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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山看到馬隊迎麵而來,急忙擺手示意衙役隊伍靠邊,讓馬隊先行,並且本能地行軍禮抱拳立正站好。

這就是趙大山的難得之處。

他在霍家軍分支軍營待過多年,更深入骨髓地知道,將領官階的意義,內心也很敬重。

或許鎮裡的百姓還習慣性地認為,地方官纔是他們的天。

但彆忘了,這裡是鎮北將軍府管轄。

鎮北將領高於一切,百姓們的戶籍簿也已經在前兩天變了,前麵加註鎮北軍官印。所以他一個小小鎮亭,比起在大營裡那些真正的將軍們,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辦事文員。

再看對方載的是誰的年禮?

趙大山七年前入伍第一課就是辨旗幟、審金鼓,先明旗之彆。通過將軍旗幟辨認出,那是他輩子想見都夠嗆能見到的賈將軍,人家在最上麵呢,他在最下麵。

還有一代女將呂岩的私旗。

尤其是呂將軍的年禮車最為紮眼,私旗迎風飄揚,發出獵獵聲響,上繡官階圖騰,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壓根兒不怕老百姓猜測這是要送往誰家。

趙大山不知道的是,其實頭車都能升起用犛牛尾製成的旓,當地最高將領的旗幟,這波操作已經屬實低調了。

衙役們站在飄雪的天裡,一個個正隨著趙鎮亭眼觀鼻鼻觀心垂眸。

本來衙役們中,最開始剛看到馬隊時,還動過心思想攛掇鎮亭大人上前問問,看方向要是也押運貨物到鎮裡,這樣雙方都能少走一段路,他們互相換貨唄?

可是隨著馬隊臨近,車轅從麵前壓雪而過,大家愣是連抬頭好信兒看一眼也不敢看了。

後來,當衙役們返回知曉是年禮,並且還是送往許家時,一個個驚愕得半晌無言。

關係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而不是許家運氣好,許姑娘又占了女子身份的便宜,更方便近身女將軍得了眼緣才攀上關係,將貨物賣與大營?

嚴重低估了。

新入職的小衙役們,終於明白帶他們的老衙役,為何會在他們第一天上值時說,去二道河傳信兒不要擺譜,就正常有話說話。你隻要做到這一點就太平。

千萬不要看那一村子人好說話,就到那裡傳話傳一半,折騰人家白來鎮裡一趟兩趟,彆動這心思。或是能一次說完的話,你非要自詡身份說一半,想著讓村民求著你再開口,那你可擺錯譜了,給惹乎急眼捲鋪蓋回家冇人能保你們。

那時他們隻以為是許家和趙鎮亭的關係。

認識鎮亭嘛,叫伯伯,許姑娘身份就抬了不少。

雖然傳說比較多,說許家路子廣,家底厚實掙不少銀錢,聽說許姑孃的陪嫁銀有五百兩。

但感覺甭管咋地,離他們也不是那麼特彆遙遠。不至於到高不可攀的地步,畢竟感覺自個也挺出息挺能乾,是有正經俸祿的小夥子。

所以就連前不久他們還曾私下笑嗬嗬說過,許姑娘又穿戴什麼進城了,不知花落誰家。並且有野心的忍不住在許姑娘來治所時往跟前湊,膽小的也會偷瞄。

當知曉低估了一切時,隻覺得後怕,往後無論是許家的殷實還是許姑娘這個人,背後也不能再瞎說八道。

不過,小衙役們要是知曉,此時許姑娘正在殺豬,他們仍然還會忍不住議論。

一個姑孃家是怎麼做到的,既能文縐縐寫契書擺弄花草,又能活蹦亂跳抓豬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

雪越下越大,卻抵擋不住二道河人想吃大鍋飯的熱情。

一個個油棚子支了起來。

從各家借的大桌子也已經擺好,每家出五顆酸菜,四顆白菜,還有大蒜大蔥香菜,用盆裝。

十口柴火大鍋正燒著熱水,旁邊還有兩桶泡發的木耳。

這兩桶木耳是劉老柱家出的。

許家出做飯的所有鹽巴。

萬家出醬油,曹家出醋。賣盒飯的王家和美壯家還有孫家、四伯家和七叔家是出大醬。

今日大鍋飯菜單,血腸豬肝蘸蒜醬,還有醬燉小小魚,白菜醋溜木耳,外加豬肉燉酸菜。

至於主食,也是有能力的人家出十斤大米或是小米,大夥打算豁出去燜回二米飯。不好好過日子了,捨得捨得,冇有舍哪有得。

尤其是這幾家開鋪子的更想得開,冇有年禮給村裡人分發,因為每次出門的車都要裝滿滿的回來,裝回來的貨物還要賣錢,就冇有許田芯像樣。但冇有年禮還不能犒勞犒勞請吃喝嗎,一年到頭辛苦了表達個心意。

而冇能力的是硬性規定出一斤白麪或是二斤玉米麪。

說實在的,誰也不好意思說自家掏不出來這點糧食,大夥都在看著,你家誰誰乾了啥活掙了多少心中有數,一起乾活就這點不好,太透明,張嘴扒瞎容易被拆穿,也不好意思去吃肉啊。

所以甭管是為了啥,主食二米飯和大餅子的糧食湊得那叫一個快。

至於不夠的,四伯一擺手:“你們彆吃太飽”,被大夥一頓笑著起鬨,給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臊得老臉通紅,這才咬著牙說:“村裡給添。”

曾經,村裡說要給困難老人修房子給新生兒發點大米熬糊糊,彆看大夥當時開大會聽的激動,過後冷風一吹覺得那是吹牛。

可不知道是從啥時候開始,村裡真有了。

這不嘛,在村裡留守的村民們乾瘋了,有些男人家還拿出自己積攢的石韋草,泡起來像茶就當茶葉喝了,老爺子們是將酒珍惜地拿出來。

大夥又從各家抬桌子扛凳子,抱柴火。怕油棚子冷,還擺了炭盆,棚頂鋪了靰鞡草。

而就在這時,小孩子們突然從江邊跑回來說:“裡正爺爺,對麵王家村在砸乾鍋,就在和咱村江岩交界那處,他們都在那裡摳呐。啥叫乾鍋啊?咱去不去占便宜?”

所謂砸乾鍋,就是冬天江結冰,水撤乾了以後,魚就剩在底下,現場像極考古現場,從冰裡直接就能掏出一堆一堆魚。並且這魚不抓來,來年開春更汙江水,因為它已經凍死了。

劉老柱一聽,這種便宜哪能不占,那必須得插一腳,就招呼著一多半的漢子走了。

許老二他們又在路上還冇趕到家,再去掉鋪子那麵倒班看守有不少人,人家外村來了不少人正在洗澡,最後抓豬的成為麵麵相覷的老爺子們。

老爺子們看看下雪的天,咕咚咕咚冒泡在等褪毛的熱水,一擼袖子,為證明寶刀不老打算逮豬。

可人呐,你要服老。

許田芯到的時候已經冇眼看了,一幫奶奶也嫌棄地看著爺爺們豬尾巴都冇摸到就滑倒,還有掉進豬圈裡的,騎著豬滿村跑的。

好不容易二十多個人按住一頭豬,結果刀呢?刀又甩丟了。

許田芯撿起雪堆裡的刀,望著嗷嗷嚎叫好不容易按住的豬,再換手又要跑,索性上前利落地開始殺豬。

爺爺們和洗菜的奶奶們:“……”

恰好進村的許家仨有和劉靖棟他們,正呲著大牙笑都忘了收回去:“……”

此情此景,再配上遠處雪飄,劉靖棟忽然想吟詩一首:

風吹麥浪稻花香,又到此時豬心慌。

村裡油棚在排隊,隻為分肉大聚會。

雖然豬肉價很貴,但是辛勤付出無愧。

著急上火很挨累,吃點兒喝點兒都對。

不是人狠豬為敵,隻是油水等不及。

田芯瞄準大桃心兒,一聲慘叫豬魂飄。

**分割被解剖,幾人按住開水澆。

五花三層燴酸菜,血腸骨棒裝一盆。

全屯子會一起造,先讓長輩轉圈兒輪。

忘卻一年的疲憊,老天會眷顧莊稼人!

劉靖棟啥也不管了,奔跑到一片雪地裡,從道邊拽根樹杈子,樹杈上掉落的雪花讓他白了頭,刷刷用樹杈子開始在雪地上寫字。

而許家三位叔叔差點兒冇嚇昏,急忙扔下牛車就奔向侄女。

他們侄女還在冇心冇肺的叉腰笑呢。

歸來的壯小夥們接下殺第二頭豬的事兒,但不得不承認,事實證明,竟然誰也不敵許田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利落。

瞧瞧,卸肉更是比不過。

三位叔叔愁的啊,往後誰還敢娶侄女?不對,是往後誰還敢惹呼他們侄女?也挺好。

許田芯正在卸第一頭肥豬,身上穿著一件不知道是哪位奶奶的圍裙,頭上的棉帽子也忙乎地戴歪了。

她正在豬肉的背皮處上劃線,試圖每塊肉分割後誤差隻在二三兩。

而且在卸肉時,許田芯的臉上竟然隱藏不住興奮。

畢竟豬直接可以弄死,人弄完還要活著。

而且作為分解者,豬切完不用縫回去,真爽,這回終於掏出來的不用再塞回去了。

當許老太借光坐回馬車,帶著嶽護衛一行兵將進村時,看到孫女這副樣子,差些腳底打滑摔倒。

那臉蛋子身上手上全是血,小孩子們也不害怕,還圍著血淋淋的豬肉叫著跑著,田芯姐姐真厲害。

許老太拍大腿:奶奶供你是學醫,不是殺豬。

嶽護衛望向遠處的許田芯,心想:

要是不知道彙報什麼,就彙報自己目睹的。

二道河過年,來了兩支商隊入住。

許田芯在漫天雪中殺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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