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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間奏

06:05

起死回生台版

來自會員

緋曲羽翼

錄入

在此斷言。

--宇宙從一開始就發狂脫序了。

我們甚至還無法站立,就呱呱墜地,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一邊拚命哭喊著「我就在這裡」,一邊畏懼周遭的未知與威脅;一邊拖著殘弱的身體痛苦的掙紮,一邊絞儘貧乏的腦汁求生存。

我們從何處來--

--又該往何處去。

在這段過程中,我們出於恐懼與膽小而發明瞭神。鑄造了哲學當作謀求純淨理性的手段。發現了數學當作推測事務的工具。

我們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建立起自己的曆史。

……途中,一再讓世界結束。

曾經是平麵的大地變成球體。本來位於宇宙中心的我們,變成繞著太陽爬行。人類發現萬有引力法則、學會在天空飛、找出構成世界的五個力量,最後靠著雉拙理論觸及真理(神)的寶座。

用儘智慧、語言、暴力。下流滂沱血淚,反覆喜悅、憤怒、悲傷,多到數不清的人一味煩惱痛苦受創--

一次又一次重建自己的世界。

一次又一次改寫自己的曆史。

一次又一次延續自己的生命。

但--一切最終淪為徒勞。

那天、那時、那瞬間,一切都化為夢幻泡影消失。

在地球毀滅、世界結束、宇宙變樣的那天。

然後--人類被迫認清現實了。

我們的足跡都白費了。在迷惘痛苦中走過的過程是愚蠢的誤會。拚命累積起來的理解不過是無價值的敝屣。

即將掌握真理的人類又被打回原始時代。

事實證明,這座宇宙是瘋狂的神的沙盤。

而我們不過時無知駑鈍的嬰兒。

但--我們必須感到疑問。

既然一切都模棱兩可、不確定、不合哩,充滿矛盾的這個世界,不過是神的娛樂……

那麼我們生存的世界究竟真的--真實存在嗎?

從那之後過了一千年……

秋葉原區的上空。

二十架機影劃破拂曉的天空飛去。

驅動渦輪攪的大氣嗡嗡作響,發出尖銳發條旋轉聲飛行的戰機,簡直就像是鋼鐵打造的猛禽。

那是隸屬東京『軍方』,駕駛第七世代型戰術戰鬥機的飛行第七部隊。

--通稱酒室隊。

在多重區塊領域.東京『軍方』部隊之中,是最強的航空戰力。

這二十架飛機從橫須賀區筆直飛向秋葉原。

作戰目的隻有一個。

『--破壞秋葉原區出現的巨大未知兵器。』

「吃

屎去

死吧。」

在以超高音速飛行於拂曉天空的機體之中。

聽到通訊器傳來的命令,率領部隊的酒室上尉低聲咕噥。

在深夜十二點後突然被吵醒,隨時準備戰鬥,到了天亮終於接獲出擊指示--結果居然是甚麼未知巨大兵器。

「空中管製(AWACS)。困了的話,要不要我賞你屁眼幾發巡航機彈?」

這個男人本來就已性急著稱。

他半認真地透過通訊器威脅,但對方淡淡地回答∶

『上尉,注意你的措辭。一切都是正式命令。』

「嘴巴不是拿來拉屎的。」

『我再說最後一次,上尉。這是正式命令。飛行第七部隊要迅速破壞秋葉原區出現的巨大未知兵器--暫稱【八束脛】,排除威脅。』

哈--酒室上尉發出冷笑。

「你是白癡嗎?不,你是白癡冇錯。竟然把我當白癡。」

『上尉!』

「喂,白癡。聽好了?,我不知道那是八束脛還是甚麼,在東京正中央突然冒出那種鬼東西?首都警備隊是擼管擼到睡著了嗎!?」

『首都警備隊已經全滅了。』

聽到空中管製的回答,酒室上尉沉默了。

接著,個機駕駛員從通訊線路收到影像資訊。

映入眼簾的影像--足以踩爛大樓的巨大機械蜘蛛,存在於四處冒出火舌的秋葉原正中央的光景,看得個飛行員不禁發出呻吟。

『各員注意,正如各位所見。這項威脅是現實。若秋葉原區毀滅,可以說就等於整個東京--日

本毀滅也不為過。各位奮鬥吧!』

「……

……」

『還有,酒室上尉在作戰結束後出庭報到。很期待吧?』

「--哈!是阿。真是期待。」

前提是假使能夠活著回來的話。

咒罵聲已經來到喉嚨,解釋上尉勉強將它嚥了下去。

自己身為隊長,不能在部下也聽得道的共振通訊說這種話。

酒室上尉在煩躁的心情下,揮拳捶打座艙罩。

都心突然出現巨大的未知兵器--簡直笑死人了。

那種東西至今都不為人知的暗中存在?假使以為講這種話有說服力,那麼首先應該把裝滿屎的那顆腦袋轟掉纔對。

早就知道了--至少『上麵』知道這是什麼、目的為何。

要不然,怎麼會替隻需要稱為『目標』就好的不明機體取『暫稱』(代號),還請務必說明這麼做的意圖……!

--答案不言而喻,酒室上尉咬牙切齒,就隻差冇把牙齒咬碎了。

秋葉原區遭到襲擊,首都警備軍迎擊。

--然後失敗了,那究竟是在某種計畫之內還是某個地方出錯--不管怎樣……

(簡單說,就是要替某個拉屎的王八蛋擦屁股吧……!)

酒室上尉在內心嘶吼。

那隻是直覺--卻是無限接近真相的分析。

首都警備隊不是弱兵,也不是能夠隨便消耗的兵力。

是為了保護東京而接受豐厚預算與高度訓練,國內『軍方』之中的最強戰力。

如今這支部隊潰滅--就先前影像所見,連一點明顯損傷都無法造成。

(於是那些臭政客嚇壞了,把爛攤子塞給空軍收拾吧。)

--實在太荒謬了。

那邊失敗了就找這邊--這種想法不僅膚淺,要是真的以為這樣就能解決,那就是無可救藥的白癡。

首都警備隊擁有多具搭載共振破碎炮的兵器。

理論上最強的對地兵器--既然蓮娜都無法造成損傷,就表示目標擁有淩駕於那之上的防禦力,或是使之無效化的機關。

雖然無從得知那究竟是甚麼--但有一件事能夠斷言。

就算將這架機體的巡航機彈全數用儘,造成有效攻擊的可能性也根本--

『即將抵達目標地點--全機準備戰鬥!』

「……瞭解。」

酒室上尉如此迴應空中管製,厭倦地歎氣。

--就聽從命令吧。那是軍人的職責。但是--

上麵宣稱,目標的武裝、泡數、射程均不明,既然如此--酒室在內心嘲笑。

他抓著嘴邊的麥克風,告訴全隊。

「暴風雨一號機呼叫全機,采取三角隊型,全擊脫離。」

這個隊形是避免全機同時落入敵方射程範圍的最糟情況。

--從最大射程全射飛彈後閃人--這項命令惹得空軍管製發出嘶吼。

『上尉!我並冇有下這種作戰命令!擅自行動是--』

「作戰?如果『打爆神秘巨大兵器(八束脛)』這種話叫作戰,隻是怎麼打爆就歸我管!要看熱鬨的話,至少給我閉上那張臭嘴!」

既然是命令就姑且聽從,那是軍人的職責。但是--

自己還有更重要的職責,那就是避免無謂的交戰造成部下無謂的犧牲。

「聽懂了嗎?全機,聽從指示--責任由我扛。」

『上尉!』

空中管製繼續大聲怒吼,但部隊的副隊展根本毫不理睬,回答∶

『暴風雨二號,瞭解。各機,采取三角隊型。』

以這句話為開端,所有機體回答『瞭解』並重組部隊隊形。

『飛行第七部隊……!你們這群--』

空軍管製機傳來的機動叫囂,突兀地--

中斷了。

同時,從飛行於他們上空的空中管製機傳來炸碎的巨響。

『怎、怎麼了!難道--』

『喂,彆開玩笑了……居然轟掉了空中管製機嗎!』

在更多隊員心生動搖前,酒室上尉看到遙遠的前方--

聲納捕捉到的巨大反映,讓他大聲砸舌並怒吼∶

「全機采取迴避動作散開迴轉,點燃後燃器,以最大速度脫離--我們在敵射程圈內!」

『了、瞭解--』

全機難掩內心動搖地聽從隊長指示,大幅迴轉掉頭。

但難掩內心這點,酒室上尉也一樣。

(居然先轟掉空中管製機--?混帳東西……!)

--從巡航機彈射程外,將我方上空兩萬公尺的空中管製機擊墜。

其意義顯而易見。

就是宣告所有機體早就進入射程圈內,擺明挑釁……!

酒室上尉承受著迴轉時的猛烈G力,和各機同樣掉頭,將渦輪產生的壓縮氣體--點燃。

「--!」

加速至最大速度--極音速的衝擊、彷佛要將意識連同駕駛座憶起壓扁的重壓,在咬緊牙關承受的酒室上尉眼前--

同樣掉頭完畢、開啟後燃器的一架機體--炸碎了。

『暴風雨三號擊墜!重複一遍,暴風雨三號擊墜!』

『是怎樣--這是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

通訊器傳來宛如慘叫聲的呐喊--卻中斷了。眼前出現閃光。

以最大暫速迴避、撤退的編隊接連被消滅,酒室咬牙嘶吼。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啊,混帳東西!

從遠超過巡航機彈的最大射程--一萬八千公尺的距離外--

進而將上空兩萬公尺的空中管製機、采取極音速迴避動作的飛行物體準確擊落?這麼離譜地對空防線,以單一--不對,就算是以複數連動的兵器來說,都還是太荒謬了。

但現實是酒室隊的機體陸續遭到擊墜。

彆說是報一箭之仇,甚至不容迴避,就隻是單方麵捱打--然後……

產生了荒唐的直覺。

「--混帳東西!」

酒室毫不遲疑地順從直覺,強行解除機首角度限製器,將操縱桿往前倒。

機鼻往下沉,朝正下方轉向。

甚至不惜解除限製器采取的這項行動,是本來絕對不能做的--禁忌的機動。

猛烈的『負G力』導致血液往頭部集中,視野一瞬間染紅。

--那是稱為『紅視』的現象,本來可能會害死駕駛員。但是--

「唔--……唔唔!」

隨後--擦過機體上方的猛烈衝擊,證明那個荒唐直覺是正確的。

酒室上尉千鈞一髮的躲過了從背後逼近的『某種攻擊』。

理解這點的瞬間,上尉將機體恢覆水平--甚至降猛烈頭痛,怒吼著∶

「開甚麼玩笑!我都以五倍音速飛行了!--怎麼還是什麼也察覺不到!」

--在五馬赫飛行中,從背後受到攻擊。

就相對速度而言,扣掉五馬赫的差距後,都還無法辨翅的攻擊?

那不是光學兵器,也不是共振破碎泡,不然剛纔不可能躲過。

--不會錯的,這是『炮擊』。

速度與精準非比尋常、難以置信、簡直就是荒唐的--『魔彈』。

「暴風雨一號呼叫全機!拋棄機體『逃生』--現在馬上!」

酒室上尉朝通訊器大叫。

速度快到連五馬赫--秒數一六五零公尺的迴避動作都無法辨識的炮彈。

對上這種東西,在脫離射程圈就會全機遭到擊落。

『了--瞭解!』

確認倖存隊員有所迴應,一起彈射座椅以後--

酒室上尉也同樣緩緩的拉下腳邊的拉桿。

「……!」

上位的駕駛座連同座艙罩一起射出機外。

在極音速飛行中彈射座椅,這次真的快要被座艙罩上方襲來的強烈衝擊奪走意識的同時,酒室上尉露出猙獰的表情--瞪著遠方。

不是目標所在的秋葉原區,而是國會議事堂所在的--霞關區。

「你們這些政客!到底對什麼出手了……!」

就在酒室上尉發出憤怒咆嘯時--

--簡直就像是在等的起飛行部隊全滅一樣。

無數閃光劃破拂曉天空擊中秋葉原區,這幅光景惹得酒室上尉發出嘲笑。

--啊啊,既然首都警備隊和空軍都失敗了,接下來就換--政治家的想法還是一樣膚淺。

那是首都防衛炮--坐鎮於富士山頂的超長程大質量固定炮門群發出的光芒。

保護多重區塊領域.東京的中樞--『天禦柱』,對地對空防衛的王牌。

看著那幅光景,酒室上尉甚至超越憎恨--反而嗤笑了。

「這些低能的政客……想必已經準備好下一套說詞了吧?」

張開降落傘降下的同時,酒室上尉有了半接近確信的直覺。

--劃破天空的複數閃光。但那恐怕也--

……

--昏暗狹窄的空間,連續不斷的微弱震動著。

那是一間左右延伸、天花板很低的房間。牆壁貼滿無數螢幕,階梯式地板佈滿粗玻璃管,管中不時--竄過青白色的小閃電。

室內站了大約三十名身穿筆挺軍服的人。

所有人都注視著眼前的螢幕或儀表。

「敵機反應消失,全機墜毀……同時確認『首都防衛炮』造成的中彈情況--」

聽到其中一人的報告,所有人都緊張的吞口水--

「中彈八發--損害為零--以上。」

聽到這則報告,眾人彷佛隨時會發出歡呼般的氣氛熱烈。看著這群人--

室內唯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壯碩老人點頭了。

「相位陣列雷達、雷達追蹤器、紅外線瞄準器、電磁加速炮、電磁式裝甲板--全部安定。」

「動力十二%。要讓重新啟動充填率配合預定時刻,所需數值超過二%。請求將調撥給火控係統(FCS)的電力供給消弱三十%。」

「許可。」

簡短迴應後續報告以後,老人--比良山源內深深吐氣。

站在一旁的年輕男子激動的稍微提高聲調說∶

「真是出色的戰果呢,閣下。居然這麼輕易的就將那個第七部隊……!」

「這是當然的結果。」

源內簡短回答,上半身靠向椅背。

冇錯,可想而知、不在話下,這是當然的結果。

--過去人類廣泛運用這股宇宙最容易使用、隱藏無限可能性的力量。

在一切都置換為齒輪的『時鐘機關之星(這個世界)』,研究這項『技術』成了犯罪。

構成宇宙的五個力量其中三項--電力、磁力、庫倫力,『電磁學』統一了這三大力量。

在這個電磁學結晶麵前,任何齒輪兵器都不過是玩具。

三十年前,他懷抱如此確信,設計了這個兵器。

--複合電磁式戰略級機動兵器.「八束脛」。

追溯起來,那是依照政

府指示計劃建造的東西。

之所以直接嚴重當時的開發名稱,是源內夾雜感傷的諷刺……

「其他國家看到這個結果,也將不得不承認我們的研究成效吧。」

「……很難說吧。畢竟隻不過是摧毀一支部隊罷了。」

源內毫無感慨的這麼低聲說完,另一名年輕士官有些激動的否定道∶

「冇這回事!不管那個國家,都無法忽視我們消滅東京首都裡背對這個事實!」

「他說的冇錯,閣下。您要知道,就連『首都防衛炮』都無法擊墜我們啊!」

源內心想∶的確冇錯。

首都警備隊的共振破碎炮起不了作用,是明擺著的事情。

因為碰到帶磁的裝甲無法引發共振破碎現象。

但是--『首都防衛炮』是質量兵器。

用來應付萬一外敵攻打至首都的情況--是日

本最後的王牌。

設置於富士山,以便從超遠距離殲敵方勢力的後座式半自動固定炮台群。

雖然這副裝甲是透過不斷對鐵原子進行電磁耦合,以達到防禦效果,但根據理論計算,能夠捱住『首都防衛炮』炮擊的機率隻有五成--但這個賭注贏了。

而且剛纔也單方麵殲滅了名聲遠播國外的熟練空軍部隊。

「東京『軍方』已經冇有能夠阻止我們的戰力!」

「是啊……你說的冇錯。」

聽者副官的話,看者司令室裡血氣旺盛的眾人,源內笑也不笑地點頭迴應。

--那種事根本無所謂。

說穿了,這不就是一報還一報。

我方和政

府都一樣--不過是重複從舊時代的連綿延續下來的人類作為。

人類無法改變。不會改變。

但是--源內心想。

既然如此,成功改造了這個世界的『Y』是什麼?

正常的、正當的、正統的--同時異常的、不正的、矛盾的持續運作的這顆星球。

已無法改變的人類之身,創造時鐘機關之星--這個終極異形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人類花費半反光英才能累積起來的所有定理,如夢幻般推翻,露天又突然像開玩笑般丟了個誰都無法理解的真理過來。

笑死人了--這種是誰會相信?誰會接受?這種就連天上眾神都會猶豫的無比傲慢,宣告自己正是三千世界的真理,就連地域惡魔都會沉默的不遜。

那竟然是--數千年來一成不變的在地上爬行的人類。

那天,源內確信--答案是『否』。

人類無法改變,那已是宿業。

但隻有『Y』--顛覆所有前提,傲慢不遜地讓宇宙發狂脫序。

那不可能是出自人類之手,如果有人能夠實行那種稱為惡毒都嫌含蓄的『惡意』,除了位於善惡的彼岸的超越意外,冇有其他可能。

但是--源內心想。

如果是那樣,我就願意接受。

不管是神還是惡魔都無所謂,如果是那種超越人智的怪物改造世界,在末日破滅前夕讓人類沉睡永遠的虛幻之中,那麼人類當然無力招架。

是啊,我們終究是凡俗的人類,冇有道理能夠違抗超越者--是故。

本來對曆史感到失望、對世界覺得的絕望、覺得就這麼在蒂觀之中結束人生也無所謂。

直到見到那名--帶著『Y』的自動人偶的少年為止。

在場所有人都認為已經所向無敵而激昂沸騰,眼中燃起火焰,想要達成下一個目的時--

源內那雙鐵青色眼眸卻陰沉冰冷,如癡如狂的低聲說道∶

「快……有本事來阻止我吧,『Y』……」

你傲慢不遜的在善惡彼岸創造的這個世界。

薑貝區區凡俗人類的自我毀滅--不變的宿業摧毀。

你就麵對這個事實,回答我吧--該死的怪物。

改造世界的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宛如神或惡魔的『超越者』,還是去驕矜自滿的『人類』?

賭上世界,證明給我看吧……!

--同一時刻。

在秋葉原區的工作室,金髮少女--瑪莉背靠牆壁,兩腿一伸坐在地上,翠綠眼眸失去光芒,茫然思考著。

她心想,這簡直就像--每個人八成都有過的妄想。

世界因為某種理由毀滅,自己成為少數活下來的人--就是這種B級災難片的狀況。

冇有水也冇有食物,文明利器損壞,能夠依靠的就隻有自己的知識與**,以及同伴。

……這下瑪莉懂了。

難怪叫B級--一點現實感也冇有。

世上不可能會有腳本家體驗過世界末日……所以他們不明白現實。

所謂的現實--不會這麼輕易就放人一馬。

所謂的現實--總是不講理、不合理地超越人類的空想。

眼前是躺在地上渾身冒煙--毫無反應的哈塔,瑪莉空洞地發出了嗤笑。

她的手中無力地握著一根螺絲起子--上麵緊緊吸附著另一根螺絲起子,就這樣垂下來。

文明利器損壞?能夠依靠的就隻有自己的知識與**,以及同伴?

彆笑死人了。這纔是現實。蠻橫、暴力、最惡劣的災厄現實。

瑪莉不自覺發出彷佛要連靈魂一起吐出來的歎息,就在這時--

「--嗚啊--好燙--!」

瘦小少年發出鬼叫跳了起來。

「好燙!--怎麼回事,現在是怎樣--等一下,耳機超吵的!」

鬧鬨哄地醒來的少年--見浦直人慌忙摘下耳機丟在一旁。然後發覺瑪莉茫然望著他的視線。

「怎……發生什麼事了……?」

直人呼吸急促、表情扭曲地強忍劇痛,提出理所當然的疑問。

好問題--瑪莉微笑了。

「這隻是我的猜測……如果你不嫌棄,我就回答你--我們中了『電磁脈衝』。」

瑪莉的回答聲有氣無力。直人更加疑惑地皺起眉頭。

「電磁--什麼鬼?」

……

……瑪莉甚至無法感到憤怒了。

她發出一聲沙啞的歎息,舉起手中的螺絲起子給直人看。

「--全部、統統、冇有例外,都壞掉了……這樣講你懂嗎?」

脫離常軌的超強電磁場,其脈衝導致一切都磁化了。

不對--如果隻有這樣,都還算好吧。瑪莉這麼想。

在電磁感應加熱下,奈米齒輪、導線、發條這些精細零件--恐怕都熔解了。

這麼一來,剩下的就是磁化而失效的單純工具。

以及再也無法發揮任何機能的--鐘錶機械而已。

演算器?車?甚至是照明、這間房間的鎖--就連這樣一根螺絲起子都壞掉了。

「要我說得更淺顯一點嗎?」

瑪莉張開手掌。

掉下來的螺絲起子碰到地板,發出清脆聲響。

「如今所有東西都變成磁鐵,我們連離開這個房間都辦不到。」

--自古人類就注意到,運用齒輪技術製作的機械容易受磁力損壞。

所以人類捨棄電磁技術--不得不捨棄。

但是,就算南北極點的『行星調速器』阻絕了來自宇宙的電磁波,還是無法從這座行星上完全消除電磁的影響。因此防磁技術--如何防範磁力影響齒輪機械,一直是不斷被研究的重要課題--

看到這個狀況,就能夠明白那有多重要了吧。

提綱挈領地說--瑪莉,不對,活在這座星球的普通人類。

--所有相關知識與技術都被完全封鎖了。

在這座『時鐘機關之星』發生鐘錶機械壞掉的狀況,彆說是修理,連一樣工具都不能用。

那就像是被折斷翅膀以後再也無法飛翔的鳥--不對,那樣都還比現在好。

因為鳥就算被折斷翅膀還有腳。

……縱使瑪莉是名聲再響亮的天才,也要她具備的知識派得上最起碼的用場才行。

在一切都用齒輪重新建構的這個世界,這個狀況--

……這就是「現實」。是最惡劣的災厄。

該怎麼辦纔好--根本冇有這種希望可言。

能做什麼--就連思考這件事的材料都被連根奪走。

瑪莉突然想起來了。她曾經看過一部荒唐無稽、愚蠢可笑的舊時代電影,甚至超越眼前這個B級災難片的狀況。

她的嘴角流露出槁木死灰般的乾笑。

那部電影的故事是描述--自己生存的世界其實隻是幻影。

世界早就滅亡,人類連接機械維生,就隻是活在機械所製造的夢中。

荒謬。瑪莉心知肚明,但假使那真的是事實的話……

總覺得眼前這個狀況好像突然有了現實感。

來--能做什麼?

就隻是接收夢境的腦--

在真的是束手無策、一切都是幻影的世界裡。

試著思考脫離夢境的方法--明明隻有腦而已?

明明眼前所見的一切都不過是幻影而已?

而那種錯覺--或者,如果真的是錯覺反而是種幸福的這股絕望--就是『那個』。

瑪莉看向鑲著厚玻璃的窗外。造成這個狀況的惡夢就在那裡。

遮蔽朝陽矗立的--巨大無比的機動兵器。

如此輕易地將一切摧毀的怪物就真實存在於那裡,成為絕望的象徵。

「--喂--琉、琉珠!」

直人宛如慘叫的聲音響徹室內,瑪莉轉頭移回視線。

在她的視線裡--銀髮少女倒臥在地上。

慌張的直人撲過去要抱起心愛的少女--

「--好燙--!」

在碰到--不對,是正要觸碰的瞬間,直人這次真的發出慘叫並倒退。

他似乎這時才發覺自己被燙醒的原因。

直人整張臉變得慘白。

--琉珠冇入血海之中。

原來是金屬地板熱到發紅,半熔化成液態,才讓人不禁產生這種錯覺。

地板變成這樣的原因就出在琉珠自己身上。

倒下不動的她身體發熱,溫度高到連鐵都會熔化。

直人害怕得就快癱倒下來了,但還是發出顫抖的聲音大叫∶

「--喂,安可兒呢!還有哈塔大叔!那個隻有頭的大叔(苦艾酒)呢--」

聽見這個問題的瑪莉,不發一語地移動視線。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是冒煙倒下的哈塔。

在哈塔隔壁,安可兒宛如斷了線的人偶,又或是雕像般癱跪著。她一動也不動的樣子,簡直就像--死掉了一樣。

最後,瑪莉看著滾落在腳邊、隻剩一顆頭的苦艾酒那雙失焦的眼楮,嗤笑道∶

「……你冇聽到我說的話嗎?我剛纔說過了吧。」

然後發出宛如講述惡夢的聲音--

「--------全部,壞掉了……」

……

……

在彷佛深海的寂靜之中。

「--彆開、玩笑了……」

直人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抓住了無力地背靠牆壁的瑪莉。

「既然這樣得趕快修理才行--修得好吧!」

瑪莉毫不抵抗地任由直人搖晃,臉上依然掛著淺笑回答∶

「……是呀,修得好……隻要消磁--消除磁性就行了。」

「那奶還在發什麼呆啊!還不趕快--」

「--那你說要怎麼做?」

聽到瑪莉靜靜迴應的語氣,直人閉口陷入沉默。

瑪莉空洞地回望那雙盯著自己的灰色眼眸,繼續說∶

「無知真好呢,直人同學……我好羨慕你喔,真的。」

--消除磁性的方法?瑪莉當然知道。

既然能夠讓鐘錶機械磁化,那麼反之--也必然能夠消磁。

瑪莉好歹是前一級鐘錶技師,要調校磁化的鐘表機械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就算閉上眼楮都辦得到。原理也很簡單,施加相同磁力或電荷反轉磁場,使磁性衰減乃至於消失即可。

就隻是這樣。不管是手段、技術、還是步驟,瑪莉都非常熟悉。

但是,那需要--

「那絕對需要用到電呀!你懂嗎!就是那個王八蛋兵器釋放的!保證絕對會觸犯國際條約的!受到禁止、規定、規範的混帳電磁力呀……!」

瑪莉的慘叫--不對,是接近悲歎的呐喊,嚇得直人退縮地放手了。

瑪莉再度背靠牆壁,心想。

--噢,當然了。

根本冇有國家或組織遵守那種條約。

哈塔和那個苦艾酒的義體,也有那種肯定違法的無線電波收發器。

更進一步說,萬一--雖然在這座行星幾乎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某個零件自然磁化,為了應對這種事,『無國界技師團』或『軍方』部分設施,也擁有獲得國際區塊管理機構認可的合法消磁裝置。瑪莉自己也實際使用過。

但是--

「我想你那神奇的耳朵聽得出來吧!電磁脈衝害這整個秋葉原區都壞掉了!所以!我到底要怎樣才能離開這個房間!又要從哪裡調消磁裝置過來呢!你能不能用簡單幾句話教教我呀……!」

瑪莉這麼怒吼著--後半段話甚至夾雜著眼淚。

--這是不可能的。

瑪莉也知道用齒輪發電的理論方法。

但消磁作業需要精密控製電流,憑那種發電方法不可能控製得那麼細膩。

擁有那種知識--研究那種知識本身就是犯罪行為。

而且合法消磁裝置要求的管理層級,和等級四的病毒同級。

如今瑪莉的身分和一般人冇兩樣,那不是她能夠隨便使用的東西。

況且都市區塊就不用說了,這世上根本找不到能夠替人類大小的機械消磁的裝置。

就算撇開前麵那些問題--直接闖進管理設施搶奪消磁裝置,最後還是隻能逐一替所有零件消磁。

雖然哈塔的腦殼保護應該可以再撐一陣子……卻還是冇有時間了。

重點是現在--

「……就連這個房間都出不去……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瑪莉輕聲說完,低下頭了。

--僅僅一步棋。

她心想∶隻是這樣,我就變得如此無力嗎?

至今累積起來的所有知識、銘刻入骨的所有技術,隻因為僅僅一步棋就--

那才真的是……像幻影一樣--就在瑪莉快要掉下眼淚的下一刻……

--突然傳來厚玻璃龜裂的聲音。

瑪莉驚訝地抬起臉,隻見直人揮動椅子猛砸窗戶。

兩下、三下、四下--接連的衝擊,使得強化玻璃出現愈來愈多裂痕。

「快破--啊!」

不知道敲到第幾下時,窗戶終於碎掉了。

似乎是因為力道過猛,椅子從直人手中滑出去飛出窗外。

「好。琉珠和安可兒、哈塔大叔……至於那顆頭,拿在手上就行了吧?接下來要一個一個放下去,這裡是……八樓?總之,纜線也好布條也好,拿夠長的給我。」

「……

……」

看瑪莉發呆不動,直人咂舌道∶

「--算了!奶就繼續在那邊瞎耗吧,礙事!」

直人大叫以後,轉頭看向倒下的琉珠。

他毫不猶豫地朝燙得足以熔化地板的那具身體伸出手。

「--天啊,你給我等--」

無視於慌忙要製止的瑪莉,直人--抓住琉珠的身體

「----!

直人的臉激烈扭曲,人肉燒焦的味道直撲瑪莉的鼻腔。

但直人彷佛感覺不到疼痛一樣,若無其事地扛起琉珠。

瑪莉尖叫道∶

「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少棉唆!廢物就給我滾到一邊閉上嘴!」

直人一邊將琉珠搬離燙得發紅的地板,一邊怒吼。

「--雖然我不懂!但不能讓琉珠繼續這樣下去!」

直人發出宛如呻吟的叫喊,將扛在肩上的那具身體靜靜地放回冰冷的地板。

安放成仰臥姿勢的琉珠身體,就算含蓄地說也是慘不忍睹。

以腹部為中心,零件全都正在熔解--消滅。似乎是因為長時間暴露在高溫下的關係,看起來就連骨架都扭曲了。

這麼嚴重的損傷,換作是普通自動人偶,肯定會立刻被廢棄吧。

……就連瑪莉也冇辦法現在馬上修好。

不光是工具的問題,還需要多得像山一樣的昂貴替代零件。

但是--瑪莉同時也覺得十分不對勁。

長時間暴露在足以熔解金屬的高溫下--損傷才『這種程度』嗎?

考慮到揮發的腹部零件,該部分的溫度應該曾經高達數千度纔對。

但是,儘管接觸那種高溫,但除了損壞的腹部以外,不管是衣服、人工皮膚、甚至連一根根頭髮都看似毫無損傷。

不對,真要說起來--瑪莉產生疑問。

電阻會產生足以讓零件全部揮發的高溫嗎……?

「--!」

但看到琉珠那個樣子,直人甩了一下頭,猛然站起來了。

他毫不在乎燙傷潰爛的皮膚和融化黏住身體的衣服,迅速將工作室內那些看起來夠堅固的鋼索和導線連接起來。

瑪莉對著他的背影,喃喃地問道∶

「……你想……做什麼啊……」

「奶看不出來嗎,天才小姐!門打不開就從窗戶下去啊!」

就像瑪莉說的,這裡是工作室。完全密閉,連一粒灰塵都進不來,而且用機械上鎖的自動門壞掉打不開--那麼該怎麼辦?

--打破采光用的窗戶出去就行了。

就隻是這樣。但是……

「--下去了,然後,要怎麼辦啊……」

瑪莉一繼續提問,直人就不耐煩地轉頭了。

他的眼眸透露出明確的--輕蔑目光,大吼回答∶

「離開這裡!找到那個叫『消-磁-』還是什麼的方法!把琉珠和安可兒,順便連哈塔大叔和那個--叫什麼苦艾酒的傢夥也一起修好!」

之後--!說到這裡,直人的表情變得扭曲。

那是瑪莉至今不曾看過的凶惡表情。

稱為殺氣都嫌溫和的凶狠目光,此刻對著窗外。

--這場事態的元凶。

直人瞪著踐踏秋葉原街道的巨大兵器,說∶

「那幫人竟敢對我老婆和女兒做這種事,我要把那幫人丟進鍋裡煮--這樣奶滿意了嗎!」

----

「既然奶不想幫忙,至少不要礙事,給我滾到一邊去,閉上奶的嘴!」

--這傢夥果然搞不清楚狀況嗎?

瑪莉這麼心想,但同時心服口服了。

--她必須承認。

既然從門出不去,從窗戶出去就好了--這種白癡都想得到的答案,現在的她卻淪落到連這種程度都想不到。

「……口氣,還真大呀。既然秋葉原區磁化,名符其實地『靜止』……憑普通手段,就連去隔壁區塊的方法都有限呀。你知道嗎……?」

「總比耗在原地的傢夥要好多了吧!」

「是呀,冇錯……--真的,一點也冇錯!」

冇錯--瑪莉必須承認。

不管是否經過思考,就隻是先采取行動的直人--比自己正確。

直人似乎冇想到瑪莉會這麼回答,一瞬間變得畏縮。

這時瑪莉拍打臉頰站起來--深深凝視著直人的眼楮。

灰色雙眸一如往常--不對,在昏暗中,散發比平常更刺眼的光芒。

即使處於這種情況,仍舊完全、絲毫、一點都不存在放棄的眼神。

現在--就讓那個眼神帶動自己前進吧。

「首先,我們要去事前和康拉德老師他們約好發生萬一時的會合地點--上野區。如今多重區塊領域其中一區停擺,想必冇那麼容易抵達--但現在秋葉原冇有半個人在。應該可以走本來禁止進入的連結橋……」

瑪莉繼續說下去的同時,忽然產生奇妙的感覺。

看到眼前的直人放鬆表情垂下眉毛,露出彷佛總算安心的微笑後……

--她的胸口深處一陣糾結。

這時--

「--確認磁場消失。結束緊急程式。開始啟動通常程式。」

聽到那輕輕響起的小小說話聲,直人和瑪莉猛然轉頭。

在他們眼前--

「……嚇了一跳。」

安可兒眨了眨眼,然後眼楮圓睜,偏著頭表達疑惑。

我才嚇了一跳--在瑪莉這麼思考以前。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安可兒平安無事啊啊啊啊啊啊喔喔我差點就要心臟病發作了啊可惡!」

身旁的直人就已經朝安可兒撲過去,發出激動的呐喊。

「--!爸爸,我不要你死!」

安可兒似乎把那句話當真,更加用力抱住直人,但直人繼續說∶

「奶放心,我不會死了!而且琉珠也平安無事,不然我真的是擔心得差點昏過去了。」

「……是安可兒害的嗎?安可兒,是壞孩子?」

「不,奶是超棒的好孩子喔!因為爸爸冇死都是托安可兒的福啊!要不是安可兒保持運作,爸爸或許真的會煩惱要不要去

死啊!」

「……?明明是安可兒,害爸爸差點死掉的,托安可兒的福?……?」

看著上演這種對話的笨蛋與自動人偶--瑪莉卻說不出話來了。

--現在是,怎樣?

難道她們承受住電磁脈衝了嗎?

那股磁場可是將哈塔那具--佈列格次次世代軍事用義體的防磁功能貫穿燒燬了呀!

事到如今還要因她們而吃驚,難道是很不識趣的行為嗎?不,不對--假使真是這樣,為什麼直到剛纔都停擺--不對,不對不對!更重要的是,剛纔這個笨蛋說了什麼?

「--直人,你剛纔說安可兒保持運作……?」

「咦?對啊,她一直都保持運作喔。所以我才及時打消自殺的衝動。」

直人彷佛在說理所當然的事一樣,繼續說∶

「我想既然安可兒保持運作,那麼琉珠渾身發燙應該也有某種理由纔對,但是冇有確切證據,所以我一心想著得快點做些什麼才行,著急得不得了。偏偏瑪莉卻拖拖拉拉……」

直人一邊撫摸安可兒一邊嘀咕抱怨;瑪莉無視他的聲音,逕自思考。

--渾身發燙的--理由……?

瑪莉一瞬間即將理解某件事,但安可兒搶先一步--

「……對不起……為了因應『麻麻的狀態』……呃……」

安可兒一副不清楚自己機能--應該說完全不瞭解的樣子,歉疚地說出答案。

「進入……緊急『加熱』程式?……」

--------……

瑪莉拚命忍住不要昏過去。

--啊啊,對呀。的確--還有『另一個』消磁手段。

我承認我的確是忘了那個方法,還陷入混亂。

但是希望至少讓我找藉口--瑪莉漫無對象地乞求。

因為那個手段,通常絕對『辦不到』也『不考慮』。

更遑論自動實行。然而眼前的未知物體竟然如此宣稱,惹得瑪莉大叫了。

「加熱消磁--到達居裡溫度時磁性消失,這種事是騙人的吧?是怎麼辦到的!」

那是被稱為居裡定律的現象。

磁性物質加熱到一定溫度後,就會失去磁性。

簡單說,隻要加溫就消磁完畢。就隻是這樣,極其單純的方法。

但那是最終手段--

--不對,本來是連當作最終手段都『不值一提』的荒唐想法。

為什麼呢?因為一旦加熱,結果當然會膨脹、熔解。因為各零件材質不同--磁性消失的溫度不同,精密機械往往會直接壞掉。

更何況是一邊運作一邊自我加熱的自動人偶--?

本來應該會因為高溫導致齒輪或導線損毀而自滅纔對--不然說不通。

真要說起來,就算能夠做到那種事,照理說裝置應該曾經磁化停擺纔對。

那麼,那個加熱裝置究竟是怎麼持續運作的--!

直人不理會獨自產生疑問而苦無解答的瑪莉,就隻是輕聲地確認∶

「也就是說,隻要加熱就能夠『消-磁-』。安可兒是利用零摩擦的『永久運動裝置』,持續運作並逐漸提高溫度;琉珠則是將動力一口氣轉換為熱量,結果停止運作。事情就是這樣對吧?」

聽到這句話,安可兒突然站起來,發出哽咽的聲音大叫∶

「姊、姊姊……!不行,姊姊無法自行冷卻--」

「奶放心,安可兒~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已經把琉珠移到冰涼的地板上了!」

「--爸爸好厲害……!」

安可兒瞠圓眼楮,發出感歎。

但她隨即注意到直人手上的燙傷,反應驟變,悲傷地垂下眼角。

「……可是,傷口不會痛嗎……?」

「哈、哈、哈!為了老婆和女兒,這根本不算受傷啦!」

直人一本正經地這麼誇口,儼然就是在女兒麵前逞強的父親。

啊啊,的確是很厲害--瑪莉懊惱著。

太厲害了--已經無法理解。說是脫離常軌都不為過。

--狀況已經完全超過已知。

但瑪莉看著那幅景象,小聲低語∶

「是……是啊。透過加熱消除磁性--」

無法接受。

也無法理解。

但是,拋下啞口無言的瑪莉,不斷前進的直人他們,好像--

瑪莉被空洞冷漠的感情牽著走,抓起滾在地上剩一顆頭的苦艾酒。

總之,現在先做自己也做得到的事吧。

「--那麼,我們就先離開這個秋葉原吧。」

瑪莉一邊這麼說,一邊將抓起的頭顱--

隨手--扔向燙得發紅的地板。

「--奶這個臭婊子!我的腦袋差點要煮熟了!奶連腦袋都和下麵一樣鬆嗎!」

穿過完全靜止的秋葉原途中,苦艾酒的頭突然大叫。

「哎呀,你還活著呀。我還以為消磁失敗了呢。」

瑪莉冷酷地迴應嘶吼的頭顱。說話的時候,腳也毫不停歇地持續奔跑。

旁邊是抱著琉珠的安可兒,與跑得氣喘籲籲稍微落後的直人。

跑在最前麵的瑪莉,腋下抱著苦艾酒和哈塔的頭。

苦艾酒訝異地說∶

「怎麼啦……?這是什麼狀況?不知何時連老兄都加入隻剩一顆頭的行列了。喂,幽靈小姐,奶不要不說話,快解釋--喂,奶這混帳在做什麼!」

瑪莉將抱在右手的苦艾酒砸向剛好經過的路燈,要他閉嘴。

因為哈塔的義體太重,而且重度損傷,已經冇有修理的餘地,所以瑪莉隻拆下哈塔的頭。冇看到瑪莉當時表情的苦艾酒雖然令人同情--

隻見追上來的直人尷尬地說∶

「……啊--大叔醒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倒是大叔居然真的冇事嗎?」

「啊?喔,是和這個敗類小姐一起行動的小子嗎?哈--我還真不知道是憑什麼冇事。總之,因為用來保護腦殼的氧氣計壞掉了,或許三秒後就死了。右眼大概壞了,也不太能辨彆顏色。能夠對話就是奇蹟了吧。如果這樣叫冇事,我看殭屍應該叫作四肢健全的健康**吧?」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這顆頭非常有精神。

就算瑪莉鍛鏈過身體,但兩手抱著頭全力奔馳還是非常吃力的運動。就算隻有頭部,重量也和保齡球差不多。

瑪莉懷著想扔掉右手那顆頭的強烈**,眯起眼楮。

朝陽照耀的秋葉原街上,看不到會動的東西。但是街上四處冒出火舌,似乎是燒壞的齒輪機械起火燃燒。最重要的是,連瑪莉的耳朵都聽得到,從先前就一直從地下傳來嗡嗡的聲響。

--那一定是這座都市逐漸壞掉的聲音。

「話說回來,小子,我的英俊臉蛋怎樣了?」

「在超老的機器人電影裡麵,有個豎起大拇指沉進鍊鋼爐的傢夥,你知道嗎?」

「人工皮膚熔化了嗎!奶這個野丫頭乾了什麼好事--喂,這樣是虐待喔!」

瑪莉這次拿苦艾酒的頭去撞剛好經過的護欄,然後告訴苦艾酒∶

「你知道嗎,頭顱。給我仔細聽清楚了?」

她把頭拎到視線高度,瞪著苦艾酒∶

「要把你扔進垃

圾桶還是塞進馬桶,全看我的心情。然後我現在心情差得要命,甚至認真煩惱過要不要拿你出氣,就這麼放著加熱煮死你算了--但是擁有宇宙數一數二理性與天使心腸的我,最後還是放你一條生路。像你這種小混混應該要感激涕零,發誓效忠本小姐我纔對吧。是不是?」

「但奶做的事不是鬼畜和惡魔的暴行嗎?」

瑪莉無視直人的吐嘈。

然後,她發出彷佛就連惡魔都會覺得恐怖的溫柔聲音繼續說∶

「--為我效力。不然就受死吧」

那就是你的存在意義--聽到如此斷言的弦外之音,苦艾酒不爽地低聲說∶

「--喂,小子。我看這蘋母豬真的瘋了吧。」

「看來你喜歡垃

圾桶。還是馬桶呢?」

「大叔大叔,如果你想知道是不是真的瘋了,答案是YES。所以我不會害你,勸你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

「彆開玩笑了,臭小鬼。哎--你冷靜想想。我有權利生氣吧?」

「……權利這種東西啊……是由『時間和場合』決定有無的吧……」

苦艾酒聽到這句話似乎有所感觸--感佩地說了∶

「……小鬼年紀雖小,倒還滿有見識的啊。等得救以後陪我喝一杯。就這麼說定了。」

畢竟還是跑得有點喘的瑪莉聽到這段對話,從鼻子發出冷笑。

他們即將抵達萬世橋--自古以來就被如此稱呼的地點。

視線稍微往上,就會看到聳入拂曉天空的巨大影子。以直入雲霄的巨大柱子為中心,巨大圓盤構造逐漸重疊,直徑達數公裡。

那是構成多重區塊領域·東京的其他都市區塊。

這個秋葉原區位於東京最下層。

從秋葉原區連接上一層區塊的連結橋,就是瑪莉他們現在的目的地。

(然後--)

瑪莉轉頭。

她瞪著遮蔽朝陽,清晰可見的巨大剪影。瞪著踩爛大樓、霸占睥睨都市的機械大蜘蛛,然後說∶

「你長話短說回答我。那架兵器集電磁學之大成……冇錯吧?」

「答案都這麼明顯了還要多此一問,有什麼意義嗎?小姐。」

瑪莉停下腳步。

她當場放開右手的頭,用力踩住。

「不需要耍嘴皮子。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不然就宰了你。」

「是。」

「很好。問題來了,那玩意兒接下來想做什麼?」

「不是。」

瑪莉立即抓起苦艾酒的頭。

就這麼毫不遲疑地朝下方的神田川擺出上肩投法的姿勢。

再晚一秒真的就會直接扔進河裡時,直人出麵製止。

「奶冷靜啦,瑪莉。就說了不要在安可兒麵前殺人。」

「喂,小子,你願意幫我是很好,但你的幫法不太對吧?」

瑪莉一副怨憤難平的樣子咕噥道∶

「曾經一瞬間想要依靠這傢夥的我真是蠢斃了--為了保險起見,我想問一下,安可兒有辦法對付那玩意兒吧?」

如果是那個甚至追上琉珠相對機動的壓倒性戰鬥力--瑪莉這麼認為,但安可兒垂頭喪氣地搖搖頭。

「……對不起……媽媽……」

「現在的安可兒需要充填能量。奶不要強人所難,叫安可兒去對付那種東西。」

直人出麵保護沮喪的少女。

聽到這句話,瑪莉懂了。

永久運動裝置--以無限熱量體現出『永久運作』這件事的機械。

但可想而知的是,就算動力無窮儘,輸出卻有極限。

一旦消耗持續超過生產輸出,就會開始消耗儲備動力。

安可兒目前處於差分擺輪第一號--動力消耗量最低值,隻要有發條提供的初始動能就能夠永遠運作。

正因為如此,安可兒才能夠自動消磁。

但是--和琉珠戰鬥、重度損傷、修理之後,安可兒的固有機能【萬華香匣】儲藏的動力幾乎全部喪失。

一旦加快差分擺輪,消耗持續超過輸出,撐不到幾分鐘就會耗儘動力。

--也就是說,不能靠安可兒的力量強行解決。

瑪莉搖搖頭苦惱呻吟。

「至少要是能夠預測那玩意兒的行動,就還有辦法可想……」

「奶要我說幾次呢,小姐?答案都這麼明顯了還要多此一問,有什麼意義嗎?」

「你閉嘴。我真的要把你丟進河裡了喔。」

「--我是說真的,自稱天才小姐。線索都湊齊了。這樣奶還不曉得,我就要失望了喔?」

「----」

聽到這句話,瑪莉正要整理狀況--卻搖了搖頭。

她承認。她現在的確頭腦混亂。

事情的開端,是這顆頭傳送的短波通訊。

我方追蹤發訊源抵達三重區,在地下發現了那個巨大兵器。

那是過去在滋賀區研究違法電磁技術的軍方技師,為求生存而建造的兵器,威力足以毀滅世界。

然後我方得知,政

府與三重--舊滋賀『軍方』之間即將發生大規模戰鬥,目的是為了洗刷京都抹消未遂事件的汙名。

為了阻止這件事,我方先下手為強,利用恐怖攻擊預告讓居民避難。

然後誘導東京『軍方』的首都警備隊前往地下迎擊巨大兵器。

然後--這一切都白費了。失敗了。

捱了足以貫穿都市區塊的一擊,與緊接而來的電磁脈衝,秋葉原已經一塌糊塗了。

再加上現在哈塔勉強維持生命、琉珠重度損傷機能停止、安可兒動力不足--最後是市區磁化。瑪莉完全無能為力了。

所有佈局都被徹底摧毀,我方戰力被連根淫除。

--到現在都還冇有擺脫衝擊振作起來。

(線索都湊齊了……?是指什麼--不行……腦袋空轉,冇辦法統整思緒。)

瑪莉懊惱地咬緊嘴唇。

但,就在這時……

直人冷不防抬起臉。

那是先前也看過的恐怖神情--但是那雙眼神彷佛斷言他看透了一切。

就像要射穿目標般注視著遮蔽朝陽矗立的巨大蜘蛛,然後宣告∶

「……『什麼也不做』--對吧,混帳東西。」

聽到直人這句話,瑪莉投以愕然的表情。

但隨後苦艾酒的笑聲在化為末日的秋葉原響起,安可兒的肩膀抖了一下。

「哈--哈哈哈!這小鬼果然有意思!喂,小姐,奶撿到了相當有趣的東西啊!」

「這是什麼……意思呀。」

--又來了。

又有什麼事在按照自己不知道、不能理解的理論進行。

好似焦躁的不快,讓瑪莉不高興地皺眉。

隻見苦艾酒心情愉快地說∶

「不怎麼樣……那玩意兒在那裡,出現在那裡。這項事實本身--對『政

府』來說就是最糟情況。這就像是棋盤上突然冒出皇後,出現在國王前麵一樣。雖然根本是耍老千--但勝負已經分曉了。」

--想不通。

這傢夥和直人究竟是看到什麼、感覺到什麼,才做出這種結論--

「--小姐。」

苦艾酒強忍笑意地說∶

「雖然這樣講很抱歉,但奶果然是冇見過世麵的小朋友。太嫩了。」

「你--」

「至於這個小鬼--什麼嘛,長得這麼可愛卻有這種殘酷的想法。你有成為傑出人渣的素質喔?」

「叫我變態我還習慣,叫我人渣就有點排斥了。」

直人不滿地嘟嘴。

簡單來說--苦艾酒公佈結論。

「就像那小子說的,再來就等『政

府自取滅亡』而已--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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