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自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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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忘了那天，多特醫生告訴我，我得了一種不治之症。在具有多年軍旅生涯的人、尤其是老人身上，這種病不算少見。多特是我的兄弟，我記得他，以前是軍醫，我的戰友。我跟他服務於……什軍團。“怎樣，除了忘記一些事情外，還有別的問題嗎？”多特問道，聲音洪亮。“冇有”我說。“如果漢森不算問題的話。”聽到我的回答，多特摘掉眼鏡，停頓了片刻，說道：“對我們這些老傢夥來說，忘記，是女神的恩賜，再好不過了。”接著，他開始將器材收回藥箱。藥箱上，曾經畫著某種鮮豔的圖案，但年代久遠，隻能依稀辨認出一對翅膀。“創傷型癡呆是絕症，我冇有藥能開給你。不過，作為醫生，我有責任告訴你，治安軍衛生廳重新開放了‘歌德藥劑’的民用授權，如果你想碰碰運氣，我可以幫你遞交申請書。”器材被整齊的碼放在藥箱，多特一絲不苟的蓋上蓋子，起身，示意準備離開。“！蠢人才把它當寶，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醃臢貨嗎？”說實話，我記不起那是什東西了，這說是為了觀察多特。“是的，我猜你也看不上。漢森的事情，我會關照。跟‘組織’混在一起，難保不會出事。相比之下，去修道院學校……嗯……至少會很安全。”見我不說話，多特繼續說道：“顧此則失彼，好過被他們處決。”說罷，他離開了我的屋子。鈴鐺響動。多特的話使我回憶起那片紅海，各色顏料衝撞在一起，最後匯聚成一片紅。我想不起來發生了什，我能回憶起的，是一股巨大的憤怒…和…恐懼！——————第十一特區據帝都數千公，遠離政治中心，該區由於曆史、地緣、民族、宗教因素，曆來是全國所有轄區中治安最亂的。十多年前，第十一特區政府首腦平均在任時間為六個月，其中趕赴上任並熟悉第十一特區獨特的政治生態往往也需要四個月。除了少數能乾滿一個任期——三年的，其餘多數死在任上。那時的帝國政府並不能有效管理這片區域，真正維係這一區域的官方力量實際上是教會的異端裁判所。還有一股民間力量--所謂的“異端”。帝國正統的宗教有派別之分，大大小小，在帝國廣闊的國土上“盤踞”著數萬之多。最具影響力的當屬‘克女尼派’。時人戲稱其為“女神的內褲”。他們遵守禁慾主義，主張嚴格的宗教紀律和苦修，修道院學校的教授修士多為該派信徒。近年來，該派的力量愈發強大，有傳言，一位該派的教徒可能會成為下一任教皇。‘克女尼派’是結合帝國幾個核心老派的思想，而在滄海行省誕生的一種新教。其開宗明義的第一句真言如是說：“正者，道之顯也；反者，道之隱也。顯隱相生，正反相成。”大意是指，正教與異端並不取決於信奉何種主張，不取決於區域、人種、階層。原教旨還有一句，正與異的關鍵在於是否遵從‘本真教義’。這一點前後，有如神鬼之別。‘克女尼’派的真言也可以解釋十多年來，第十一區的治理麵貌。顯隱相生，相對於宗教，在那段混亂而又有序的數十年期間，政府充當了社會治理的隱性角色。但十一特區作為特區存在，並不因為其對帝國而言混亂的秩序。十一特區全稱‘第十一國土守備團特別軍事管理區’。它是，軍政府。其軍事長官為伯爵。不同於‘襲爵’的地方領主，軍隊中的爵位和個人實力受‘帝國律’約束，以保證軍隊的戰鬥力。可以確定的是，身負軍職的爵士，都不是泛泛之輩。每一任軍團長暨特區政府總督，更是兼具高等級的軍事和政治兩方麵‘天賦’。所以，能力不俗的總督和軍事化的管理，緣何使第十一特區成為帝國最亂的區域？回到‘克女尼’派的真言，區分安定與混亂的點在何處？這個問題，修道院的一些老修士再清楚不過，當然，幾乎每一個‘異端’都清楚這個答案。他們的學說能很好的解釋這個現象--不知道的都被燒死了，是謂‘進化’。什，你問我？這個問題完整的答案一言難儘。隻好告訴你，銅熊宮內有一處檔案館，麵詳細記錄了一切，來龍去脈就在那，有時間去看。如果你能進去的話。簡而言之，有些麻線團，是理不清的，也不用理清。自十一特區設區以來，數十年過後，特區第一任總督如今已經官拜直隸佈政使。相比麻線團，它更是一個鍍金池。無數政客懷揣野心來到這，為自己的政治生涯鍍一層金。再亂，隻要冇發生大規模正麵衝突，能夠維持政府名義上的管轄，對總督而言，那就是不亂。隻待三年之期一到，手捧雷留給繼任者、自己則去奔大好前程。我能回憶起一些政治的細節，因為我曾經也是參與者。多特醫生說，回憶往事有利於緩解遺忘的病症，我相信他是對的。在腦海中與另一個自己對話，往往能提示我自己找到一些記憶的碎片。儘管，我也認為重新記憶是毫無意義的重複苦難。這對於已經發生的悲慘結局，並不會有任何更改。說到這，我想我必須告訴你我是誰？我叫……羅蘭，是的，羅蘭！漫長歲月以前，也有人叫我‘偉大的先行者’或者‘聖羅蘭’。不過，你大可不必對我心懷敬畏，不論多恢弘的史詩都會被人淡忘，我見過燦如星海的英雄、聖者、先賢，需要承認，他們的確具備超越常人的天分，但更多的，是命運之手，將他們高高托舉，推上星海。顯然，我並非他們中的一員。我隻是想稱述一個事實：蝴蝶振動翅膀，有可能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命運正是這樣，回過頭看，僅僅發生了一幢幾乎所有人都忽略的小事，命運的指向便已經截然不同。正武八年，那天，下著小雨，正是帝國曆清明節。老鼠街。一隻碩大的螃蟹正橫行無忌的從街道上走過，留下一路坑窪不平的腳印。說是老鼠街，其實也稱不上街，這以前是通往競技場的甬道，高三米，寬三米，上下左右都是牢房，麵的囚徒，正是競技場的燃料，他們一般用於互相搏殺以娛樂市民，不過有時候，也直接用來當柴燒。後來，一位偏向儒學的新皇登基，一夜間，帝國境內所有城市關停競技場，原來的囚徒恢複公民權，就地安置。甬道也就成了老鼠街。雖然這地方蟲鼠橫行是不錯，但這‘老鼠’二字說不得也另有所指。說是螃蟹，其實也不是真螃蟹，像螃蟹。八條腿，每條腿上配備都有是三個發射單元，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火力覆蓋。如果是戰場上，這種發射單元匹配第四能級，一發，可以把銅熊宮轟對穿。是的，‘螃蟹’學名叫：第十一區環衛清潔車。在這裝配的是黃中帶綠的，聞起來令人胸悶氣短的刺激性清潔氣體。官方說成分是艾葉什的，用來殺菌消毒，防止鼠疫。這個說法雖然不大令人信服，但清潔效果確實不錯。各種意義上都達到了防止鼠害的目的。所以，城市衛生清潔，作為每年清明節的定期工作，便被軍政府保留了下來。政令並不總是被有效的執行，新皇的初衷是達到一種理想的世界，消除異族歧視，實現所謂的“大同”。但地方上，特別是十一區這樣的軍政府，為了節省每年維護治安、公共教育、醫療的開支，消除異族歧視就變成了消除異族。皇權的力量畢竟有限。‘清理’的工作由軍政府完成，之後，教堂將這些人的身份處理為異端。異端和異族雖然隻有一字之差，但，地方主教對異端有自主裁定權，立斬不奏！當然，這種權利有其背後的合理性，箇中緣由留待下文再敘。於是，神權與皇權的互相補強之下，老鼠街淪為可以無傷刷的經驗池。清理工作是一份肥差。帝國爵位的晉升以敵人的人頭為標尺，斬百人為男爵，賜地百畝，往後，每十倍再升一級，賜地翻十倍。在其領地內，爵士享有完整的軍政財權，直到去世或皇帝決定收回其領地。異端當然是敵人。不單是帝國的敵人，也是教會的敵人。斬殺異端，在教會那邊，同樣可以得到一份獎賞，授予對應的神職或者給錢。教會並不給神職人員發工資，但不會有人選擇錢而不是神職，神職的身份意味著超然的地位，普通人的生老病死都免不了修士的參與和祝福。神是所有人的母親。曾經，所有女子的新婚之夜都要將最純潔的自己獻給神聖之母。是謂‘初夜權。’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騷亂，這項法令名義上被廢除了。不過由此也可見教會地位之一斑。負責‘清理’工作的是法克，全名法克.爾曼。十一區的居民，對另一位‘爾曼’更為熟知，菲克.爾曼，正是第十一軍軍團長。爾曼意義是崇高的人，法剋意為天神。法克.爾曼翻譯為‘天神一般崇高的人’。事實上，天神作為形容詞未免言過其實，不過，某種意義上，這樣的名字是貼切的，這個巧合，有時候，讓他不得不懷疑命運是一隻有自主意識的手，將他從一個世界托舉到另一個世界，來此完成天命。是的，他，法克.爾曼是天外來客，或者說，他來自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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