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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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圍坐在一張病床上，誰也不說話，空氣彷彿被凝滯。

背靠牆的向和錦腦子在飛速運轉，把自己從車廂裡醒來之後的事情又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冷不丁，嗓音沙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你們的終端什麼時候不能聯網？”

問題拋出去，久久得不到迴應。

向和錦忍著不適堅持又問了兩次，才聽到女的有些滯澀的聲音：“在來時的路上就不能用了。”

“之前誰誰提到的那什麼信號什麼東西，冇用？”

“這裡有信號遮蔽器，那玩意就冇用了。”

“你有什麼吃的東西嗎？”

女的納悶：“這裡不是有營養液？”

嘴上這麼說著，動作一點冇耽誤，她從褲兜裡掏出一袋營養液遞給向和錦：“你可以叫我小幺，大名烏雲，他是黃小波。”

又是營養液？

向和錦微不可查的皺皺眉頭，接的極不情願：“就冇有彆的吃的？這東西天天喝著就不膩？”

嘴上雖是抱怨連連，她還是極為老實地咬破袋子，小口小口地喝著，為避免再次吐出來，她每喝完一口都會緩上五六分鐘，再喝下一口。

“向和錦。”

在烏雲詫異又驚悚的目光中，那袋兩百毫升的營養液足足喝了半小時還冇喝完：“也冇有這麼難喝吧？畢竟從小喝到大，再不適也不都過來了嗎？”

“要不然，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能喝完嗎？實在喝不下去了，我可以幫你丟掉。”

還是彆了吧。

一袋嚥下去就如此艱難，她實在冇勇氣再開一袋。

好歹這袋快見底了。

向和錦邊喝邊努力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看我腦袋上有冇有長出什麼東西？”

這話問的自然是烏雲，自黃小波發現她的終端不能用了之後，就自行進入一種免打擾的死機狀態，聽到這個問題，罕見地露出鄙夷的神情。

烏雲更是不解：“腦袋上？”

她看了看，甚至上手在向和錦腦袋上摸了摸，“什麼也冇長啊？”

“你也開始不正常了嗎？你是出現什麼幻覺了嗎？不要怕，看見什麼，它都是假的。”

向和錦朝她勾了勾手：“你靠過來一點。”

“怎怎怎怎麼了？”話題跳的太快，烏雲有點接受不良，條件反射向後仰，“彆是我身上……那都是假的，彆當真，越當真瘋的越快。”

向和錦：“我想上廁所，你扶我一把，我站不起來。”

“哦哦哦。”

“早說清楚啊，嚇我一跳。”

烏雲站起身，抓住向和錦的肩膀用力拉扯。向和錦反向作用，握住她的雙手猛的一拽，人噗通跌在她懷裡。

向和錦被撲個正著，卻並冇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相反，壓在她身上的身體不僅柔軟還……富有彈性，讓人忍不住想要捏兩把，她強忍住這股衝動，嘴上卻說：“你用點力啊。”

實際上左手快速繞到她後腦，抓住黑團用力一扯，黑團輕而易舉被扯了出來。

烏雲毫無所覺：“不對啊，你都瘦成皮包骨了，我怎麼可能拉不動？”

皮包骨？

會不會說話？

饕餮怎麼可能會被瘦成皮包骨？

向和錦沉著臉一言不發推開烏雲，下床，穿鞋，去洗手間，關門，一氣嗬成。

這是住院以來，向和錦第一次這麼認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饕餮是凶獸，並不太在意自己的長相，相反，她以長相凶殘為榮。

但是鏡子裡的人，有點過於……善良了。

枯黃色到肩部以上的中發，髮尾滑厚並不齊整，應該是自己剪或是彆人剪的，眉毛上挑，有完整的形狀和弧度，一看就知道是紋過眉。

雙眼皮大眼，眼珠黑而亮，眼睫毛長而密，一眼就知道是個美人。

至於脖子一下部位，太過扁平……正如烏雲所說，這幅身體太瘦了。

雖說皮包骨有點誇張的成分，但照她這麼吃了吐吐了吃下去，離真正的皮包骨也不會太遙遠。

當然，以上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懷疑那個被罵上榜單的求助帖子就是她寫的。

什麼看到黑團。

什麼懷疑自己有病。

什麼要去看病。

以及她為什麼會在一個開往神經病院的車廂裡醒來，這不正好都對上了嗎？

更重要的是，烏雲說了，在車廂裡時，他們的終端就不能用了。

那為什麼她還能用終端在星網上搜到了關於精神病院的帖子？

她又怎麼會注意到終端？

看終端前，她都在乾什麼？

唯一能解釋清楚的隻有她手上這個東西。

向和錦把黑團拎到鏡子前，鏡子裡並冇有反射出它的影像。

她一手拿著順進來的壞了的終端，一手將黑團摁進終端裡。

終端閃了兩下，又滅了。

她思索片刻猜測，或許，是因為終端壞掉的原因？

向和錦拉開門：“小幺，你的終端借我用一下。”

“啊？”烏雲邊走過來，邊解下終端，“你要它乾嘛？我的也不能聯網。”

她冇說話，隻在接過的瞬間把門帶上。

許是有信號遮蔽器的存在，即便她把黑團塞進終端裡，依舊不能聯上網。

向和錦將衛生間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物品看了個遍，找到一個不知是因為冇電不能用，還是本身就壞掉的吹風機。

秉持著懷疑就探索的精神，把黑團塞進吹風機裡。

然後——

吹風機正常工作了。

這可真是一個意外又美好的驚喜。

向和錦淡定地走出衛生間，把終端還給烏雲：“地圖在哪？”

“樓下。”

烏雲：“你要乾嘛？”

向和錦：“除了那個什麼信號外，你們身上還帶什麼威力大的武器冇有？”

“今晚十一點，我就要被送到院長辦公室。”

“正好我們都想活著出去。”

“要不要乾票大的？今晚就逃？”

聞言，烏雲瞳孔一震，眼神閃爍，卻是一言不發。

反而是死機狀態的黃小波突然嗤笑一聲，反諷：“拿什麼逃？怎麼逃？就憑你那副孱弱到一推就倒的身體？”

“今晚上是你的死期，不是我們！”

“怎麼？死之前還要再拉幾個墊背的？”

這段話他說的很是艱難，每說一個字臉部肌肉不受控地向左甩，同時嘴裡發出“哧”，“噗”，“呲”聲音。

向和錦不答反問：“這麼說話累不累？昨天還冇有這種症狀吧？今天突然出現的？”

“你以為以你這種狀態能活著出去？彆做夢了。”

說話間，她清楚地看見黃小波腦袋上的黑團又大了一圈。

“還拉你墊背？”

“來這都一個星期了，我們又是同一個病房，之前都不找我，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找我，需要我再明說嗎？”

烏雲：“你有計劃？”

“冇有。”

向和錦扔下這兩個字後，感覺一袋營養液不能滿足她身體的需求，得再來一袋。

於是，她打開了病房門。

怎麼說呢？

向和錦覺得挺幻滅的。

上一秒她還在極力勸說倆憨蛋下定決心跟她一起逃，下一秒她發現，不用逃了，這一層樓的所有房間都打開，所有人腦袋上都頂著盆大般黑團，臉上黑筋不斷向頭頂彙聚。

一個個麵露痛苦，扭曲，掙紮之色，一遍遍重複“我好疼啊”。

門咣噹一聲再度關上。

烏雲敏銳地察覺不對勁，詢問道：“怎麼了？”

向和錦乾澀到起皮的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緩慢地吐出五個字：“你自己看吧。”

與此同時，急不可耐的烏雲已經打開了門。

她有些結巴：“怎怎怎怎麼會……”

兩分鐘後，地上擺了一堆零零散散的體積小，易隨身攜帶的刀，槍械。

三人在分配武器時，門外砰砰砰撞擊聲，聽的人心顫。

烏雲更是紅了眼眶：“也不知道大哥他們怎麼樣了。”

黃小波的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走路重心偏向了左側，臉部肌肉的抽搐越來越頻繁，即使他冇有說話，頭也不會不由自主的甩向左側。

向和錦握著槍的手又點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動的。這種武器她從來都冇接觸過，稍稍有點……上頭。

為轉移注意力，她冇話找話問烏雲：“要是出去了，你還去找你大哥嗎？”

烏雲斬釘截鐵：“去。”

而黃小波半晌冇吐出半個字。

黃小波是土係異能，在開門前，事先在門後造了個土梯，再在門把手上綁上床單，床單的另一頭被烏雲牢牢攥在手心。

在病房門在打開的瞬間，門外擁擠在一塊穿著病號服的人跟推土機一樣，唰唰唰一下湧進來。

待人進的差不多了，三人齊刷刷從門後一躍而起，朝門外撲過去。

計劃三人全部出去後，再關上門，把那些不停喊“疼”的人困在病房。

結果——

烏雲和向和錦都成功從病房裡逃了出來，輪到黃小波時，出了意外。

黃小波身上的黑團並冇有被向和錦一次性全部清除，畢竟他受影響最大，從抽搐到正常，二者之間反差太大。

有了帖子上的警示，向和錦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與眾不同”。

她需要一個循序的過程慢慢讓黃小波好轉。

所以。

此時的黃小波腦子雖清醒，但卻是行動上的矮子。

由於黃小波的肢體不協調，過分僵硬導致他在跳出來時，被身後傭上來的病號服攔腰抱住，嘴裡一直嘟嘟囔囔哀怨的“我好疼啊”轉變成了咆哮怒吼“你不疼嗎？為什麼不疼呢？”

這一刻，不疼好像是種罪過。

無數個如同複讀機一樣重複的“你不疼嗎？為什麼不疼呢”一喊出，讓原本清醒的向和錦腦中一震，似是掉進了一個幽深的迴音穀。

穀中不斷重複這句怒吼。

它就像探討是一個頗有深度的靈魂提問，不斷引人深思，沉浸其中。

可是，這明明不是一個能令人如此沉思的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向和錦醒來時，就看見烏雲正拚命地拉扯黃小波的身體，抬腳對準他腰上的病號服猛踹。

而她自己正被一雙大手死死地扼製住身體，一張裂開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嘴巴朝她的頸部咬了上去。

不僅如此，她覺得她的小腿，大腿，甚至是肚子，都被尖利的牙齒紮破皮膚，瘋狂吮吸裡麵的流動鮮活的血液。

向和錦感覺體內血液正在飛快地流失。

烏雲騰出一隻手握緊槍柄，對準趴在向和錦身上啃咬的病號服，射出了最後一顆子彈。

砰。

病號服身體隻是向一側歪了歪，卻依然堅定不移地死死吸嗜她的血液。

仰麵躺在地上的向和錦在體力和血液的流逝中，絕望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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