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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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普頓算是個冇什麼年代感的小城鎮，在這裡看不到太多大眾印象裡古樸的英式建築，不過仍然是貫徹了英國一貫的建築形態。雖然冇有十幾層的高樓，但地方風格也還算現代。

去學校宿舍的時候陳子衿和在機場遇到的一個研究生姐姐一起拚車，二人住在市中心同一所學生公寓。兩個人的行李就堆滿了整個出租車的後備箱。

到了宿舍前台領了鑰匙，一個學生誌願者帶著陳子衿前往她房間對應的樓棟。刷卡穿過三個門，陳子衿終於看到了她宿舍的樣貌。

一個麵積大概隻有十幾平的小房間，廚房書桌臥室衛生間卻一應俱全。座標一樓，窗外直直地麵對著另外兩棟宿舍大樓，除了拉上窗簾冇有任何的遮擋，讓人有種在裸奔的即視感。

黑人誌願者小哥非常熱情地向她介紹她房間的設施，電磁爐有四個，烤箱有兩個，每個爐灶對應的旋鈕和開關……陳子衿即使不能完全聽懂他的英語，但也能瞭解個大概。小哥甚至還領她出去，告訴她洗衣房就在她房間的隔壁，十分方便。陳子衿雖然莫明的覺得有些尷尬，但仍然滿懷笑意積極地迴應著。

終於送走了黑人小哥，陳子衿放下所有的行李，給爸媽發了訊息，慶幸自己還算順利的抵達了目的地。

不過，她仍然不太滿意於被分配到一樓的房間，一樓總是少不了各種蚊蟲。陳子衿害怕這些東西，這是她冇有選擇去澳洲的原因。房間唯一的窗戶為了安全隻能開一條小縫，窗戶正下方是花圃，讓她仍然有些不敢開窗。

開始整理行李，平攤開的三個行李箱就這麼擁擠地占據了整個房間，讓人難以在宿舍中行走。

陳子衿感到疲累，她其實冇什麼力氣再收拾這麼多東西，但她又無法忍受房間炸開鍋般的雜亂。更何況後麵還有更多事情要處理。

手機收到訊息來自剛纔一起拚車過來的姐姐，邀請她一起去宜家買些生活必需品。陳子衿很高興，她終於可以不是一個人探索這個陌生的地方。

二人打開穀歌地圖一齊上路。去往宜家隻需步行十幾分鐘，因此他們並冇有打車。沿途路過一家麥當勞，二人相視一笑，決定進去先吃午飯。

還是熟悉的點單大螢幕，隻是菜品卻與國內截然不同。大屏下方放置的也不是二維碼掃描口，而是一個刷卡機器。

陳子衿又有些慌張了，自己並冇有辦卡，隻有些現金。唯一可以刷的卡也是國內的磁條卡，但這邊的自助刷卡機器早已替換成隻能用晶片卡，大部分都用不了。

研究生姐姐早已點好單落座，陳子衿卻還在徘徊著。她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反覆默唸自己想吃的菜名，來到櫃檯前。營業員是個金髮捲毛的男生。

“Hello.

Excuse

me,

I

just

have

some

cash,

can

I

order

here”

(你好，我隻帶了現金，請問可以在這裡點單嗎？）

她心裡很緊張，好在營業員很和善地告訴她她可以先去自助機器下單，再來櫃檯付款。問題終於迎刃而解，陳子衿內心感到一陣歡快。

吃食很快準備好，他們去櫃檯前拿取，坐下來享受這在異國的第一餐。

漢堡裡的雞肉很硬，並冇有國內那麼好吃，好在套餐裡的橙汁是免費的，不用額外加錢購買。陳子衿很討厭國內套餐裡的標配可樂，碳酸飲料喝完了讓人鼻子很不舒服。

吃飽喝足後他們終於來到不遠處的宜家，其實陳子衿在國內也冇怎麼來過這裡。印象裡宜家一直被自己的爸媽吐槽成低端家居，隻是來之後卻被英國高昂的物價給嚇到。

陳子衿目標明確，她要買被子和枕頭，最好還有些廚具。大多數型號她也在之前就做過功課存在手機備忘錄裡。隻是這一次來回肯定是拿不下這麼多東西的，隻能先挑些最緊急的必需品購買。

陳子衿喜歡閒逛四處看看，是個有點選擇困難的人。但她又很擔心這樣會影響到和自己一起來的姐姐，不想讓對方一直等待，隻得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終於來到收銀台，隻是結賬的時候卻出現問題。陳子衿帶的英鎊是19年和爸媽一起旅遊時換剩下的的舊英鎊，早已不在英國市場上流通了。她想試著刷自己的信用卡，但磁條卡仍然被拒絕。

另一邊的研究生姐姐，則因為冇在銀行卡上簽字，無法覈對簽名，也被收銀員拒絕付款。收銀員的不友好讓二人陷入了焦灼的狀態。

無奈最後隻得去了另一邊的自動取款機，研究生姐姐用自己的卡換了些紙幣。機器收取了高昂的手續費。

結賬終於完成。

他們拎著大包小包前往了下一個食品店，買了些方便麪衛生紙還有一箱的礦泉水。這一次結賬卻冇有碰到在宜家那樣的問題，甚至陳子衿的磁條卡也終於能刷了。

好累，拎著超出自己臂力的一堆東西，回去的時候要爬坡。陳子衿完全不記得來的時候還有這樣一個坡。後麵才反應過來是因為過去的時候是在下坡，瞬間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

二人走走停停，他們一邊大喘氣一邊拖著越發沉重的步子在馬路上走，路上颳著大風，他們終於來到宿舍樓另一邊的大門口停下。

停下來這會兒纔看到宿舍樓底下竟然也有個小便利店，裡麵有些吃食，更有這樣一箱一箱的礦泉水。

二人終於崩潰大叫，為什麼剛來的時候居然冇有看到！！！

旁人路過給予奇怪的眼神。

陳子衿一邊崩潰一邊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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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軍訓的第三天晚上要集體拉練，繞著整個基地走一圈。從一班到八班，隊首的領隊舉著帶編號的旗幟，男女生分成兩列並排，隊伍連著隊伍，幾百人形成一道壯麗的風景線。

陳子衿不慎穿了一雙並不那麼合腳的鞋子，是媽媽讓她帶著，等軍訓完就好扔掉的布鞋。最開始的時候隊伍裡的一些男生還在互相吹噓，說這拉練不過如此，甚至打鬨起來。

走到湖區的時候，所有人的經曆已經耗了一大截。旁邊的幾個男生也逐漸安靜，不過其中一個仍然在不停自言自語。

“好累，感覺要死了。”

“我草這傻逼拉練，什麼時候才能走完。”

“老子渴死了能不能給點水喝。”

陳子衿聽他覺得幼稚又好笑。前麵另一個男生似乎被他唸叨煩了，把自己的水壺丟給他，說：“你消停點吧兄弟，我聽你說這麼多話都累。”

旁邊的班主任老師們騎著自行車跟著他們隊伍，給學生們加油打氣。

陳子衿注意到宿舍裡那個帶夜壺的女生已經脫離了隊伍，虛弱的向老師請假。她好像身體不好，整個人的膚色即使平常看著也蒼白如紙，訓練的時候也總是打報告請假。

她叫陳欣萌，是個看起來漂亮的瓷娃娃。陳子衿想。

已經走過了好幾個橋，等到終於走到食堂旁邊的路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陳子衿隻覺得自己的腳像在被火燒，那雙質量不太好的布鞋讓她每走一步都像垂直的踩在堅硬的地麵上。好想放棄，但是隊伍裡冇有其他人放棄。

走了十幾公裡，所有人都已經蔫了吧唧的，就連最開始一直碎碎唸的那個男生，也再不吭聲說一句話。這好像是陳子衿徒步走過最長的路，也是最煎熬的一段路。

等到宿舍樓了，還是要先整隊。教官對大家的表現作出總結和表揚後，才徹底解散。

回到宿舍後，每個人還要寫軍訓日記。陳子衿先把磨爛了的腳解放了出來，然後把那雙罪魁禍首的鞋毫不留情地丟進了垃圾桶裡。

早知道要丟掉，本就不應該穿的，她想。

搬了小板凳坐到張茹意床鋪邊上，幾個女生邊聊邊寫日記。

這日記其實冇什麼好寫的，流水賬般，今天做了什麼練了什麼。明明累的要死要活卻還要歌頌這樣的精神以磨練自己的意誌，諸如此類的套話。陳子衿往前翻了翻前幾天的日記，班主任竟然每篇都批改了，甚至寫上了評語。陳子衿覺得不可思議。

而日後更讓她想不到的是，成績一貫平平無奇的她卻憑藉這幾天的軍訓日記和她看起來還算清秀的字跡，讓班主任欽點她成為學習委員和語文課代表。本是說好一個月試用期的，卻冇想這一當就是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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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的晚上，陳子衿終於鋪好了床鋪大致收拾好了東西。

宿舍樓裡另一個女生邀請她一起去公共廚房吃自己做的晚飯，陳子衿受寵若驚。隻是吃飯的時候還有另外幾個她不認識的人，似乎都是那個女生的朋友。

他們聊天甚歡，陳子衿隻得一直扒拉自己碗裡的米飯，如坐鍼氈。

晚飯後陳子衿向女生表達感謝。明天有新生歡迎講座，他們同一個專業，陳子衿又小心詢問她能不能一起過去，她還不知道學校要怎麼走。那個女生爽快地答應了，陳子衿心裡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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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陳子衿跟父母陳述了今天發生的一切。父母叮囑她好好感謝那個女生，陳子衿有點不耐煩地反覆說知道了知道了。

但初來乍到的陌生和拘謹又要如何向人表達。

陳子衿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這是在這裡的第一晚。今天好像發生了很多，但她卻感覺一切彷彿都還是懸浮著的，並不那麼真實。

好像是被投放到了另一個世界裡的npc，而真實的自己還在國內，和其他人一樣讀著普通的大學。

疲憊感還是讓她迅速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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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她還在高中新生的講座上昏昏欲睡。猛地清醒後發現身邊的同學竟全部消失，她回頭四處張望卻看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劉彧延。奇怪，她明明記得她是從高二纔開始注意到這個人的。

比一般男生稍長的頭髮，戴著那副稍扁的方框眼鏡，穿著學校最經典的棒球外套。不同於其他人喜歡把外套敞開著來穿，劉彧延的校服釦子永遠從上到下全部整整齊齊地扣著。

偌大的報告廳隻剩下他們二人。

世界是寂靜的，她卻無法忍受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場合，迅速逃出。

一切恢複原樣，人頭攢動，同學們來回上下樓梯，她終於能大口喘氣。

夢裡的她還在高中原來的教室，窗外是操場，還有那一排不知名的綠樹。

夏風搖曳著，吹起頭髮，好像就能把故人永遠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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