。
“……陸穆和，”顧知斂的瞳孔由黑轉紫，象征著他Ⅲ級能力者的身份。他的語氣依舊平淡，說道：“我接受你的邀請，但並不是因為那個可有可無的禁止令，而是為了一個真相。”
“十名失蹤者中，有一名是我的員工。或許你是戀著舊情邀請我，但我不覺得我是你計劃中被順手幫助的人。”
“我是實實在在能幫到你的人。”
房間濃烈的薄荷香存在感十足，陸穆和被點破心中所想，啞然失笑：“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啊。顧會長總能輕易看出彆人心中所想，怕不是隻在情愛方麵反應遲鈍。”
顧知斂從他話中聽出莫名的訴控之意，卻不知對方的這種情緒因何而起。
他忽略掉陸穆和含義不明的言語，思索片刻說道：“……對於女仆小泉的行為，你有什麼看法？她的後頸冇有Omega腺體，資訊素的溢位方式並不正常。”
陸穆和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或許樸基生涉及的不止於AB失蹤案。”
他眸色暗沉，似乎意有所指：“畢竟那些失蹤的Alpha和
Beta，可都是不存在Omega腺體的人。”
空氣彷彿有一瞬的靜止。
顧知斂冇有說話，陸穆和也不點明他的推測過程。
畢竟陸穆和向來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隻是這幾句話帶來的震撼，遠超他前兩分鐘的長篇大論。若說樸基生被視為嫌疑人是有跡可循，那麼“讓不是Omega的人，釋放出Omega的資訊素”的這種想法，跳躍性實在過強。
——但又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
“砰砰砰”。
敲門聲突然響起，門外傳來樸基生的聲音：“顧老弟你在房間裡嗎，啊……你怎麼把門反鎖了？”
“請稍等。”
顧知斂斜睨了一眼陸穆和，後者便識相地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房間角落。
他摸出一瓶血劑，塗抹到手掌。
“小陳？”陸穆和按開耳麥。幾秒鐘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顧知斂打開房門，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有什麼事嗎，樸會長？”
“啊，是，”樸基生的語氣帶著莫名的焦急，冇有了平常裝模作樣的友善：“……我來找小泉，過了十多分鐘她都冇有下來，我那兒還缺人手呢……”
他佯裝自然地走進房間，看見女仆倒在床上，全副武裝，衣著完好無損。
頓時，最可怕的猜想得以驗證。
從樸基生髮現四台監視器全部損毀，到親眼所見任務失敗，他感覺剛剛還因快走怦怦直跳的心臟，現在如墜冰窟。
“抱歉，樸會長，”顧知斂走到他身後，淡淡地、煞有其事地說：“我對Omega的資訊素有應激反應，不小心使用了能力。如果因此對泉小姐造成了無法治癒的傷害，我會承擔全部責任。”
說著，顧知斂拿出手機：“我叫我的助理來……”
“不不不，不麻煩顧老弟了，”樸基生急忙打斷他的動作，半晌才艱難地說：“我讓侍者將小泉送到醫務室，顧老弟你就在房間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拿出對講機，講話語氣帶了點莫名的顫抖和小心翼翼。
兩分鐘後有人進來，黑沉沉的眼睛掃視了房間內的三人，抱起女仆走了出去。樸基生腳步虛浮地緊隨其後，然後冇再來過。
……
晚間八點四十五。
“……不要泄露太多資訊，”楚旬義的聲音低沉，有幾分警告的意味：“他畢竟不是管理局內部人員。”
“……知道了。”陸穆和與管理局交換完彼此的資訊，隨手切斷耳麥信號：“顧會長，你在係統中登記的身份是Ⅱ級能力者，這次行動需要幫你公開真實等級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公開，”顧知斂找到了那股薄荷香的來源，聞言回道：“你知道就可以了。”
在他麵前，一個樣式精美的玻璃瓶盛滿了淺綠色液體，源源不斷的薄荷香氣正從瓶口溢位。冇有任何防護措施，就這樣孤零零地放在桌上。
陸穆和也湊了過來，他注意到全無防備的液體瓶，“嗬”了一聲說道：“該說他是太過魯莽，還是對自己的計劃太過自信？顧會長你猜，他會不會將這次行動失敗報告給他背後的人？”
“如果樸基生足夠聰明，他就應該實話實說，”顧知斂眉頭微皺，少頃纔回答：“樸基生的企業以酒水交易為主，與我負責的新能源開發項目幾乎冇有交集。他為什麼要派一個非Omega的人來誘導我發|情，並且還冒著被髮現新型試劑的風險，除了是受人指使，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再者，即使他不上報，也有人會替他上報。”
陸穆和微微眯起了眼睛。
跨生物的異常資訊素、能誘發資訊素的不明試劑，還有，成為事件當事人的顧知斂。看來他也注意到了樸基生對那位侍者的奇怪態度，謎團如同越滾越大的雪球，一觸即潰。
陸穆和思索片刻，當機立斷：“不繼續坐以待斃了，我們先一步出手。如果冇記錯，晚宴是九點開始，屆時麻煩顧會長幫我拖延半小時。這段時間儘量不要讓樸基生獨處，更不要讓他召遣剛纔進來帶走女仆的侍者。”
顧知斂立即反應過來：“你是打算……”
“是。”陸穆和打斷他的話，知道顧知斂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取下耳扣，暗匣中彈出一個極小的微型耳麥。
“這是最新的研發產品，會根據耳孔大小伸縮，不會掉進去，也不容易被人發現。”陸穆和示意顧知斂轉過來，低下頭幫他帶上。
他有一縷髮絲掉到顧知斂耳側，兩人靠得很近，呼吸安靜地交融。
顧知斂感受到耳中嵌入完畢的異物，抬頭沉靜地提醒：
“陸穆和，行事謹慎一些，不要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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