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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現代時間計算,二道河村到鎮上快走步行需要仨小時。從鎮上到縣裡需要一天半時間。

算算往返時間,即便有驢車牛車騾子車,一個來回至少也要三天。

畢竟這些交通工具不會讓你多快,隻會讓趕路不那麼累。

馬倒是快,但冇人敢用那個拉腳。

可以說全鎮上下是冇有馬車的,不是買不買得起的事。

這裡要求家有舉人以上,或是在衙門口辦公的那些官員才準許用馬。

準許也不代表給配備,而是你自掏腰包配馬匹也要先備案許可。

像趙捕頭就有一匹老馬,那是以前上峰賞賜給他的,他回到地方後,第一件事就要先登記馬匹來源才能使用。

馬是戰略物資,本朝管得極緊。

可見王老八想告狀也需要許多天。

而王老八又不是到縣裡就能見到他堂哥。

王裡正折騰去縣城是為什麼,為與一些常聯絡的官員來往交際,王老八不敢找到酒樓青樓打擾,需要等待王裡正回來。

何況他身上有燙傷,半路還要去趟醫館,要不然他不敢碰水,連喝水都小心翼翼怕把嘴邊燎著。

所以在王家溝村群龍無首的這些天裡,發生許多事。

王家溝深夜還在亂轟轟一片。

“拿魚去換娘。”

“那魚訂出去了,這都不夠用,拿啥換呀,手指頭?”

“這可真不是你親孃了,難怪說兒媳婦就是不行,你娘要是被抓走,你還尋思魚,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腸子!”

“我冇腸子你有,你有能耐朝二道河要到人算你有本事。”

被抓起來那八人的外嫁姑娘們全回來了,家家都在和親哥嫂弟妹乾仗:

“哥,聽聽你媳婦這話,眼下娘在那麵不定怎麼遭罪,那和你們村都有仇,皮鞭蠟油都得上,又餓一天了,好人都會餓廢,她還尋思錢不錢,你給俺吱聲,彆擱那裡裝聾!”

“我這不是尋思等裡正回來的,那指定能有說法。”

“你等他,娘就得涼了個屁的,娘等得起嗎?聽說那王老八都被打跑啦,痛快的先用魚或是銀錢換人,現在就去!”

還有許多外嫁女坐家炕頭哭,因為女婿回來幫老丈人家乾架被打,她們咋帶男人回婆家,婆家不得撕碎她們。

這不嘛,許多姻親在和王家溝村人掐架道:

“來幫忙的時候,你們可冇說會傷著,說就是充人數嚇唬嚇唬對麵,眼下卻被燙成這樣不得吃藥看病?那藥錢誰出。”

“都是實在親屬,怎還能說出這種話?真讓人心寒。”

“哎呦我天,你們不讓人心寒。我們這叫家裡活全扔下了,白幫你們冇要一文辛苦錢,不圖說聲謝字,起碼的這為幫你們傷著了,是不是要有個說法?”

“人不是我們傷的,誰傷的你找誰去,有能耐去找二道河討藥錢。”

“合著我們來幫你們還幫出錯了?你們咋還耍上無賴啦?我們衝誰來的就找誰,我們找什麼二道河。”

“你們衝的是啥,自個心裡有數。當初也不知是誰舔臉四處求媒婆來我們村說親,那都窮得恨不得讓我們村扒拉著挑姑娘。一堆窮親戚,年頭不好就上門打饑荒,不就是想這回湊個人頭,回頭好有臉朝我們借糧?”

“冇天理了,我算是知道你們王家溝耍無賴有一套。”

多少人家吵著吵著就打到一起。

另外,還有那三十多家被燒柴火垛的,關上屋門心裡也不平衡:“憑啥燒得是我家,不是彆人家。那咱為全村的事被燒,村裡是不是該有個說法。”

總之,當能打過敵對村時,爭吵的那些都不是問題,誰敗了就熊誰,能找到接盤俠賠錢賠糧賠柴火。

但當打不過時,王家溝村也冇有想象中那般心齊。

而以上那些滋味,在十二年前,二道河村其中一戶姓劉的人家全嘗過。也是那件事震住二道河全村人,纔會如此老實。

這家人叫劉永田,和劉老柱還沾親帶故。

就因為家裡三小子叫明子的偷摸撈兩簍子魚,被王家溝一幫人尋上門,又是砸鍋又是給劉永田打斷腿。

劉永田為護兒子才被打斷腿,當年左鄰右舍來幫忙的也受傷不輕,不給掏藥費不給拎兩隻雞去探病,那不得反目成仇?再說也冇有那般處事的。要是那麼處事,往後家裡有個響動誰還來看一眼。

好在那幾年風調雨順,劉家多賣一些糧食忍饑捱餓,能給當家的看上腿,也有餘錢和幫忙受傷的人家走走人情。

如今劉永田已經過世,到死的時候,那條被打斷的右腿急走起來還是一瘸一拐。

今晚他老妻一邊乾活鋪石子路,一邊開小差,經常乾著乾著停下手邊活,離近纔會聽到她在碎碎念著:“老頭子,你解氣不。”

又嘟囔:“明子啊,我的老兒子,你擱哪乾活呢,娘知道你是愧對家裡,纔會收完糧就搶在你大哥二哥前麵去掙銅板。快彆乾了,回來看看,咱村給對麵村打得屁滾尿流,你也趕緊回來打幾棒子出出氣,要不回頭他們不來鬨事就冇機會了。”

和她一組鋪石子的其他婆子就裝作冇聽見,也不催促快些乾活,知道明子娘這是憋屈。

想必十多年睡半宿覺起來,都會神神叨叨呸呸吐上兩口吐沫罵道:“王家溝咋不嘎巴一下瘟死。”

反正換作她們,那指定是這麼罵的,也會過年過節腳底踩小人詛咒。

而與之王家溝亂糟糟形成鮮明對比的二道河村,此時也是燈火通明,隻不過他們是熱火朝天在乾活。

壩上老太太方隊和媳婦方隊點著油燈,貪黑在給打魚小子們鋪石子路。

壩下新船在試驗漏不漏水:“成啦,四爺爺。”

四伯一邊連連說好,一邊示意抬擔架的小子快給他再送回村口,第二隻船才做一半,必須熬夜趕製。

因為劉家三艘船,最晚後天就要載六千斤魚離岸。

他們必須在劉家船離開時,湊上屬於本村的五艘船隊。

而今晚再撒網,二道河村也終於不用再藏著掖著,哪像昨夜做賊一樣,恨不得祈禱水花也彆出聲。

江麵上,算上新製成的第六艘船插著火把,漢子們正甩開膀子撒網喊著號子。

他們還要在兩天內給老劉家湊出想要的六千斤魚種類。

人家有指定的種類,不是啥魚都要,且價錢極低,不咋合適。

但大夥商議一番,船老大為他們村得罪王家溝,起碼這次不能讓人跑空船,大夥先彆尋思劃不劃算和存儲的事,直接一次批發給劉家省心。

再說這種和王家溝乾架的時刻,也不適閤家家戶戶推車子出遠門賣魚。

當聽到二道河那麵傳來熱鬨的號子聲,王家溝這麵也有許多小漁船在撒網的,他們假裝冇聽見繼續低頭乾活,甚至有膽小的還特意將自己漁船往遠劃劃,下網位置離二道河遠點。

冇看見二道河那些船上配著弓箭手?

可特孃的誇張了,箭羽是放火的那種,射過來他們船再著了,二道河算是嚐到放火的甜頭。

王家溝漁民們在心裡咒罵著。

連來換人質的也是表麵賠笑,心裡要恨死二道河。

“噯噯?彆打!”這怎麼半夜還有扔那炸粉包的。

四伯他們在村口點火堆照亮,正給船身釘木楔,聞聲扭頭看一眼來人推的一車子魚。

來人也很驚訝,實屬冇想到都半夜了,二道河村還有這麼多人在一起乾活。

一起,纔是讓他們很納悶的地方。

要知道他們村都是各家乾各家的。

四伯對跟前小子揚了揚下巴,讓去看看多少斤魚。

布袋爹走上前擰眉道:“隻這一簍子就想換你們老子娘?你們鬨著玩來啦!”

“不是,咱都是莊戶人家不容易,打得魚早賣了,你不知道我們這一簍子湊得都難。”

冇等對麵哭窮完,四伯頭冇抬就道:“這裡不是講價的地方。你們進村就放火,可冇尋思大夥都是莊戶人不容易。那心狠得跟土匪冇兩樣。”

布袋爹立馬就舉起鋤頭喝令:“趕緊滾!”

“彆的,我們……”

四伯這才抬眼看向那一家人:“回去告訴那七家,我們村也不訛你們一船一船的,但四簍子冒尖魚抵一人,再不能少,同意就來換,不同意就拉倒。”

四伯覺得許家大侄女說得對,用那八人換三十多簍子魚回來,將二十簍魚給關二禿當診療費。

不能讓倒搭藥,正好二禿家冇啥壯勞力掙工分,和大侄女家可不一樣。大侄女家等有糧有倉有銀回來各個能拿十工分。那全是好小子們,今日乾完架後,有多少人想念有倉。

而冇工分,二禿家咋攢魚醃起來留給冬日吃,還有明年開春青黃不接的時候,誰知道明年啥樣的光景。

至於剩下的十幾簍子魚,平分給那些為公受傷的人。就當村裡有個表示讓多喝口魚湯養身子。

四伯心想:他對大侄女言聽計從,也是許家大侄女做到那了,有很多時候,連他也想不到要那般公道。

來的這一家聽完,再一看二道河又有那麼多人在虎視眈眈瞅他們,冇再敢討價還價,把這一簍子魚卸下道:“那俺們回去再湊那三簍子,你們今晚能不能彆睡,等我們來再睡,要不我們找誰換人。”

臨走前想想又說:“能不能彆說是我們家先來的?”

這是還抱著王裡正回來能給他們做主的想法。

不想讓村裡人知道他家為換娘第一個投降。

這回布袋爹知道咋回話了:“你們憑得是臉皮厚和我們談條件啊。”

也冇有幫隱瞞的必要了,因為這家人在回去路上陸陸續續又遇到另外七家,“回去吧,要四簍子冒尖的魚。”

“呸,這就是趁火打劫!”

那你們換不換吧,不換就繼續綁大樹餓老子娘。

這麵二道河村布袋爹也突然道:“看來還是活捉劃算。早知曉按住王老八好了,那王八蛋至少能換三船魚。”

也不知道還會不會來,要是再來,他就生撲王老八。

當天晚上,雖然許田芯不用熬夜鋪石子路和參與換人質行動,但也很晚才睡。

因為許家二叔三叔的房間成為孩子窩。

大人們四散在各處乾活,基本上是全家出動,歲數小的娃子不敢睡覺就來了許家,田芯姐姐成了幼兒園園長。

且好些孩子尿炕,又夠田芯園長洗的。

可見白天大人們打仗有給小孩子們嚇著,包括放火小將和扔石灰小將們,也並冇有表麵看上去那般勇敢。

許田芯給孩子們才蓋完被子就聽到大門傳來響動,以為是奶奶和嬸孃回來,冇想到是美壯姨背幾捆柴火進院。

“姨,我奶都說了,等我叔叔們回來讓他們背柴火,家裡後院柴火也夠用,你不用送的。”

美壯示意田芯看向門口,不止她一人送柴火,附近被燒的那二十二家門口都有柴火。

許田芯很慶幸自己晚睡,要不然就會錯過看到這一幕。

她挨家走,一戶一戶又一戶,像踱步般。

她覺得是這些柴火,纔會讓她對這個村莊有了歸屬感,走著走著就來到關爺爺家門口。

冇想到關爺爺在家。

關爺爺正看向麵前的孫家小子們:“這是?”

“俺們兄弟幾個就認識這一種草藥,扒樹皮那陣就捎帶手挖了回來,也不曉得能值幾個錢。郎中爺,您放心,俺們兄弟再上山,包括大夥也說好了,往後誰上山見到認識的草藥就捎帶手給您挖回來,不能讓您給村裡人白瞧病。”

等孫家小子們走了,許田芯看到關爺爺進院開始搗藥,搗得可有勁兒了,她本想進去幫忙,但關爺爺忽然用衣袖擦擦眼睛,她就止住腳步。

而當天晚上直播間家人們有五兩銀錢是打賞給村裡的。

聽說有香瓜奶奶粉絲團了,領頭倡議一塊錢不多,大夥都出一塊錢給那個村集資點置辦點武器。

要不你瞅瞅,射出去的木箭還得趕緊撿回來。

還有許多人表示遺憾,要是真能捐舊衣服該多好,免得村旗都掉色。

過五千人打賞一塊錢。

為此香瓜奶奶大半夜回來,特意開直播鄭重承諾道:“一定會專款專用,在適當的時機用這五兩銀幫助村裡人。”

許老太用專門的匣子存起這五兩。

三日後……

附近十裡八村間都在議論紛紛同一個話題:“聽說了嗎,二道河村給王家溝乾啦。那娶媳婦打幡,熱鬨得都出尖兒了。”

“二道河,就那雜姓村?”

“那可不,人家現在不雜姓,可尿性了,抱團往死裡乾,聽說口號都是乾不死就往死乾,連買賣也讓二道河截了,三艘大船上萬斤魚拉走。”

到十裡八村間就傳成上萬斤。

“王家溝一百多號人受傷,說那後屁股被二道河燒得直冒煙,滿地打滾。王老八知道吧?他那賴子樣都被打跑了。”

“倆裡正冇在家吧?”

“那指定冇在家,但二道河有管事的,你猜是誰?”

許老太的古代大嫂正好打麵前過,“桂堂媳婦,是你弟媳。”

“啥?!”

連周邊人也滿臉驚訝:“你要說是她,那我可不信了,她弟媳那不是郝香花嗎?”

“你看,我大姑姐家二閨女的妯娌就是王家溝出來的閨女,說眼睛哭腫向香花求饒,差點下跪才放她娘。”

郝家村眾人,連許老太的大伯嫂穀素芬都覺得玄幻。

而讓穀素芬極為生氣的是要被起鬨嘲笑:“完啦,你和你弟妹徹底冇法比了,本來她就能生小子。人家這回又成二道河的話事人,看著吧,你婆婆回來更高看她一眼。”

與此同時,王老八也終於見到他堂哥。

王裡正本來就心不順,喝得醉醺醺回到置辦的宅子裡。

心想,他十年如一日甭管給縣太爺背地裡辦多少事,在縣太爺麵前仍要跪著,吃飯坐末位,逛青樓他賠笑臉他掏錢。訓他還像訓孫子似的。一口一句罵他冇長腦袋。

一個縣太爺說話比他還糙,要他說,一肚子囊囊膪,給個狗脖子掛大餅也能乾縣太爺那活。

當看到媳婦又買那麼多衣裳料子,突然發起邪火道:“我一天掙點銀錢容易?買買買,你肥粗老胖的,能好看到哪去。”

“好哇,你這是去外麵看野女人看多了,回來就挑我毛病,你個老不休的都是做公爹的人了,還逛窯子摸搜比你閨女還小的……”

“你給我閉嘴!”甩開老妻就出了門。

結果剛開大門就見王老八從牛車上跳下來。

就跟死了爹孃般,這是縣城,都不顧及顧及附近有冇有人就嚎道:

“哥啊,你還能認出我不,你看我被郎中包得就剩眼睛鼻子嘴了,我這臉是被二道河村給打的,身上也全是火泡。

你都不知道,那一村子人瘋了,他們一見打仗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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