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

《萬有引力》

文/懷南小山

溫雪盈x陳謙梵

2024/05/02晉江文學城首發

01.

窗簾緊閉的女生宿舍裡，氛圍燈照得滿屋子粉紅。

“好啦，這樣一個非常適合大學生約會的妝容就完成了，嘴巴blingbling~超好用的玻璃唇釉。”

溫雪盈對著直播手機的鏡頭笑了笑，舉起手邊的唇釉展示：“大家認準色號，759斬男蜜桃色，不要買錯哦。”

側邊的彈幕刷得飛快：

我的老天奶，能不能讓我頂著這張臉活一天。

愛上大美女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長得漂亮就算了，還是個學霸，姐姐讓我們怎麼活。

……

溫雪盈在眾人的誇誇聲裡逐漸迷失了自我，對著鏡頭臭美了一會兒。

叮咚。

放在一旁的另一個手機響了下。

她瞥一眼螢幕。

【姐姐，快回我，快回我。】

【姐姐姐姐，再不回我，雨禎的小命就丟在你手裡了！】

溫雪盈放下手裡化妝品，衝鏡頭說：“今天的直播就到這兒了，感謝大家的關注，拜拜，祝寶寶們約會愉快。”

退出直播間，她接起妹妹打來的電話，聲音壓一些：“我直播呢，什麼事啊。”

對麵的溫雨禎急匆匆：“你怎麼還在直播啊，上課的事情你冇忘記吧？”

“記得啊，不就一破選修嗎。”

“那不是什麼破選修，那可是救我命的寶貴學分，那是我的選修爸爸！姐我跟你說，第一節課一定要去，聽不聽課不重要，主要是會會那老師，看看他什麼麵孔。”

“……”

溫雪盈的親妹溫雨禎，前天從洛山飛到申城去參加漫展活動，囑咐溫雪盈幫她代上今天下午這一節選修課。

選修課當然不重要，更何況還是公選。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溫雨禎同學是能逃則逃，冇當回事的態度導致大學三年掛了兩次，一次網課冇掛滿時長，一次線下冇趕上考試。

今年九月，溫雨禎升大四，這是最後一次補學分的機會。

溫雪盈通著電話，把牆上的便簽撕下來。

【週三下午三點，雨禎，天體物理。】

“知道了。”

她揉了紙團，又聽見電話裡說：“姐姐你記得打扮得年輕一點哈，我怕被老師揭穿。”

溫雪盈被噎了下：“……溫雨禎你要不要去報個情商課？大四和研三有很大區彆嗎？”

妹妹訕笑：“愛你愛你愛你，mua~等我出圖給你看哦。”

“誰要看，自己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

溫雪盈到宿舍鏡前，欣賞了一下傳說中超級無敵斬男的蜜桃妝。

該說不說，廣告商送的口紅真好用，彆說男人了，這粉粉嘟嘟的感覺，她自己都想把自己按在牆上狠狠親一頓呢。

自戀地沉浸在自己的美貌裡，溫雪盈側對著鏡子拋了個飛吻。偏分的冷棕色長捲髮覆在肩頭，髮尾在午後日光下泛起一點金亮色，粉裡透白的妝麵將她五官冷豔的攻擊性削弱，反而顯得可愛靈動許多。

回去關掉氛圍燈時，溫雪盈忽然瞄到了被摘下來放在一旁的結婚鑽戒。

視線頓了頓。

一般直播的時候，她都會把戒指摘下來。

溫雪盈捏著鑽戒糾結了一下，隨後打開抽屜，找到一枚便宜的櫻桃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鑽戒放進塑料盒子裡，被一同關進了抽屜。

走出研究生宿舍的時候，溫雪盈接到了她媽廖琴打來的電話。

作為醫院乾部，廖大夫時刻端著領導架勢，為人雷厲風行，一向很少說廢話，開門見山道：“後天就是中秋了，我讓小陳順道接你去他那兒，彆回來了。”

小陳……？

溫雪盈一皺眉：“他不是在部隊嗎？”

廖琴：“開學還不回來，天天出差呢？你跟人家一點不聯絡是吧？”

“咳，聯絡呢。”

要不是她媽提醒，她還真快忘記自己有個老公了，溫雪盈期期艾艾，“那什麼、他那個不是涉密項目麼，也不能跟我說太多啊。”

“誰讓你聊工作了！溫雪盈你彆在這裡跟我裝傻充愣，你自己得主動跟人家聯絡感情，彆結了婚跟冇結一樣，要不是明年龍年我也懶得催你結婚，都說生個龍——”

溫雪盈打斷：“你知道明年我研究生畢業有多忙嗎，我上哪兒擠時間懷孕去？”

“你看你，我一說你就不高興。”

“那你就彆說啊，莫名其妙。”

“你——！”

冇等廖女士氣得對她破口大罵，溫雪盈立刻就把電話撂了。

冇工夫在這時候跟她吵架。

溫雪盈住在校外的研究生公寓，到校內不遠，但她看了眼時間，怕來不及，攔了輛出租過去。

包裡塞了本妹妹給的專業書，但對一個文的不能再文的文科生來說，不管看物理還是天文都跟看天書冇兩樣。

c大的資訊學部受到重點保護，外來車不能入內，司機停在南門。

洛山九月，桂香飄飄。下午三點的課間，校園裡來來往往的人還挺多。

溫雪盈看了眼時間和教室資訊，還有五分鐘就上課了，有點兒趕。

電信學院……

在哪兒來著？

幾百年不來信部了，溫雪盈一邊暈頭轉向地低頭導航，一邊往前走著。

她光顧著看地圖，壓根冇注意到轉角處飛跑過來的一個男生。

就這麼電光石火之間。

悶悶的咚一聲，兩人重重相撞。

“嗷！”

溫雪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摔出去的，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躺在地上了。

手肘緊緊地磕在路牙，支撐著身體，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重量。

溫雪盈的餘光裡閃過木訥的男生。

嘶——

這貨是牛嗎？怎麼這麼大勁兒啊？！

她疼痛難忍地看看自己的手肘。

還好隻是蹭破了點皮，泛起一點不明顯的紅痕。

“對不起啊同學，對不起對不起，我趕時間冇看路。”肇事男生滿懷愧疚地打算扶她起來，眼睛一抬忽然發現什麼，他準備接人的手瞬間頓住，“那個……”

“陳、陳——老闆好！”

聞言，溫雪盈的視線纔跟著往一側挪。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男人，像是被她擋住去路。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雙腿，她仰視著往上看，好一雙一眼望不到頭的腿，身材比例完美到驚人。

再往上，腰帶收住緊瘦的腰身，氣質內斂沉穩的黑色休閒款式襯衣，被他穿出正經紳士的風範。

她咽一下口水。

緊接著發現，這臉……好像有點眼熟？

男人的視線平靜地掃過那個男生，冇有應聲。

然後他垂目看向溫雪盈，向她伸出手，是要將她扶起的意思。

背光的容顏顯得清雋，他今天戴了一副黑色的半框鏡，目色在簇光的鏡片之後幽邃而淩厲。

對上這清凜的眉目，溫雪盈愣了愣。

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他戴眼鏡……

斯文敗類啊陳老師。

腦子裡蹦出這幾個字。

溫雪盈冇去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然後撿起掉在地上的課本，說：“冇事冇事，我去上課了，拜拜~”

那隻伸出的手握了個空。

在她的背影裡，緩緩地，修長骨節折起，自如地滑進了褲兜。

……

溫雪盈這一跤摔得說輕不輕，等她步履蹣跚地找到教室，偌大的階梯教室已經人滿為患，連過道台階都坐滿學生。

從後門堪堪擠進去，溫雪盈悄悄地問旁邊的女生：“這個選修課這麼多人嗎？”

女生說：“你不知道嗎，這節課老師超有魅力，我們高研院最年輕的副教授，長得帥又有才華，講課也好，他的課一直都是場場爆滿的。”

高研院。

最年輕的。

副教授？

連想到剛剛門口碰見的男人，她心中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話音剛落，任課老師就從前門進了教室。

溫雪盈怔在人群中。

個高腿長的男人進了教室，往講台上走。青年才俊模樣，一身清冽的黑，襯得人俊美軒昂。

旁邊的一個碩士生助教，一邊快步跟上，一邊往他的手裡塞了一份班級名單。

“老師好！”

“老師好！”

“老師好帥！！”

“哈哈哈哈哈哈xx你瘋啦！”

陳謙梵波瀾不驚地站在講堂上，冇理會這幫人的嬉鬨，也冇給他們一個眼神，置身事外地翻了會兒手裡的教材。

這應該是上一位老師編寫的書，他隨意看了幾眼，看起來冇有打算用它的意思。

很快，教材被擱在一側。

溫雪盈吃驚地問另一邊的女生：“這個課的老師不是叫吳什麼嗎，為什麼是他上啊？”

女生說：“吳老師快退休了，這節課讓陳老師代上，你不知道啊？昨天群裡都說了。”

“……”三分鐘之前才加上群的溫雪盈一臉呆滯。

等教室裡安靜下來，男人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清正的漂亮正楷，一筆一畫，每一個筆鋒都利落乾脆：

陳謙梵。

有人笑著喊：“不用介紹啦，我們都認識的陳老師！”

陳謙梵回過身來，淺淺地掃一眼台下。

他出聲低沉清磁，不用話筒也有很強的穿透力：“我的課不點名，旁聽的同學往兩邊和後麵坐，中間留給選課的人。”

說完，下麵傳來一陣挪動桌椅的聲音。

溫雪盈也總算有了個位置能坐下。

等她鬆了口氣再看台上，發現陳謙梵正隔著人海望著她。

溫雪盈那一口氣又緊急地提了上去。

他的眼神很深邃，卻又看似平靜。盯了她兩秒，而後又低下了眼，去看班級名單。

似乎是在覈對什麼。

又有人喊：“冇有問問題環節嗎老師！”

陳謙梵仍然不疾不徐地看著名單，冇有抬頭，反問：“你想問什麼？”

“xx問你有冇有女朋友！”

隨之而來起鬨的聲音很熱烈。

陳謙梵手撐著講台，抬起掃完所有名字的眼，視線再度掃過溫雪盈的方向，徐徐地推一下鏡框。

那雙幽深的雙眸就這樣透過單薄的鏡片直視著她。

無名指的婚戒有著昭彰恩愛的意圖。

在極度安靜的氛圍裡，陳謙梵的手指在桌沿輕點了兩下，出聲淡淡：“有家室了。”

四個字，讓台下頓時籲聲一片。

“我服了！我就知道好男人是不會在市場上流通的！”

“有老婆的男人能不能不要到處散發魅力。”

“下次不來了，好崩潰。”

“不，你下次還會來。”

……

陳謙梵繼續道：“還有什麼想問的？”

“所以到底是哪個女人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有個勇士喊得很大聲。

不少人都笑了。

陳謙梵低眸，嘴角也帶一點微弱的笑意。

等笑聲漸止，半分鐘後，他按亮了話筒燈，四兩撥千斤地把話題轉移到課堂上：“說到銀河，有人見過銀河嗎？”

台下七嘴八舌：

“見過啊。”

“小時候鄉下。”

“在爺爺家！”

陳謙梵又問：“在你們的認知裡，銀河的河是指什麼？”

“牛郎織女，鵲橋相會。”

“所念皆星河嘛，是超級浪漫的意象，可以許願的那種！”

陳謙梵看了一眼答題的女生：“如果我說，它的中心是一個太陽質量400萬倍的巨大黑洞，你還會覺得它浪漫嗎？”

女孩子稍稍一愣：“老師，您這樣不給我們遐想空間啊，詩人和作家恐怕要滅絕了。”

陳謙梵微微一笑，說道：“這就是物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溫雪盈手裡的筆轉了一圈，掉在桌上。

她在想，大概就像他這個人，縝密，精確，具體，無誤。

也無趣。

陳謙梵在黑板上寫了一串字元，問道：“這個公式還記不記得？”

溫雪盈隨眾人抬頭看，F=Gm除以什麼什麼玩意……好多字母好多字母。

她的物理知識早八百年就還給初中老師了，為了跟上同學們的腳步，溫雪盈抄起妹妹給她的教材，飛快地翻到末頁想看看有冇有公示表。

陳謙梵放下粉筆，用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沾了粉塵的指腹。

“需要翻書？”他語氣沉沉。

她抬起頭，再次對上男人薄薄的視線。

“……”被點了，臉上微微臊熱，溫雪盈把腦袋垂到很低。

眾人的聲音整齊劃一：“萬有引力定律！”

溫雪盈：%￥@#我跟你們這幫理科生拚了……

陳謙梵繼續說下去：“萬物之間都有引力，月球的引力牽起地球的潮汐。即便微弱，它永恒存在，命中註定。”

遙遠的天體，也可以有隱晦的糾纏，深沉的浪漫。

“所以就有了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溫雪盈托著腮看他，似懂非懂地又轉了一下筆。

“這也是物理。”他說。

助教打開了電腦，暗下來的教室裡，幕布上顯現出一片璀璨的銀河。

-

溫雪盈上了兩堂課，莫名有種再不跑就要被留堂的危機感，快下課的時候，她提前五分鐘溜了。

回到宿舍躺下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三個人住的寢室隻有她在，很安靜。

溫雪盈打開手機。

溫雨禎發來訊息：【老師怎麼樣？考試什麼形式啊？】

溫雪盈：【開卷考試，可以帶手機。不過呢，不出意外的話，這課你以後彆想混過去了。】

溫雨禎：【？】

溫雪盈：【這老師認識你^_^】

溫雨禎：【？？？】

溫雪盈：【對照了花名冊，發現你冇來^_^】

溫雨禎：【……】

溫雪盈：【你的人生要完蛋咯寶寶^_^】

逗妹妹很有意思，溫雪盈看著對話框上方不斷的“正在輸入”，能想象到她的乖寶寶有多忐忑，忍不住一笑。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在妹妹回覆之前，另一個對話框跳出來。

上麵顯示著很長的一串備註：

c大高研院-老師-陳謙梵11.09

他隻發來三個字：【受傷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上完他的課的緣故，後勁還冇有消除，看到這簡單幾個字，男人的聲音儼然貼在耳畔，聲線低磁。

溫雪盈：【冇有冇有。】

溫雪盈：【謝謝關心~[可愛]】

陳謙梵：【藥在宿管那裡。】

溫雪盈有點驚訝：【你來過了？】

陳謙梵冇有直說：【晚上還有工作，回學院了。】

溫雪盈看著這幾行字，又抬起手看了看下午破了皮，此時都快癒合的手肘。

緩緩地，她失笑。

結婚就像一場豪賭，每個人都在碰運氣，翻開屬於自己的牌麵。

本以為陳謙梵這張牌麵上寫了大大的不靠譜三個字。

冇想到，她隨手翻出來的這個萬人迷老公還挺體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