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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天庭的憂慮,下凡之行很快被提上日程。

東皇和離鳶的第一世出生在整箇中州大陸的中心區域,這裡曾是神族在下界的腹地,補天之禍後,鏈接天界與凡塵的天梯便斷了,仙凡兩界自此再不如從前那般聯絡緊密,因著仙界本就占據著較多的天地靈氣,兩界斷鏈之後,直接導致了兩界的時間流速再不相同。

人類因著再無仙人庇佑的緣故,災後恢複的較為遲緩,卻也因此擺脫了仙界的桎梏,開始自行發展。

中州大陸是從前八荒的統稱,亦是人類原始文明的發源地。這裡擁有最豐富的森林資源,最肥沃的土地,見證並推動著人類自原始社會走向農耕文明。可一場天地動盪卻把這一切都打破了。

平地起丘壑,樹木轉瞬移,洪水家園破,生命如螻蟻。原本齊整的中州大陸在那場不斷分裂又不斷碰撞的災禍後,被生生分成了三大塊,隨之產生的高山、湖水、森林、沙漠等又將其分成九塊,即後來的“九州”。

自此,“四海八荒”正式變為“四海九州”。

九州中,西麵的殤州與雷州各自偏安一偶,被魔族和妖族分彆霸占著。剩餘的七大洲也在時間的流逝中開始朝著不同的方向繁衍。而作為從前大陸的最中心區域,這裡仍被稱為“中州”,卻與從前再不相同,就像一塊被四分五裂的布匹,完整時最平滑,撕裂時也最破碎。

大災過後,中州的發展生生倒退了數千年。

土地的大量流失讓人們不得不重歸自然,因農耕文明的出現而產生的階級轉變也一下被打回了原樣,人們不得不回到從前的原始部族,重新開始。

可生存的觀念畢竟已經改變,吃過稻米的人們懂得了自給自足,不再隻單純靠天吃飯;而富裕過的“貴族”也因嘗過了甜頭,不再甘於平凡。各部族之間人心浮動,鬥爭不斷。

離鳶就是重生在這樣一個複雜的環境中的。

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又是小嬰兒的模樣,軟弱的四肢,脆弱的生命,都讓她感覺很不習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身體內部一陣陣的沉重和虛弱,眼前也一陣發黑……

“這孩子……哎,怕是活不長。”

耳邊的歎息居然和神語頗有些類似,離鳶循聲望去,下一刻,卻又因眩暈慘白了一張小臉,立刻閉目,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虛弱……

“是呀,真是可憐。本該是有福之人,卻偏偏不久前剛冇了爹,眼下她娘冇足月就生下她,估摸著是過不了這關了……”

“要我說,這孩子還不如死了呢,部族情況本就艱難,姒魯族長又……”

“打住打住,也不左右瞧一瞧,這是說話的地方麼?”

“就是啊……(小聲)現在可不是附桑族長在的時候了……哎……”

耳邊陣陣的低語讓離鳶的頭更暈了,根本來不及多想便沉沉睡去……

這一睡,再醒時又是大半天,夜色為周圍的一切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照顧離鳶的人們已經都睡下了,小離鳶強忍著暈眩,默默感受著身體的狀況——情況不太好,這個身子先天不足,隱約有著夭折之勢,離鳶立即嘗試調息。

此番下凡雖說倉促,可到底先前被南鬥六星煩擾了那麼久,離鳶其實已經有了一些準備——她知自己涉世不足,過去千年歲月於這天地而言都著實太短,她又一直修練,雖到底闖出個“天界最年輕上神”的名頭,可於這凡塵一事卻是無用。

她不懂人心,更不通人情,卻知這天上地下,到底一力降十會,有些武力傍身總歸是不錯的。於是在北海的時候,離鳶讓翁公尋了些凡界修煉的法門,自創了一套適合自己在凡界行走修煉之法。

可現實偏偏不讓她如願,離鳶怎麼都冇有想到,自己第一世竟會投身在這樣一個身體之內,法門運轉足足嘗試了一個時辰,除了一無所獲,便是又一陣的頭暈目眩,眼前發黑。

終於,飽受挫折的離鳶在又一次失敗的嘗試之後,再度因力竭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想便是:看來這凡塵九世似乎並不像她想的那樣簡單啊……

這之後,離鳶用了整整一個月才適應了這種先天上軟弱無力、後天上嗷嗷待哺的事實。

早產的虛弱讓她每天大多時間都是在睡夢中度過的,卻也能在為數不多清醒的時候,從眾人毫不避諱的閒談中得知了這一世的身世。

這一世離鳶名附寶,父親附桑是姒姓部落的前首領,很是正直心善,卻偏偏與現任的族長姒魯不對付。不久前,附桑在一次捕獵中意外喪生,她今世的孃親也因悲痛引發早產,血崩而亡,正合了離鳶“不讓彆人做自己的娘”這一心願,卻也自此使得小附寶先天虛弱,從此再無依靠。

坎坷的身世,配上自己這虛弱無力的五短身形,讓離鳶從骨子裡感受到了自己與這凡塵的“不睦”。

這是早在千年前補天之禍時她就認清了的一件事:她與這凡塵蒼生,也該是不睦的,畢竟——同為“她”的“孩子”,自己卻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嘖!

算了,反正她在北海也曾讀過一些醫書,自己這身體……慢慢調吧,許能調好呢。

小離鳶還冇滿月就被抱離了出生時的大木屋,來到了一處較為偏頗且陰暗潮濕的巢穴,能夠不被餓著凍著也是多虧了一幫從前受過前首領恩惠的人念舊情。

照顧她的嬸姨心腸很好,隻是這樣心腸好的一個人卻在她剛滿兩歲的時候就因一場小傷風活活病死,死後還被扔到了森林裡,說是怕將病氣傳進部落,連個後事都冇有,女人在族中的地位更是低下的令人瞠目。

這是時代的產物。

當年那場天災,能夠活下來的大多是強壯的男人,而女人和孩子則有太多在那忽冷忽熱的溫差中死去。整個大地都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堪堪得以恢複,人類更是一度幾近滅族。

麵對人口嚴重凋零的現狀,各部族首領終於暫時放下各自利益,形成聯盟,共同生存。女人被聯盟定義為部族重要的資產和工具,在12、13歲第一次經曆月事後就會被直接分配,早早開始無休止的生產。當時的人們普遍覺得:既然生育的本能抵不過惡劣的環境,那就早些生,多點生,總會活下來的。一妻多夫在各個部族比比皆是,隻有最強大的勇士纔可以獨享一位或多位妻子。

這樣幾代過來,各部族的人口終於日漸穩定,可女人的地位已成定局,既已被當成工具,自然不會被很好的對待。

已經生下兒子、又或者被人待見的女子還好些,每天主要任務就是洗衣做飯照顧孩子,間或著還要參與整個部族的縫線織布采集等工作,卻冇有任何話語權。而那些冇有生下孩子,又或者是身體不好、不受待見的婦人,則一言不合就會被隨意打罵,各種心酸……比比皆是。

所幸人命在這個時代仍舊是寶貴的,隻是環境的惡劣與當時人們對於疾病的零瞭解與零預防,讓人命仍如草芥。

嬸孃死後,再無人肯專門照看的離鳶,隻是“前首領遺孤”的名聲讓旁人也不好明著餓她,隻能在不情不願下給她些吃食。離鳶對此並不在意,每日遊走在部族生活的邊緣,能領些吃食就領些吃食,領不到就拔“野草”吃,順便調養調養身子。

對於部族的發展與人情冷暖,她始終持著冷眼旁觀的態度,不著痕跡地隔絕著自己與……一切,生生讓自己活得與一切都格格不入。

其實從前她在北海也是這樣的。

世人都道北海小上神,千年成神是投生投的好,生而為神,又有極高的天賦……可與她同齡的天孫此刻還在衝擊真神呢,離鳶卻已是上神。

過去千年,她在北海除了修行,幾乎不與一切往來。隻是北海還有父君,有自小照顧她的翁公,“與世隔絕”尚且有個限度,而這裡……嘖,怕是隻有“她”當年拿命護下的“蒼生”!

行吧,那她就看看……這蒼生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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