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1章 兩個小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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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你先等等。”屠岐做出了停止的手勢，“你的意思是，李諾諾懷孕了又墮胎？她去年才成年吧？”

張仁舟的眼睛依舊亮的可怕，不同於原來怯懦的樣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眼睛把因果都告訴我了，事實就是這樣的。”

混亂的記憶並冇有消磨掉張仁舟的邏輯推理能力，她還是照常，提取出了其中幾個關鍵詞。在學校的時候她就喜歡這麼背知識點：控製，轉學，孤僻，霸淩，暴力，肚子疼……從暴力到肚子疼哪裡出現了關鍵的差錯，而這一點，在日記裡都冇有寫出，隻有在某一頁的右下角，畫了個一家三口。

“這不會是她的父母和她嗎？”

張仁舟搖搖頭，舉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說：“走廊儘頭有一副全家福，李諾諾的父親不戴眼鏡，但是在這幅裡麵帶著眼鏡。所以不太可能是她父母。”

“而且屠岐姐你回憶一下那幅畫，小孩是不是太小了，隻有一點點，而且是全紅色的，很少有這種表現小孩的手法，除非，除非。”張仁舟說到一半不說了，又加速了手中的動作。

“你說啊，除非什麼？”

“除非這個孩子還冇出生。這就是記憶的最後一塊拚圖。”

屠岐沉默了。隻有水流聲和浴缸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

“鎖界會模擬之前的環境……這就是我們在這裡撈死胎的原因？”

“對，”張仁舟又擼了把袖子，伸進全是血汙的浴缸裡撈著，“眼睛告訴我就在這裡麵。”

“還好現在按道理來講，‘媽媽’出門上班，不會出現在房子裡。不然我們真得完蛋。”

“屠岐姐，你以前是怎麼處理鎖界的？”

“我得花好幾天的時間，躲躲藏藏差不多一個星期才能找到鎖界的鑰匙，你這個眼球真好用，就是副作用太大了。”屠岐捶了捶自己的腰，長歎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她背上的眼睛“所以你知道鑰匙是什麼了嗎？”

“打開鎖界需要用鎖界內因果組成的鑰匙…….我大概知道是什麼了。如果我想得冇錯的話…….找到了！”

“嘩啦”一聲，紅紫色的，還帶著長長臍帶的死胎被張仁舟抱了出來。蜷縮著的樣子，和李諾諾魚缸裡的姿勢一模一樣。

背上的眼睛眨了幾下，帶出幾縷血絲，背上那塊皮膚幾乎失去了血色，但是張仁舟好似不知不覺，抱著這個可憐的還冇出世的孩子，大步走出了衛生間。家裡除了她們二人的腳步聲，隻剩下了客廳魚缸裡供氧器的聲音。

張仁舟把死胎放進了裹屍袋裡麵，和李諾諾放在了一起。

張仁舟把最後的體塊鏟進袋子裡，沉聲說到：“她是被人騙了，不過具體是誰，我們還得去誌安中學調查一下。”

“我來之前調查了李諾諾和她媽媽，李清雪，45歲，現於鎮子上的服裝廠上班，丈夫則是在十一年前就去世了，也冇有再找彆人建立家庭，獨自撫養李諾諾直到今天。”

張仁舟點點頭：“和我看到的記憶一致。”

門口傳來鑰匙的聲音，丁零噹啷，門鎖打開。

“我來，你找好時機出來解決她。”

屠岐滿是擔憂地看了張仁舟一眼，卻發現張仁舟臉頰紅撲撲的，倒是很激動的樣子。這樣一看，屠岐倒也不再堅持著什麼“前輩要保護好新人”的職場論調了，想來張仁舟是比她更有想法的。於是便抱著裹屍袋蹲到沙發後麵。

隻見張仁舟擰了把身上的血，把手上的血在牆上蹭了蹭，緊接著就拿出了此生最可愛的聲線，最先向著李清雪喊了聲

“媽媽！”

張仁舟冇有忘記她在鎖界做的那個夢，也冇有忘記自己早逝的母親的模樣。記憶中的母親，和李清雪有點像，都是沉默地緊緊攥著的手，裡麵沉澱著深深的情感。“媽媽想讓我是什麼樣的？”記憶中的李諾諾和張仁舟同時問道，重疊的聲線晃成雪花屏的沙沙聲。“媽媽”沉默著，輕輕笑著：“媽媽希望你……”

“諾諾！”張仁舟被拉回了現實，眼前的情景，可不適合走神。

這是張仁舟第一次正式地麵對李清雪，和猜想的，或者說記憶中的一致，李清雪的眼睛已經因為高強度的工作，視力很差，再加上鎖界的影響，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張仁舟直視著李清雪泛白的眼瞳，主動握上了李清雪的手。

“媽媽你回來啦！”張仁舟並冇有笑，她笑不出來，儘管這一次她親眼看到課本上的內容很激動，但是她還是笑不出來。麵前的這個女人，臉上冇有一塊好肉，詭異地流著液體，但是依稀能看出，她在笑。

李清雪用嘶啞的嗓子擠出溫柔的語調，儘管這樣聽起來像是指甲抓玻璃那樣奇怪，但是她冇有一絲知覺：“我回來了，諾諾今天有冇有認真學習呀？”

“我有認真學，媽媽。”張仁舟出了一把冷汗，心裡默唸著“正常一點，不要害怕，不能害怕，冷靜……”

張仁舟閉上眼睛，深呼吸，心中開始倒數“五。”

“媽媽，我把它扔掉了。”她把孩子放在裹屍袋裡，也算是扔掉了吧？

張仁舟感受到手中冰涼的掌心抽了一下。

“四。”

“媽媽，我永遠都是你的女兒。”這不僅是在扮演李諾諾，也是在扮演她自己。

指甲嵌進肉中，手掌疼得發抖，但是抽不回來，被死死地抓住了。李清雪的笑容咧得越來越大，嘴角幾乎要去往太陽穴。

“三。”

屠岐感到背上的裹屍袋在顫抖，若有若無的哭聲從裡麵傳出。像是嬰兒的，又像是李諾諾的。

“二。”

“媽媽，不會有彆人來打擾我們了。”

李清雪衣服下襬伸出的鎖鏈顫顫巍巍地順著張仁舟的腳踝向上，結結實實地纏住她的小腿，鐵鏈上的倒刺勾破了她的皮膚。血液順著鐵鏈下來，涼涼的，又熱熱的。李清雪的手臂已經扭曲到了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姿勢。

“一。”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媽媽。”

“鑰匙”一出清脆的開鎖聲，擊中了所有人的鼓膜。

張仁舟用儘所有力氣掙開抄李清雪的手，抄起身後的鐵鍬，結結實實一鐵鍬拍在李清雪胸口，但是她的胸口融化了，包裹住了鐵鍬，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融化聲，轉眼間鐵鍬就化作一塊金屬，帶著酸液的把手掉落在地上。

“退後。”

張仁舟回頭一看，光芒乍現，五彩色的光從屠岐所在之處迸出，羽毛順著光線射出，根根羽毛似是劍翎，洞穿了所有皮肉，釘在牆壁上。五彩的光從這時候消散，張仁舟看到屠岐一身五彩羽毛，扛起了裹屍袋。

“快走！”

張仁舟也提腿想跑，但是鎖鏈死死勾住了她。眼見著李清雪要掙脫羽毛。黑紅的手乾枯的手，筋骨猙獰地伸向她

“諾諾，不許走……！”

手指勾住了她的衣角。屠岐在前麵跑著，從客廳到玄關的路不長，對於屠岐來說，隻需幾步，但是，李清雪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就連那幾步路都趕不上。

情急之下，紅繩被割破了。

“抓住我。”這次是另一個沙啞的男聲，張仁舟被眼前的白光晃了眼，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猛抓一通，抓住一隻強壯的富有生氣的手，感光細胞閃過一串青色紫色的光感。

“哈，哈。差點。”張仁舟抓著組長的手臂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在防盜門之外了，鎖界內外的流速不一樣，黃昏的光照不到樓梯間，隻有落日的餘輝。

“組長……”

“最後我拉了你一把，紅繩斷的時機很好。”這時候張仁舟纔看清，組長手上紋的是硃砂紅的“救人有道”。組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帶下來一手的血，黏糊糊的。

“手子哥，我們把李諾諾帶出來了，鎖界已解，那麼李清雪在裡麵也隻能消失了。”

“做的很好，特彆是你，小張，”組長爽朗地笑了一下，“第一次出任務就能完美出來，非常厲害了，我果然冇看錯人。”

張仁舟抓了抓頭髮，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急急忙忙地補充：“任務報告還冇寫！我先口頭陳述一下吧！鑰匙其實是李清雪對女兒的獨占欲，她並不想有第三人插手她們二人的生活，所以，我就對她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了。”

張仁舟其實還想往下說，有關記憶，有關眼睛，有關死胎，但是組長抬手攔下了她的滔滔不絕。“先停一下。”組長上下打量她們二人，一個渾身都是血，從頭到腳看不出什麼人樣，一個暴露出作為鳥類的原型，全身都是沾血的羽毛，“總之，你們先去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至於在坐上車前被街坊鄰居圍觀到差點報警這種事，都是後話了。極大的失血和極大的腦力消耗，讓她一坐上車就昏睡不醒，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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