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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之墟
玄之月②
第九章
1
泰麒所受之傷絕不輕,但也並非傷到能稱為重傷的程度,在文遠等一眾黃醫細心周到的護理下,泰麒得以在護著手臂的情況下度過日常生活。
在此期間,泰麒曾多次要求和正賴、嚴趙以及琅璨會麵,但他們一口咬定正賴是重罪人所以不能會麵,而對於嚴趙和琅璨,則說是這兩人本人謝絕了會麵。——但這到底是不是本人所說的就不得而知了。
“聽聞嚴趙大人被幽閉在一處小宅邸中。”
如此告知泰麒的是潤達——文遠派來的幫助德裕的醫匠。
“我想,恐怕並非是嚴趙大人謝絕了會麵,而是根本就什麼都冇有傳達給大人。甚至不知道大人是否知曉台輔您歸來這件事。——如若知曉,想必定會萬分喜悅。”
不僅是潤達,為了照料泰麒的日常生活,浹和也帶來了下男下女。對項梁來說,他並不想就這麼不謹慎地增加侍奉的人,但若是隻有平仲與浹和二人,連雜事都忙不過來。如果隻是下男下女的話,姑且還不可能接近泰麒的近前,所以也就隻有接受了。由此,泰麒的日常生活目前冇有了不方便的地方,但離足夠還是有相當的距離。更彆說要達到能夠恢複其瑞州侯地位的程度。
天氣日漸寒冷。今年的初雪雖不知為何有些遲,但也從各地收到了降下初雪的報告。為了讓人民能度過這個冬天,必須儘可能快的支援他們才行。
“北方已經開始降雪了,人民需要國家的援助。”
泰麒叫來惠棟這麼說,但惠棟卻冇能帶回任何迴音。
“那至少,安排讓我開始管理瑞州的實務吧。”
泰麒再三通過惠棟要求,將他引見給州的官吏,但張運卻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行動。
根據德裕等人的說法,瑞州現在在張運所推舉的州宰士遜的指導下運作——但實際上,士遜不過是張運的手下,都說全權處理州政的實際上應該還是張運。泰麒也要求過麵會士遜,但卻冇能實現。嚴格來說瑞州的州侯是泰麒。既然阿選允許了泰麒的歸還,那泰麒迴歸州侯的地位就不應該有任何阻礙。那麼身為州宰的士遜,就應該是泰麒的部下,但在泰麒要求他前來的時候,卻會以“誠惶誠懼”而堅決推辭。
“怎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對憤怒的項梁,惠棟平伏著不斷賠禮道歉。
“請向他傳達,我讓他過來,這是身為州侯的命令。”
泰麒也強勢地說,但士遜仍舊冇有現身。說是會影響到泰麒的身體,現在還是以恢複健康為第一位,派人來說是作為臣下不能做出有害主人的行為。對於這種情況,就算是泰麒也煩躁了起來。
“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是因為對我心懷不滿嗎?如果說我當州侯讓他不滿意的話,我勸他還是辭職的好。請這麼轉告他。”
泰麒斬釘截鐵地對惠棟說。
而聽了這些話慌張的趕過來的士遜是一個總是翻著眼睛看人的,一臉寒酸的男人。一進入正廳就用無限感慨的聲音叫著“台輔”,趕快來後就誇張地磕了頭。
“臣實在太想見到您了。您能無事歸來,實是一大幸事!”
不給泰麒插嘴的時間,便開始滔滔不絕地慶賀起來。說泰麒離開是多麼讓人痛苦悲傷啊,有多擔心泰麒的安全啊,知道泰麒歸來之時甚至喜極而泣了啊,將類似的忘乎所以的話一個一個擺出來,連不過是在一旁看守的項梁都十分為難。看不下去的惠棟打斷了他:
“比起這個,冇有對至今為止冇能迴應召見的道歉嗎?”
被用如此嚴肅的口吻質問,士遜:“讓,讓您感到不快的話,讓如何道歉都不為過。一切都是為了台輔您的身體著想。這實在是因為鄙人的愚見,若是讓鄙人這種丟臉的人臟了您的眼睛,汙了您的耳朵,可能影響到您重要的身體。”
說著,多次像是要把額頭撞上去一樣蹭著地板。
“雖然是竭儘全力獻上真心的行為,但太過拙劣粗淺思慮居然導致了誤會,我現在是在認識到了我的淺薄,羞恥不已。再冇有比能能幫助高貴的台輔的工作更名譽,更讓我喜悅的事了。雖然我如此笨拙,但還請您把我當成您的手腳使喚吧。”
他太過誇張的淺薄的話語讓項梁不僅苦笑,但泰麒卻完全冇有表情。
“既然你願意這麼想,還希望你能用行動來證明。”泰麒冷淡地說,“——首先先將我引見給州六官吧。我需要知道在我離開的這六年間,瑞州府是如何運營的。還請讓他們火速準備好資料。”
這,士遜慌張地出聲。
“不不,還請您稍等。——不,若是台輔您的命令當然是冇有異議的,但他們和尊貴的您比起來都是些下賤的人,若是見到您的尊顏恐怕會十分畏懼,恐怕不敢啊。若您有何事找他們的話,雖然有些僭越但還請由我……”
“請準備好資料後讓他們集合。這是命令。”
“隻是他們都是些不知禮數的傢夥,要想整理出能讓台輔您過目的資料還需要相應的時間……”
“請在五天內做好。就算不完整也沒關係。”
“這,但是這實在是……”士遜慌張地搖了搖頭,“僅有這麼短的時間實在是——再怎麼說實在是誠惶誠恐——這實在是,實在是……”
他狼狽地嘟囔道,兩手在胸前抱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冇有得到主上的指示……”
說著,大幅度地點了點頭。
“我等皆是由阿選大人分派的職務。冇有阿選大人的指示就這麼擅自行動,定會被斥責的。”
說著,平伏著的身體大幅度的抖動了起來。
“若隻是被斥責還好,但……”
若是違反阿選的意圖就可能會被肅清,話裡的意思是在控告阿選吧。
“當然,如果是台輔您的命令的話,自然萬死而不辭,但……”
如此卑劣的說法讓項梁感到噁心。阿選不和任何人接觸。聽說就連張運也無法直接和阿選交談,無法直接向其進行什麼申訴。這對於泰麒來說當然也是做不到的事。說到底就冇有接近阿選的辦法。儘管如此,卻還是拿出“阿選的指示”,對此不就隻有沉默了嗎。
但泰麒卻冷靜而透徹。自如地站起身來。
“那就依照我說的做吧。五天後,讓六官長來。”
誒,平伏著的士遜驚訝地抬起頭看向泰麒。
“若是阿選大人要斥責你們,我向你約定會儘可能處理好的。”
“不……這……但是……”
“你說的萬死而不辭,難道是假的嗎?”
就在泰麒瞥了一眼狼狽地搖著頭說著“不不”的士遜,起身向臥室走去的時候。
泰麒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停下了腳步,一瞬間,大幅度的仰起了身子,然後突然無力地跪了下來。
“——台輔!”
項梁趕了過去。
“您怎麼了?”
用手撐著地板的泰麒用肩膀呼吸著。探頭去看就發現泰麒像是被什麼嚇到一樣瞪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地板上的一點。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這邊的騷亂,呆在隔壁的德裕飛奔了出來。同時惠棟也趕向泰麒。在項梁等都在擔心泰麒的時候,士遜在他們背後出了聲。
“果然台輔還是需要休息。為了不妨礙台輔的療養,鄙人還是先謹言慎行的好。——請勿見怪。”
他很快地扔下這些話,不等回覆就奔出了正廳。惠棟像是還想和他說什麼一樣追了過去,但士遜逃得實在太快。結果冇能得到他的許諾就讓他逃了,項梁可恨地想,但比那更重要的是泰麒的情況。德裕前來幫忙催促泰麒回到臥室。泰麒委婉地拒絕了。
“已經冇事了。”
“但是。”
“指示站起來的時候突然眼前發黑了而已。”這麼說著的泰麒的臉上,確實又有了血色,“……真不是什麼好時候。讓士遜逃掉了。”
“是。”惠棟回答道,“我會讓士遜重新確認您的吩咐的。但請您絕不要勉強自己,現在還請修養吧。”
“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因為天氣已經日漸寒冷了。”
惠棟拱手深深行了一禮。
惠棟對泰麒說,一定會讓他們去做的。但在泰麒實際能見到州六官長之前,又要多次重複同樣的爭論。因為士遜每每都會搬出“台輔身體不適”,所以該說這也冇辦法嗎。直到惠棟訓斥說,如果真的擔心泰麒的身體,就不要讓他多費心了,這才終於集合了州六官。但試著認了認人,就會發現都是沾染著張運氣息的小人物,要不就是露骨地巴結著士遜的阿諛奉承之輩。泰麒首先下了加快進行荒民的救濟的命令,雖然他們平伏著回答“聽從您的吩咐”,但實際卻冇有開始任何行動的意思。若是指出他們毫無進展,就會用“冇有主上的指示”來搪塞,把“冇有塚宰的指示”“冇有州宰的指示”這樣的藉口全部搬出來,隻是顧左右而言他地四處躲避。事情彷彿陷入泥潭一般。
明明泰麒的歸來已經被允許了,但卻冇有給他任何實際的權限。不知道嚴趙和正賴的訊息,想和琅璨會麵也被拒絕了。也不能隨意自由出入。被允許出入的外部人員也僅限惠棟和文遠。就算去抗議說這是怎麼回事,也隻會得到“這是為了泰麒的安全”這樣的答覆。不讓泰麒外出也是因為尚未充分完善警備體製。
“這不就是體麵一點的俘虜而已嗎?”
項梁氣氛的對惠棟抗議,但他也明白隻是向惠棟發泄不滿根本冇有任何意義。
雖說惠棟被給予了和泰麒相關的一切權限,但就算問他什麼,也冇法從任何地方得到回答,想要做什麼也隻會得到“會妥善處理的”這樣的回答,而事情卻不會進展。這樣根本和以前冇有任何變化。不過是關著他們的牢獄的規模變大了而已。
狀況冇有任何變化令人十分焦躁。宛如被幽閉在宮中一般無法自由進出。驍宗也不像是在宮城內。阿選冇有行動,也冇有試圖接近。明明唯一可能做到的就是救濟瑞州,但士遜卻擋在前麵導致這也無法進行。
泰麒的計劃是建立在,阿選陣營因為“新王”而高興地采取積極措施的前提上的。但項梁卻覺得他們在這第一階段就栽了跟頭。不隻是阿選,張運等人也同樣,根本冇有讓事態向前發展的的意思。而項梁他們既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他們才肯行動。
說不定——項梁想。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會不會泰麒的欺瞞被看穿了呢。為了穩妥地將泰麒拘束起來才……會不會是這樣呢?
泰麒漸漸地變得更加憂鬱而沉默,他一聲不吭地看著天空。王宮上空的天空被深灰色的雲層所覆蓋的時間變多了。
——真正的冬天,要來了。
2
惠棟憂鬱不安。
他再三被泰麒所斥責。被斥責也是無可奈何的。泰麒想要行使其身為州侯所擁有的權限去救濟人民。昨天,終於鴻基也降雪了。現在雖然還不至於積雪,但很快晴朗時間減少,積下的就會變成越冬雪,那時就算再有晴天,雪也不再會融化。人民就無法再從土地中獲得食糧。窮困的戴現在缺乏國家的幫助。但泰麒現在,卻什麼都冇能實行。張運和州宰士遜都在躲著泰麒,不接受他的任何指示。很難想象這是一國宰輔所受到的待遇。
對如此待遇感到不滿是理所當然的,而其宣泄的視窗隻有惠棟。說到底,惠棟是阿選的幕僚,而造成戴國今天的狀況的就是阿選,他對泰麒來說,是難以原諒的仇敵的麾下吧。無論是其表達不滿時的強硬語氣,還是對惠棟極端冷淡的態度都是無可奈何的,但惠棟本身並冇有要輕視泰麒的意思,而且正因為他也同樣希望能夠救助人民,所以一想到他被泰麒及其近旁所敵視,內心就充滿苦楚。
“會不會是因為阿選大人的登基並冇有進展呢?”
惠棟詢問張運道。因為泰麒指名阿選就是新王,所以理所當然事情應該向阿選登基的方向前進。但是現在卻冇有任何行動的跡象。他將這個疑問拋給張運,但卻冇得到想要的回答。
“關鍵是阿選大人對於何時舉辦並冇有降下任何指示。”
張運隻是這麼像發牢騷一樣嘟囔道。
“是阿選大人並冇有想要登基的意誌嗎?還是說對於台輔將其選為新王的事情還有什麼疑問……?”
“不知道,你問我這種問題實在是強人所難。是阿選大人直接命令你去負責照顧台輔的對吧,他還給過你其他什麼指示嗎?”
像是被責備了一樣,但他冇法對此作出回答。惠棟不過是阿選的幕僚而已。不——應該說不過是“過去的”幕僚而已。因為現在阿選軍本身已經不存在了。
過去所屬於阿選軍的士兵,都分彆得到地位,編入了新的軍隊中,其幕僚多數都進入了夏官府。不過,在驍宗失蹤,阿選剛手握朝廷實權的時候,夏館長是驍宗麾下的芭墨。後來芭墨身上有了謀反的嫌疑,於是她與她的近側就從王宮中出逃,阿選麾下的軍司叔容便就任了空缺的夏官長大司馬之位。以此為契機,叔容推舉惠棟為小司馬。但不知為何他在冇有接收到任免命令的情況下,就這麼星移鬥轉。夏官不能兼任軍吏。在被舉薦之時,他就已經解任了幕僚。身為小司馬的事情也已經得到上麵的承認。但本該一兩天內就能頒佈的任免命令卻遲遲冇有降下。其理由卻無人知曉。惠棟便一直是等待任免命令的狀態,而小司馬也至今都保持空席。焦急的叔容想當麵向阿選提出請求,但卻連與阿選會麵都冇能被允許,最後在一片放棄的氣氛中就這麼放置了,惠棟也就隻能這樣無位無冠地繼續待機。而這次卻是直接來自於阿選的使者,唐突地命令他:泰麒歸來了所以你去輔佐他吧。僅交予他帶著木紮的綬帶,然後立刻就讓他去調配泰麒回到王宮所必要的一切東西,但以此為限,再冇有進一步指示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總是這樣。
阿選總是窩在六寢中,從不出現。說是一切都交給張運了,但其實隻是把所有一切都放置不管而已。所以隻是手握塚宰權力張運在肆意弄權而已。
“台輔在詢問現在如何了,至少就算隻有州六官……”
惠棟還冇說完就被張運製止了。
“都說了你就算跟我說,我也冇辦法。而且說起來,你到底有什麼權限來問我呢?”
惠棟隻能沉默。看來張運應該隻接到了全權委托給惠棟這樣的通知,但惠棟本人卻冇有被給予任何地位。給予他的綬帶是能正常在宮中行走的下大夫之物,但卻不是正式授予了他下大夫之位。根本不可能命令身為塚宰的張運。
頗有怨氣地目送張運離去——惠棟十分不甘心。
“台輔的護衛?”
惠棟對麵的人重複了他的話,惠棟點點頭。
“現在台輔的護衛由過去的中軍師帥一個人擔任。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想必他一定積壓了很多疲勞吧。所以需要一個能和他輪班的人。能不能從你的部下中借來什麼人呢?”
惠棟這麼問道。他詢問的是友尚——阿選麾下,現在受命為禁軍右軍將軍。是惠棟從剛進入軍中就開始的朋友。
“要知禮,人品好的。”
“那倒是簡單,但……”剛回家的友尚像是慣例一般將衣服隨手脫下,一邊說道。可能是因為這個這樣的脾性,友尚的居所一直都十分混亂,“問題是當事人的台輔能夠接受嗎?我們可是敵人啊。”
被這麼指出的惠棟垂著頭。確實如此……但是……
“現在已經不是敵人了。因為阿選大人是王啊。”
“但心理上很難接受吧。中軍師帥——是誰?”
“叫項梁的。”
“是用暗器的楚啊,那一個人也……”這麼說,友尚苦笑了起來,“不行吧。確實太勉強了,僅靠一人。”
“對吧?肯定已經十分勞累了。實際上,他臉色不好的時候很多。兩個醫官也一樣。最近也有過昏昏沉沉的時候。雖然如果隻是作為醫官在旁侍奉的話兩人也足夠了,但實際上他們卻相當於還兼任了警護和近侍。本來就是重大的任務,肯定很緊張吧。在這種情況下早晚不停,任誰都受不住。”
惠棟一遍將四散的衣服疊起來一邊說,“但從阿選麾下中找人實在是不合理。嚴趙閣下的麾下如何?這樣應該能讓他接受吧。”
“但這樣的話張運是不會認同的。”
“不認同?”
“張運害怕台輔與驍宗麾下之間的接觸。說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過去的州官和國官也同樣,說是絕不能讓他們接近。雖然隻有黃醫一如既往,但黃醫說到底並不是驍宗的麾下。”
“冇有內侍嗎?”
“姑且還有寺人和女禦,和女禦帶來的下男下女。寺人是從張運的近側中派遣而來的。女禦是……”惠棟說著放低了聲音,“……恐怕是張運的間諜。”
如果自己是張運的話,不會就這麼把泰麒留在密室中就可以了。一定會在其身邊設置間諜。而惠棟判斷,浹和就是這個角色吧。並非有什麼確切的理由。一定要說的話,這是作為軍吏,或者說是長年刀口舔血在前線戰鬥的士兵的直覺。
“雖然冇有確認過,但項梁大概也注意到了。”
嗯,隻剩一件襯衣的友尚坐在高一截的炕上的胡座上抱起了手臂。坑裡應該燒著火,客廳中十分暖和。
“所以人力纔不夠的吧。不過實際上想派人過去的話還需要叔容的指示。”
“是吧。”友尚點點頭,“就算張運讓叔容想辦法——但如果是由你帶去的話,台輔還是會警戒吧。就隻會一味增加負擔吧。算了吧。”友尚繼續說,“隻有由阿選大人任命才行吧。如果是阿選大人的任命的話,台輔也不得不接受。雖然同樣會增加台輔的負擔,但至少可以保證台輔的安全。”
若是可以的話,惠棟說著歎了歎氣。——雖然命令他去照顧台輔,但那之後就音訊全無。惠棟冇有主動聯絡的方法。
“阿選大人究竟想怎樣啊。”
“想怎樣……是指?”
“是台輔問的。為何阿選大人的施政那麼無力呢?看不到他對玉座的執著,既然如此當初為何又要起事?你覺得是為什麼?”
惠棟把團成團隨意扔出去的外衣扔給友尚,友尚邊穿衣服邊說:“確實——阿選大人看起來像是對政事失去了興趣一般……”
“難道不是因為想代替驍宗統治戴國嗎,難道當年不是因此才起事的嗎?”
“這麼理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惠棟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我感覺阿選大人像是燃儘了一般。就彷彿打倒了驍宗本身就達成了目的。”
“打倒驍宗本身就是目的……”
惠棟能切身地感受到阿選對驍宗的對抗心。雖然絕不會將這種心理表現出來,但阿選總是很在意驍宗,而且惠棟認為他的確無法對自己和驍宗之間的優劣對比毫不關心。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本來,我們麾下從驕王時代就常常將阿選大人和驍宗大人進行比較。所以才忍不住想去競爭優劣吧。雖說他們被叫做雙璧,但換言之,一旦出現任何一個失敗,就會出現其中一方比不上另一方的聲音。”
“可是在我看來,阿選大人對此是感到高興的。”
惠棟對友尚的說法點點頭。——這就是所謂的勁敵吧,惠棟曾經再三這麼感慨。時常在意對方,相互競爭,但阿選看起來似乎對這樣的緊張感樂在其中。驍宗一步領先的話,會用“不愧是你”來稱讚,就算自己領先也絕不會因此就輕侮對方。
阿選與驍宗雖然不是什麼特彆親密的交情,但惠棟認為這並不意味著兩人之間有很大的距離。至少對阿選來說,像是在吝惜他們之間的這份熟悉。這並不是對對方懷有某種感情,不如說是在心情上懷有好意,但卻故意不進行一定程度以上的接近。在惠棟看來,他們是通過這樣的行為來維持一種令人舒心的緊張感。
惠棟這麼說著,正從雜物中想挖出酒來的友尚點點頭。
“我也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吧。實際上我也覺得不能和驍宗軍麾下熟悉起來。有臥信和基寮這樣讓人舒服的傢夥,有好幾次因為氛圍不得不一起喝酒,但卻頗為愉快。和那些傢夥一起大鬨一場的話,想必會很有趣吧。但我冇有主動邀請過,也冇有被邀請過。這麼說來的話,對麵也應該是同樣的想法吧。——喝嗎?”
隨意拿出的茶碗上隱約積著些灰塵。
“至少打掃一下衛生吧。不喜歡的話就設置下官如何?”
“麻煩。——說實話,阿選大人起事,我很意外。不如說我以為會是正相反的情況。”
“相反?”
友尚向積滿灰塵的茶碗裡倒酒。
“這種說法可能會讓人怒從心生吧,但君臣有彆。驍宗大人是王,而阿選大人是臣下。如此的話就冇有應要競爭,或者保持距離的必要了。我想這兩個人恐怕會很合得來吧,會不會以登基為契機變得更加親密呢。”
惠棟有些吃驚。
“我從來冇有這麼想過。”
“是嗎?我在聽聞驍宗大人登基的時候,就覺得,接下來會有趣起來了。總覺得阿選大人也也有同樣的想法吧。”
“這也太過漫不經心了吧。”
惠棟無奈地說。——但也同時感覺友尚的這種想法,未必就是完全不沾邊的。惠棟偶然,在阿選身邊聽到那個訊息。“是驍宗。”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惠棟也是朝向使者的所以並不清楚,但立刻回頭時看到的阿選臉上浮現出微微的苦笑。
——果然,是這樣嗎。
阿選帶著苦笑說。不如說惠棟才更加遺憾。
——我無法認同。
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那麼說的。惠棟的主人是阿選。無論世間如何評價,惠棟自己永遠都認為阿選比驍宗更優秀。使劍的水平——雖然很遺憾——不得不承認是驍宗比較厲害,但劍技與施政無關。如果要登基的話,還是阿選更合適。阿選纔是新王理所當然的人選。
聽到惠棟的話,阿選出聲地笑了。
“如果是相反的情況的話,驍宗的麾下也會這麼說吧。”
“那……確實會吧……”
“這就是所謂的偏袒吧。”
“這並不是偏袒!”惠棟憤慨地說。他對於被選為新王的是阿選以外的人這件事十分火大,“驍宗不是不敗的。”
阿選是不敗的將軍。而驍宗並非如此,而且違逆驕王辭官,其作為將軍也讓人有很多讓人質疑的地方。
“就算隻作為將軍,也是阿選大人在先。”
“但驍宗更年輕。”
阿選就,用有趣的語氣說道。
“那隻是因為偶然空出了職位吧。首先,驍宗大人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升山的。而阿選大人則以維持政情不安的戴的治安優先,而冇去升山。就算隻看這一點,也是阿選大人您更適合當王。”
驕王駕崩,不久就掛出黃旗,宣佈泰麒開始選王。惠棟等人立刻就全說阿選前去升山。但是,阿選卻說“現在不能將目光從戴國移開”,然後驍宗就在這時為升山而申請了休假。禁軍不能同時缺少兩個將軍,自己就在驍宗不幸落選的情況時再升山吧,等驍宗回來以後我再去——阿選當時這麼說。
“我心中仰慕的為了戴國留下的阿選大人您,是十分可貴的人。”
惠棟越說越激動,阿選對此卻像是覺得此事頗為有趣一般地笑了。
“你就儘可能小心,彆讓這個過分的評價下降吧。”然後繼續說,“讓驍宗先行升山這件事,是我同意過的。”
“誒……?”
惠棟聽到了令他意外的話,睜開了眼睛。
“在升起黃旗的那天夜裡,那位少見的來拜訪了我。那時候他問我,要不要升山。”
“阿選大人您是如何迴應的呢?”
“因為我還冇考慮過這樣的事,所以就問他,你又怎麼樣?驍宗立刻回答,升。所以我就說,那你就先去吧。若是缺少兩個將軍會給國家添麻煩。我就等你垂頭喪氣地回來之後再去吧。”
可能會被我搶先,追悔莫及哦,驍宗笑道。
無關先後,畢竟天意已決。
“確實是這樣啊,那傢夥笑著回去了。看起來,那傢夥在想讓我們兩個同時升山。那傢夥在黃海有熟人。意思是,至少能讓他們帶個路。雖然會變成缺少兩個將軍的局麵,但讓新王登基是國家的最優先事項。是我,還是他,有很多評估的聲音都在議論紛紛。若是我們慢吞吞的,朝廷就會在這個團結是關鍵的時期一分為二了。”
啊,惠棟自言自語地發出聲音。的確,在那個時期,官吏們一有閒就會討論兩個人哪邊纔是王。現在就開始支援將來會成為王的人的話,在新王登基的以後受到厚待的可能就更高。在大聲地吵嚷著“肯定是阿選”的官吏中,也有大肆誹謗中傷驍宗的人。雖然朝廷中的評價與天的評價之間並冇有任何關係,但一旦集合起來,會敵視對方陣營也是人之常情。恐怕決定跟著驍宗的官吏也會做相似的事情吧。這樣很快就會演變成肮臟的內訌,朝廷也可能被這樣分裂。
“要是一起垂頭喪氣地回來也行,至少會少一個爭吵的事,那傢夥是這麼說的。我也覺得正是如此,所以對他說,你先去吧。不需要兩個人同時離開,隻要那傢夥去了,官吏們也就隻能屏氣凝神地等著結果了。應該能讓愈演愈烈的派閥爭執停下吧。這麼說了,那傢夥就笑著說,看來真的要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啊。”
“……是這樣啊。”
“但是,選了驍宗是正確的。我也想去一次黃海的,但這下冇機會了。”阿選這麼說,“說冇有不甘心是騙人的,但我覺得驍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合適。驕王一直以來都輕視了軍隊,但驍宗成了王的話,你們的待遇也會稍微變好一點吧。”
嗯,惠棟不得不應了一聲。
“更重要的事,接下來纔不得了。一個朝代的起始是很困難的。你們也放在心上,行動起來。
阿選鄭重地說。
“驍宗大概,會來拜托我們吧。”
就像是要證明這句話一樣。在驍宗治下,阿選和阿選的麾下都被重用了。他們從未感受到過輕視。雖然惠棟在聽到驍宗踐祚時十分感情用事,但在那時的衝擊過後也就冷靜了下來。確實,比起讓其他人登上玉座,驍宗即位還是很容易讓人接受的。
但即使如此,惠棟心中卻被“為何不是阿選”這樣隱隱的不滿糾纏不休。若是阿選和驍宗兩個人一同見到泰麒,然後驍宗被選中的話還能明白。但先行升山的驍宗被選中,卻給他一種被搶了功勞一樣的事後悔恨。
“——我這麼與阿選大人說,然後被阿選大人斥責了。但……”
聽到惠棟這麼說,友尚笑出了聲。
“那就是你的不對了。太過不死心了。”
惠棟沉默了。但是,實際上從驍宗登基開始,朝廷就有不協調的地方。驍宗太過急躁了。改革太過激進,也有很多自以為是的地方。跟不上他的人也有很多。
“我不認為驍宗大人是理想的王。”
“理想這東西,是因人而異的吧。”
“那你難道就冇有不滿嗎?”
被惠棟尖銳地問,友尚複雜地移開了視線。
“……冇有不滿什麼的啊。那對我而言是個有趣的時代。阿選大人有什麼不滿姑且不談,並冇有能讓我感到不滿的事情。當然,若是阿選大人有一點點被侮辱了的話我絕不會原諒,但並冇有過那種事情。”
“可是,就結果來說,阿選大人背離了驍宗。”
“所以說,這也讓我很意外。——要討伐驍宗大人。他們是在驍宗大人前往文州之前告訴我。這時候,阿選大人才第一次召集了親近的師帥,表明瞭心意。”
不——友尚嘟囔到。阿選並非言明其即將起事。隻說“文州恐怕有變”。說驍宗身邊恐怕會出變事,但你們全都不要在意。友尚那時意識到這是在間接地說“要討伐驍宗”。文州將會發生什麼。恐怕是與其同行的某人接到了暗殺驍宗的命令。也就是說,雖然不知道這是誰,但一切都在阿選的掌握下,所以不要妨礙那個人。
“……我那時候大吃了一驚,十分意外。我在那之前從未想象過阿選大人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既然阿選大人心意已決,我還有違背其的必要嗎?而且不僅是心意已決。阿選大人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周全了。那應該是有相應的緣由與勝算的吧,我冇有在這種時候與阿選大人唱反調的意思。畢竟我是阿選大人的麾下。”
當然,他明白大逆乃是大罪。那時候他想著,真是不得了的決意啊。而且在遇到如此大事的時候,自己隻是在一旁註視的角色,而不是行動者,這也讓他很遺憾。
“……友尚你,想得到前去討伐驍宗的命令嗎?”
惠棟驚訝地問,友尚苦笑著說。
“並不是想接到這樣的命令。實際上,如果真的接到了我恐怕會相當苦惱吧。冇有比大逆更重的罪了。我恐怕會想阻止阿選大人涉足如此重罪,若是深知要犯下重罪還服從命令的話,心理一定會十分矛盾吧……但也因為是這樣的大事,得到命令的不是自己還是會有點空虛。”
“我過後聽說阿選大人背叛了驍宗大人的時候真的感到不寒而栗。就是無條件地恐懼。”
“哎,確實啊。”
惠棟是在一切結束之後才聽說的。像他這樣的幕僚是在白圭宮被鳴蝕襲擊,一切都陷入混亂後才終於聽聞。
“阿選大人的覺悟真是令人恐懼……那位大人僅在自己的心中就將一切都決定、準備好了——就連我等麾下都冇能察覺。”
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惠棟想道。是因為發生了什麼所以才下了決心,還是說一直在心中秘密謀劃著。這不是尋常的決意,也非尋常的行動力。那時候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主人很可怕。
“……你的心情,我明白。”
友尚點頭道。
雖然惠棟惶惶不安,但木已成舟。很快一切都被吞噬。
偽王的治世之所以是國之不幸,是因為能力顯而易見不足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坐上了玉座。但阿選在能力上相比於驍宗隻高不低。在這一點上他們對自己的主人抱有絕對的信賴。
“事實上,在謀反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很順利……”
惠棟自言自語地說,友尚聽了憂鬱地沉默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各種事物都剛好受到阻礙。隨著阿選謀反的事情慢慢被揭露,事態的進展變得不再順利了。——進展不順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可是大逆。驍宗的麾下當然會反抗阿選。也有重視大義的人糾彈阿選。將這些人肅清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而且也是經由阿選之手將國家整頓為其應有的姿態所必須的。
“雖然已經這麼對自己說過很多次了,但卻一心想著這不是正道。我冇有時間去做好承擔大罪的覺悟。即便自己是罪人一邊的,但卻感覺自己像是被捲入大罪的被害者一般……”
惠棟說著要住了嘴唇。——現在也一樣。
即便如此,如果阿選能站在前方,鼓舞,激勵惠棟他們的話,他們也能戰勝這個困難吧。但不知不覺地,阿選開始在悶在王宮深處。允許張運橫行,讓一些心性卑劣的官吏胡作非為。睜著空洞的眼睛的傀儡一般的官吏也在增加。惠棟等麾下無法得到阿選的指示,不知何時就開始連他的樣子也見不到聲音也聽不到了。
“為何阿選大人棄我等而去了呢?為何重用張運那樣的小無賴,允許他暗中活動呢?”
不明白,友尚自言自語地說。
“我感覺,討伐了驍宗大人後的阿選大人像是蛻皮後留下的殼一樣。”
“我也是。”
戴國現已開始傾覆,已經荒廢到連修正的意圖都提不起來了。是誰的錯,所有國民都心照不宣。
惠棟也好友尚也好,都希望阿選能恢複自我,但阿選周圍都集中著小人和傀儡。現在任何人都不能自由地接近。有人質疑這樣的阿選而選擇了下野(*),也有夥伴因為反論而被誅伐。他感覺,這些都令阿選變得更加自我封閉了。
“就覺得,果然這是謀反啊。”
真是奇怪的藉口,友尚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
“不過是曆史上經常出現的謀反而已。冇有天命的人殺死了正當的王,奪取了玉座。阿選大人是踐踏了天意的偽王。然後,阿選大人遭到了其犯下罪行的報應。像是無法繼續承受罪孽而崩潰一樣……”
惠棟閉上眼睛,搖搖頭。
有無天命就是如此沉重的事——這可能就是過去眾多偽王、與偽王為伍之人,在其暴行的終點終於得以確認的結果吧。
“但天將阿選大人選為王了。”惠棟想到這點說,“阿選大人並冇有做錯。這樣就好了。”
聽了惠棟的話,友尚憂鬱地移開了視線。
“我冇有相信。”
“友尚!”
“我覺得天是不會原諒阿選大人的。”
“但是——可是……”
惠棟一時無言以對。
“雖然不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不過是個將軍,冇有弄清楚的必要。我是阿選大人的麾下,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說完,友尚寂寞地笑了笑。
“但現在的情況,絕對有問題。”
(*)指歸還仙籍,回到下界
3
說實話,張運也同樣十分困惑。
他無法分辨泰麒所說的“新王阿選”的真偽。大家一致決定,在辨清真偽之前暫時先不讓泰麒與阿選會麵——因為太危險了,但卻因為阿選本人召見了泰麒讓這個決定變的毫無用處。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已經全部交由阿選了。但是阿選卻冇有行動。
“為何阿選大人冇有降下任何指示?”
對不耐煩的人提出的問題,張運隻能支吾其詞。
阿選見了泰麒,說“允許你歸還”。遵從阿選的話,張運將泰麒迎入了王宮。看了阿選和琅璨的態度,就知道泰麒毫無疑問正是宰輔本人,實際上,在和泰麒本人見麵之後,他也隱約回想起來了。雖然冇有在近處麵對麵過,但並不是冇有機會見到泰麒的長相。就算回想不出來究竟長什麼樣,但到了眼前卻發現還是能分辨出是不是見過他的長相。
泰麒回來了——這就足夠了。泰麒說阿選就是新王,阿選似乎也認可了這點。那麼一定會有什麼行動,為此他也準備了起來,但實際卻冇有。彷彿一切都在那次麵談中就結束了一般。
“阿選大人在想些什麼呢。要何時才登基呢。”
對於這樣的聲音,張運也隻能繼續支吾其詞。畢竟冇有先例。冇有能遵從的路線,張運等人也就冇有行動的意思。若是阿選有什麼指示的話,遵從就是了,但阿選卻還是同以前一樣沉默地隱居著。
“阿選大人難道不喜悅嗎?”
歪著頭的是身為春官長的女官吏,大宗伯懸珠。在和惠棟會麵過後的塚宰府正殿,聚齊了冬官長以外的五官長。
“立昌閣下難道不該對此有所耳聞嗎。”
太宰立昌原本的職務應該是在阿選身邊侍候。但是阿選將自己選擇的官吏之於身邊,不接受天官的乾涉。就連阿選閉門居住的六寢都不被允許進入。——這樣的事實被擺在立昌眼前,他嘴角歪了歪。
“我等又怎會知曉阿選大人的想法呢。說來懸珠閣下又如何呢——畢竟與登基有關的式典是懸珠閣下的職責。”
被如此嘲諷地問,懸珠也怒上心頭地抿住了嘴角。懸珠也同樣不能接近阿選。況且阿選冇有對任何祭祀展現出興趣。雖然坐上了玉座,但卻從不舉辦季節性的祭祀,就連最重要的郊祀都從未舉辦過。今年的冬至也即將到來。懸珠想著今年一定要舉辦,多次懇請,但卻連一個回覆都冇有過。
哎呀,隻能發出一聲歎息的是大司寇橋鬆。
“就這麼爭吵也無可奈何。不管怎麼說,阿選大人不行動的話國家就不能行動。既然台輔說阿選大人是新王,就不能不讓阿選大人登基。可是,阿選大人本人卻絲毫冇有要行動的意思——但這是為什麼?”
為何阿選不行動呢——說到底,為何完全冇有展現出對執政的興趣呢,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個謎。
“雖然已經提到很多次了很不好意思,但阿選大人難道不是因為想要玉座才舉兵的嗎?可阿選大人卻將好不容易得到的玉座就放置在那裡。”
誰知道呢,張運在內心中自言自語道。——張運也不明白阿選放棄政務的理由。張運連阿選犯下弑逆的理由都不知道。
說到底,弑逆之事是阿選一個人決意、並付諸實施的。在張運看來,阿選並不抱有能讓他犯下弑逆之事程度的不滿。不如說正相反,阿選看起來順利地融入了驍宗的陣營。儘管如此,阿選卻唐突起事。弑逆的理由也好,阿選對施政冇有興趣也好,張運都不明其原因。但張運卻對阿選這樣的無力表示歡迎。正因為阿選對國政不抱興趣,張運才能作為事實上的王肆意弄權。
“總之這是必須讓阿選大人決斷的事。”張運說,“隻有等待了。”
“等著就能等到阿選大人的決斷了嗎?”
懸珠說,他被嗆得閉了嘴——至今為止,已經有有無數的事情需要阿選的裁決,但卻從未從阿選那裡得到滿意的回答。要不就是有反對的意見於是就說不可,若不是就會以“知道了”結束。就隻有“聽到你的上奏了”而已。
懸珠看向全員。
“比起去找阿選大人,我們不如向台輔請求指示如何?”
平仲前來,告知了惠棟馬上就回來。項梁點點頭。
之前,惠棟從未如此唐突地拜訪過正廳。不如說,若冇有什麼特彆的事情,惠棟是不會前來拜訪泰麒的。可這並不是因為他想要無視泰麒吧——項梁這麼認為。阿選或者張運他們無視泰麒的存在是顯而易見。與此相對,惠棟卻總是將泰麒放在心上,自己也總是在過廳一旁的房間裡等候,若是叫了他,無論何時都會飛奔而來。若是有什麼事想來拜訪也一定會先讓平仲前來傳達。絕不逾越,也不試圖套近乎。特彆是前幾日,泰麒與士遜麵會時,從泰麒跪了下來開始,就十分關心泰麒的身體如何,有冇有太過勉強。雖然對於項梁來說,惠棟是仇敵的麾下,但卻不得不認同惠棟是真心侍奉泰麒的。
“我去傳達,還請你在此等候。”
項梁說完,走向堂廳的深處。穿過北側的後院看去,在略微高起的路亭中看到了泰麒的身影。身旁德裕跟隨其左右。
——不冷嗎。
這是一個以池塘為主的小而雅緻的庭院。在庭院的西北角,不怎麼大的池塘裡側,有一座略微高起的岩山。從岩山頂上湧出注入池子的水,變成一座細小的瀑布落下。在分成三段落下的瀑布的第二段旁邊,有一座小小的路亭。泰麒似乎很喜歡這個靠近岩山山頂的路亭。從其頂上落下的小瀑布落入小小的瀑潭,水從中溢位沿著岩石的隙縫落下發出水滴聲。在王宮也可能下雪的這個季節,這實在是一個過於寒冷的地方了,但泰麒可能是喜歡上這裡眺望的視野吧。隻要登上路亭,東側的園林就會在腳下展開。向西南望去,就能看到麵向沿海的美麗入海口,向北則一直能看到寬廣的王宮的最深處。
泰麒現在似乎正在路亭與德裕說些什麼,但平時,泰麒更多的是什麼都不做,隻是一味眺望著北方。早晨無關天氣,一定會向著北方,像是祈禱什麼一般行一禮。——這是前幾日,自從身體不適過後開始的習慣,本人說“不稍微活動下不行”,而且因為文遠等人已經對此進行勸說,所以項梁倒是冇有試圖阻止。西寢北部坐落著西宮。那裡有祭祀天帝用的廟和路木。泰麒想必是不能不去祈禱,祈禱讓這個冬天稍稍變得不那麼嚴峻,德裕是這麼揣測的,但項梁卻覺得祈禱的方向稍許有些不同。不如說泰麒是對著王宮的深處禮拜一般——彷彿是在對著阿選祈禱什麼一般。
事態膠著,宮中不斷積蓄著倦怠,項梁的心中也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積累。那像是一種微小的違和感,進一步說的話是像懷疑一樣的東西。泰麒會不會冇有嘴上說的那麼憎恨阿選呢?雖然泰麒毫無疑問對張運和士遜抱有不快,但對允許張運和士遜如此跋扈的阿選,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快。雖然泰麒會問“為何”,但卻不是責備的語氣。項梁對此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台輔,惠棟來了。”
項梁爬上石階後說。似是看到項梁上來,正等著的泰麒點點頭。
路亭中雖然放著火壺,但冷氣依舊積壓在這裡。一旁侍候的德裕也冷地縮著脖子。
“這裡已經變得十分寒冷了吧,會不會反而有礙您的健康呢。”
項梁這麼說,泰麒回道:
“下麵總覺得莫名喘不上氣來。”
回答完後,抱歉地看向德裕。
“我也覺得對陪我出來的德裕感覺很抱歉。”
“我冇有關係。”德裕笑道,“雖然確實有些寒冷,但我在下麵也同樣感到喘不過氣。能夠冇有遮擋地看向遠處確實清爽。”
一邊想著這也冇辦法,項梁回到了正廳。正廳,惠棟正襟危坐地等著泰麒。
“此次是為轉達塚宰之言而來。”
惠棟邊跪拜泰麒邊說:
“現今還需要進行阿選大人登基之準備。首先,是否還應令阿選大人前往蓬山呢。”
終於來了,項梁想。終於要向前一步了。
在高興的同時,也有疑問。“阿選踐祚”實際上對泰麒來說,會不會並不是好事呢?就算是假的,隻要“新王阿選”成立,那李齋等人就會成為逆賊。不僅如此,既然阿選踐祚,那就不得不開始進行即位相關的手續。恐怕是要去蓬山參拜祠廟,接受天敕——是會變成這樣吧,但阿選是不會有天敕的。那時,泰麒的騙術無論願不願意都會被拆穿。也就是說,阿選踐祚是泰麒無論如何都無法達成的終結點。一旦朝著阿選踐祚的方向行動的話就不能停下了。就會變成謊言被拆穿的危險與日俱增的破滅之路。必須在此之前將驍宗奪回,但在相當於被軟禁的這個狀態下,要如何完成呢。若是不能救出驍宗,就無法進行任何行動。
項梁在內心呻吟。若想達成泰麒所希望的救濟人民,必須要讓阿選有那個意思。但若是真的踐祚會很困擾。絕不能讓踐祚的進程開始。這必須在救出驍宗之後才行。
在心中複雜的項梁的實現下,惠棟說:
“畢竟史無前例,塚宰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希望台輔能降下指示。”
——理所當然,項梁想。對項梁來說,實際知道的登基的人僅驍宗一例。但驍宗是升山者。麒麟在選王之前都會在世界中央的黃海之中的蓬山中度過,而特地進入黃海登上蓬山,與麒麟會麵詢問天意即為升山。驍宗登上蓬山,接受泰麒的選定。就那麼直接在蓬山登基,白雉鳴一聲。再由玄武搬運回到白圭宮,那時就已經是正式的王了。
在各個王之中,也有不經由升山就登基的例子。由麒麟特地找尋,勸說其登上玉座。在這種情況下,王想要正式登基,就必須再次前往蓬山。——至此,項梁還是知道的,而且也應該是眾所周知的,但卻不清楚實際上要經由哪些手續前往蓬山登基。怎麼說都不會需要進入黃海纔對,畢竟這樣到達蓬山實在是太過危險。黃海是妖魔跋扈的人外之地,穿過黃海前往蓬山升山是賭上性命的事業。不可能會讓已經降下天命的王進行如此危險的旅行。搞不好的話會連帶麒麟都失去性命。
那應該有更加安全確實的方法纔對,對此項梁也冇什麼耳聞,恐怕在王宮中的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吧。隻有問問泰麒了——可是,若是相信泰麒的話,那阿選就不是王。
並非是王的阿選到底有冇有能安全前往蓬山的方法呢,就算有,泰麒會使用嗎——項梁想著,泰麒:
“那是,做不到的。”及其冷淡無情地回答。
惠棟困惑的說:“做不到是……什麼意思呢?”
泰麒像是在傾聽遠處的聲音一般歪過了頭說:
“天命變更了——不,應該說正想要變更。可是,至今為止的還並非正式的天命。在形式上,驍宗大人現今仍是這個國家的王。不能同時立兩個王,因此,現在阿選大人還不能正式登基。”
“誠惶誠恐,在下並不能明白您的意思……”
“驍宗大人現在身在何處呢?若是在王宮的某處的話,就有必要讓他前往蓬山,進行禪讓。”
“——禪讓!”
惠棟驚訝的複述。
“請等一下——您是說讓驍宗大人,自己退位的意思嗎?那種事情驍宗大人難道會同意嗎?”
“必須要這麼做才行。所以,請把驍宗大人帶來此處。”
泰麒斬釘截鐵地說,惠棟深深的叩頭,但項梁卻覺得這太亂來了。這恐怕也是泰麒策略的一環吧。如果真是如此,這也太過亂來了。泰麒說需要驍宗自身的許可,也就是在說——將驍宗帶到王宮來。
看來驍宗恐怕不在鴻基。若是被藏在了哪裡,由知曉其行蹤的阿選將其帶回自然是最快的。但這實際上就等於王回到了王宮。麒麟自身也在說驍宗依舊是“這個國家的王”。正當的王回到王宮,見到麒麟,至此已無阿選登場的戲份——這種策略阿選不可能上鉤。
目送惠棟離開,項梁小聲說:
“台輔,再怎麼說這也……”
雖然如此跟泰麒搭話,但泰麒移開視線,輕輕搖了搖頭,視線望向一旁的臥室。如今德裕和浹和正等在那裡。他們不知道泰麒的策略。項梁明白現在不能談論這個話題,便噤了聲。
4
惠棟在塚宰輔傳達了泰麒的說法,張運聽了大聲叫喊道:“這回看明白了吧!”。
“果然是奸計——讓驍宗進入王宮和台輔見麵的話,那阿選大人不就完了嗎!”
“但是——台輔是這麼說的,所以……”
惠棟保持著跪拜的姿勢說道。
“實際上,驍宗大人又在何處呢?”
張運被惠棟問住,一時說不出話。驍宗不在王宮。雖然張運暗中在各地進行了搜尋,但驍宗應該是不在他的權力範圍內的。為了將驍宗帶往蓬山,就必須先將驍宗從其被幽閉的地方帶來此處,為此就需要向阿選質問其所在。
“——總之,把驍宗帶進王宮,帶到台輔的所在之處是不可能的。而且還說什麼讓他禪讓,驍宗不可能會接受的。難道在他知道我們讓他禪讓的前提下,還讓他離開戴前往蓬山嗎?”
“台輔是這麼說的……”
夠了,張運擺了擺手,讓惠棟退下。目送行了一禮退出的惠棟,張運向集中著的臣下們問到:
“你們怎麼想?
”
對於這個問題,所有人都隻能回答:“不可能”。張運點點頭,然後視線轉向隔壁房間。房門開著,那裡立著一扇屏風。、
“聽到了吧——你怎麼看。”
張運說話的對象從屏風的陰影中出現。
“異常。”
“果然台輔有什麼企圖。”
被問到的人苦笑道:“麒麟的企圖啊……”
“琅燦(*)。”
被不快的叫了名字,琅燦吐了口氣。
“麒麟是不會沾染奸計的……你不這麼覺得嗎?”
“說是麒麟,但也是有自己的意誌的,自然也會有所企圖把。”
“可能吧。”
“台輔在心裡現在還仍是驍宗的臣下。這一點他本人也從未隱藏。那他就有可能暗中有什麼企圖把。我們有必要得知台輔的真意。”
“是想救濟人民吧。”琅燦簡單地斷言,“畢竟是麒麟。”
張運一時不知怎麼回話。張運還是有自己把人民放置不管的自覺的。但棄民並非是張運的意思而是阿選的意思。若是違背了阿選的意向,那張運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什麼時候失去一切。
對著沉默的張運笑了一下,琅燦坐在一張空椅子上。
“總之,泰麒話中的情形絕對是異常的。但也有一定道理。”
“一定道理?”
“天的行動比人們所想的要更加教條。拘泥於形式,拘泥於手續。因為驍宗大人被從玉座上拉下來,戴實際上迎來了空位的時代。這並不是令天滿意的狀態吧。於是就會有一股想推動戴回到正常形態的力量吧。”
“這就是天命的變更嗎?”
琅燦點點頭。
“將冇有回到玉座的驍宗大人捨棄,變更了天命的所在。這本是是史無前例的異常事態,但對於冇有先例的事情,就會去試圖描摹正常的形態,這是天理中經常會有的。那麼令驍宗大人禪讓,繼而降下新的天命,若說這是天的行動也能說得通。”
“難道不是隻要殺了驍宗就好了嗎?”
張運低聲說道。琅燦瞪著張運說:
“那樣的話一切都會迴歸正常。也就是說,天理會朝著應有的自帶行動——這麼說過很多次了吧,關鍵是不能改變天理。”
張運突然感到有些發冷。
他不知道琅燦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是,琅燦明顯是在為了維持現狀而在進行助言——不僅如此,實際上張運懷疑,給阿選吹耳旁風,教唆阿選行大逆之事的,就是這個奔放的女官吏。之所以在隻有名譽而無實權的太師之位上也是本人的期望,若是琅燦想,阿選一定會輕易將塚宰的職位給她吧。是恩義,或者是信任。無論如何,琅璨毫無疑問纔是距離阿選最近的人。而且兩人的關係幾乎是對等的,並非是琅燦背叛了驍宗,換了個主子。琅燦和阿選兩人是共犯的關係——這是張運仔細觀察的結果。
“誠惶誠恐……”在這裡插嘴的是塚宰輔案作,“雖然琅燦大人時常這麼說,但我卻稍稍有些不明白這個理論。”
琅燦無奈的吐了口氣。
“天命變更隻有兩種途徑。一是王身死。無論是自己禪讓而退位,還是生命結束,抑或是被他者殺死剝奪了性命。另一個就是天放棄了王,剝奪了其王位。即是說,失道。”
彆說誰都知道的事,張運侮蔑地看著案作,但案作繼續說:
“禪讓時,是退位更重要,還是駕崩?”
嗯,琅燦將手肘撐在膝蓋上,用手掌托腮。
“讓我們著眼於有趣的地方吧——冇錯,那纔是最重要的地方。”
案作麵無表情的行了一禮。
“過去,雖然禪讓的王有很多,但在前往蓬山進行禪讓之後,並不一定會立刻殞命。短也有半日,長則有數日的緩期。而且,也冇有天命在此期間變更的例子。”
“也就是說,禪讓的王在生命結束之前也還依舊是王嗎?”
“我認為是如此。就算退了位,天命也依然在這個王身上。通過生命的結束時,天命也同時消失,不是嗎?”
“不過是僅僅數日而已嗎。”
張運抱怨道。
“就是這‘僅僅數日’意味頗深啊。禪讓的情況,麒麟會留下。然後就如現在的采王的例子一般,有可能從王的身邊選出下一任王。如果王在位很重要的話,那在王退位的同時就選出下一任王應該也可以纔對。畢竟就在其眼前。但雖說時間很短,還是有所延遲——讓人苦惱的是要如何解釋這個延遲。說到底,為何從王退位到其失去生命這中間的時間並不是一定的呢?”
那又怎樣,張運心裡想。人又怎麼可能會明白天的意向。但案作卻繼續說:
“若是認為,天要選中下一個王是需要時間的,那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確實”琅燦合意地點點頭,“退位後天命仍舊在王的身上。天則從此刻開始選定新的王。一旦新的意向決定,降下天命,那已經退位的王就冇用了。那剝奪其性命也就無妨了。”
琅燦繼續說:
“雖然實際情況不得而知。可是,如果考慮到因為失道而令王喪失天命的情況的話,天的優先順位是很明顯的。”
“天命在先。天命其他任何東西都要優先。”
“冇錯。天選擇王。給被選定者降下天命。但王若不能順天意而行,天就會變更天命所在。也就是說,重新選定新的王。天命會變。之前的王會不再是王。其被賦予的不老不死的特權被剝奪,生命便結束。王自己退位的話,王不再是王,但天命還依舊在這個王身上。因此天將會選擇新的王。一旦天命改變,退位的王就會結束其身為王的使命。”
原來如此,案作小聲自言自語。
“現在天命仍在驍宗大人身上。因此驍宗大人還是王……”
“這是當然的啊。”張運嫌棄的說,“現在還說這種早就知道的事。問題是,既然這樣天意為何會改變吧。真的有可能發生這種事嗎,我們實在說這個吧。”
被張運斥責,案作恭敬地低下頭:“失禮了。”
“確實是在說這個。”琅燦無奈的說,“聽好了,原本應該是驍宗大人是王。天命依舊在驍宗大人身上——但,王卻不在玉座。處於完全放棄了政事的狀態。這毫無疑問是天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態。但天命的變更,隻有在驍宗大人被判斷有過錯而失道的情況下,或者自己退位的情況下會發生。但驍宗大人並無過錯。不在玉座是因被阿選拉下,而並非驍宗大人的意誌。”
“因此並非失道,因為天命無法改變。是這樣嗎?”
琅燦對案作的提問點點頭。
“冇錯”
“您說過,天隻會教條般的行動,拘泥於形式拘泥於手續。也就是說,雖然天不希望看到王不在玉座這樣的形態,但卻更不希望看到並非失道卻改變天命這樣的形態嗎?”
“冇錯。在此,如果阿選能弑殺驍宗大人的話。對天來說就能夠完成其應有的形態。因為王死了就隻需要選定下一任王就可以了。或者說用人質威脅、籠絡之類的手段,設計讓驍宗大人自己放棄玉座,那也同樣能夠迴歸其應有的形態。無論有什麼原因,隻要王自身放棄玉座,將政事棄置不顧,就能讓王失道。戴的現狀並不是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重點就是並不是這兩者中的任何一種。”
“因此,重要的是不能改變天理。”
“對我們來說,要取走驍宗大人的性命這一選項是不存在的。正因為冇有這麼做,才能維持阿選大人的天下。”
琅燦斬釘截鐵地說。
在官吏之間也流傳著,阿選試圖在文州弑殺驍宗,但卻失敗了,但實際上阿選並冇有失敗。阿選原本就冇有弑殺驍宗的打算。
“那,”張運不滿的加入對話,“王會變是不合道理的。那阿選大人是新王的說法,就是台輔欺瞞了我們嗎?”
“就是這裡……原本,現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變更天命是不可能能的。但天確實不希望見到戴現在的情況。雖然至今為止都無為地放置著,但現在終於有了想矯正的意思了。現在的情況下,在驍宗冇有錯處的前提下,就無法改變天命。那就隻有讓本人退位了吧。——至少如果要相信泰麒的說法的話,天就是這麼進行判斷的。”
“阿選大人的立場會怎麼樣呢?”
對案作的提問,琅燦繼續說:
“是被保證了會得到下一個天命的人吧。泰麒說天命變更了,但我想並不是如同失道一般天命真的變更了的情況。不過是讓其自行禪讓而已。對天來說,在已經默認了戴的異常情況的前提下,天是不情願剝奪冇有過錯的王的天命是的。”
“你的說法彷彿就在說,天帝在什麼地方撓破頭絞儘腦汁一樣。”
張運充滿諷刺地說,但琅燦卻回道:
“難道不能有嗎?如果真的有天,想必十分煩惱吧。但即使如此天還是下了決斷。這麼下去是不行的。此時,對於不至於失道的王,不想用自己的手取走其天命。所以纔會說,誰讓他去禪讓吧。現在的戴國,能做到這一點的是誰呢?”
“是阿選大人。”
案作答道。琅燦點點頭。
“於是纔將阿選定為下任王不是嗎?換句話說,天通過泰麒提出了交易吧。以阿選的權力令驍宗大人禪讓,以此為交換將於阿選身上降下下一個天命。”
張運附和著。
“那讓驍宗禪讓是絕對的條件嗎?”
是吧,琅燦點點頭。
“恐怕冇有其他選項。如若通過其他手段將驍宗大人排除,天就會大手一揮改變天命的所在吧。屆時,恐怕阿選不會被包含在候選之中。畢竟他可是惹惱了天的罪魁禍首,而且阿選還有其他的不能被選中的理由。”
“什麼理由?”
琅燦冇有回答張運的提問。張運生氣的瞥了一眼像是冇聽到一樣不理睬他的琅燦。
“總之,已經弄清楚了。那就讓阿選大人將驍宗帶來吧。”
“問題就在於此。”琅燦說著陷入了沉思,“……阿選究竟會不會聽呢?”
5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浹和朝著能眺望院子的桌子發出混雜著歎息的聲音。
“怎麼了?”
平仲溫和的迴應道,浹和卻閉口不言。恐怕不過是想抱怨一聲吧。實際上平仲也明白浹和想說些什麼。不應該會變成現在的情況。一定有什麼扭曲了。
泰麒見到了阿選,正式被允許歸還——平仲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著實高興了一番。果然冇錯,是戴的麒麟回來了,隻是這樣純粹的喜悅,同時也高興地認為至今為止對宰輔的怠慢也能得到糾正。其居所回到燕朝,平仲深以為然,在他湧起喜悅的時候,卻發現分配給泰麒的是一處小宮。但這想必也是無奈之舉,因為西寢——以仁重殿為首的一片宮殿——在先前的蝕中受到了大量損傷。仁重殿已經不存在了,再深處作為宰輔實際居所的建築群也幾乎什麼也冇留下。這座小宮在留存的建築物中似乎是狀態較好,規格較高並且住起來舒服的。從中能看出選擇了黃袍館的惠棟為泰麒儘了心。
惠棟為了完善泰麒的身邊事可謂是絞儘腦汁。進入黃袍館的泰麒有侍醫常伴左右。正是德裕、潤達二名,其中德裕為晝,潤達為夜,如此輪班照顧泰麒一步也不離開。為此,平仲與其說是在照顧泰麒,不如說是在根據惠棟的指示準備泰麒生活所需要的種種事物。雖說在侍奉泰麒這方麵,可以說是退後了一步,但他本就冇能習慣於照顧貴人,一直都十分緊張,現在終於感覺卸下了肩上的重擔。能在夕陽時分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雖說有些寂寞卻實在是值得高興的事。
“我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隻有我們住在前院呢?”
明亮的陽光灑在前院的院子中,並且透過窗玻璃照在桌子上。最近隻是一味地變冷,今日終於久違地感受到平穩的暖意。平仲感覺能在這樣朝陽的地方呆著的話,多少能緩解緊張。與平仲相對,浹和卻冇有這樣的感覺。她坐在桌前邊用針縫些什麼,邊吐出些細碎的抱怨。這裡作為泰麒所居住的宮室,實在是一幅貧寒相,說到底泰麒的待遇根本說不上好,根本是被輕視了。她這麼發著牢騷。而且似乎對於他們自己的待遇也冇法接受。
隻有項梁、德裕、潤達三人在正院生活,而平仲和浹和的住處卻被分配在前院。雖然能自由通過惠棟常駐的過廳,但卻無法否認這製造了距離,與此同時也無法否定他們的待遇要次於正院的三個人。
“因為我們是被朝廷所派遣的啊。”
平仲安慰浹和道。說到底現在的朝廷於泰麒是敵對陣營,是從驍宗那裡竊取了王位的阿選的手下。在泰麒和驍宗麾下的項梁眼中,他們毫無疑問就是仇敵。而好巧不巧,身為罪魁禍首的阿選卻被選為了新王,現在的朝廷在理論上已經不是敵人了,但泰麒和項梁無法對其展現出善意也是無可奈何的。實際上,以張運為首的現朝廷絕非泰麒的同伴。泰麒現在的待遇就證明瞭這一點。這明顯就是在拘禁,不將州侯的實權移交給泰麒,這毫無疑問是對泰麒的侮辱與敵視。
“明明德裕他們也是被朝廷派來的。”
“黃醫本身和朝廷的派閥無關,純粹就是麒麟的侍醫啊。”
泰麒根本冇有理由拒絕從幼時就熟識的文遠他們。這和平仲以及浹和的情況不同。
“說是這麼說……”
雖說能接近泰麒是件十分名譽的事,但這對平仲來說實在是個重擔。特彆是泰麒現在立場複雜,心情沉重的時候也很多。
“我其實更想回自己的宅邸。”
泰麒本人被軟禁自不用說,就連侍奉泰麒的他們都幾乎等同於被軟禁。既不能回自家,也不能自由進出宮。雖然對泰麒來說平仲和浹和是敵對陣營派來的敵人,但對這個敵對陣營的張運等人來說,平仲他們也並不是同伴。張運等人就好像對待是對立陣營中的一員一樣對待他們。
“就是因為你這樣,我們纔會被看輕的啊。”
浹和像是抓住了弱點一樣的語氣讓平仲苦笑了起來。浹和很能乾。不論有冇有來黃袍館,她和惠棟交涉找來了下男下女,除了整頓宮室彆無雜念。雖然實際照顧泰麒的是德裕和潤達,但浹和卻還是為了飯食的上下、食物的采配,衣物的準備一刻不停地忙活著。以有時甚至讓人感到是不是有些過頭的程度,乾涉著泰麒的生活。
——畢竟本就是泰麒下屬的典婦功。
和本是與此毫無關聯的官僚的平仲不同。平仲並不清楚如何照顧泰麒,不清楚什麼是必要的,又應該以什麼優先。因為不清楚,所以精疲力儘。最近經常感覺腦袋裡十分沉重,充滿像是鈍痛一般的不快感。
“……哪兒有鴿子。”
浹和聽到平仲的抱怨,停下了縫東西的手,痙攣一般抬起了頭。
“確實,有鴿子。”
“會在深夜突然叫對吧。嚇死我了,為此我都冇睡好。”
“那是因為你冇怎麼活動身子吧。”
被以嚴厲的口吻指出這點,平仲再次苦笑。並冇有找藉口,而是看向背後廂館的大橫梁。在堂宇的某處,鴿子在那裡築了巢。雖然冇見到,但能聽到聲音所以卻有其事吧。毫無疑問這裡是被捨棄的宮室。
——好想回自己的宅子去。
自宅裡有妻子孩子。——回想起來,那正是在驍宗即位時,自己想著好時代要來了於是娶得妻子,在宮中的裡木上求得孩子。好不容易被授予的兒子纔剛兩歲,正是剛能開始走路,開始能說些隻言片語的可愛時期。真想在他身邊看著他啊。
現在在做什麼呢,平仲的思緒飛到了雲海之下的治朝。
駹淑(*)等一眾小臣最近唐突地接到了變換配屬的命令。他與擔任其上司的司士幾乎冇有見過。這一天司士也冇有露麵,隻是由下官前來誦讀了寫著職位移動旨意的書狀,他們就被編入了瑞州師,負責宰輔的警備。
雖說如此,但駹淑覺得總不會真的讓他負責宰輔本人的警備工作。他至今為止也未能真的負責王的警備。而直到最後,也未曾見過阿選一麵。
成為他的新上司的是瑞州司士伏勝。伏勝命令駹淑等人負責黃袍館的警備工作。根據排班,既有負責周邊警備的人,也有負責館內警備的,但他們不能踏入宰輔起居所使用的正院。
“果然是不會讓我們負責台輔的警護啊……”
午月聽到駹淑沮喪地說,諷刺地笑了。
“就是這麼回事唄。”
午月一直都是如此。駹淑想為阿選——或者說為泰麒工作,但午月卻似乎不抱有什麼特彆的熱情。對於實際上冇有把阿選的警護任務交給他們這件事,也冇感到特彆的不滿,總是一副極其淡漠的樣子。雖說如此,但午月也規規矩矩地完成了其職責。他們的同僚中,很多人在閒暇時刻的言行都隨心所欲。其中甚至有從白天就開始喝酒賭博的人。駹淑想至少和午月分享同為小臣的心情,但午月卻冇有那個意思。駹淑感到很寂寞。
泰麒的警護似乎在由一名大仆擔任。僅有一名的話和冇有是一樣的。駹淑覺得這實在是太不用心了,但用午月的話來說,這似乎是“冇辦法”的。
“可是,這再怎麼說也……”
“建築物的內外都由我們加強防護就冇問題了。”
“說是這麼說,但若是要出門的話?”
“不會出門的。”午月浮現出一臉苦笑,透露出一股覺得駹淑很可憐的氛圍,“就算萬一真的要出門,會有另外的指示的吧。”
駹淑冇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午月是不是不高興……”
駹淑目送著前去巡邏午月的背後喃喃道。在駹淑背後,伏勝朝著書桌站在那裡。今天從早上開始就在門廳一旁的值班室等候著,似乎在整理什麼檔案。司士雖然是警護的要點,但一般不是武官而是文官。雖然會統帥、指揮身為武官的大仆和小臣,但實際上確是以事務員的身份在背後支援著駹淑他們。
“並不是不高興吧。隻不過身為阿選大人的麾下,內心複雜吧。”
“複雜?”
駹淑歪過了頭,但伏勝冇有繼續說下去。隻是臉上浮現出帶著些許陰霾的苦笑。然後……
“駹淑是剛成為卒長嗎?”
是,駹淑回答。
“去年,纔剛剛拜領此職的。”
“不過你還真年輕啊,一定很能乾吧。”
怎麼會,駹淑急忙揮手道。事實上,駹淑並冇有什麼特彆的功績。
“出身是?”
“凱州。”
伏勝輕輕地一笑。
“老家應該很富裕吧。”
“這——或許是吧。”
定是這樣吧,伏勝笑了。
“多好的教養啊。軍學出身嗎?為何?”
“因為聽說先前的主上是軍隊出身的,所以……”
駹淑感覺到自己的臉變得通紅。駹淑得老家是富裕的官吏之家。周圍都期待著駹淑能進入少學,但他卻進了軍學。正是先王登基不久的時候,那時他十分憧憬驍宗。
“怎麼?這不是什麼令人害羞的事。”
“並不是在害羞……隻是,因為常常被說孩子氣……”
“當兵的動機不都是這麼回事嗎。比起為了立身出世或者為了錢要好多了。”
伏勝饒有興趣的說,“很適合你。你這麼年輕就當了卒長確實厲害,有什麼得意之處嗎?”
“並冇有什麼特彆擅長的東西……”
“也就是說,什麼都會?”
“怎麼會!”
駹淑感覺自己的臉愈發紅了。他並冇有什麼得意之處,隻是也冇有什麼特彆不擅長的東西。一般來說都能輕鬆處理大部分事情,但也僅此而已了。在軍學的時候,這一點經常被說就是他的缺點。進入軍中後,也冇能立下什麼特彆的功績。隻能說是冇有什麼失敗。他的機遇也好,離開軍學成為新兵進入軍中之時,他被配屬到的兩的長官十分有能。
士兵們以五人為一伍,五伍二十五人為一兩。一伍中會選一人作為伍長,再從五名伍長中選擇一名兼任管理一兩的兩長。(**)能被選為伍長的是一伍中有功績,或更有經驗之人,若是兩者皆無,則會選擇駹淑這樣從軍學畢業的人。若是軍學出身,那即使是新兵也能成為伍長。在經過一定時間後,則一定能自動升為兩長。駹淑就任了兩長,前任兩長也被提拔,晉升為卒長。但實際上,是因為前任兩長十分優秀,所以駹淑的兩才如此優秀。因為有這樣傳聞,所以在津梁移動至王師時,駹淑的兩得以配屬在津梁軍。
“……並冇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功績,但卻身居王師兩長。我不過是聽從上麵的命令東跑西竄,卻在去年成了卒長。”
軍學出身的人,隻要冇有出現什麼特彆的失敗,是一定能夠升為卒長的。伍長和兩長不過是兵卒的集團的代表,但卒長確實統率四兩的士官。卒長在四兩的士兵百人之外另設,並能夠昇仙。駹淑就這樣在冇什麼值得一提的功績的情況下,依照慣例升為了卒長。
伏勝出聲笑了起來。
“能被如此提拔也算是功績之一了。你就用你的強運好好做點貢獻吧。”
“……是。”
伏勝是個豁達至極,讓人放心的上司。駹淑以前總覺得官僚都是些難以取悅的人,所以伏勝讓他感到很意外。
“司士您是阿選大人的幕僚出身嗎?”
怎麼會,伏勝笑道,指了指書桌上滿滿的檔案:“看我這個樣子,像是能成為幕僚的那種有才能的軍吏嗎?”
書桌上一片混沌,確實不像是利索地把工作都收拾好的樣子。不如說看起來異常混亂,讓人懊惱。
駹淑不知怎麼回答,伏勝繼續說:“我以前是阿選軍的旅帥。因為是不斷鍛鍊出的結果,所以經驗是有的,但卻不擅長事務上的工作。我都想和你換換了。駹淑你是軍學出身,應該比我更懂這些事情吧。”
是,駹淑回答,心裡同意了這個說法。士兵的管理,備品的管理,雖說是軍隊,但隻要還是一個組織就會被各種檔案糾纏。到卒長為止都是不配有專屬軍吏的,事務工作也必須要自己完成。因為實務繁雜,所以還要求要有一定的法令知識。若是從一介兵卒開始摸爬滾打上來的話,總歸是有些經驗的,但擅長不擅長就是另一回事了。
“隻要您吩咐,我自會來幫忙。”
感謝,伏勝語氣格外認真道,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可笑。
“下界似乎又要下雪了……”
在窗邊看著下方的雲海,一個人影自言自語道。雖然有陽光,但到了夕陽時分就會開始急速降溫。越過露台所看到的雲海是泛著淺墨色的陰雲。這是下屆被雲所覆蓋的表現。從雲海抬起視線,那人轉向了背後。
“我有事想拜托你。”
在此人背後,有一個少女跪拜著。
“耶利,我想讓你去台輔身邊。”
耶利聽到這令人意外的話,抬起了頭。
“台輔需要能保護他的安全的人。我無法信任張運派去的侍官。”
“若是主公的命令,耶利自然欣然前往,隻是——岩趙(***)不該更合適嗎?”
被耶利反問,那人回答:“到底我還是動不了岩趙的。”
被稱作主人的人低語道。
“最近多有要改善台輔處遇的聲音傳出。雖然不知道會是何時,但台輔近前的侍官應該會增加吧。雖說台輔那邊恐怕會不太情願——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相當於是眼睜睜地看著張運的部下進來。”
“讓我混在這其中?”
“總之應該能讓你混進去。這就是我的極限了。”
低聲說著,主人催促耶利站起身來。
“現狀是,台輔的身邊隻有一名相當於是大仆的人。是名為項梁的英章軍師帥。他與台輔在王宮外相遇,一直隨同回到了王宮。台輔似乎隻信任項梁一人,但隻有他一人負責警護的話,身體會受不住的。有必要要再增加數人,但僅僅是想找一個帶著武器侍奉在近前的人,台輔周圍的人就已經苦惱於人選了。”
“於是就讓我去?——即使我什麼身份也冇有?”
主人點點頭。
少女並冇有官方的官位。但換句話說,她也不在張運權勢的範圍內。
“通過多人介入,我能把你以私兵的形式混入其中。一旦去了可能就不能再離開台輔身邊,也會讓你昇仙。——去嗎?”
“謹遵主命。”
耶利說完,主人點點頭。
“到了台輔身邊,就遵從台輔的命令便可。不需要再考慮我了。”
耶利州起了眉頭。
“這是——讓我換個主人嗎?讓我以台輔為主公?”
“冇錯。”
“那我撤回前言。我拒絕。”
主公苦笑著說:“我與台輔冇有利害衝突。我想救戴國。救國,救民,讓驍宗大人坐上位於其頂點的玉座上。——我與台輔的願望是相同的。”
耶利歪過了頭。
“可台輔不是指了阿選為王嗎?”
“不可能。在驍宗大人駕崩之前是不可能選出下一任王的,就算驍宗大人不幸駕崩,被選中的王也絕不會是阿選。”
“冇可能嗎?”
“冇有。那凶賊若是當了王,是早就該失道的。阿選不會是下任王,台輔指名其為下任王,定是有其深思熟慮的。恐怕台輔是想要拯救被捨棄的人民吧。那麼我也同樣如此希望。”
“那為主公您所用,不就是為台輔所用嗎?”
確實吧,捂住臉的主人進一步苦笑了起來。
“確實,稱呼誰為主人都冇有什麼差彆。台輔所期望的也同樣是我所期望的。耶利,拜托你了。”
少女點點頭,將手放在腰兩側帶著的雙刀的刀柄上。
“有我自己來決定,尊誰為主。如果這樣可以的話。”
(*)出場於第五章第7節,去年成為負責王身邊警備的小臣。
(**)此處軍製或取自秦漢春秋時期中**隊編製。《司馬法》一書記載,5人分彆使用弓、殳、矛、戈、戟,成縱隊戰鬥隊形時,短兵器在前、長兵器在後。5個伍(5人為伍)排列成一個方陣成為“兩”,兩司馬為甲士,居中擔任指揮。
(***)原文為“巌趙”,查了一下發現巌這個字日語裡可以讀作ガン或者イワ,完全是岩這個字,比如著名的佐佐木小次郎和宮本武藏決戰的岩流島(巌流島),趙則有趙雲(趙雲)。之前一直都寫成嚴趙,請大家理解這兩個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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