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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讓林其相信王子，他說放回去了就是放回去了。但整個派出所又有誰會去在意一個破舊的內容大概隻有自己才能破解的記事本呢？林其一時冇有頭緒。
王子：“審我的是你們郭所長，最後調解的也是他，還有一個比你還年輕的警官，叫小陳。我走的時候，好像就他還在。”
林其熄了煙，抬頭活動了一下頸肩：“算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丟就丟了......”停了半天又有點扭捏地問：“你......你看懂了嗎？”
王子：“你指哪一部分？”
林其：“咳咳，案件部分啊。”
王子：“記得幾個人名。”
林其：“有你認識的冇？”
王子：“劉峰、柯龍、於易光。”
林其：“你現在和他們有牽扯嗎？”
王子直視林其投過來的視線：“你在審問我嗎？”
林其垂下眼：“不是，我知道你對王大勇的......死一直有疑問，我現在也不能給你多說些什麼，這事我也冇放下過，它有點複雜......它也不是一件事，我隻是希望你不要貿然去調查什麼，他們什麼事都乾得出來，你一個人不可能鬥得過他們......”
王子打斷林其：“你到底想說什麼？想勸我就不必了，我要做什麼我自己清楚。”
雖然王子以一種十分平淡的語氣把話說出來，但林其卻能感受到平淡中不會回頭的一意孤行，也感覺到了自己其實根本無力勸阻，心下一急便道：“你不清楚、你不知道、你也不明白這裡麵的圈圈繞繞，彆這麼天真，行嗎？”
從王大勇入獄以來，王子經曆了無數次被打破“天真”的瞬間，其中又摻雜了無數個問不出的答案，如果說認罪伏法是他哥最後的救贖，他當然無話可說，可樹欲靜而風不止，今天的結果，是他放下“天真”也絕不能接受的結局。
王子：“你清楚，你知道，你明白這些圈圈繞繞，但你又做什麼了？你的不天真，就是慫嗎？你記事本裡的自我檢討都是騙人的屁話吧，那我也勸勸你，如果你不敢做你本應該做的事，那就收收那些多餘冇用的同情心，好好當個隻會勸架的小警察吧。”
林其語塞，卻不是因為被說中生氣，而是這場交談聊到這裡已冇有效用，王子不會聽從他的勸告而放手去耐心等待公正來臨，曾經的挫折已經讓他不會再輕易相信仍有人在拚儘全力主持正義。
作為理智至上的實用主義者，林其從不輕易開始一場徒勞的爭吵，他想今天就先到這裡，以後還會有時間，想說點什麼緩和下氣氛，手機就響了。
王子本來可以在林其接電話的間隙轉身走掉，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又很想留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對一個善於獨善其身的小片警期待什麼。他努力想將記事本裡煽情的剖白和眼前的這個情緒內斂的人聯絡起來，卻仍然覺得割裂。
接完電話，林其回頭：“記下號碼，167********有事打它，我先走了，凡事小心。”說完拍了下王子肩膀，便急匆匆的小跑著走了。
一直目送林其消失在轉角，王子也還冇能從雜亂的思緒中抽離，但還是本能掏出手機記下了號碼。
林其是今天早上五點多接到的調令。時隔兩年他又能回到大隊繼續想做的工作，也不好說心裡到底什麼滋味。
他很清楚18年自己為什麼會被突然調離，從警這些年，他有那麼幾個時刻想脫了這身製服，之所以冇有，是覺得意氣用事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也很清楚這次回來也未必是什麼撥亂反正，但有一點他很確定，就是天終於要變一變了。
他站在大隊長的辦公室門口正了正衣帽，敲門。
”進。“裡麵的人迴應很快。
林其推門走過去，行了個標準禮：“譚隊。”
譚賦仁是林其14年剛進大隊時就跟著的領導，那時候他還是副隊，林其也是他挑選上來的。18年林其走，他升正職。
譚賦仁：“回來了。”
林其：“是。”
譚賦仁放下手中的資料，抬了抬手：“過來坐。”
林其依言坐下。
譚賦仁：“這兩年你怎麼樣？”
林其：“......”
譚賦仁：“對我還有氣？”
林其：“......冇有。”
譚賦仁歎了口氣：“現在隊裡什麼情況，鹹虎也早給你說過了吧。”
林其點頭。
鹹虎是林其警校師兄，倆人之前在大隊一直是搭檔。
譚賦仁：“上麵指示，要局裡儘早收網，關聯線索也都很清楚，就是有些證據還要再砸實，你不是外人，這個機會我想給你們做。”
林其：“......”
譚賦仁：“怎麼？有條件？”
林其：“......這次上麵想查到哪？”
譚賦仁站起身，轉到辦公桌前，林其也跟著起立。
譚賦仁身材已經有些發福，但一張國字臉不笑的時候，也殺氣畢露，他盯住林其的眼睛，說：“上不封頂，查到哪算哪。”
林其低頭不語。
譚賦仁又鬆下語氣：“你既選擇回來再跟我，就是還信我，那就把以前的舊疙瘩先放放，拎拎孰輕孰重，彆像兩年前那樣因小失大，懂嗎？”
林其：“......想聽真話？”
譚賦仁又回去坐下，點了一根菸：“你說。”
林其：“我不覺得兩年前的事是因小失大，那時候如果不被叫停，事情也不會到今天也了結不了，兩年的時間，他們又清掃了多少證據。現在說要收網......”
譚賦仁擺了一下手，製止林其再講下去，深吸了一口煙，從右手邊抽出了一個檔案袋遞給他：“你先看看這個。”
等林其看完，譚賦仁纔開口：“你還能不清楚這從來不是決心能決定的事情，我的路大概已經到頭了，這次把你調回來也是我最後想拚下，希望你們還能繼續走下去。”
在林其眼裡，譚賦仁的優點和缺點都太鮮明瞭。衝鋒陷陣不含糊，但自立山頭也做得明目張膽，一身警服，卻總是江湖氣息十足。師兄鹹虎是譚隊忠實的崇拜者，以匪製匪的行事作風，遊走邊界卻也有效。而陽城又是一個尤為需要處處小心的地方，尤其是警察，但在譚賦仁手下你壓根不用擔心不可碰觸的界限在哪裡，隻要你敢去碰，他就罩著你。事情很容易做成，但也容易做壞，因為並非人人都能嚴於律己。在那些可用於交換的模糊地帶，林其對譚賦仁的縱容就很不認同，但他也對這樣的譚賦仁能在複雜的陽城混到今天很佩服。
而在譚賦仁的隊裡，林其也是個特彆的存在，難得的一個從不違反規定的異類，行事規矩地像是行政部的人，但又能推理嚴密，證據搜尋迅速，破案率高，業務能力簡直出類拔萃。
兩個人因此一直在隊裡維持著微妙的平衡，直到18年兩人因“二監區2.17越獄案”鬨掰。
良久，林其把東西遞迴去，回答：“收到。”
回到辦公區，有幾個熟人攏上來，但也都是稍顯生疏地打個招呼就各乾各的事了。
走了的這兩年，鹹虎和他基本冇斷過聯絡，隊裡什麼事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會和他說。林其雖然嘴上不是很讚同他這種違規做法，但心裡還是冇忍住做這個“隱形軍師”。
上午就是鹹虎給他打電話讓他趕緊回隊裡，說有急事，但到現在還冇見到他人影兒，林其正覺得有點奇怪，便有人輕輕敲了敲隔板，林其抬頭便看見一張笑臉。
“笑臉”：“大神，虎哥在會議室，請您過去一趟。”
林其：“好，知道了。你叫我林其就行。”
“笑臉”邊退邊點頭，差一點冇撞到後麵路過的人身上，又連忙向人道歉。
林其接了杯水便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投影儀正播放著資料畫麵，鹹虎坐在後麵見林其進來便招了招手。
林其走過去坐到他旁邊。
鹹虎：“你看一遍，這是目前為止，所有的資料總結。我之前冇給你說完整的也都在這裡了。”
他們要調查的是一個在陽城存在了近二十年的惡勢力團夥，涉黑、涉毒、黑白勾結，基本冇他們不敢乾的事兒，往前數幾年，更是無法無天。
勢力團夥主要有三塊，頂盤的柯氏，負責搞關係的二代，還有中間搞輸送的貨幫，三者姻親關係複雜，形成牢不可破的金三角。其中的柯氏90年代以走私起家，是陽城人人皆知的地頭蛇，也是這個勢力團夥的核心和這次收網主要的清理對象和抓捕目標。目前管事的是柯鴻盛的長子柯龍，對外現在叫柯氏輝宗工業集團，負責一些化工原料的生產。實則是一個組織嚴密的犯罪團夥，光柯龍手裡涉及的刑事案件就多達數十起，外加其家族成員的，說是罄竹難書、罪惡累累也不算太誇張。
所涉案件直接犯罪人員大部分落網，但基本冇有敢將柯家供出來的，所以即使警方把案子捋清了來龍去脈，也總是卡在這最後一環，或包庇，或認罪，就是無人敢指認幕後主使。
這兩年他們行事雖收斂，但以前的犯罪事實樁樁件件，卻無法抹去。加之他們又在加緊洗白，其中的權利控製和利益鏈條也更難以追蹤。
“二監區2.17越獄案”曾是林其認為的深挖的好機會，卻半途夭折。
鹹虎見林其停在一張照片上，便問：“他有問題？”
林其：“這個確定是劉峰？”
鹹虎：“對啊，你不是之前專門查過他嗎？”
林其：“但他和兩年前怎麼變化這麼大？”
鹹虎：“吸毒了，戒毒所進了好幾次了。”
林其：“怎麼會，他這麼多年冇濕過鞋，狐狸一樣的人，怎麼會在這兩年栽進去？”
鹹虎：“誰知道，大概老了控製力下降了？”
林其白了鹹虎一眼：“知道你為什麼總破不了案嗎？”
鹹虎：“？”
林其：“你還冇老就不動腦子啊。”
鹹虎一腳踢到林其坐的椅子上：“切！”
林其笑了笑：“你彆生氣啊，說不定你這次說對了？”
鹹虎：“啥？”
林其歎氣，繼續播放，放完又把畫麵調到劉峰那頁：“就從他入手吧。剛譚隊說我和你分到一組，其他人呢？”
鹹虎笑了一聲：“是，還有一個。”
林其：“哪呢？”
鹹虎伸手把一邊的百葉窗勾了條縫，朝外麵努了努嘴：“就站著傻笑那個，還冇畢業，來實習的。”
林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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