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狗

-

夏日午後，天氣悶熱。狗崽大寶、二寶趴在牆角的蔭涼處還是熱得直想伸舌頭。望著小院矮牆下靜靜倦在籠中安睡的兔子肉球，大寶突發奇想：“汪，汪，我要是有超自然的能力就好了，那時我就把自己變成銀白色的，把太陽輻射過來的熱量全部反射出去，那樣我就可以在烈日下想去哪兒去哪兒，再不用媽媽擔心中暑了。”說著，它用前爪撥了撥同樣一身黑毛的二寶的尾巴，想得到它對自己想法的讚賞。

擺一下長尾巴，躲開大寶的撥弄，二寶轉過頭來：“一時倒是好些，可是到了天冷的時候，白毛又不如黑毛暖和了。”

“到時再變回來嗎，我可是有超能力的喲！”大寶側身翻了個角度，幾乎要肚皮朝天了，它對自己這個創意很是滿意。

“小朋友，”肉球兔翻開眼皮，赤紅的眼睛朝向這邊，原來它也冇睡著：“請你用超能力給這個小院裝上一台空調，讓我們其他人也跟著粘一些光嗎。”

“冇問題，”大寶答應得非常痛快：“我還要給咱們小院加上封閉的牆壁和房頂，免得冷氣——冬天的時候是暖氣啦——都白白地跑掉。”

“不好啦，不好啦，”東牆邊那一小畦韭菜中忽然有人提出不同意見：“房間遮住了陽光，我們不能進行光合作用了。”

“那我們會不會變成韭黃呀？聽說市場上韭黃的身價更高一些呢。”韭菜自己的團隊中發出不同的聲音。

“不要，不要，我們喜歡健康色。”幾株略顯粗壯的韭菜反駁著，想是他們平時曬到的光線更充足一些。

“不用吵，不用吵，”老葡萄藤也已被從午睡中吵醒：“讓大寶把房子做成玻璃的不就可以了？密封還不遮光。”老藤想到了自己小時候曾經住過的蔬菜大棚。

“不好啦，不好啦。”二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又躥上了矮牆。矮牆上麵栽著一排不鏽鋼欄杆，欄杆每側的牆頭都已經很窄了，一般隻有幾隻外來的流浪貓能在上麵遊走，狗媽菠蘿都從來冇上去過。二寶卻能，彆看它體形比大寶小很多，但靈活程度向來是大寶望塵莫及的。“我不同意封閉。”二寶邊用前爪試探牆頭那盆仙人球針刺的鋒利程度，邊提出反對意見：“這個小院本身就是我們不能自由的牢籠，再封閉起來，我們就連自由的空氣都冇有了。”

“你們可以把我變成‘光輪2000’呀，我可以帶你們大家直接從上麵飛出去的。”一直立在院門旁的笤帚抬手指著天空，那裡應該有自己變成《哈裡波特》的魔法掃帚後留下的長長煙氣痕跡的。

“這個倒是可以，不過——”大寶已然威武地站在院子中央了，儼然一付領袖的風範：“笤帚隻能馱一兩個人，我還要把它們，”它用前爪指向院中給那輛主人不常騎的舊三輪車擋雨防塵的半卷彩條布和一塊彩鋼板：“變成飛毯。這樣就能帶著大家一起去遠征了。不是人們常說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大寶的想法顯然比最初升級了：“還有你，”它上前拍了拍三輪半癟的左後輪胎：“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裝甲戰車了，打起精神來。”三輪不自覺地向後躲了躲，不期自己一個聽眾也被分配了角色，但想到電視裡德國虎式坦克的英姿，又反將自己的一條傷腿迎向大寶拍來的爪掌。

“老大，”二寶聽到這裡趕緊從矮牆上跳下來，湊到大寶耳邊：“你是要到外邊去跟彆人打架嗎？你彆忘了前邊那棟樓二單元有一條邊牧，再住西邊還有一條大嘴短尾巴的狗看著比藏獒還凶，那可是連老媽都不敢惹的傢夥，咱們可是泰迪呀，小型犬……”

“嗯——”還冇等二寶說完，大寶朗聲止住了它的話：“你要相信科技的力量。”它隨手向地麵一指：“看見冇有，這是什麼？”

順著大寶的指點，二寶隻見到這一片地磚上有一截主人未及清理的便便，再無他物。於是它歪過頭來，舉起前爪使勁地撓著，試圖找到大寶的想法。

“我可以用超能力讓這些地磚飛起來，拍它。”大寶踮著腳看向斜前方那家邊牧住的單元，腦中是漫天磚雨的景象。

“哎呀，是這樣啊！”二寶恍然，原來是：貧窮限製了自己的想象力。“那我，我也要有超能力，我要去拯救世界。”

二寶也來到大寶身旁，用著一種貓走虎步的步伐：“我要帶著一萬塊地磚，到非洲大草原維護世界和平，”它想象著自己身在空中，周遭懸浮著一萬塊地磚隨時供自己驅使的景象：“以前草原上獅子稱王，獵豹跑得最快，就連鬣狗都……，都對我缺乏足夠的尊敬，”它本來想說“都把我看作食物”，話到嘴邊臨時改了口：“我要讓它們再也不敢稱王稱霸，誰再朝弱小的動物齜牙，我先朝它來上一千板磚……”

“不行，不行，”地磚忽然對此提出反對：“我們在那些皮糙肉厚的大型動物身上磕傷自己怎麼辦？再說那樣的集體行動，會有多少塊磚會直接摔在地上呀？我們磚頭的生命價值就比彆人低嗎？”

“這個，這個，”大寶邁前一步，這種關鍵時候還是要它來出麵的，不能長征還未起步先起內訌。再說，“用磚拍”的辦法也是自己先提出來的：“我可以給每一塊磚都鍍上一層黃金鎧甲，並且付予它全息記憶無痕修複功能。怎麼樣？”

“好耶！”整個小院的地麵響起一片歡呼。大家對這種未功先賞的激勵方式深表滿意。

“可是，”又有一塊磚囁嚅地問，顯然它對自己這種重賞之後的再度提出要求的行為也感到理所不當然：“如果我們被遺失在荒野裡怎麼辦呀？那可是你們大家都不去便便的地方。”在領袖身邊，充當禦林軍的待遇已讓它感到不願失去的自豪。

“這樣吧，你們先排隊設定好自己的編號，橫向按英文字母排序，縱向用阿拉伯字母排序，每一塊磚有一個全球唯一的代碼。然後，後勤部長，你，土簸箕，”它在院內掃視半圈後隨手一指：“你負責定期一鍵恢複，就是定期將地磚們從全球各地召喚回來。”

“Yes，sir”土簸箕對突然降臨的部長官銜倍感興奮。

“老大，不行啊，”二寶突然表示反對：“我正跟獅群交戰呢，你們一下把我的戰士們都召喚回去了，敵人反撲怎麼辦？”二寶的腦海中，已是雄獅、母獅爭相撲向自己的場麵。它的長尾巴已經不自覺地蜷向胯下，好象再晚些就會被獅口咬住一樣。

“這個簡單，戰士們的休假召喚可以增加前線指揮官稽覈同意這一流程。”大寶向土簸箕略一示意，土簸箕趕緊喏喏點頭。

“再說，”大寶用前爪拍拍二寶的臂膀：“你有了超能力，花草樹木皆可為你所用，怎麼會失去戰友而被孤立呢？‘草木皆兵’這個成語也可以正向理解的嗎？”

“是呀，”二寶再次恍然，腦中想著旋渦鳴人的動作，前爪試圖在胸前畫出太極的圖案，然後同時向前推出，口中喝道：“空氣炮！”

四周，地磚們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彷彿禦林軍的獨特地位即將受到威脅，於是異口同聲喊道：“堅決服從指揮，不侮軍人使命！”

二犬被這喊聲嚇得相互依偎著倒退兩步才緩過神來，大寶揮爪示意安撫，然後諄諄地向二寶轉移話題：“光是戰爭還是不行的，我們不要忘記自己最終的和平目的。”看著二寶不解的眼神，大寶繼續：“你想想：我們征服食肉動物的目的是什麼？是要占領它們的領地嗎？還是要讓它們代我們去攻擊其它動物？是搶它們的食物，還是要它們臣服於我們？”

“臣服？”二寶試探著問道。

“都不是，我們的目的是和平，是要草原上再也冇有動物吃動物人殘暴場景，再也冇欺壓和戰爭。”大寶的目光很自然地跨過矮牆看向未被遮蔽的遠方：“我們應該讓肉食動物不再以生命為食，訓練它們象大象、犀牛、河馬、羚羊、兔子一樣食用植物……”它的目光轉向肉球兔，向它舉爪致意。

“反對！反對！反對！”一片喧囂響徹整個小院。原來是韭菜、雜草、葡萄滕、之前未及發言的盆栽們，包括剛纔二寶撥弄過的仙人球都異口同聲地喊著。一株韭菜代表大家開始表達觀點：“為什麼動物就要吃我們植物呢？難道我們植物就不是生命嗎？動物應該自己進行光合作用，向大自然汲取能量，而不該掠奪我們植物的生命和能量果食。”

“這個，這個……”顯然植物們的要求超出了大寶預期的範圍，它開始在院中垂著頭沉重地踱步：“怎麼還有這種情況呢？怎麼之前就冇想到呢？”它伸著舌頭精重地喘著氣自語著。

五分鐘過去了，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剛纔的踴躍。

終於，大寶站定了腳步，它鄭重地環顧一週後說道：“剛纔植物們提出的問題，我還冇有想到辦法。其實，這也是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我們大家一直麵臨的問題。我這麼說無意推脫與迴避，隻是，在還冇有解決方案的前提下，我建議暫時擱置分歧。我希望，在我們真正用超能力為世界和平出征前找到解決辦法。”

“好吧。”“好吧。”植物們雜遝地表示同意，畢竟它們自己也不能提出好的建議，如何強求彆人呢？“好吧。”肉球兔也隨聲應和著，同時，它用手捂住了身下藏著的啃剩了一半的胡蘿蔔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