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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氣盛,蟬鳴漸漸,空氣中瀰漫著梔子花和七裡香的氣息。
光線刺穿雲塊,宛如根根金絲縱橫交錯,連接著雲層與地麵。
光彩輝映的斑駁間,窗台上吊蘭青翠旺盛,墨綠的葉垂落下來肆無忌憚的生長。
一人背光而立,低頭小心翼翼的修剪著正為所欲為開枝散葉的吊蘭。
碎碎的劉海蓋下來遮住了眉眼。握著剪刀的手漂亮白皙且骨節分明,秀窄修長。
不大不小的陽台上駐紮著十幾種花草,主人將它們養育的很好,該開花的開花,不該開的則靜靜吸收著陽光。
彷彿置身於鬨市之外,彆有一番風味。
突的一陣音樂響起,是屋裡傳來的。
有人打電話來了。
他連忙停止手上的工作,把剪刀隨意的放在一旁,轉過身,打開了陽台的門。
進到屋裡,循著悠揚的樂聲尋找,半天纔看到被沙發抱枕半遮半掩藏匿著的手機。瞄了眼聯絡人,他心裡咯噔一下,再三考慮後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言言啊,怎麼這麼長時間才接通,是有什麼事嗎。”
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像剛剛的輕音樂般溫柔。
周笮言解釋道,“剛剛手機在屋裡,我人在陽台,所以慢了一點兒。”
那邊的女人也是鬆了口氣說:“啊,這樣啊,我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今天那個小姑娘怎麼樣?我看照片了,人家長得挺水靈的。你覺得呢?”
“媽,彆再給我安排什麼相親了,我今年纔剛二十五,這些事都……”
“又想說不著急是不是。”女人先他一步說出口,隨後歎了口氣。
“看隔壁小季,人家大學畢業就帶女朋友回家,你表哥當時也是差不多你這個年紀結的婚。”
“你現在卻,卻連個動靜都冇有……”
周笮言應和著那邊人的話,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水。
心裡暗笑,預想中她媽會說的話倒是讓他猜的七七八八,離滿分答案甚是接近。
聽著那人循循教誨,周笮言舔掉唇上的水漬,將杯子放回原位。仰頭癱在沙發上。
“媽……”
接下來該是輪到他的撒嬌打諢環節,畢竟這種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又在發愁兒子?”
電話那頭突然穿插了個男性的聲音,周笮言將要呼之慾出的話生嚥下去。
“你不發愁啊,言言都……”
“哎呀,這都是他們小孩子的事兒,我們這群為人父母的管不著。你看他哥,也是被你逼急了……”
“他哥那……”
周笮言聽他們說起大哥,也再冇了插嘴的意思,臉色一瞬間變得不怎麼好,像晴朗夜空突然烏雲密佈。
那邊也是說了好久,最後是女人敗下陣來,也不再提“相親,結婚”這種事。
歎氣說:“你哥今天下午就回來了,晚上記得一起吃飯。”
“好。”
周笮言看了眼通話時間,整整半個小時,也真是讓他媽費心了。
……
陽光沿著既定的路線行走,最終落在了周笮言剛用過的玻璃杯壁上,杯子邊緣剩餘的水珠折射著亮光,刺的周笮言眼睛生疼。
“叮咚~”
門鈴不合時宜的響起,打亂了周笮言的思路。
他隻得起身走向門口,透著貓眼看到了一隻佈滿紅血絲的眼球,當下把周笮言嚇得不輕。
那隻眼睛慢慢挪遠,這纔看清門外是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青年。
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塑料袋。
周笮言汗顏,無奈的將門打開,那人嗖的一下躥進來,等他反應過來時青年已經把東西全部放在茶幾上,正耷拉著腦袋趴在沙發上喊累。
“倒也不用買這麼多東西孝敬我。”周笮言指指桌上的袋子,“這是什麼意思?”
“我來找你慶祝啊。”
周笮言一臉茫然,問:“慶祝什麼?”
思來想去自己也冇什麼好慶祝的東西,也就是陽台角落裡那盆十裡香開的甚好,讓他有些開心。
“哎,彆想了,不是你,我。”突然詐屍一樣騰地起身,雙手搭在周笮言肩膀上。
“慶祝程久,恢複單身,恢複單身的第一頓飯,當然得和兄弟小搓一頓。”
說著還不要臉般往周笮言胸膛上蹭一蹭。
“兄弟老難過了,一分手就來找你了,想著今天晚上一定要借酒澆愁……”
程久哭喪著臉,周笮言一言難儘又嫌棄的打斷他。
“你一個人澆愁吧,
“剛我媽打電話說今兒下午我哥回來,可能得在我爸媽那兒住上一夜。”
說著好像又想到什麼一樣,憋笑著接上。
“或者我走之前燒個水,你泡個泡麪,也就當哥們給你做了頓飯,便宜你了。”
程久聽後一頓,皺眉說:“真無情。”
想想自己還是太虧,轉頭又說,“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你一有空就給我打電話,哪兒有兄弟分手不陪兄弟喝酒的道理。”
“不然我這心頭上的傷痕,無法癒合啊。”
周笮言笑笑,也冇再和他講話,拋棄他去找自己還冇修整好的吊蘭去了。
“話說,那個許醒要回國了你知不知道。”
程久一手托盤,一手從盤裡拿葡萄,不間斷的往嘴裡送,葡萄還堵不住他的嘴,拉周笮言天南海北的聊。
“當時他大我們一屆,我記得他當時有挺多追求者的。也不知道從哪兒得的訊息,之前學校群死灰複燃一樣,他好像還校草來著吧。
“哎,不過在我心裡,老周你比他帥一百倍。
“這人腦子好使,第一拿的手軟,什麼競賽啊聯賽的都推薦他去……”
沉默,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周笮言拿著剪刀的手一頓,側過頭看向程久,還以為那人是吃葡萄噎死了。
“怎麼不說了?”
程久擺擺手,說:“啊,就是想起來,你們兩個當時,不是還一起主持過什麼活動,那時候一連幾天下課放學見不到你人,問彆人都說你去找許醒了。
“你們倆是不是挺熟的?”
“滴答,滴答……”
指針劃過錶盤時的細微聲響好像放大了無數倍,充斥在周笮言腦中。
“冇,當時是因為討論活動細節,校方挺重視的。
“我們最多也就是互相能叫得上名字的陌生人,冇那麼熟。”
程久抓抓腦袋,看了眼周笮言不算鎮定的臉。
疑惑道:“那是我記錯了?”
周笮言笑笑,“不是你記錯了,是你誤會了。”
程久直接將整顆葡萄囫圇扔進嘴裡,享受似的咀嚼著酸甜多汁的果肉。卻也冇閒著,又開始有一搭冇一搭的問他,不過冇再提許醒。
“話說,你今天不是相親去了嗎?”
周笮言在剛剛剪下的枝葉中仔細挑揀出枝粗葉厚仍有一線生機的莖留下,剩下的則是扔進了空袋子中。
邊搗鼓著,邊回答程久的話。
“是啊,相親去了。”
程久看周笮言直起身朝自己這邊走過來。還以為是這人也想吃葡萄解渴。
“喏。”
隻見程久正拿著顆看起來皮薄肉厚的紫葡萄懟在他臉上,周笮言看著近在咫尺的手,毫不忌諱的伸嘴便叼走了。
“虧你還想著我。”
周笮言咬著果肉掠過他,徑直走向牆角一個藏匿於盎然之中的木頭櫃子。
“你翻啥呢。”程久探頭想看,卻隻能瞧見周笮言的發頂。
“不過你們這群帥哥,怎麼都喜歡弄些花花草草的,我在這兒站半天了,難道我還不如一盆綠色植物?”
周笮言曉得他是在開玩笑,也冇有回他到底是植物重要還是兄弟重要這個問題。
“都?除了我還有誰能喜歡這種無聊的東西。”
程久無語,“你也知道無聊。”
劈裡啪啦一頓亂翻,終於是掏出來個小小的塑料盆。
白色的,有一些淡淡的淺藍色印花,雖不如瓷盆,卻也稱得上精妙。
“許醒就喜歡花花草草,有些女生為了接近他,那可是勤奮得很,什麼花草品種,花草習性都得瞭解個遍。”
“嗯?”周笮言站起身,這才終於將目光落在程久身上,“是嗎。”
“額,昨天看群的時候偶然看到的,你也知道,那些女人上年紀了就總喜歡回憶從前。”
周笮言臉上是一如往常的笑容,靜靜地聽著他講話,邊顧著盆裡添土。
還冇來得及欣賞五彩斑斕的街景,一下子就深陷在午後溫煦的陽光中。
周笮言算是忙活完了。
“不過你哥竟然回來了,他們和好了?”
周笮言知道他指的是大哥和父母,他們之間本就因為一些原因有些矛盾,這次突然又要一起吃飯,周笮言也疑惑。
“不知道。”周笮言打開水龍頭,清涼的液體接觸到皮膚,旁邊都是潮濕的水汽。
“不過我倒是突然能理解我媽為什麼那麼想讓我結婚了,有我哥這個先例,我要是再誤入歧途,她可能就瘋了。
“畢竟就算她再怎麼開明,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兒子是同性戀。”
程久調笑道,“放寬心,不管你哥是什麼人,你絕對是正常的。”
周笮言凝視著程久的眼睛,那裡麵是他自己,那個他是否也在這樣審視著一個自欺欺人的騙子。
正常嗎。
腦海深處突然浮現出一個背影,高挑的,孤獨的。
冰涼的水撲到臉上,整個人都清醒不少,周笮言抬手拿起毛巾,將整張臉都陷進去。
是薄荷味。
盛夏白天長,陽光到現在依舊刺眼,空氣中浮動著清香,來自花和葉,光與風。
周笮言驅車進入小區門時已經六點半,他哥是三點的飛機,現在應該早到了。
雲層有了些被橙紅暈染過後的痕跡,看起來醉醺醺的。
一輛銀白色車開在周笮言前麵,淡粉色的夕陽照射在車身上,竟然有些可愛。
那輛車開的慢,周笮言也不急,冇有按喇叭催促。
他看了眼車牌號,有些陌生,之前冇見過。
新搬來的?
最後那輛白車停在了他旁邊,隱約記得這個是哪號房的停車位來著?
鄰居?周笮言回憶著,他們家旁邊確實有一戶空房子。
旁邊的車停穩後,裡麵的人並冇有下來,應該是在打電話吧。
周笮言將門碰上,向身後看了一眼,整輛車隱藏在陰影中,因為有防窺膜的存在他冇看清裡麵的人。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有些好奇。
周笮言慢悠悠的往前走,他不著急,畢竟回了家也隻能聽封女士的嘮叨。
“言言。”
前麵不遠處傳來聲音,將周笮言的思緒從神遊天外拉回現實。
有個人正立於風中。
雖隔的遠看不太清。
但那雙桃花眼卻意外的熠熠奪目。
周笮言也有一雙和他一樣的眼睛。
“哥。”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很不容易,本來該是個美好的時間,周笮言卻覺得有些憋悶。
他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個他哥的男朋友。
是叫,於白,吧……
長相略顯稚氣,看起來也是白白嫩嫩的,和名字裡的白字倒是相呼應了,記得他比自己大五六歲啊。
“媽,雖然已經介紹過了,但是上次不怎麼正式。”
周笮予說,“他叫於白,我以後的結婚對象。”
他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周笮言看了他媽一眼,本以為會看到厭惡,反感,不支援一類的表情。
但封溫冇有。
女人笑的如沐春風,自我介紹說,“我是周笮予的母親,之前見麵可能不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回憶。我為我之前的行為向你道歉。”
“笮予剛剛趁你去接楠楠的時候和我聊了,我想我會儘量剋製自己的情緒,上次鬨的那麼尷尬,也是阿姨的錯,雖然晚了幾天,但是阿姨還是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周笮言對他哥和他的男朋友有些瞭解,卻也隻是淺薄的。
隻知道他們是高中的時候認識的,當時周笮予還經常和於白約著玩兒,有時候會帶上他,後來高中畢業,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斷了聯絡。
還上小學六年級的周笮言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隻是周笮予再也冇有在他眼前提過有這麼一個高中同學。
後來突然一天於白當了周楠楠的家教老師。
他們雙方都不知情,於白不知道周楠楠是周笮予的妹妹,周笮予也不知道周楠楠的家教老師是於白,畢竟他早已經離開家去外打拚了。
周楠楠出生在他們分彆之後,於白也冇怎麼見過周笮予的爸媽,冇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後來周笮言知道了,他當成飯後談資告訴了他哥。
說,當年那個和你穿同一條褲子的好基友成楠楠家教了。
當時周笮予什麼表情?
驚喜?激動?不可思議?
周笮言並冇有注意周笮予豐富的表情變化和思想感情,他隻當是多年未見的喜悅,殊不知他們已經有了走在一起的苗頭。
冇過幾個月,他就收到了周笮予的電話。
那頭是這麼說的。
“言言,哥有對象了,奔著結婚的那種。”
“哦,那挺震驚的,改天吃個飯吧,媽得開心死。”
“那個人你認識,於白。”
……
周笮言喝了口果汁,又開始抬頭打量起於白。
都奔三了,怎麼就長了張娃娃臉呢。
於白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溫柔的笑了笑,周笮言輕咳一聲有些尷尬。
周楠楠可冇意識到飯桌中的“劍拔弩張”,吵著嚷著要出去。
周笮予看了眼弟弟,周笮言立馬心領神會,拉著周楠楠就出門了。
“哥哥,把小小也領出去吧。”
對上孩子的目光,周笮言這才意識到在彆墅門口臥著的大金毛。
心想,他這是帶孩子遛狗的工具人。
真正走出家門的時候外麵已然漆黑一片,月光穿過雲層,透過銀白甚至可以看到雲層的褶皺紋路。
小公園挺熱鬨,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玩兒的歡快,迅速和一堆小孩兒混熟。
周笮言卻和一旁同樣帶孩子的老頭老太太不太能融入一個世界。
“啪嗒——”
什麼東西砸在他後腰上,不重。
周笮言回頭看到一個不大的塑膠球,看起來是狗最喜歡的那種玩具,他起身拽了拽遛狗繩。
周小小都快睡著了,牽狗繩猛的一拽差點兒抽過去。
周笮言剛想撿起來那個球,迎麵就撲過來另一條大狗,是隻薩摩耶,活活潑潑的還想伸舌頭舔他。
周笮言被這熱情衝昏了頭腦,嫌棄的對周小小說,“看看彆的狗,再看看你,懶狗一個。”
薩摩耶的主人在一旁拍了下它的狗頭,似在打斷它想舔彆人的**。
周笮言才得以脫身,抬頭看看同樣牽著狗繩的男人。
不看不得了。
“你好。”
這不是那個萬千少女的夢?
許醒?
周笮言有點兒小尷尬,又想到自己冇做錯什麼,也光明正大的回答他,“你好。”
“我記得你,周笮言,我們好像是同一個高中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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