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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言歪頭望著許田芯道:「我還冇看過你家鋪子。」

許田芯想了想:「這個時辰,屋裏應該刮完大白了。那正好,走,咱們去那處畫圖紙。」

許田芯路過王玉生身邊時,打了聲招呼:「王叔。」

「噯。」

白慕言看田芯兒特意和眼前這位壯漢打招呼,他也就隨著點下頭。

當那倆人從身旁路過時,王玉生的目光一路尾隨著,一直目送倆人邊說邊笑的背影。

其實他都觀察好一會兒了,從倆人一個在屋前等,一個從屋裏出來開始。

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呢?

王玉生心想:

階前立,總低語。

無語時,那位白秀才還總是忍住笑意,就好像總是想笑似的,倆人冇話站在一起也依依。

王玉生手裏的鍬,莫名掉地。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轉身去了房後尋到許有糧。

此時的許有糧,耳朵別著一根炭筆,正對晾曬好的樹木量尺寸。心算著,怎麽能節省點兒做櫥櫃,用省下來的木料給添幾把小凳子。

「老二。」

「王哥咋來了呢?」

王玉生怕別人聽見,拽許有糧胳膊往遠處走了走,才問道:「你知道白家那位神童來了嗎,就是那位秀才公。」

許有糧說知道啊,剛見麵那陣還打招呼來著:「怎的了?」

王玉生躊躇著。

他不想說怕田芯兒看久了,會沉迷白秀才的美色無法自拔。咱家纔是女孩子,要論美色也該那位白秀才沉迷咱娃的長相,冇得貶低自家閨女。

隻能從初見乍歡,怕久處會怦然心動這方麵下手。

王玉生支支吾吾地提醒許有糧,田芯兒已經是豆蔻了,按村裏習俗,十三歲翻了年十四虛歲,雖說還算小,但是像人家下手早的也會定親。

所以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姑孃家還都早熟,這就不能和外男相處太久,處久容易多想。這個多想不是指村裏人說閒話,而是怕田芯兒和人家相處完會夜思夢想,多少小姑娘就是這般開始的。

「老二,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真要往那方麵尋思,也該讓男方先迷瞪,不該是咱們先丟魂,我是考慮這點纔有點擔心。我看田芯兒今兒總笑,也不去乾活。」

王玉生怕講解不到位還給舉例,說他侄女就是豆蔻年華比田芯兒還小時,愣是看重馬家溝經窮的小子,到最後上趕子往那麵奔。明明穩住就能多要點彩禮到最後也冇要來,這就是先動心的代價。更不用說,白家家境本就優異,容易不高看咱一眼。他是擔心這個。

許有糧這才聽懂。

聽懂就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說的那是你家侄女,我侄女隨我娘。」

他娘是個什麽樣的人,許有糧現在也算是徹底看明白。

那就是甭管和多少老頭有接觸也冇有私情。

而且但凡他娘願意多說兩句話的老頭,那都是有利益牽扯的,到最後會被髮展成手下,就是這麽個性子。

「不是……」王玉生心想:這怎麽還帶拉踩的?

他是好心纔拿自家侄女舉例。

許老二冇等王玉生再開口,就哈哈笑著說冇別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家那個是純豆蔻,可能到年紀就會尋思點冇用的,我家這個是錢蔻。而且在找如意郎君這個事兒上,跟不惑之年了似的,想得特別通透。」

別說豆蔻了,隻怕侄女過了碧玉年華也夠嗆會開竅。

能讓許老二信誓旦旦說出這番話,說明他有證據。

證據之一就是,他有天在

窗外乾活,不小心聽到小芹和田芯兒嘮嗑。

小芹邊炒製魚鬆邊和燒火的侄女講述,和他相親見一麵就定下來。

他侄女當即就說:「真是搞不懂,什麽樣的人會見麵一兩次就定下終身,那也太容易看對眼喜歡上了,真是莫名其妙。」

他媳婦:不奇妙,這不是站在這裏,我和你叔就是。

他侄女:我說的是喜歡纔會定下終身,你們那是因喜歡嫁娶的嗎?最多叫我叔對嬸孃你見色起意。

「合著你二叔冇喜歡過我?」

「嬸孃,當你問出這話時,心裏就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我分析夠嗆。」

然後他侄女還說:「甚至當初,我二叔對嬸孃你連見色起意都不是,他可能是權衡利弊,娶你花的銀兩少,進門乾活比較好。」

當時他在外麵聽的心都涼了,再讓他侄女和媳婦聊下去,真怕侄女下一句說出:「和離了吧,讓我二叔出去。」

所以說,那都冇開竅呢,連親叔都坑。

而且能說出這麽一番話的孩子,和白秀才隻說笑一會兒,聊聊天才見個麵就能動心?打死他都不信。

用侄女的原話,那不是莫名其妙嘛。

許老二嚴重懷疑,侄女備不住是想讓白秀才幫忙賣皂角。隨他娘了,無利不賠笑。

王玉生無奈,這是什麽親叔叔,不靠譜,隻能又去找劉老柱。

王玉生也不想如此多事。

這麽說吧,如若今天他許嬸子在這麵,別說那倆孩子在一起說話了,就是真摟一起他都會幫忙矇住別人眼睛。這說明是許嬸子允許的。

可正是因為許家人冇在,他才寧可多事也要多看顧。

或許劉老柱也和王玉生是同樣的想法。

這不嘛,劉老柱尋了藉口棄掉白父,特意來到許家鋪子外偷聽起來,打算情況不對隨時咳嗽。

「你有畫板?」白慕言對許家鋪子各處都好奇,許家的屋子連牆麵也比別人家白。

但讓他更為意外的是,許田芯有專屬畫板,這是他冇想到的。

許田芯卻不以為然道:「有天我無意中說想要個畫板,隔天我二叔就給我做出來了,我都意外。」她就隨口說說。

白慕言能感覺出來,眼前這位無父無母的姑娘卻並不缺愛。

而許田芯這麵一邊用炭筆畫著,一邊又三句半不離她的買賣給介紹道:

「要是賣給別人水滴漏,錶盤我會用編織的,會讓村裏老手藝人儘量編得精美些,包括指針會區別出來帶顏色。旁邊還會安裝四個燭體,插上蠟燭,到了夜間既能當燈漏又能看時辰。」

許田芯隨著講述隨著畫圖,她正在畫小鳥,畫完恨不得抓頭髮,難怪她二叔看完她的圖會製作出女鬼木雕,怎麽那麽醜。

她倒也冇有不好意思,畫圖為和白慕言講解意思,她又不賣畫,所以畫完醜圖臉色絲毫未變,繼續介紹道:

「四海哥,到時在這裏,還有這裏,你能看懂嗎?會有一隻小木鳥在整時辰出來敲鼓,當然了,敲鑼也行,敲鈴鐺這都可以,我會看安裝什麽好看給人做什麽。」

「不是該看做哪個更節省成本嗎?」

許田芯被問的一頓:「我還是覺得給做好看一些比較好,畢竟賣得貴,就要讓人覺得值。」

許田芯給水滴漏起名叫流逝。

她心裏很清楚,她的水鍾表賣點在哪裏。

一個是這裏已經麵市的水滴漏,通常都是大型的,還冇有錶盤指針。如何讓指針在錶盤轉動起來是她這裏的一個特色。

另一個賣點就是時辰上會校準,即使後期有人仿作也不一定有她準時。因為她

是根據直播間時間調的,要知道水滴隨著水位上漲,時間是有變化的。

而除以上兩點,別人一時半會兒不好仿作外,外觀上她夠嗆比得上能人巧匠,畢竟村裏人製作的手藝有限。隻能儘力讓它好看一些,和在創意上動動心思。

談到錢了,白慕言問道:「你打算賣什麽價?」他承認,剛剛田芯說的那些全是賣點。

「五十兩,小的一個五十兩,大的要六十。就是不知四海哥,你同窗們的家境……」

白慕言冇有直言同窗家境,而是說自己和他們對比起來,屬於是:囊空恐羞澀,留得一錢看。

空空的口袋中要留一文錢看守錢袋,以免他人笑話。

以白家的條件,白慕言能用這樣兩句詩,許田芯就明白了,說明書院同窗們比白家家境好出太多。

許田芯笑了。

白慕言卻突然問道:「你知道我有多少同窗同屆嗎?你想過賺到很多銀兩要怎麽花嗎,難道你都要用來買書?」

白慕言很好奇許田芯賺了很多錢後要怎麽花。

買衣裳,給家裏,添置田地首飾?或是乾脆就冇想清楚這個問題。

No,怎麽可能,後世連賺錢後該怎麽花的歌都有。

許田芯早就安排好自己有錢後的生活,就是還冇錢。

所以她冇停頓就笑逐顏開回答道:「賺了大把銀兩後,自是要給自己和家裏人買點啥的。然後去掉這一部分,要是還有剩,我想在村裏開間學堂。」

門外的劉老柱和屋裏的白慕言同時一愣。

這麵許田芯提起有錢後的生活就停不下來,她滔滔不絕繼續暢想道:

「開學堂雇先生可不止為掃盲,而是禮樂射禦書數,崇文尚武知書達禮方麵都要教。

你算算,我得雇多少先生,想讓人家住我們村,我得出多少高價。

這樣的話,將來我們村行武的,從文科舉的,行醫隨我一起開醫館的,種藥田的,各個出類拔萃。所以我可不怕錢多。」

「是不求回報嗎,你來掏這個銀錢開學堂,為何?」

先不提能不能做到,白慕言萬萬冇想到,眼前不過是豆蔻年華的女孩,心裏卻裝著一個大大的世界。

許田芯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多餘。

她反問道:「村裏許多小孩子要叫我一聲姐姐或姑姑的。你們男子講究一個衣錦還鄉,回報家鄉。我安排好自家的生活後,要是還有多餘能力也想回報回報家鄉,這個很難理解嗎?」

怎麽,女子就不能帶動大家一起變優秀?

況且,許田芯很羨慕白慕言能科舉,她倒希望三位叔叔也去科舉,但是年紀已經過了,看起來資質也平平。

至多,她三位叔叔由文先生教認字,把字認全了,將來在江湖上行走心胸開闊也比較有禮數。

由武師父教騎射,戰鬥力能拔高,能自保,能成立屬於他們村的野外狩獵隊。

總之,她覺得三位叔叔,包括村裏叔伯們能提高的程度也就這樣了。

但小孩子們不一樣。

她奶奶常說,村裏小孩子們叫她一聲許奶奶,當奶奶的要是有能力那天,別的不敢多說,掏出點錢就當作冇掙,給孩子們開開小灶,讓吃飽穿暖長結實的事,還是願意做的。

許田芯心想:那她就在學習方麵給予幫助,這樣她三位叔叔以後的孩子,還有村裏的小孩子們,十裏八年後怎麽著也比父輩強不少。

連著她同齡的小姐妹和小兄弟們,要是能學起來,私心講她會多出不少優秀的幫手,也會多一些誌同道合的人。

還能全了像翟爺爺這樣的長輩。翟爺爺幫她從不要一文工錢

還儘心儘力。

「四海哥,誰說在村落裏的孩子,就不能活得很精彩。除了隻會種地和乾活,別的就什麽也不會?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這番話。」

許田芯說到這裏,忽然一頓道:「噢,對了,賣水滴漏掙的錢,我還要送禮。送禮這個要排在回饋家鄉前麵。」

不能亂說大話,也不知道夠不夠花的。

因為給自己花錢排第一,給家裏人買禮物排第二,第三就是送禮。

冇送完禮,就不能給村裏掏錢開學堂。

「送禮?」

許田芯點點頭:「對啊。」

許田芯心想:比如送你。

買了不少便宜花草多有感激,感激不能隻說說,到時掙了錢就送白秀才你一個水滴漏鍾表,希望你鵬程萬裏。

白慕言眼裏閃動著沸騰的光。

他望著許田芯的五官,腦中閃過,眼波明,黛眉軟。風有約,花不誤,不相負。

但嘴上卻忽然說正事道:「你剛剛說的那種,按照那個尺寸,我現在就交定金定下兩個,這是銀票,收好。至於我的分成,回頭多賣幾個再一起算,你要記清楚,別少給我一文。」

「啊?」許田芯看著銀票,頭回見。

「這是我確定,你做好就能賣出去的。」

白慕言下意識的惦記,他擔心自己要是先不買兩個,他聽劉裏正講過許家的情況,田芯兒又哪來銀錢去定製大量的齒輪和付給人工錢。

也怕許田芯不收,才添了句確定能賣出去。

不過,事實上也確實能賣出去,香山那位一起啟蒙過的同窗就能買。

白慕言拿起粗糙的炭筆,又對許田芯說道:「我幫你重畫一張製作圖吧。」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隻寥寥幾筆,許田芯就真誠誇獎道:「我天,妙筆生花,原來你畫畫這麽好。」

她差點以為白秀才,真的是靠勤能補拙隻會唸書,根本就不會品茗吹簫畫畫這些。結果你看人家畫的那小鳥,一看就是好鳥。

白慕言聽到許田芯這話笑了下,繼續認真地畫著。

其實他已經許久不動筆作畫。

小時候也曾想靠作畫安身立命,後來才知,想養家不止要有先生誇讚的過人天賦,還要有殷實的家境,圈中的名望,適宜的機遇,缺一不可。

可事實上,哪有人會高價買一位無名小卒的畫掛起來,比科舉還難。

想清楚後,他就再冇有動過畫筆。即使有時為抒發感情想畫幾筆,也會遏製住內心的渴求。畢竟就算看雜書,或許都能對科舉有益,唯獨作畫,不能馬上給予實質。

今日,白慕言冇有遏製內心渴求,想給許田芯畫一幅好看的「流逝圖」就畫了。

他覺得自己畫的不僅僅是製作圖。

而是我願提筆儘力畫下你想要的模樣,也既許你一人承諾與你合作,就會儘光陰上的慷慨來幫你賺錢。

他會尋好多好多的同窗來買水滴漏,好在人緣一直不錯。

如此,隻為你剛剛描述過的,賺完錢後的人間星河。

門外。

王玉生剛剛被人找走問事,感覺自己就轉個身的功夫,怎麽裏正叔就聽哭了呢,屋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追問下,劉老柱才抹著眼睛心裏潮乎的說:「總許那錢冇到手的諾,忽悠的我分不清西東。」田芯學壞了,和她奶奶一樣,冇咋地呢就能先給人感動哭。

又說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其實家裏這一堆一塊,不用田芯兒怎麽乾活。必要的話,她做完皂後可以常出門走走嘛。她咋見誰都能賣不少銀錢呢。」

真牛啊,咱二道河的丫頭,應該多出門認識認識人,備不住財源廣進。

劉老柱正哭著,遠處忽然喊道:「裏正叔,來找茬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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