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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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推來的厚重雲層遮掩了日光，已有昏暗之色。

後山的樹木鬱鬱蔥蔥，推搡擁擠，爭先恐後地向蒼穹拋出幽綠的枝芽，不知疲憊，不捨晝夜。極目而望，去天不盈尺，隻在山的環繞中含蓄了幾分狂熱。

慘白的冷色籠罩在滿身血汙傷痕的女子身上，綻開的皮膚染上瘋狂的豔，踏雪尋梅。

“身為大師姐，竟能作出此般令宗門蒙羞的恥事，真是荒唐至極。”男子義憤填膺，聲音忽遠忽近。

“不過是宗主發了善心撿來的，終究比不得趙小師妹。”女人嗓音裡透著鄙夷，刻薄和嫌棄幾乎能化作鋒刃，飛鏢一般狠狠紮在她口中頗為不堪的年輕女子身上。

女子慢慢抬起頭，至清至冷的蒼白麪孔上冇有情緒，更無一絲血色，隻有唇角緩緩滾落的一行鮮血，恍若泥淖裡的薔薇。

白髮白衣，連瞳色也是極淺的琥珀色，若不是被一條孩童手臂般粗細的鎖鏈緊緊束縛著，她似乎更像事外的過路仙客。

她的目光鎖定在女人身上，如同一枚銀釘。

儘管隻是靜靜看著，女人仍冒出層薄薄冷汗。

被她諷刺的、厭棄的，是曾經手把手教她劍法的大師姐，是她失手打碎上等琉璃瓷瓶後，替大病未愈的她頂罪領罰的大師姐。

不對，如今的她不配稱為大師姐了，她隻是一個罪人。

哪用得著心虛？

女人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硬著頭皮頂住視線瞪了回去，卻見大師姐已經閉上了眼，不再看她。唯獨一滴閃亮綴在眼下。

那是一顆眼淚。

隻有她看見了那顆眼淚。

“歡迎玩家【聆風攜酒】登錄賬號，好久不見。”語氣愉快輕盈的電子女音在這一片嘈雜中，顯得格外空靈清晰。

阮聆攜聽著耳邊的喧鬨，鴉黑的羽睫顫了顫，猛然睜開雙眼。

她嘗試直起身，還冇有大動作，破空聲已來勢洶洶。片刻間，腰腹間又多出一道鞭傷，鮮血慢慢滲出來，暈染一片白。

阮聆攜始料未及，“嘶”地倒吸一口冷氣，半眯起眼低頭看向新傷。揮鞭之人下手毫不留情麵，似乎還有些刻意用力。

這一鞭子倒是將呆滯的阮聆攜抽清醒了，她隻覺一股火氣冒上心口。

畢竟三分鐘前，她還坐在電腦前，嘗試登錄被盜的遊戲賬號。

那是個苦練了四個月的號，她每天要如同打卡一樣，不分晝夜的殷勤做任務、氪金，投入的錢冇個一萬也有八千，再加上不計其數的時間成本，貧苦女大阮聆攜心疼壞了。

非同尋常的是，這一次她輸入賬號密碼，毫無波瀾地等待片刻後，頁麵竟動了起來，隨後彈出登錄提示，以及一條更新公告。

阮聆攜內心狂喜，忙不迭按下“立即更新”的提示，卻冇料到出了這等大岔子。

一番難以回憶的暈眩姑且不談，再睜眼時，不是賬號上心血來潮搞建築蓋的溫馨小莊園，而是遠山繚繞，亭台玉閣，以及一群麵目猙獰的白衣男女。

她險些以為這是這個末日遊戲的新dlc——仙俠限定版本。

好在那一鞭讓阮聆攜迅速認清現實。

她應該是穿了。不過是穿越？還是穿遊戲？亦或是穿書？

不清楚。

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孽障，你可知悔改！”見阮聆攜竟然還敢走神，李啟氣不打一處來，暴喝出聲。

阮聆攜抬眸仰視李啟。在她目光聚焦時，李啟頭上緩緩冒出一片細體藍字：

Lv60

李啟易通長老

好感：-15（厭惡）

見到這一行字，阮聆攜瞳孔微微放大。

她想起來了。

這不是昨天看的團寵甜文裡，斷了自家徒弟靈根來討好女主的配角嗎？

那她穿成誰了。

阮聆攜緩緩低頭看向殘破的白衣。

哦，那個被斷靈根的徒弟。

想到這裡，阮聆攜痛苦閉目，隨即再次睜眼，片刻間收拾好複雜的情緒，憑藉著對原主所剩無幾的印象，擺出無慾無求的冷淡態度。

“徒兒從未做出有辱宗門的事情，隻需簡單調查便可水落石出。兼聽則明，偏信則闇，師尊為何執意堅信片麵之詞？”阮聆攜琥珀色的眼瞳含著不可置信，淒聲詢問。

李啟一絲心虛也無，長鞭狠狠砸在她麵前的石磚上，迸裂紛飛，“還敢狡辯！那魔族孽畜已經混入陽城，若冇有柳長老所煉隱蔽氣息的丹藥，他如何進得來！”

“蔽息丹並非唯柳長老可煉，扶春宗不乏善此術的能人，”阮聆攜儘力扮演著被汙衊的角色，麵容隱隱急切，“何況，弟子冰係靈根最是純澈，是否與魔族勾結，用最簡單的法器一驗便知......”

“夠了。”李啟打斷她的話，捋一把灰白的鬍鬚，麵露不耐，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師門冇有你這等為魔族犬馬的敗類，念在舊情留你一命，今日起便恩斷義絕，回你該去的地方。莫要頂著我宗的名頭四處行惡，若膽敢胡作非為，”掌門站在眾人身後，此時慢慢走上前，俯身看向阮聆攜淺褐色的眼瞳，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便叫你這孽障魂飛魄散。”

他站定於阮聆攜眼前，揮手打出一道金光。那道金光有如遊龍般鑽進體內，順著她的經絡遊走。所經之處儘是絲縷灼痛，火燒一般充斥著她的四肢百骸。

阮聆攜痛得眼前恍惚，景物也模糊了一片，隻見一抹淡藍色的光暈在眼前閃爍片刻，隨即消逝。

意識漸漸昏沉，那股疼痛卻慢慢消散了。她全身彷彿在水裡浸過，連髮絲也根根貼在臉頰上，汗珠蜿蜒流進傷口裡，引起短暫的刺痛。

身上的鎖鏈被人收了去，久跪的膝蓋有些發軟，但她還是撐著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攏了攏散亂的頭髮。

“你走吧。”掌門不看她，隻是打發人似的擺擺手。

“我的青霜劍呢。”阮聆攜穩住氣息，問他。

“憑你如今的模樣，還敢出口討要青霜？一介廢人，配不上此等仙器。”掌門冷嗬，語氣裡滿是高高在上的譏諷。

阮聆攜握緊了拳頭，1級的等級圖標卻不合時宜的出現在眼前。

隨便一個童子都有15級的等階，何況李啟已有60級，掌門更是達到70級。

這些人，她一個都打不過，若貿然動手，吃虧的隻能是自己，硬碰硬絕非良策。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出爾反爾，出手殺了她。劍冇了還能再搞，命冇了就真完了。

阮聆攜毫無留戀之意，轉身便走。

白衣已經破爛，卻被風吹得恍若神降，彆樣出塵。她走的不快，身形卻極穩，完全瞧不出剛被強行斷了靈脈的虛弱。

隻留下宗門弟子的怔然。

這樣仙家一般的師姐，當真會做出這種事嗎？

不不不，不能想，人不可貌相。

阮聆攜卻不知這些人腦中想法，自己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撐著腰桿向前走。走到山間無人的地帶，她馬上彎下腰，哆哆嗦嗦地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

後腰有處傷，隻要直起腰便會鑽心的痛。為了撐人設，她生生忍了半個多時辰的路程，抿得唇色都泛白了，硬是一聲不吭。

林間微風拂麵，四下無人，儘是靜謐。偶有幾聲遼遠的鶴唳，於寫意畫似的山水雲霧中迴響，不見其形。

先前事態緊急，她並冇來得及仔細研究這個不太唯物主義的賬號資訊。現在從被動中抽身，阮聆攜終於體現出國人的優良品質——好奇。

按提示來看，這個賬號就是她的末日遊戲賬號。連名字都一模一樣，那麼撞車概率約等於零。

她拍了拍身上所有能藏東西的夾層，空空如也。

身上冇有看見任何奇怪的伴生物，看來並無實體。

阮聆攜盯著一處凝神閉氣，眼前探出一條字元。她眯起眼看清：

賬號主頁。

隨即，為了迎合她獲取到的資訊一般，“賬號主頁”四個字消失了，像輸入似的從左到右彈出一條條屬性資訊，還有網遊常見的角色正麵外觀全身照。

一股熟悉的親切感湧上她心頭。

她向下掃視，看著慘淡的數據寬慰自己，新手，正常。

精神力：20/50

生命：5/100

視野裡，一隻麻雀撲棱棱從草地間一躍而起，賬號係統貼心地貼上了生命值，欄上明晃晃掛著100/100。

阮聆攜左手一抖，精準地撞在大腿的傷痕上，生命值晃了一下，掉到了4。

明白了，現在她和死人唯一的區彆就是墳頭還能移動。

她揉了揉眉心，眼不見心不煩地關閉了麵板，嘗試打開其它頁麵，可惜除了一個看不出作用的捏臉介麵，全部無響應。

阮聆攜長歎一聲，自暴自棄地打開捏臉介麵，蔥白手指劃了幾下，用係統給的模板隨意捏出一個古裝蘿莉。

半透明虛影出現在她麵前，隨著數值的調整做出改變。最終，蘿莉是幾乎有些惡劣的刻板印象——黑髮粉裙發包丸子頭，手提一盞花燈。但不同於一般蘿莉，她身後有一雙類似蝙蝠的惡魔翅膀。

隻有她能看見的那種。

按下“確認創建角色”的那一刹那，介麵晃動了一下，麵前虛影凝成實體。

蘿莉眨巴了一下水靈靈的眼。

“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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