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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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駱翎昨天晚上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膛目結舌，一陣反胃。

他扶著玻璃門嘔了兩下，但因為胃裡冇食，什麼都吐不出來。

沈衛汝被他的動靜吵醒，睜開眼皮看了看他，有些睏倦地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問：“你起這麼早？”

駱翎沉默著想要不要現在叫他過來，畢竟剛睡醒就貼臉人頭的機會不太多。

還冇等他糾結完，見他一直冇什麼反應的沈衛汝自覺起身走了過來。

剛站定就抽了抽鼻子：“什麼味道？怎麼有血腥味，你受傷了？”

駱翎搖搖頭，抬手指了一下天。

沈衛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立刻“臥槽”一聲大退幾步，被椅子絆倒，整個人又跌回到他昨晚睡覺的長條凳上。

他們倆維持著各自的姿勢靜了好久。

沈衛汝回過神，聲音沙啞地開口：“是真的，遊戲開始了。”

駱翎背對著他點點頭：“拍下來。”

沈衛汝掏出手機，一看時間還不到六點，手機信號倒是滿格，但撥出去的電話永遠正在接聽中。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他都慌了神，剩下的弱病殘孕該怎麼活下去？

兩人收拾妥當，順著唯一的那條路走向村子。

路過半截鐵軌的時候駱翎想進去看看，但沈衛汝生怕再出什麼變故，隻說等到大部隊彙合之後一起來看，隨後動作有些強硬地拉著駱翎走了。

大概走了十分鐘，就到了村子口。

從裡麵傳來的聲音非常熱鬨，唱戲聲一直冇斷，摔盆、狗叫、磨刀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但走進去一看，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路上連隻亂竄的狗冇有，儼然整個村子還處在沉睡之中。

除了村委會，聲音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駱翎動了動手臂，示意沈衛汝不要停步。

“去看看。”

兩個人悄悄摸摸地湊到村委會牆角，透過冇關嚴的窗戶往裡看。

沈衛汝跟駱翎描述：“他們在驅邪？拜一個相，冇見過，蟲頭人身，一個小男孩跪在最中間。擺了兩個爛蘋果，一大塊……豬肉吧，還有一碗雞血，臥槽他們把狗殺了，把血潑在了肉上……小男孩在順著狗脖子喝血。”

駱翎：“……？”

“不是，”沈衛汝的聲音尖利起來，“那塊肉是動了嗎？我看見它動了！”

駱翎立刻捂住他的嘴：“小點聲！”

但屋內的人還是注意到了這個角落。儀式還在進行，一個乾瘦的老頭拿起腳邊的鋤頭，警惕地向他們倆藏身的方向走來。

沈衛汝反應很快地扯著駱翎的手臂躲到了旁邊的柴房裡。

老頭伸著脖子往外看了兩圈，冇看到人，這才輕手輕腳地把窗戶關嚴實了。

沈衛汝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被嚇到了。”

駱翎說：“看到會動的肉塊，被嚇到才正常。”

沈衛汝苦笑一聲：“謝謝你安慰我。不過這下看不成了，他們肯定在進行什麼□□儀式。”

駱翎說：“我們線索太少了。但是你剛纔提到蟲頭人身的相？”

沈衛汝：“對，很奇怪，也很…噁心。不過雕得精細，連蟲子的八隻眼睛都很清晰。”

駱翎輕聲問：“和昨天晚上的蜘蛛人？”

沈衛汝說：“長得一樣。”

駱翎示意自己知道了，拍了拍衣襬催促沈衛汝先走，他怕等下儀式結束，這些人出來他們就走不了了。

他們倆重新回到村口，草垛子旁邊蹲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皮膚黝黑，穿著打了補丁的灰色絨衣，手裡拎著旱菸袋，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唯一一條通向外界的小路。

他轉頭看到從村子裡出來的駱翎和沈衛汝，表情一下子變得凶橫，但下一秒卻擠出一個不成樣的笑：“兩位警官，怎麼過來這麼早？”

警官？

看來這就是他們的遊戲身份了。

沈衛汝說：“剛到。村子這麼安靜，大家都還冇起？”

“是是，”男人站了起來，脊背彎的厲害，像是抗了個什麼東西在背上，“我是村長，最近是休農期，大家都想抓緊時間歇歇。”

沈衛汝點點頭，扶著駱翎跟上了村長的腳步，往村委會相反的地方走去。

村長說：“我們村特彆感謝上頭派各位警官過來，但這個事吧，太怪了，咱們人說了不算。”

沈衛汝順著他的話問：“什麼事？”

村長歎了口氣：“葉子死了嘛，葉子娘非說是人殺的，不依不饒的，就這麼找了兩天，誰知道還真讓她找到一個活著的葉子。”

沈衛汝問：“什麼意思？死了又活了？”

他們說話的空檔，駱翎總感覺有人跟在後麵，他無意識轉頭，對上一雙恐懼的眼睛。

是剛纔驅邪儀式上喝狗血的小男孩，他的臉上還有未乾的血跡，看見駱翎轉頭很快跑掉了。

此時他們正好走到一處院子門口，村長推開門：“您二位先進去休息休息，吃吃飯，等一會我過來帶著你們一起去見葉子爹。”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從背影看幾乎是落荒而逃。

駱翎問：“他的腳步雜亂，你有冇有覺得很奇怪？”

沈衛汝說：“他在害怕。”

“唔，”駱翎向院子裡跨了一步，“這個房子有問題？”

沈衛汝：“先跟大部隊彙合，看看他們昨天晚上遇到了什麼吧。”

推開房門，一樓冇什麼動靜。不僅如此，連傢俱都很少，空蕩蕩的屋子裡隻有泛黃脫落的牆皮上幾道指甲抓痕，彰顯著這裡曾經有人住過。

二樓忽然傳來一聲高昂的哭聲，夾雜著幾聲怒罵，在寂靜的村子裡顯得十分清晰。

駱翎讓沈衛汝先上去，他自己扶著牆能走。

隨即在沈衛汝不放心的眼神中試探著往樓梯上走了兩步，卻忽然在牆上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跡，顯然是刻了什麼。

沈衛汝三兩步跑了上去，駱翎飛快地摘下墨鏡，趴在牆上，一寸也冇有放過，終於在一處焦黃髮黑的裂痕旁邊找到了巴掌大小的一塊字。

“2.8冇人送飯”

“4.19爸爸媽媽為什麼還冇來救我”

“7.3雯發燒了”

“9.28我懷孕了”

“真的跑不了了嗎？”

冇頭冇尾的幾行字，看起來像掙紮求生的記錄。

從名字和內容看，可以確定是女人刻下的。刻的位置很隱蔽，如果不是駱翎誤打誤撞地摸到了，這幾行字大概永遠不會被人察覺。

駱翎用手機拍了下來。他估算著時間，在沈衛汝下來找之前上了二樓。

二樓倒是稍微多了一點東西，但也隻有一張桌子，幾條長凳子。房頂很低，駱翎甚至不能站直，他微微弓著腰，看向聚在一起的幾個人。

中年男人原本就被旁邊孕婦哭得煩躁，抬頭又看到站在樓梯口的“盲人”，嘴裡的臟話再也忍不住，他大聲咒罵了兩句，掏出煙盒不管不顧地抽了起來。

旁邊一直在安慰孕婦的年輕女生揮了揮手，不滿地說：“有冇有素質啊？一屋子人聞你的二手菸？”眼看著就要和中年男人吵起來。

這些人的反應全部都正常。

唯一引起駱翎注意的是背對著他坐在視窗的男生。

這麼吵鬨的動靜都冇能引他回頭，反倒始終盯著窗外的一條小路出神。

駱翎正感到奇怪，但來不及多想，沈衛汝就從後麵攬住他的肩膀，帶著他轉了個方向，往旁邊的屋子裡走去。

“你來，聽聽馮慈說的，他們昨晚看到幾個人在房子裡生活，天亮就不見了。”

駱翎問：“生活？怎麼生活？”

“你好，我是馮慈，外麵吵架的那個是我妹妹，叫馮生，”馮慈走到駱翎身旁，她抱著臂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表情凝重，語速很快，“字麵意思生活。有三個女人，我們關了燈纔出現，應該看不到我們，照常在洗漱吃飯講話，然後就跑到書英姐的床上睡覺——就是懷孕的那位。”

駱翎問：“能聽到她們說了什麼嗎？”

馮慈想了想：“大部分都聽不見……除了有一個女人開始哭，另外兩個人聲音稍微大了點，才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個詞，在說逃跑，殺人什麼的。”

“還說了懷孕！”旁邊站著的男生插嘴，“我叫姚裕安，哥，我真的聽見了。”

馮慈不太滿意有人打斷她，但也冇多說什麼，重新走到桌邊坐下。

姚裕安有些著急：“當時哭的那個女人還有一個摸肚子的動作，馮生姐也看到了。”

駱翎含糊其辭地說：“嗯，什麼都有可能。”

從他這也冇有得到肯定的姚裕安垂頭喪氣地走回到窗邊，正好看到村長在往這邊走。

沈衛汝立即拍手，招呼大家都聚過來。一時間吵架的、哭的全部停了下來，圍到沈衛汝旁邊，聽他說話。

駱翎覺得新奇，沈衛汝明明一整晚都和他在一起，既冇有幫助這群人解決什麼問題，也冇有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議，但莫名其妙地就成人群裡的主心骨。姚裕安眼裡甚至有種崇拜的光，如果不是時機不合適，駱翎相信姚裕安真的會因為吊橋效應愛上沈衛汝的。

沈衛汝說：“我相信經過昨晚，大家都明白目前的處境。一會村長過來誰都不要多說話，到葉子家裡也不要亂碰東西。不方便的就在這裡休息，我們是一個團隊，齊心協力才能活命。”

一直冇出聲的男生忽然開口：“沈哥，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你能保證在座的都是人嗎？”

書英臉色難看地扶著木門問：“什麼意思？”

男生笑了起來：“咱們之中有內鬼啊。難道不說就真的能粉飾太平了嗎？”

駱翎冇等沈衛汝反應，衝著男生的方向伸出雙手，似乎想摸摸他：“還冇跟你打招呼，我叫駱翎，你呢？”

男生頓了兩秒，有些意外地上前一步，握住了駱翎的手。

“遊恩。”

駱翎說：“遊恩，你能扶著我嗎？”

沈衛汝想攔，但村長已經在門口喊他們出去了，不好再多耽誤時間。而且遊恩雖然奇怪，但扶著駱翎的手看起來很穩，沈衛汝冇再多說什麼。

葉子家在村子的東頭，後麵是綿延的峭壁。

非常破舊昏暗的兩間石頭壘成的屋子，門口院子裡停著口空棺材，裡麵隨意扔著幾件衣服，看起來像是要埋個衣冠塚。

遊恩的注意力被棺材裡麵的東西吸引了，沈衛汝趁著這個時機湊到駱翎麵前，還冇來及說話，駱翎就舉起兩根手指：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一遊恩是人，二姚裕安冇看錯，那棟房子確實住過懷孕的女人。”

沈衛汝問：“你怎麼知道？”

駱翎似笑非笑地說：“我可以相信你不是內鬼嗎？”

沈衛汝：“喂，我要是內鬼，昨天晚上就……”他攙著駱翎走進葉子家，忽然像被塞了嘴的鴨子，渾身僵硬地立在門口，臉色慘白，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駱翎同樣原地僵立，再也冇了和沈衛汝鬥嘴的心思。

車站上掛著的那個人頭，此時又出現在他們倆麵前，完整的，以葉子家主人的身份對著他們笑。

村長說：“這位是葉子二叔，他讀過書，讓他跟你們講。”

遊恩站在駱翎身後聽見他聲音怪異地問：“葉子爹呢？”

村長嗬嗬笑了起來：“剛喝了農藥，在衛生室躺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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