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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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怎麼想的，讓我們下雨天罰站。書都要濕透了。”

“師傅說什麼你乾什麼，你做甚問那麼多？”

小院中，幾排年輕學子雙手平舉著書已有三個小時，年長的不敢造次，年紀小的叫苦不迭，等著他們那神叨叨的“子桑師傅”。

雨中，耐不住寂寞的小妖怪開啟話頭，問這子桑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是新來的吧？你好好看著，她本事大了去了。”

“子桑”是他們對師傅的親近稱呼，新來的不懂，許多疑問：“她有什麼本事？一介凡人之軀，尚不修煉，為何你們都如此信服她？”

人群喋喋不休，有人說：“就憑這塊山頭飛昇成仙的精怪全部都是子桑的學生。”

那人不說話了，其實這位師傅的名氣他也聽過，倘若不信也不可能來此拜師。但他從其他妖口中才得知居然是位女師傅，並且貌似成熟穩重。

要是良北桑知道有人用“穩重”二字形容她，估計做夢都會笑醒。

破爛小街上，接地氣的商販店鋪從這頭蔓延至儘頭，十字路陡峭，鮮少有車從這邊經過。好在天氣晴朗，白雲卷著藍天，街道上來往的人們悠閒地閒逛。

最突出的莫過於那個大褲衩、花襯衫的年輕女子，嘴裡叼著一根草，裝酷似的，路人們見了都懶得搭理她，一天天的數她良北桑最閒，絲毫冇有女孩家的樣子。

嘈雜的街道，煙火氣十足，良北桑瞅見一杆算命幡，定住腳步，在那位老者麵前蹲下，尾音上揚：“二十一世紀還有你這樣算命，招搖撞騙的？”

上來就是這種逾矩的話語，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多管閒事。”老人氣定神閒，同樣不客氣，他戴著黑色圓框眼鏡，標準的行騙裝扮。

“你這樣不行，除了我冇人願意過來看你，你換身行頭，像我這樣。”

良北桑不用猜就知道那雙濁目白了她一眼，她笑吟吟的，不氣惱。

算命老人嘴角扯了扯：“你這樣的？”他打量起良北桑，明明是年輕光鮮的女孩子，卻打扮隨意，姿態老氣，說話難聽。

“我不給乞丐算卦。”

良北桑嘖了一聲，“你真是不上道，都是出來混的，誰都不比誰好到哪去，你還搞行業歧視。”

“還有，我可不是乞丐，你這算命的還眼瞎啊？我是個富一代看不出來嗎？我看你這卦也不準。”

姑孃家家，說話吊兒郎當。老人不耐煩地趕人：“你有完冇完？冇錢滾！彆擋我風水。”

“你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良北桑非但冇走，反而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滔滔不絕：“前陣子我給自己算了一卦，感應到大師說我有一劫，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劫，但我希望是保時捷。”

她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五塊錢，放到算命人攤子前，溫柔地笑道：“老頭，你也給我算算，我命怎麼樣？”

“……”老人不屑地瞥向那五塊錢，不消跟他多講，一臉窮酸樣，彆傳染了窮病，他正襟危坐，說：“倒黴一輩子。”

良北桑優雅地豎了箇中指，轉而放聲大笑，惹得路人頻頻側目。

“你這個糟糕的老頭。我說你不準，等著倒閉吧。”

她站起身，不忘收回那五塊錢，雙手插回兜裡，吹著小曲昂首闊步離開。

老頭在身後癟斥她，她神經質地無聲學人家，好不犯賤。

春風和煦怡人，道路兩旁小兒前撲後擁，儘管身處窮鄉僻壤，依舊滿麵桃花，這就是良北桑喜歡待在這破地方的其一原因，其二便是這山頭……

想到此處，她偏頭遠眺群山綠野，山頭被濃厚的雲霧遮蔽，極目而望，彷彿透頂天穹。

一路高歌閒逛，四處遊走，夕陽升起才堪堪回家，良北桑手裡拎著晚上的夥食，踹開家裡的門。

門剛打開，良北桑的視線剛清明一陣，轉頭就被雞飛狗跳一窩蜂撲過來的活物包裹住，臉、脖子、手臂、大腿到處都被牢牢扒住。

“……”

她動彈不得，平生最厭惡彆人黏自己，看不見路，她憑藉肢體習慣挪到後.庭，手臂精準地戳了一下牆麵的按鈕，緊接著，屋內響起鳴笛般的警報聲。

渾身的肌肉立馬放鬆了，那些粘在她身上的小妖怪受驚，慌亂地四處亂竄。

“可惡，誰騎在我的臉上的？全是口水和粘液。”她給自己打了一盆水，熟練地用各種消毒用品清洗肌膚。

洗罷，她叉腰環顧房內，見那群小東西全部縮在角落，慢吞吞走過去，雞仔第一個撲騰翅膀溜走，良北桑輕車熟路地預判了它的逃竄方向，反手擒住它的一對雞爪，抽了下屁股。兔妖緊隨其後企圖從腳底溜走，同樣被生擒拷打，所有動物妖朝四麵八方逃竄，都被良北桑悉數拿下，狠狠抽打了肥臀。

“都給我站好！”良北桑一聲令下，所有動物妖腫著屁股拍拍站好，低著頭委屈地哼唧。

“說了多少次，我不開幼兒園。”她憑空拉出一條紅線，攥在五指間，把小動物們像糖葫蘆一樣串住。

良北桑拉著他們出門，路上罕有人跡，不多時，來到一尊廟前，身後小傢夥們排排走，你撞我，我撞你。

“乖乖進到籠子裡，要不然告訴你們爸媽。快點。”

見它們磨磨嘰嘰，良北桑踹了一腳隊伍尾部小蜥蜴妖的屁股，蜥蜴妖不會人語，哎呦一聲，掉進籠子裡。

鎖妖籠金光閃爍，內部隱藏空間大，凡人看不見，不怕火煉，安全性極高。

她提起籠子，籠子裡的七隻小傢夥全是她學生的孩子，它們的父母此刻正在院子裡罰站背書，帶孩子的擔子就落在她頭上，她真是既當老師，又當保姆。

“你們在這望父成龍不好嗎？跑到我家去，被人發現我就把你們丟到河裡去淹死。”她笑著說。

小傢夥們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什麼，隨說尚未開人智，但跟在良北桑身邊多年，通過她的語氣可以判斷出這是威脅的話。

小雞啄了下籠門，以示不滿，“咯咯！”

“挑釁我？”良北桑二話不說打開籠門，拽住雞妖的雙爪，拿了出來，“又是你這隻粉色騷.雞，笨得要死還喜歡出風頭，今天煲雞湯。”

粉色雞妖倒吊在空中，聞言嚇破了膽，咯咯大叫一聲，暈過去。

籠子裡小傢夥們報團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地看著良北桑給粉雞拔毛。

蜥蜴妖身體滑，擋在最前麵，屬它最仗義，居然伸出長舌頭捲住良北桑的手腕。

良北桑淩厲的視線射過去：“你也？”她左手抓雞，右手扣住蜥蜴妖的舌頭，甩在粉雞臉上，往複拍打，粘液沾了一手。

“你們一個啄我屁股，一個舔我臉，真是變態。”

嚴肅廟內雞飛蛋打，全是小動物的叫聲，蜥蜴妖舌頭痛麻了，粉雞也被扇醒，掙紮不停。

她一鬆手，蜥蜴妖的舌頭由於慣性，卷著粉雞飛了出去！

啪！

噔！

一聲堅硬的碰撞聲吸引了良北桑的注意，草地裡，一個灰白色的物體躺在地上。

“還不出來。難道要我請？”

草地噓噓索索，那東西坐了起來，既然是一個人體骷髏，它隻有白色的骨骼，它雙手拖著眼冒金星的粉雞，緩緩走到良北桑麵前，似乎有些怕生。

它身材短小，約莫一米七，看骨骼形態是個男子，發育不良的青年男子，胸前插著一朵格格不入的粉色玫瑰。

它把粉雞遞到良北桑麵前，“還給你。”

是那朵花在說話，偏稚嫩的男子音。

粉雞緩過神，點頭向骷髏頭致謝，看清托著自己的是誰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咯咯叫地飛到良北桑懷裡。

良北桑將它拋向空中，漂亮轉圈，一腳將它踢飛。

“說吧，你怎麼知道這的？你是什麼妖？”

骷髏頭聞言，害怕地縮了縮骨骼，似乎被“妖”這個字震懾。

那朵粉玫瑰動了動，“你能幫我嗎？請收留下我吧！”

“你還冇有回答我的問題。”

粉玫瑰沮喪地垂下花瓣，繼而說：“我也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冇有人能看見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該去哪……”

良北桑笑道：“我隻教有飛昇潛能的山野精怪，你這種非人非妖的邪物，收留下我怕折壽。”

骷髏頭煞有介事用骨頭手擦淚，仿若悲傷到極點，粉玫瑰也無助地垂下，雙雙低頭立在良北桑麵前。

“不過廟裡缺個打掃衛生的。你能嗎？”

骷髏玫瑰同時昂手，驚喜若狂道：“我能的！謝謝姐姐！！”

良北桑眼睛一亮，會心一笑，對“姐姐”這個稱呼非常滿意。

骷髏呆呆地幻視廟宇，找到靠在牆上的掃把，乖乖拿起，開始掃地。

良悲桑撿起粉雞，重新扔進籠子裡，可惜冇有毛，成白切雞了。

眸子一顫，她的手忽然頓住，旋即朝骷髏伸出手，大喊：“小心——”

來不及了，話剛出口，隻聽轟隆一聲，廟頂頃刻坍塌，柱梁皆碎，廟內老舊建築垮塌，灰塵一陣翻飛。

良北桑躲進籠子裡避免被砸到，而骷髏頭早就被埋冇在堆砌的木材下了。

看著一片廢墟廟宇，良北桑扶額歎息，“……”

天光異樣大明，方纔明明夕陽已過，她拍了拍灰，嗆到喉嚨，乾咳幾聲，接著跨步到重物砸下的方向。

挨個翻開砸落的木材，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圓球，圓球裡，她看見了一個閉目的英俊男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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