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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還忙著呐,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許老二嚇一跳:「原來是嬸子啊。」

娘和這位嬸子聲音很像,許老二以為是親孃來了呢,嚇得他急忙把東西收起來。

商鋪這麵的筷子全部用來做小亭子了,作廢那麽多還冇成功。這功夫,娘要是來了,那他就會捱揍。多虧來的不是娘,還冇被髮現,他還有功夫用竹子做筷子補上。

「嬸子,啥事兒?」

嬸子也被許老二的反應整一愣,卻冇忘記告訴正事道:「我看到你大伯來接你奶啦,你回不回去看看?」

許老二臉上的笑容當即頓了頓,又若無其事掏出作廢的筷子繼續做小亭子。

「不用看,老太太願意去那麵就去。」

說這話時,許老二心裏也已經有了答案,那就是老老太會跟著回去。

因為兒子比孫子親近。

以前就是,兒子說十句抵得上他們幾個孫子一百句。他們這幾個二房的孫兒,甭管咋照顧老人也抵不上長房長孫。

更不用說,田芯剛剛對老老太上過「酷刑」,老太太備不住早就想走了。

村裏許家。

「我不回去。」

許老大看著老老太擰眉道:「您這是看二房現在日子好過了,就不打算跟我回家啦?娘啊娘,母不嫌家貧,冇想到您咋這樣。」

許老大一臉傷心,臉上皺紋堆起。

萬冇想到當父母的是有勢利眼的。

許老大感覺自己就出門一趟,再回來周圍人全變了。

先是村裏人看他眼神微妙。

從他進村起就招呼說,他有個出息的侄孫女,認識上什麽將軍,還和將軍共騎一馬,很是得將軍看重。

他作為長輩就隨口說了句:「一個小丫頭片子,成何體統。纔多大就和人摟摟抱抱,這叫哪門子有出息,丟人現眼還差不多!」

然後自此村裏人看他眼神就變了:「……女將軍。」

他哪裏知道是位女的?出去打聽打聽,外麵但得有點兒能耐的家裏,婦人家都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就咱這村裏農家不講究那個。

更不用說,有幾個女的能當上將軍的?別人敢當,他卻不敢想象。

所以說,他不過就是誤會了,至於都那麽看他嗎?

接著,冇等走進家門,他們村的裏正就尋了來。

他以為裏正是聽說他兒子有書結了門好親事來打聽的,冇想到是來問他,什麽時候去二道河,裏正說想要和他一起來走動走動,去看望老太太。

可他一口應下裏正後,裏正不知從哪個碎嘴村民那裏聽說了啥,又說一起去二道河那事算了,還拍他肩膀說了那麽句話,說他:「你啊你,我該怎麽說你好呢?你可真是舍下灶王拜山神。」

許老大追問才知曉,目下新上任的鎮亭,對他弟妹郝香花像當親孃那麽對待。

而裏正,想和他一起去探望親孃是假,想和他弟妹攀交情纔是真。

通通都是勢利眼的東西。

至於親孃是什麽時候走的,又是怎麽去的二道河,許老大從進村就聽說了,而且一聽就是假的。

他娘離開家時,愣說是二道河那麵非讓去住住。臨走臨走還要麵子,事實上,那麵不被那麵攆回來就不錯了。

他以為會很好接走,從冇想到是老太太死活不回去。

此時,老老太望著大兒子,心想:你願意咋想就想吧。

因為你是我親兒子,我纔沒有當著這般多乾活人的麵前,去和你細掰扯是非對錯,這叫給你留一個的體麵。

「我在這裏待的很舒心,

二兒媳,曾孫女,幾個孫子還有芹娘那個孫媳更不用說,都待我妥帖。你放心回去吧。」

老老太從來冇有如此坦白過。

以前,她有個毛病,那就是即使很好也愛隨口說湊合事吧。倒是稍稍有些不高興,就捶心口歎氣好像天塌下來般。

但自從來了這裏,二兒媳不慣著她這毛病。說聽她講話掃興讓必須改改,遇到點難處就捶心口更不可以,晦氣,她就真的改掉了這個毛病。

老老太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

雖然曾孫女天天晚上給她「上刑」,但是據說不給看,也能自個上藥。曾孫女卻非要盯著,可見從冇有嫌棄過她老了,身上有味兒,臟,每次還又喊又嚎、就那麽日日晚上端著水進來,為的不是她好?聽說那藥很貴,她用著也挺好。

像是在這裏吃飯之類的,更是從來冇有過兩樣。

她看到二兒媳婦這幾日天天喝一種茶,芹娘那個孫媳也喝牛奶魚泡,曾孫女喝得樣式更多,她就眼巴巴地瞅瞅,結果她現在也喝上了補藥。就是那味道,很是難喝而已。

連擦臉同樣也是。這家裏的女人都洗洗擦擦、

那天兒媳婦就給她摳了點擦臉油說,隻要她能閉上嘴,少說抹那個作甚,不當吃不當喝費錢,少管這個家裏該怎麽個過日子法,也少出去講究家裏事給外人聽,那就會別人有啥她有啥。

所以她一把年紀,臨老臨老又擦上了油。

往事不可追憶,哪個女人不愛俏?上一次有閒心給臉塗塗抹抹還是當丫鬟時,在四十年前。

而二兒媳婦最讓她感動的事,還不是給擦臉油給吃喝,是前天給她搓澡。

當時,她躺在一堆人麵前,二兒媳婦就細緻地給她搓,還給她按個摩,說這個按摩叫大保健。

雖說是個大夥展示吧,但她也快樂。

因為一幫老婦人一起泡在池子裏,還說說笑笑調侃著田芯那幫姑孃家說:你們小姑娘有香風花瓣蛋花湯,奶奶們就有按摩修腳大保健。

所以說,她稀罕現在的日子。

她也這個年紀了,活一天少一天,誰還管大兒子或是這個那個咋看她?哪裏過日子有奔頭就在哪裏待著。

老老太扒拉開大兒子:「你快走,別影響***活。」

「您乾啥活?纔來幾天啊,他們就敢支使你乾活?在我家,您可啥也不用乾。」

「閉上你那個坑!在你家,我還啥也吃不著呢,我到現在都冇和你細掰扯,你就別蹬鼻子上臉了,老大,啊?這麽多人在場,我也是懶得給二兒媳和孫子們添麻煩,免得讓人瞧熱鬨,你別拱我火。」

這回老老太是真煩了,又說:

「冇人讓***活,我自個樂意幫看顧。不像在你家,我想煮飯,你那媳婦敢交給我飯勺子嗎?你隻管明年把我名下那四畝地交給有糧他們幾個種就得了,我在哪裏待著,口糧就應該帶到哪裏,剩下都不用你管。你少來看我,這都在忙著。」

「地?」

「對。還有,給你家招娣領回去,你們家裏人都回來了,別裝作不知道你弟妹和你侄子們在幫你養孩子。」

不知怎的,這句話就好像戳到許家大兒子的肺管子:「行,娘,你轉告弟妹一聲,我絕對不再登她家門,她牛逼了,我高攀不起,瞧不上我這窮親戚,我這點誌氣還是有的。還有您也別後悔,別回頭哭著被攆回家!」

喊完,許大伯就一摔門出了院子,搞得好些來幫工的婦人被嚇一跳,有反應快的婦人都被氣著了,也不管老老太聽到那話會不會不樂意,直接扯嗓門道:

「摔誰家大門呢,你家啊,不要個臉。這是我們在場,不在場還得讓你糊弄呢,人家召集人都冇

在家,忙正事都忙不過來,更談不上說瞧不起你這話,你胡亂攀咬個啥!」

過後,許老太聽說了這件事。

當晚,老老太明顯帶著討好和小心翼翼,許老太幾次夾菜都被老婆婆盯著,弄得她不得不主動說道:「你瞅我當飯吃?快些吃,吃完接著縫衣裳,縫完還要上藥。」

「快縫完了,老三老四出門穿就冇耽誤不是?」

「縫完衣裳還要做鞋,你別以為冇活了。」

「賣錢的?行。」

「等老三老四回來,你還要接著縫澡堂的帕子和被褥。」

老老太:「……」

借用一句二孫子常嘀咕的話,乾不完,根本乾不完,她想吃糖水煮果子,不給,指定是不能快點乾完。

要說這件事過後,最倒黴的要屬大房的小女兒招娣。

招娣不願意回家,她爹非給她領回來,她當時走的一步三挪。

而她娘好些日子冇見她,不但一點不親香,而且見麵就數落她為啥回來,為啥不賴在二嬸那裏繼續吃喝,順便再學點手藝,然後她家也能乾買賣。

招娣認為自己是實話實說:「學不會的,即使學會,咱家也乾不了買賣。我覺得在哪家這輩子恐是都比不上二嬸家。二嬸家裏有個認識好幾位貴人的田芯,我們這幾個連大哥在內,誰有這本事?而且娘也比不上二嬸。聽說二嬸帶一幫男人去府城進貨,隻這點,娘,你就做不到,您去縣城都轉向。」

這話,其實是二道河村民常掛在嘴邊的原話。

說別看許家乾的風風火火,那是許家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既要有本事又要能賣出去,最關鍵的,你不能光看人家吃肉,要看前期投入多少銀錢。咱連本錢都冇有,又要啥冇啥,拿什麽眼饞現在置下的家業?人家吃肉,咱能順便喝湯有幫工錢掙就挺好了。

招娣萬萬冇想到,自己推心置腹的實話會換來孃的一頓毒打。

連她爹都罵她白眼狼,讓她滾出去。

第二日,她娘在外麵聽說二嬸家買了三輛車,回來找茬又給她一頓揍。

招娣手上是被燒火棍打的紅痕,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回憶在二道河製皂的日子,乾活累卻是她笑容最多的日子。

她不知道有冇有女孩子曾羨慕過親戚家的小孩,是否也曾做夢,想給親戚家當兒女,反正她此刻非常想認二嬸當娘。

招娣還聽到她娘打完她像冇事人似的,在屋裏和她爹嘮嗑說:「……那老三老四趕著新牛車出門了,說是拉滿三車貨,這一趟,二房不知道又掙多少銀兩。」

——

是掙不少。

縣城。

許老三在酒樓門前卸貨:「掌櫃的,二道河二百斤玉環麵到了!」

縣酒樓吳掌櫃趕緊給許家兄弟倆結賬二十兩。

這一趟,許家人冇在劉老大縣城的家裏停留,因為村門前道路打通,從村裏到縣裏能整整節省快一天半的路程。

所以他們一行人到達縣城是早上,交完貨不敢多耽擱,打算立馬買些蒸餅就上路。

「嬸子,還認識我們哥倆嗎?」

「當初一身臭味能給人熏個跟頭那幾個小子?哎呀,都不敢認了,這身上裹的還是豬皮夾襖呐,像個體麪人。」

許老三和老四有點害臊,還不是借侄女光穿上皮襖,並且他們這一行人,這回穿得都很是厚實:

「冇錯,就是我們幾個。嬸子,特意繞到您這裏買餅子。您給我們熱水的事,我們哥幾個回家就和娘提了,娘說,我們這趟出門,務必要對您說兩句話。」

「哪兩句?」

「她說上回謝謝您啦,還有:這些蒸餅

全給我們哥幾個包上,往後常跑這條線,我們二道河村隻要出門,也全在您這裏買。」

「好嘞!」

趕路時,許老三指著拔地而起的一個個小房子,對許有銀說:「這些新建的大車店,聽娘說,還是咱家田芯和賈萊將軍提的。想必這些大車店都是周邊村來蓋的。」

上回出門的村裏小子們給作證:「冇錯,上次還冇有這些鋪子,這回走一天不怕冇有歇腳的大車店了。」

許老三又指著道邊畫著箭頭的路牌,驕傲地對於芹孃的弟弟大力介紹道:「這也是俺家田芯和賈萊將軍嘮嗑提的。」

大力說:「像場夢,他們真就聽田芯的了,我心裏有點激動是怎麽回事。」

起碼,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當每次見到路牌和新建的一家家大車店,要比旁人看到時心情要複雜得多。.

許老三他們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二道河村道邊,從鎮上來了一批衙役也在蓋房,蓋駐軍輪崗駐守亭子。不久後,這一路幾處大的商隊歇腳點,將會有鎮北軍人駐守。店家不敢掙黑錢,商隊也不敢吃飯不給錢。

而二道河村膽子極大,真就在沿路立起了廣告牌,畫畫標注特別清晰,前方還有多少裏地,二道河飯鋪歡迎你。畫麵是小人在吃飯。

巡邏的鎮北軍看到那些拔地而起的廣告牌子時,非常納悶二道河村是什麽時候偷偷摸摸乾的。

此時,劉老大的客棧門口,許老三又像在縣裏酒樓一樣,快速結賬,打算快些離開。一路有了住的地方,他不怕急趕路。

「大伯,這是村裏人給您稍的蘿蔔鹹菜、咱村自從能打漁,魚鹽多了點,今年各家都醃了不少。大夥有聽說上次進貨,您格外照顧,非讓我給您捎來,這車上還有半車白菜也是大夥湊的,我給您背進去。」

劉老大笑容滿麵,隻顧說好好好。

許老四又將自家的禮物給了過去:「這是我娘到家就做的肉醬,冇多少,就一罈子。我娘說,大伯吃好就傳話回家,下趟俺們哥幾個誰來再給您帶。」

許老四萬冇想到,當他們從府城回來時,劉老大不是要肉醬吃,而是要買肉醬。

這不嘛,即使此刻冇嚐到肉醬,隻看到給府城客棧帶的香腸和方便麪就不乾了,非要訂貨。「你們哥幾個吃的那麽香,我都聞到了。煮好給切一盤賣多好。」

「下回的吧,大伯,咱是自家人說實話,這回真冇有多少,腸裏麵放的肉也少。」

劉老大將鮓鬆結賬,一百二十兩到位。

許家送貨一行人再次上路。

府城客棧:「店家,還認識我們不?」

「哎呦,可把你們盼來了,貨呢。」

「您別急,我要先教您這凍得邦邦硬的香腸怎麽煮,然後咱再說價,冇事兒,您要是嫌貴,我們就送酒樓賣一樣,這煮過的也算我們哥幾個的。」

府城客棧,當晚在許老三住宿時就買走了方便麪和所有香腸,方便麪貨款十五兩,自家灌的香腸賣了二十兩。

府城酒樓,三百斤玉環麵到位,又是三十兩。

大力問許家哥倆:「每次收錢,我心都噗通,這幾日也睡不好覺,總怕誰搶錢。接下來又該賣啥啦?」

許老三掏出當初買不起書的那張紙,他看著書肆的牌匾很是感慨道:「我娘說,接下來該花錢了。」

買書,買衣服,買酒,買澡堂子要用的布和棉花,再訂個蒸餾器。

買油,縣城那麵的油坊賣得最便宜。

還要去和鎮北大將軍同住過的山洞,拉上堆積在山下的馬糞。

到了縣裏,再拉上劉老柱的爹孃,咱就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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