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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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的二人再冇有發生什麼交談，剛在車廂內落了坐就分開拉著的手。

誰都不在意這個，畢竟這場聯姻之前，他們都冇見過彼此，對對方最多的印象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和一個腦袋蠢笨的小姐。

明白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此時的寂靜無聲才更顯得沉重。

宮人推開沉重的硃紅色大門，“吱呀”的一聲都被拉得格外悠長，聽去帶著些乏味與陳舊。皇宮的一磚一瓦都按照固定的標準搭建，連住在裡麵的人都是如此規訓。

季宵宵的每一步都讓最好的禮儀嬤嬤挑不出錯誤，眼簾半垂，形容嫻靜。

他們跟著前麵引導的宮人前往登仙台。

漢白玉作匾，黃花梨為柱，輔以巧奪天工之雕，配以陰陽五行之勢。這登仙台的建設與乾清宮相比也不遑多讓，是大齊皇帝問道求仙的殿宇，先前隻有內殿，後齊順帝也就是如今的皇上，在國師的指點下，加以擴建才形成如此規模。

關於這登仙閣，民間還有童謠流傳吟唱：“天上亭台淩霄殿，地上神闕登仙閣。八萬征夫鑄神仙，仙人自在淩霄殿。”

季宵宵雖說因皇後的原因常來宮裡，但也未曾來過這登仙閣，如今見到此景多多少少是有些震驚的。

進入內殿，二人雖並未見到直接見到齊順帝，但禮數不可廢，同步行禮。

“起來吧。”一道厚重的聲音從正殿內的層層幕簾和屏風後響起，“慎王，朕剛剛聽你的聲音，相比從前多些沉穩，看來正中了國師所言，國師真當神機妙算。”

“陛下謬讚了，小道不過是據星象所推演，算得有八字相合者與慎王成親，可解其病氣罷了。”這聲音從兩人背後傳來，聽之如佩環相擊，如山泉湧流，而其發出者正是大齊國師晏歸之。

晏歸之其人，為大齊朝廷最為奇特的人。明明身無任何功名卻因一手出神入化的煉丹術和占卜術成了齊順帝最為信任的人，十年前官拜大齊國師，自此無人可超越。

他有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嘴角微微上挑，單是看去便覺得此人麵帶笑意，是天生的笑臉。但若仔細看去，弧度完美的丹鳳眼間卻儘是疏離。

這兩種詭異的氣質和在一個人身上卻不覺得矛盾，反而有種仙人的模糊質感。

“見過三殿下，見過三王妃。”晏歸之行禮。

楊旨欽上前相扶，輕托晏歸之的臂膀以示尊敬：“國師不必多禮，要不是國師，小王這姻緣還成不了呢。”

“哪裡哪裡，喜氣卷地春滿園，天賜良緣今結果。小道不過是稍稍助了一把，還望王爺滿意。”晏歸之眼簾微垂，謙恭得挑不出錯處。

高台上坐的齊順帝一招手：“昨日你新婚，本該大辦一場，隻是朕考慮你這身體，便一切從簡了。”

“孩兒明白父皇苦心，那些虛的禮節還頂不上父皇給我配的這佳人嗎？”楊旨欽的身子更往下彎了彎。

“哈哈哈，那便好，這樣你母妃在天之靈也可安心了。”齊順帝捋著鬍鬚，一揮袍袖，“李誠，你去從大內中調五萬匹絲綢來賜予慎王妃。皇後一天天心裡想著口裡念著，這下總算成了自家的親女兒了。”

“喏。”他身旁的李公公低眉順眼地應了一聲，“自古皇家的禮聘都是府庫裡出，今兒天家還從大內之中調出五萬匹，可見對慎王妃的喜愛。”

“臣妾叩謝皇恩。”旨意一下，季宵宵跪下行禮。

“行了，快去後宮拜見皇後吧，想必她現在正歡喜得呢。”齊順帝又轉而對晏歸之道，“國師，你上前來，讓朕嚐嚐你新煉得這批煥春丹效果如何。”

“是，那兒臣就攜王妃去尋母後去了。”楊旨欽同季宵宵欠身行禮後便下去了。

他二人正欲踏出宮門之時，就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小跑進入內殿，似乎有要事稟報。

季宵宵不著痕跡地撇了一眼那小太監。

皇後的人？

去往坤寧宮的這條路，季宵宵已經不能再熟悉了，而如今再上了這條路，身份和心境卻是有些不一樣了。

季宵宵趁閒，偷偷朝清兒那邊撇了一眼。

卻看她還是那副死板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無趣。

又偷瞧楊旨欽，也是莊嚴肅穆，一言不發。

無趣，季宵宵將目光置於天上悠悠晃動的薄雲上。

想起她第一次作為季家女兒來坤寧宮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是的，她本人並不是季尚書的女兒，而且若說她有什麼親屬，那也隻剩下當今皇後這一人了。

齊順帝和沈皇後兩人的婚姻是大齊與鄰國大梁的政治聯姻。

當今皇後是大梁攝政王的親妹妹，她季宵宵則是攝政王的嫡長女，她和皇後算是姑侄關係。

十年前，攝政王被大梁皇帝清算，一家住著幾百口人的大宅一夜之間被成了空無一人的死宅。而她被家中管家連夜送出國境，經皇後的救助勉強活了下來，此後攝政王之女沈槐安就成為了季家二小姐季宵宵。

過往的舊事就如同那浮雲一般，雖於生活無礙，可一抬頭它就能飄在那裡。

季宵宵突然感覺到袖子被輕輕拽了拽，回過神來一看是她新嫁的郎君。

“當心門檻。”楊旨欽隻一句便不再多言。

季宵宵這纔回過神來，若是冇這一句提醒，想必她在宮門前就要給皇後孃娘行禮了。

坤寧宮的宮門一開，便可看到正殿中央坐著雍容華貴的婦人，她頭戴鳳冠，身著華服，歲月並冇有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然而平添了些韻味。

兩人行過禮，沈皇後便讓其落座。

“宵宵嫁了人也算是了卻本宮的一樁心事，小姑娘人好，就是性子軟，還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楊旨欽起身：“請母後放心，兒臣自然會對宵宵好的。”

“宵宵也是，彆縮在後麵了，快上前來看看這新媳婦是不是更俊俏了。”皇後招招手讓季宵宵上前。

季宵宵也適時作小女兒情態，羞澀地走向沈皇後：“母……母後~”

瞧瞧這適時的垂眸和嬌俏的尾音，簡直不要太合適。

“也是新婚婦人了，怎麼還能這麼害羞，識大體一點。”沈皇後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梁。

您怎麼突然襲擊啊？！從未有過的親密舉動讓季宵宵在心裡哀嚎，天知道她是怎麼控製住自己後空翻兩圈兒半的衝動。

“宵宵也是昨日才嫁與我的，今日還有些許不適應，讓母後見笑了。”楊旨欽這官方作派讓季宵宵懷疑昨天帶她偷去吃雞腿的是另一個人。

兩個人不痛不癢的客套話，讓縮小自己存在感的季宵宵一陣頭皮發麻。

什麼“您身體如何”的互相問候，什麼“這些天太傅對眾皇子公主的課業似乎不是很滿意，這個大些的可要為他們做好表率”的單方麵輸出，還有些“年初事項眾多，母後您太過操勞了，瞧著這眉眼都稍稍顯疲態”的防禦加反彈……

兩人這一套攻防戰略打下來，因為“腦子有病”所以被踢出群聊的季宵宵隻得感歎這倆人的精力是真不錯啊，哪裡像是一個深宮怨婦和病秧子啊。

就在上半場對決結束之時，皇帝身邊的一個小太監顛顛地進來：“慎王殿下，聖上有要事相商，請您移駕登仙台。”

“好，本王這就過去，那宵宵……”楊旨欽似是有些為難。

沈皇後此時就顯示出身為一國之母那無與倫比的善解人意來：“那就讓宵宵在此稍坐一陣，陪本宮說說話可好？”

“母後所求，兒臣豈有不允之理？”

這話說完，楊旨欽就立馬趕去登仙台，這大殿之中剩下的就隻有相熟的幾人。

“長愉，你將門關上，去外麵候著。”

坤寧宮的大宮女長愉是沈皇後的心腹，看來接下來的事情是有些不一般了。

季宵宵一改剛剛柔軟的神色，一抬手撩起冗長的裙襬單膝跪地：“請主上指示。”

沈皇後反倒是不緊不慢地將鬢角的碎髮撩於耳後，輕笑道：“你已是王妃，這要的規矩可是與以往不同了。”

“無論是尚書府的二小姐還是慎王妃，這身份都是主上給的，宵宵不敢忘本。”季宵宵沉聲迴應道。

“好好好，好一個冇忘本，本宮還算冇看錯你，賞你了。”沈皇後走到季宵宵跟前，從頭上摸下一根海棠花簪子遞給季宵宵，“本宮交給你個新的任務。”

“朝廷賦稅重地江陵的佈政使賀拏雲因貪墨朝廷供給北邊的軍糧而下獄，你以朝中都察院監察禦史鐘錚的那一重身份隨慎王去探查清楚事情的原委，後回來稟報。”

“慎王？”

“不錯，皇上不知為何突然興起，將這不受重視的病秧子任命為江陵巡撫去辦理這案子。”

“可是柳黨之人運作的結果？”

“不，恰恰相反，他們想必也是剛剛知曉這次訊息，不過就算他們提前知道了也冇什麼用。”沈皇後聲音沉了下來，“若不是國師常在禦前，我們也不能及時得知這次訊息。另外，其他相關的資訊將會由清兒傳達給你。”

她的神色雖未改變，但目光卻如同鋒利的刀刃試圖將眼前的一切謎團拆解破碎，兀自低語著：“賀拏雲，賀拏雲，你這個百姓人人稱道的清官是何故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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