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炮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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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搭建的茅草涼亭下方，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正中間擺著忠肝義膽的關公泥像。

關公旁邊是一個個高竹竿上麵飄蕩五顏六色的旗幟。

今日劉老柱特意打扮一番，他戴著地主小棉帽，兩隻耳朵凍通紅，正一臉嚴肅守在這裡。

當人潮湧出來時，劉老柱看著那一張張商客的臉，從南到北的來到這裡，他也莫名有些激動。

彆說什麼士農工商，哪類人中都有無名英雄。

劉老柱心中湧起一股豪情壯誌，將香燭鄭重遞過去。

陸掌櫃和郭掌櫃並行上前一步。

這叫一步邁開一橫長，雙手捧香。

又上前三步，三步好比三杆槍，桃園結義劉關張。

而他們身後兩支商隊的眾兄弟們，也隨著兩位大掌櫃的步伐同步前行。

心中有關公，生意必成功。

隨後劉老柱用最大的聲音喝道：“拜！”

商隊漢子們立即左手伸直把大拇指伸出來，右手大拇指跟四個手指搭起來成圈，左手大拇指插到圈裡。

一拜義，立天地。

二拜忠。

三拜，才能求財開口說話。

所以陸掌櫃和郭掌櫃在三拜時，朗聲說道：“拜關二爺義薄雲天，保我兄弟們順風順水，他日榮華富貴，必將重來此地拜敬重謝！”

倆人說完，又隨眾兄弟們齊聲喝道：“以誠為本，義中求財，必將重來此地，拜敬重謝！”

幾百人的嗓門傳出好遠，震得活魚撲騰兩下就凍住了。

二道河圍觀村民們也被震傻了眼。

首先，先吐槽一句，劉老柱咋啥都能裝呢。

彆說，裝關公小弟替人點香裝得挺像，褲襠裡抓小雞，手到擒來啊這是，啥都會。

然後纔是感歎，原來不是不像他們拜出馬仙那般雙手合十。

南方道北方仙，狐黃不過山海關，他們隻拜五大仙來著。

不過，這次有了關公，快學學，誰還冇個買賣，抽空咱也要拜關公，一千多號人要是不能喊得王家溝村一臉懵逼都對不起咱這人數。

連許田芯和許老太也特意出來觀看了，她倆比較那什麼……是為直播。

當然了，能順便學些拜禮也好。

不要說心中有關公，生意必成功，就不用搞那個形式主義了，動作對錯無所謂。那姿勢不對的話，這玩意兒就跟情人節你送人菊花似的，那能行嗎？

這不嘛，連直播間也看了一場少見的正兒八經拜禮。

有些家人們正紛紛刷著彈幕問：“是在舉辦開機儀式嗎？”

“電視劇叫啥名？在哪個衛視播出弄這麼大陣仗。”

許田芯踩著雪地往旁邊走走，躲在人少的位置才清咳一聲道：“叫《我家直播間通古今》敬請期待。”說完自己就笑了。

……

從下午一點開始到三點半，商鋪這裡所有房屋煙筒都在冒煙兒。

推開任意一家屋門，滿是白色霧氣帶著菜香味兒。

柴火已經抱了三茬。

一口口鍋裡正燉著雞、燉著魚。

噠噠噠噠噠，這是從各屋傳出來的齊刷刷切菜聲。

咯噔咯噔咯噔，這是切凍肉聲。

哐哐哐哐哐，這是剁餃子餡聲。

關二禿一邊咬口切下一塊的凍梨，一邊擰眉問灶房乾活的婆子們：“這刀是不是又切蔥了？梨上一股味兒，誰又偷摸用我刀了？”那是他切除傷口用的。

“去去去，一邊站著去，你都用他吃凍梨了，我們切切蔥咋啦？我告訴你哈，梨汁彆拉拉到地上，我這才擦完的。”

拉拉就是滴落在地上的意思。

關二禿嘀咕句“前兒還切過蒜”，就走了出去。

他不敢惹那些做飯婆子。

許老太頭上裹著一塊紅布，正從一口口過油鍋麵前走過，檢查道：“可以了，出鍋。”

而大飛用的菜鏟子太大，人又小，正兩腳各綁一個小板凳，腳踩小板凳炒山野菜：“五花肉呢？先炒肉要搞裡頭！”

外號就叫五花肉的村裡婆娘說：“艾瑪，我以為是叫我呢。”

許田芯好奇地看眼五花肉嬸子，這位嬸子名字裡也有花，不知怎麼給起個這樣的外號。

嬸子大概是看出來了，邊緩緩撈酸菜冰涼的手，邊解釋說：“帶花的名兒全被用了，又都是比我長一輩的，比如說你奶。輪到嬸子這裡就叫五花肉了。”

“我奶還有外號？”

“啊，你這孩子竟然不知曉？也是，後頭冇人敢叫了，你奶不樂意。你奶叫花大姐，哈哈哈……”

被她婆母掐了一下，哈哈的，掙許家工錢還敢說那些，好像缺心眼。

冇想到許田芯也慢半拍咯咯笑了起來，實在是忍不住了。

另一麵滿桌子和小芸在炒豬大腸，也和大飛一樣正喊道：“醬油搞裡頭，鹽巴搞裡頭。”

得，這一看就都是許老太帶出來的徒弟，嘴上不唸叨點兒啥炒菜不對味兒。

老白家的兩間鋪子屋門，此時已經被劉老柱打開。

白家大過年的，壓根兒不知道自家賣了貨，劉老柱和關二禿合力幫忙賣了不少紫皮丹蔘。彆看這東西長得像小樹根兒似的，這玩意兒對小心心跳的過快過慢的都有好處。

至於劉老柱在哪裡找到白家商鋪鑰匙，無非就是那幾個位置。

鄉下不是秘密。

醬缸旁邊，柴火垛裡，雞窩狗窩，花盆洗衣盆下麵。

門口要是有塊草墊子蹭鞋底雪和泥用的，俗稱腳墊，那就翻翻腳墊下麵。再挪挪門口的磚頭看看下麵壓冇壓著鑰匙。

如果說以上通通還是冇有，那放心吧，在鄰居許老太的兜裡。

就這般，給人白家房門打開就賣貨物，順便房間不夠用，還能用用這幾間空屋子排練排練節目。

“鼓聲又不齊啦，扁擔老哥，你看我手勢是咚咚咚，咚噠咚，噯，膝蓋打拍，身子也要跟鼓點動起來，往上躥……”

二道河村隻有一個大鼓，底子太窮連這東西都要慢慢置辦。

好在許家仨有去許家莊祭完祖，就看著許家莊裡正問：“叔，咱莊子還用那些鼓、鑼和嗩呐不？不用的話，叔，借給俺們村用幾日唄。”

許裡正心想：你們連塊糕點都冇給我拿，我還要把傢夥什借給你們唄？

咱也不敢說不啊，老許家上麵有人，認識鎮亭，他趕明去治所開會，還想讓仨有娘幫忙遞句話呢，給他調到後麵坐。

是的，開鎮亭會議時，許家莊裡正一點兒也不想坐在劉老柱身旁。而是想去旮旯。

免得趙大山說兩個時辰，他坐太前排，還要像劉老柱一樣打雞血地不停點頭：“嗯，冇錯，鎮亭說的對……”，劉老柱整那死出，可會捧臭腳打溜鬚了。可他隻想開會溜號，更不想讓鎮亭總是點名提問他。

所以二道河村，今日愣是湊齊三個大鼓，六個嗩呐，還有三個鑼，以及快板兩個。

這不嘛，劉老柱排練完鼓手，又開始讓吹嗩呐的使使勁兒：

“螞蚱子，你一個大小夥子，怎麼冇有那精氣神。你要一邊吹，一邊自己也要動起來，噯？對，浪起來！”

當關二禿和許田芯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小夥子們好像大號撲棱蛾子，白家這點兒屋地根本不夠他們撲騰的。

“來來來，小嗩呐手，你可下來了，快和你叔伯們合一個。”

許田芯一口應下：“好嘞！”

關二禿是和一幫老爺子們盤腿坐在白家炕上，給從村裡各家收上來的所有蒲扇，粘貼紅紙邊，綠紙邊，粉紙邊。

一摸一掉色，還不敢多糊，怕彩紙不夠用。

……

大年三十下午三點半，商鋪這裡點燃了鞭炮，小孩子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圍著炮竹興奮亂叫。

與此同時，婆子們是排成隊端著一樣大小的盤子依次進屋上菜。

並且給每桌每上一道菜都會說句和菜有關的吉祥話：

“大雞燉蘑菇，大吉大利。”

“白菜一出，百財進屋。”

胡蘿蔔裹肉餡上鍋蒸，蒸完再澆汁，擺出造型像鞭炮，伴著外麵的炮竹聲，婆子們齊聲躬身上菜道：“鞭炮一響，黃金萬兩。”

陸掌櫃和郭掌櫃也立馬笑著站起身，對門口的大廚許老太拱手。

許老太看到了，笑著也有對他們招招手。

陸掌櫃和郭掌櫃有對裡正劉老柱，以及左右方向對所有今日做年夜飯的嬸子妹子們拱拱手：“今日有勞鄉親們了。”

“來來來，在下必須還要再端酒敬鄉親們，屋裡的，都斟滿酒，咱們對鄉親們都敬一杯。”

兩支商隊的客人們紛紛響應，有杯的用杯，冇杯的用碗。每個人麵帶笑容心想：那些冇來的，在鎮裡隻能吃凍餃子的，你們就後悔吧。

確實會有點兒後悔，因為冇想到酒過三巡，客人們話過兄弟情念過思家情後，二道河村又給他們準備了節目。

許老太嗬嗬笑著給老姐妹們鼓勁兒，彆緊張哈：“走起。”

一個個大屋裡要摻和著演出，因為演出獎品小雞不夠分。

你演完串那屋，另一夥演完再串到這屋。

打快板：

“三裡紅，十裡香，二道河路旁有大江。

明年再來去哪玩，你看我一環套一環。

山裡小花揪一揪，上百種蘑菇你瞅一瞅。

山水江麵好風景，小船悠悠往裡請。

涼亭邊種著小葫蘆，吃飽喝足直迷糊。

客官你今天吃點啥，鍋包肉你麻不麻。

數支商隊的最愛，總做主你快些去做菜。

大峽穀咱走一走……”

以上可是劉靖棟的心血，嗯，還多個他賣驢的三叔幫著給打節拍讓他往下編。

許家第二間大屋子裡，正在玩一個比劃一個猜，隻是有些詞客人們不懂：“腦呼，暖和的意思。慢性子，肉筋筋的。癢，刺撓。”

而西魚許魚莊裡，這裡陸掌櫃都有些喝多了，他竟然反過來非要給二道河演一個，接過竹板正說道：

“……山莊裡還有個關寶箱，箱子就是他小藥房。日夜顛倒他頭髮少，但心善人實手藝好。不說是包治百病藥到病除，那也是一覺醒來能解憂愁……完了，我再編不下去了。”

“好，這就夠用！”大家齊刷刷給起鬨，紅燭和燈油照耀關二禿的臉龐，能看出來他正激動得臉通紅。

原來他從不給商人們亂開貴藥，能給刮痧拔罐和針刺穴位緩解風寒難受就不開藥掙錢，客人們心裡都知道。

晚上八點。

滿桌子非要留下刷碗，被於芹娘和美壯兩個孕婦齊齊給推出去，讓她出去玩。

玩啥呢？

此時，江邊大壩上，客人們趁著酒勁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反正臉一抹就滑吧，在這裡，終於不用是誰的兒子，誰的丈夫，誰的父親，不用怕人笑話，怕不莊重，隻問問自己想不想玩就可以。

所以有漢子忽然伴著坡路冰麵的滑速喊了兩嗓子：“啊啊啊……”

小孩子們還帶他們鑽過自製雪屋子。

客人們疑惑：“真的比外暖和點兒。”

而且打完出溜滑、鑽完雪窩子，又試穿過半大小子們的冰鞋，在冰麵滑過冰不算完。

影影綽綽的火把，照耀在冰麵上。

兩夥商隊正在劉老柱的指揮下，在大鼓的敲擊聲中，在大夥一聲聲喊著給各自隊伍鼓勁的歡鬨聲中，進行拔河比賽。

就不信了，這能不冷嗎？

二道河愣是冇敢上狗爬犁跑雪項目，怕狗狗們大過年的來了脾氣，再給客人們拉的不知道去哪，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晚上十一點。

對麵王家溝村的江麵也亮起好些火把，他們正在扒眼看這邊。

二道河忽然三個大鼓三個鑼同時敲起，六個嗩呐齊鳴。

許田芯率先在農村樂隊中，一邊吹嗩呐一邊扭動身子。

一幫老頭老太太手中比劃著花花綠綠的蒲扇，也忽然伴著樂聲扭了出來。

他們扭的動作像插秧，像曾經小時候撲過蝴蝶。

但是漢子們由於冇撲過蝴蝶，他們大手大腳舞得像年輕時撲媳婦。

還有秧歌扭起來像二人摔跤的，撐船劃槳扒苞米的。

還剩一盞茶倒計時前，許田芯將直播間背景音樂調成今夜無眠。

“當歡樂穿越時空，激盪豪情無限，舞翩翩，月也無眠，愛在天上人間……”

辭暮爾爾，煙火年年，歲歲念安安，江麵上的所有人，正看向許老太。

許老太站在大石頭，怕大夥黑燈瞎火看不清她，不僅身旁雪堆上插著四個火把，而且頭上還插著一個雞毛撣子。

她像指揮大合唱般。

大夥看著許老的手勢一起喊道：“新年，安康！”

砰的一聲，煙花升起，差點兒冇給許有銀屁股燎著。他從來也冇放過煙花，本還以為慢悠悠的，冇想到這個快。

直播間背景音樂正放著：“心相連，風雨並肩，未來不再遙遠。今夜，歡樂無限，今夜，禮花滿天。”

完嘍，這回十裡八村連鎮上都知道有大官送許田芯煙花。

而散落在各個邊遠村落的二十六戶人家，也在同一時間雙手合十。

“祝願完好心人了，嗬嗬嗬，吃吧。”家家露出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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