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稚竹林遇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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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卯時，時值臘月，大雪紛飛，北風在山林中肆意橫行，傳出深沉的蕭聲般的長鳴。

“江兒啊，在家照顧好自己，阿爹阿孃去臨水鎮賣完布老虎就回來。桌上留了米粥和番薯，等你辰時起來放炕子上熱會兒即可食了。”這婦人穿著麻布素衣，在這雪虐風饕的冬日儘顯單薄。一旁的男人也穿著簡單，身著一身粗布灰衣，身後還揹著一大籮筐的布老虎。

“好了，儘快寫走吧，這兒離臨水鎮可不近，去晚了可就冇我們的位置了，還得在午時趕回來給犬子慶生辰呢。”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你最疼你的寶貝兒子。”

蓉瑾和江齊峋踩著厚厚的雪，順著山路向西邊的臨水鎮前進。

離小鎮還有一段距離的林子裡，時不時傳來野獸撕咬的聲音，周圍瀰漫著大霧，彷彿下一刻要把人揉進霧裡。

“瑾

這山林不太對勁，平日隻有些野猴子在這打鬥，更何況此時乃是大寒，根本冇有什麼動物出來。但聽著為何有如此多的野獸聚集此地，莫是發生了什麼事？”

蓉瑾愕然：“郎君可知魔物降世？”

相傳兩千三百年前，新任的魔君為給魔族立威，公然向仙族門派發起戰爭，擾的仙界、人界民不聊生，家破人亡。正要魔君打下最後一擊威力浩大的魔神斬的時候，清玄仙帝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耗儘自己的全部壽元化為元神降下了滾滾天雷。天地都為之色變，山崩地裂，大雨傾下，竟被分為了三個部分。人界在下，仙界在上，魔界更是被驅逐到了極北之地。施展此等威力的絕技後，仙帝的身體一點點淡化，直至隨著天雷一起劈在了魔君的身上，一代絕世就此隕落。魔君被天雷劈中，以自己魔神之軀都難以抵擋。可那魔君可謂是狡詐至極，拚著魂飛魄散，硬生生抽離了一絲魔力，那絲魔力被一團黑氣纏繞進入一尊靈獸的雕像裡，在雕像周圍設下了魔族最高禁忌之術一幻之絕境。被魔氣入侵的雕像自成一體，隨破碎的山石一起掉進了破裂的地底深處。那尊雕像是仙界的護界神獸，被前任魔族大帝取走了萬年靈丹，從此生機全無，隻剩最後那一點靈力為仙界設下了了攻防一體的陣法。那屏障隨著年輪，也變得不再那麼靈性，新一任魔君，仗著有萬年靈丹攻破了此時已脆弱不堪的大陣。魔君在天雷中痛不欲生，可謂是自食惡果。

最後他魂飛魄散，可他仍然不甘心：“那雕像裡有我最後一絲殘留魔力，它會在那靈獸的雕像裡孕育出新的魔獸，魔獸哈哈哈哈哈哈，魔獸化為人形的那一刻，屆時他便會帶領著魔族統一世界，摧毀仙界，人界！不出五百年，它就會降世！野獸撕咬，人血、妖霧祭煉，魔族亙古永存！”言儘，他化為黑煙消失在了暴雨中。

戰爭，結束了。雨水沖刷著血液，整整一個月，世界被紅月籠罩著，陰寒天氣包圍著。

“快！捂住口鼻，離開這裡，出去說！”江齊峋慌忙拉緊蓉瑾，將她護在身下，逃出這詭異的濃霧中。

“儘管這是傳說，但防患於未然，快逃離到臨水鎮去！”

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在了蓉瑾的臉上，她靠著剛升起的微弱的太陽光在雪花紛飛的林中看向著男人，他鼻子出血，血冇有一刻要停下來的意思。

“郎君！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這隻是傳說，隻是傳說啊！你撐著，馬上到臨水鎮了，我們去看大夫看看，你不會有事的。”

江齊峋從筐裡拿出一隻布老虎捂在鼻子上，靠在蓉瑾的肩上，發出微弱的聲音：“瑾，傳說是真的，後悔冇有早點發現這霧啊，這輩子，能與你相愛，有了我們的兒子，可我還冇有看到兒子長大，就要讓他冇了父親，我不行了，你快走，到鎮子上看看。”血液很快浸濕了布老虎，江齊峋望著蓉瑾，粗糙的手還冇碰到心愛之人的臉頰，就倒了下去，滿籮筐的布老虎散散掉落。

“郎君！你走了，讓江兒怎麼辦，讓我怎麼辦！”蓉瑾望著江齊峋，彷彿這一切都隻是個噩夢，她的郎君隻是累了罷了。

猝然，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蓉瑾下意識的用手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她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嗚啦一聲，狂噴出數道鮮血。

隨之，她也倒在了地上，艱難移動著身體，向男人挪去。指尖觸碰他的臉，緩緩閉上了眼。

林中央，野獸撕咬，血流成河，染紅了凍結的冰水。

電光火石間，野獸爆裂成零碎肉塊，發出哀嚎。但緊接著，紅光炸現，直通雲霄，電閃雷鳴，雪愈演愈烈。紅光散去，扶光升起。驀地發現，有一隻毛茸茸的生物在一旁。那生物蜷縮成一團，小小一隻。

戌時，小草院。

“太陽都落山了，阿爹阿孃怎還未歸？今兒可是我的生辰日，嘿！莫是去給我買了鮮花餅？我得去院前守著他們回來。”江時予停下燒柴火的動作，套上了外衫，到院門口等候。

一刻鐘、一炷香、一時辰……

“阿爹阿孃怎麼還未回來？罷了罷了，再等等吧，也許給我帶了什麼驚喜呢！”

江時予就這麼望著遠方逐漸變黑的山林，少頃，他便昏昏趴在腿上睡著了。

未幾，江時予就被外麵的天氣給冷醒了。

“阿爹阿孃，江兒要去屋裡睡了，在外麵睡會得風寒的，風寒要請醫的，請醫要花好多好多錢的。”江時予對著空氣說話，迴應他的隻有凜冽的寒風。他不自居縮了縮脖子，裹緊衣衫進了屋子。

火苗舔舐木柴的劈啪聲，伴隨著偶爾的木裂的聲音，在黑夜裡顯得無比突兀。

“唉，睡吧睡吧，阿爹阿孃肯定明早就回來了！”

辰時。

“爹！娘！”江時予猛然驚起，額頭上冒著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穿上鞋，費力站在木凳上，小手夠到架子上的蠟燭。拿著點燃的火柴，朝江齊峋和蓉瑾的屋間走去。

“吱呀一”江時予推開門，裡麵空無一人。

剛剛噩夢的各種畫麵散亂交織毫無章法的冇個順序的在腦中閃幀，他整個人怔愣在原地，耳朵裡轟了一聲，好似被針刺了一般。

“不可能，他們定是忘了我的生辰罷了，我現在就去臨水鎮尋他們！”

江時予也不管此時自己纔多大，更不管外麵天氣又是如此惡劣。他在屋裡翻找到了一個布包，裡麵裝上了一個小竹筒，竹筒有甘甜的水還有一些玉蜀黍，身上穿了阿孃做的裘衣。

“聽阿爹阿孃說，他們常去臨水鎮賣織的布老虎，一路向西就到臨水鎮了，期間要走兩段山路，臨水鎮雖然不富饒，但最適合小販賣些小玩意來維持生計，有時候，阿爹和阿孃也會在那邊留宿，可他們會同我說的呀，到底發生了什麼。”

江時予邊走邊想著，突然，腳上好似猜到了什麼，低頭一看是一抹血紅。他瞳孔一震，往前方望去，進入眼簾的赫然是一男一女一起躺在雪地裡，身旁有著零零散散的布老虎，身側流著的鮮血混合著雪花，變得有些粘稠，也變得更加滲人。

他小小的身軀踉蹌得跑到這對男女的身旁，手抖得不成樣子。

男人年約三旬，身材高大，他的鼻梁挺拔，有著兩道劍眉，雙唇緊抿成線，倍顯堅毅和執拗。他的臉龐線條分明，顯得十分硬朗。可他麵色蒼白，鼻子處更是有鮮血乾涸的痕跡。

一旁的女子穿著一身素白，身形纖秀，頭髮淩亂，嘴唇發白，儘顯柔弱之態。她雙眼緊閉，手一直握著身側男人的小拇指，有種破碎之美。

兩人正是江齊峋與蓉瑾。

“爹！娘！”

江時予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軟弱無力地倒在兩人的屍體旁，低聲啜泣：“阿爹，阿孃，你們在外就這麼死了，讓我怎麼辦？”

他拾起一旁散亂的布老虎，彷彿那是什麼無上珍寶，小心翼翼放在布包裡，自言自語道：“爹，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我要查明害死你們的真相，為你們報仇！”江時予目光深邃，全身上下散發著不同於孩童的冷冽氣息，透著寒氣。

“嗷嗷一”不遠又不近處傳來了幾聲動物的叫聲，像小狼崽，又像小貓在嚶嚶叫喚找貓媽媽。

江時予順著聲音撇開竹子，在小冰川旁的一個石墩子上看到一隻通體雪白的動物。

湊近一看，竟是一隻小狐狸！

那小傢夥蜷縮在一起，見有人過來，睜開了狐狸眼，那眼睛水靈靈的，圓溜溜的，一看，還是個異瞳，左眼是如玻璃般剔透的藍眸，右眼好似粉水晶又帶點烈焰的赤瞳。它的尾巴高高翹起，才驚覺，尾巴末端帶著點桃紅般的絨毛。豎起純白的耳朵，像是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它在石墩上端坐著，舔了舔小爪子，那肉墊竟也是粉色的，甚是可愛。

江時予看著軟茸茸的小狐狸，眉眼溫和：“你怎的也孤單單的，像我一樣，你若願意，就跟著我吧，儘管我現在冇什麼能力，但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小狐狸好似聽懂了他在講什麼，嚶嚶地叫著，毛茸茸的尾巴托在石墩子上，往前走著，直至他的小爪子搭在了江時予的小手上。

孩童略微蒼白的臉上漾起溫柔的笑意，圓眼眯成了兩輪彎月。

“我希望你心靜如水，平平淡淡，吃得飽，睡得著，平平安安當我的小狐狸，不如就叫阿欲吧，你可喜歡？”江時予的小手撫摸著狐狸的小腦袋，它舒服得眯著眼，腦袋蹭著他的手心，嚶嚶的叫著，看樣子很是喜歡這個名字。

“阿欲，阿欲！如今我無父無母，你也算是我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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