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貓眼

-

晏清繼續遊戲，忽然瞥見在線好友列表裡有一個亮著的頭像，麵上的失落一掃而空，他打開聊天框，主動發送訊息過去。

【今天怎麼在線啊】

冇想到對麵的訊息也是在同一時刻蹦上來，【雙排嗎？】

彈幕一看清楚對麵的人，便真的沸騰了，大有CP打下天下江山的錯覺。

【有點懷疑MAO是不是醋了專門來等著我們主播的？不然怎麼解釋蛋炒一下線他就上來了？】

【而且MAO不是三次元很忙的嗎，今天好像不在他的遊戲時間吧】

【時間卡的這麼準，很難讓人相信隻是巧合啊】

【如果這都不算愛~】

【歡迎進入MAOYan貓眼Cp主場！（捧花）】

【貓眼百年好合衝呀*送出星星×13】

晏清當即同意，和Kite的菜雞槍炮師對戰的不耐一掃而光，火速進入MAO剛創建的房間。

Yan：【你想玩什麼？】

MAO：【攻手。】

Yan：【行吧，祈禱我們今天能撈到攻手位。】

TUF的匹配機製和其他遊戲不太相同，玩家的常用位是攻手抑或是援助，在匹配時都不一定會獲得這個位置，團隊中有兩位攻手還是三位攻手還需要看具體的角色選擇。

所以有時難免出現幾個人愣是湊不出來一個援助的情況，這樣就要有玩家去選擇輔助性職業，然後在戰績上就會出現援助記錄，下次可能又會分配到該玩家打援助補位，周而複始，成為一個死循環。

TUF的玩家常戲言，一入援門深似海，此生再難打輸出，就是這個原因。

【請選擇你的位置】

晏清的臉色都青了，他在三樓，MAO在五樓，四樓是位基建師，前麵兩位攻手自顧自的選好了勇士。

於是輪到晏清時他咬牙點了輔助。

進入這局遊戲的時候他就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該來的風雨終究還是來臨。

晏清閉上雙眼，深深撥出一口氣，隨後睜開，視線落在直播間的彈幕上，果不其然，一水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一語成讖了吧】

【講個笑話：祈禱我們今天能撈到攻手位】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入援門深似海，yan狗你也彆想逃脫這個定律！】

【援助怎麼了，都看不上援助是吧，行啊，你們打遊戲彆用援助啊，搞得跟選個援助多委屈一樣。】

【樓上傻的吧，主播是攻手，冇分配到本職當然很好笑啊，什麼都有人杠】

其實晏清對玩治療輔並冇有什麼偏見，但玩這個太容易碰見普信又大臉的玩家了，在直播時隻玩了那麼幾次，像他這樣能動手絕不動口的懶惰佛係玩家，都差點被逼的口吐芬芳。

上一局有攻手看見他玩輔助，一路從指點他玩什麼具體角色到後麵跟隨、怒斥他怎麼不上、治療怎麼不在他一開始打就放、怎麼怎麼冇有提供視野……

媽的，你特麼殘血一打三我跟著你一起死了、治療都點到手抽、以及你對著人家資源區貼臉開大，菜成這個逼樣也好意思質問我？

彈幕都在嘲諷他怎麼不回懟，連隊裡的一位妹子都看不下去了，開口讓晏清跟她。

晏清懶得和咬人的狗糾纏，更懶得打字教他做人，立馬丟下無能狂怒的大臉在原地，屁顛顛的跟著槍炮師小姐姐去下路玩。

似是察覺到晏清關閉了語音收聽，煞筆攻手又開始打字輸出，甚至人都不走了，全隊聊天公屏上不停的滾動著他的謾罵和拖隊友一起掉星的威脅。

四打五，晏清作為一個援助，自然也冇有迴天之力。

遊戲結束，那條狗的戰績果然慘不忍睹，晏清在介麵停留一眼，遮蔽加舉報拉黑一條龍，就乾脆的關閉，重新進入下一局。

【yan對著這種戰績都不開嘲諷？】

【痛打落水狗的機會都不抓緊？yan狗我看不起你】

【我真服了，主播是吃齋唸佛的嗎？這都忍得住，媽要是我直接罵的他原地投胎。】

【等待進入匹配隊列——14…15】

晏清抽空看眼彈幕，難得語重心長道：“每個人的時間都是寶貴的，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非人的事情上是非常愚蠢的，玩遊戲是為了開心，不是為了找氣受，視而不見的高傲就是最好的打臉，行了，差不多了，懶得編。”

【……好傢夥，差點就把我唬住了】

【下次再說話可不許了】

【所以，還是一個字，懶唄】

不過之後晏清就很少玩援助了，今天他主動玩，還是純治療，為了什麼，顯而易見。

【嘖嘖嘖，果然，隻有MAO才能讓Yan狗心甘情願的玩輔，感天動地貓眼情】

【磕到了磕到了！】

【請選擇你的勇士】

選定援助位之後，晏清冇怎麼猶豫，鎖了比較常用的西晴。

西晴的角色形象是個害羞的文藝女青年，深栗色的長捲髮，帶著棕色的圓框眼鏡。

看到MAO的選擇，晏清的眼神微微一動。

金絲眼鏡，長髮後的蝴蝶髮帶——竟然是汙染之源查理。

MAO和他一起遊戲時很少使用槍炮師和機械師這兩種機械改造人類，搞得他還以為他隻會玩弓箭師和暗影師。

大家選擇角色完畢，進入最後的調整時間。

晏清飛快的卡著最後時間給西晴換了一套皮膚，本來他用的是最昂貴的時空主題的一套，換過之後變成瘋狂動物主題的。

遊戲人員角色加載亮相，彈幕上的水友就看見MAO和Yan明晃晃的用著情侶皮。

【套路啊，這都是套路啊（捂臉）】

【剛剛的我還在想Yan在乾什麼，現在終於反應過來了，我還是太單純了。】

【這兩個套裝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查理也有一套瘋狂動物的皮，暗處毒蛇和害羞小鹿在官方海報上是一對吧】

晏清臉有點熱，無視掉其他，視線來回在他和MAO的情侶皮上來回打轉，還是一個係列的順眼，晏清淡定的點點頭，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解釋。

【不愧是你，MAO大佬那邊不會也是這樣吧，哈哈哈哈一想到這我就控製不住我自己】

【嘿，這傢夥還裝作一副什麼也冇有發生的樣子，一秒換裝大家可都看見了】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

“遊戲開始了，話不多說，大家看我西晴操作。”晏清正色道，嘴角卻微微上揚起來，帶著些自信的神采。

【好好好，看你們秀恩愛】

【姨母含笑】

然後大家就看見西晴跟著自家查理兩人走向下路，一個一蹦一跳，一個邊走邊擦拭著端持在胸前的槍筒。

西晴的鹿耳朵毛絨絨的，還交錯著白色、棕色的小斑點，靈動的搖晃著。

“讓我聽聽是誰的心跳啊，好像，小鹿在亂撞。”

清澈柔和的聲音響起，同時小鹿耳朵像找尋到聲音來源一樣朝向身邊的隊友查理，驚喜的晃晃鹿角，鹿角隨之變得更夢幻了幾分。

“啊，找到了！原來是你在心動啊。”

晏清的手頓住了。

這，這是啥？

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麼也冇有乾啊。

就在晏清目瞪口呆之際，查理也開口了，竟然是迴應：“你冇有聽錯，歡迎降臨我的世界------汙染無處不在。”

MAO也頓住了，他手下的角色短暫停下腳步，槍筒也放下來，張開雙手，做出一個歡迎的姿態來。

眼神閃動一下，他很快恢複正常，嘴角不自知的彎出一個弧度。

【我嘞，這互動，有點意思。】

【啊啊啊啊啊磕生磕死，貓眼CP現在不磕更待何時！】

晏清抬手覆上臉頰，企圖給它降降溫。

他冇有用過害羞小鹿這個皮膚，還是頭一次觸發這個局內效果，還是這是情侶皮的效果？

好奇心在抓撓，晏清咳嗽一聲，假裝若無其事的問自己直播間的觀眾：“這個音效怎麼冇聽過，是最新出來的嗎？”

【不是，嘿嘿嘿嘿，是小鹿和毒蛇的皮膚效果，但是這個觸發條件可冇有這麼簡單：）】

【我知道我知道，這個有要求親密度，我和我閨蜜一直想搞來著，連續打了兩週，才達成共同對戰那條要求，告訴大家哦，親密度要超過1314，不限情侶關係】

【我去，暴露了吧，你們到底揹著我們CP粉偷偷乾了多少好事（抓狂）】

【可以啊，不聲不響連情侶皮都搞上了，傳下去，貓眼暗度陳倉好久了】

【什麼？貓眼官宣在一起了？正在進行甜蜜雙排直播？】

【啊啊啊啊，MAO用這個查理皮膚是不是代表宣誓主權的意思啊，我不管我不管，他肯定對Yan狗有意思】

【媽媽呀我搞到真的了！！！】

MAO的槍炮師玩得很好，甚至晏清有些愣神，在他的操作中似乎看到了某個大神的影子。

攻手強大，西晴輔助玩得也很輕鬆愉快，晏清漸漸放飛自我。

雖然他玩的是治療師，但每一位輔助內心可能都有一個夢，我靠平a乾掉敵方，完成輸出。至少晏清玩起來是這樣，剛開始還規規矩矩的套護盾，後來乾脆起手就是阻擋之氣牆，軟輔當硬控使。

MAO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圖，把敵人打殘血之後就慢慢拉著，晏清一個第二招下去，人頭到手。

【知道讓人頭，嗯，還可以，Yan狗親媽勉強答應這門親事，不過一個人頭隻能算是定金，彩禮要求不高，99個人頭就成，兒子立馬歸你】

【啊啊啊貓眼大軍在哪裡，全程錄屏乾什麼，愣著啊】

【嘖嘖嘖，對麵表示，如果我有罪，親給我個痛快，而不是用狗糧踐踏我的人格，又用治療師羞辱我的尊嚴】

晏清微微頷首，接下來又去蹭人頭。

乖巧的棕發小姑娘雙手凝出阻擋氣牆，下一刻，敵方山姆調轉腳步，穩穩撞在推出的“牆”上，看上去頗有自投羅網的感覺。

查理的玫瑰綻放在淨化之地上，愈是盛放，花瓣顏色愈加鮮紅，攝取敵方的生命反哺自身。

黑暗的汙染氣息侵染這方泥土，西晴開啟加速，一下一下湊上去把殘血A死。

喜提一個人頭的晏清忽然感覺玩輔助也冇有什麼不好，人頭都給送到嘴邊了。

深吸一口氣，呀，舒坦。

一條彩色字體的彈幕在直播間上方悠悠劃過，【Yan崽啊你在想什麼呢？】

晏清湊巧看見，脫口道：“不枉我給他打輔助，感覺比自己打輕鬆。”

【…………】

【？？？？】

【媽媽剛想誇你開竅了知道不，真不解風情，單身你活該。】

【救命，在這個浪漫的時刻，你想的就是人頭？？！】

【單身果然是有道理的，這樣一個美好的愛情擺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珍惜】

【Yan狗還是那隻狗，冇有變，今天的情侶皮果然還是腦子一抽的神來之筆吧。】

晏清被說的臉熱，辯解道：“你們在胡說什麼啊，冇有的事。”

【我信你個鬼。】

【哥，不然你先看看你的耳朵是啥顏色的再來發言？】

越描越黑了還，晏清索性不再去看彈幕上的調侃。

這一局格外順利，他拿到的人頭數幾乎和MAO齊平，可想而知，評分不低。

【抱大腿心不心虛啊，多大的人了，都不知道感恩，這樣吧，你們親一個我就當你不是白piao怪】

【算盤珠子都蹦我臉上了】

【好主意，親一個親一個】

晏清瞟瞥見彈幕，權當看不見，退回到房間。冇急著繼續匹配，他發訊息道：【今天怎麼上線了？還繼續打嗎？】

【不繼續了，我還冇吃飯。】

晏清按開手機瞟了一眼，七點十九了，平時那麼自律的一個人竟然現在還冇有吃飯，頗為不可思議。

連忙打字：【那你趕緊去吧】

【你平常都是六點吃飯吧，現在吃飯有點晚了，不管怎麼樣，飯還是要吃的，注意身體。】

MAO：【好的，現在就去】

yan：【嗯】

次日下午，晏清還在床上賴著。

“鍵盤在手，天下我有——耶——COME

BOBY——”

電話鈴聲一聲比一聲響亮，大有不接不罷休的氣勢。

“喂？乾嘛？不是說冇事彆給我打電話嗎你又不同意。”

“清清啊，爸爸想好了…”成熟男人沉厚的聲音自手機聽簡中傳來，“我不阻攔你去打電竟了……”

一朝夙願得償，晏清的思維像是被人用大手扼住了，內心竟無太多波動。

倦意上湧，他呆呆的點頭，“哦。”

“……你這孩子怎麼冇什麼反應？”

“哦，聽我說謝謝你。高興了麼？”

晏父並不是第一次被自家孩子噎住，很快便自覺主動的開始講自己的條件，“你在外一定要多注意身體，千萬千萬不要懶得吃早飯……”

老生常談的話自晏清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聽著聽著很快不耐，掀開被子下床，釜底抽薪道：“說重點。”

晏父捋了遍要叮囑的瑣事，這種事真的不能被打斷，說著的時候還好，順著順著就順下來了。可若是強行乾涉，輕則卡殼，重則失語。

這不，晏父：“哦……嗯……”

一陣語塞過後，再也找不到之前好不容易醞釀起的老父親的感覺，隻好砍掉這一部分煽情戲份，改為通知最為關鍵的一件事情。

“爸爸把你安排到投資的一個電競俱樂部裡了，這幾天你直接去報道就行，反正都交待好了——我先提前說好，你自己堅持要去打遊戲的，可不要讓我看到你灰頭土臉地回來。”

晏清當即輕嗤一聲：“放心，你破產了，我都不可能失敗的。”

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顏值高家底厚技術強，自然更為輕狂自信。

晏父再次無語凝噎：“……怎麼說話的，臭小子，我破產了你喝西北風去啊？”頓了頓，半晌才道：“這樣最好。”

晏清踱步到窗邊，憊懶的應著。

“你到了那邊以後，有事一定要跟我說，當然，找你姐姐也可以，還有……”

耳邊是父親的聲聲囑托，晏清一搭冇一搭的聽著，邊撩開窗簾，頂著金芒，耷拉起眼皮，顧視樓下。

嗯？自家那隻蠢狗呢？

他眼皮一跳，蠢狗不會這一會兒的工夫把自己蠢死了吧。

誒，不對，怎麼總感覺有什麼玩意兒在他眼皮子底下動彈？

他皺著眉頭仔細搜尋蠢狗的“屍身”。果不其然，自家的那隻蠢兮兮的二哈正頂著一身比陽光還燦爛的毛在庭院裡撒歡。

“哪個電競俱樂部？”晏清不自覺鬆了口氣，隨口詢問。

“當然是FAD電子競技俱樂部啊，”晏父語氣十分理所當然，他知道這是晏清唯一喜歡的戰隊，嘴上卻說著另一番話，“是國內top嘛，我投資的，自然是最好的——而且給你找地方，你父親我還能虧待你不成？”

內心隱約透明的答案，不可避免的恍然。FAD這個名稱順著聽筒水一樣流進晏清耳中，他波光粼粼的瞳孔霎時放大，細看卻有星子在其中閃爍，亮光不止。

他深吸一口氣。

晏清看到二哈一個氣勢洶洶的助跑，然後栽進滿院燦爛茂盛的綠植中摔了個真真的“狗啃泥”。

他卻冇工夫發笑，隻覺得心臟砰砰跳動，聲音震耳欲聾。

近在耳畔的絮絮叨叨聲忽而遠去，多年前斑斕的記憶從時光的深海裡翻卷而出。

魚潛深淵，深藍之間漣漪皺起燦爛星輝。

蝴蝶振翅，飛舞著撲滿他的四肢百骸，牽連起一陣直抵心靈的酥麻。

晏清閉上眼，緩緩道：“爸，你還有彆的要求嗎？”

聲音壓沉些許，隔著遙遙的電磁波反映得並不真切，但語氣卻是可以分辨出的，似是激動，又如經年難捨。

晏父意外於晏清的爽快，不由得一怔，隨後正色，“我要求你以Beta的身份去註冊電競選手。”

晏清怔忪，抿起微微有些發白的唇，眼底湧起不自知的晦暗。

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說了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