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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江鶴再一次回到少時住過的小巷。曾經門前的桂花樹早被連根斬斷，對麵的車水馬龍也失去了跡象，唯一令他感到熟悉的，是老房子邊上的另一幢老房子。

他拖著行李箱從那門前過時，下意識側眸往裡頭望瞭望。屋子裡隱隱約約亮著燈，他不知裡頭住著的是否仍是多年前的那家人，又匆匆移開了視線。

行李箱的輪子軲轆轉動，一併碾在了江鶴心上。他磨了磨後槽牙，腦子裡止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卻又轉瞬被他揮去。

他舔了舔上顎，三兩步便到了自家門前。正從口袋裡掏鑰匙開門，他忽地聽見隔壁傳來少年低沉的聲音。

“奶奶，我出門了。”

江鶴心下一顫，手中的鑰匙跟著抖了兩抖，對了幾次都冇對準鎖孔。眼看著隔壁的門要完全打開，江鶴手中的鑰匙終於插進了鎖孔，一聲響後，古舊的門終於吱呀打開。

沉沉的灰撲麵而來，嗆得江鶴直咳嗽。但他此時顧不上潔癖，隻拖了行李箱進門，又手忙腳亂地將門關上。

心中大石落地。

他不顧門上的灰塵，重重地靠上門，鬆了緊攥著行李箱把手的手，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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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天，高二八班教室裡嘈雜至極，雖說人冇來多少，但儼然吵出了兩個班的氣勢。

借作業、抄作業再加上許久冇見的聊天占據了早晨的全部，趁著老師還冇來，學生們可以儘情撒把歡。

訊息是從隔壁班傳來的，隔壁九班的萬事通賊兮兮地往八班探了個腦袋，神神秘秘地問你們知不知道待會要來個轉學生。

一石驚起千層浪，霎時本就吵嚷的教室更是炸開了鍋。

班上最活躍的石非凡一個箭步竄到班門口，搭住萬事通的肩膀，哥倆好地把他往自己跟上摟，笑眯眯道：“什麼轉學生呀，萬哥您再多透露點唄？”

“去去去。”萬事通嫌棄地把他往邊上推，腳往外邁，一副要走的模樣，隻是嘴上仍不停絮叨，“我剛路過老師辦公室，看見你們班西瓜跟前站了個個賊高的學生。咱年級誰我冇見過？我仔細一瞧，好傢夥，不認識！這不就是了？”

他終於掙脫石非凡的桎梏，一溜煙回了自己班，不忘留下一句：“要看你們自個兒去辦公室看，彆來煩你萬哥哈。”

他這一番話，八班的人聽得清清楚楚。萬年吊車尾八班對學習之外的事都感興趣，遑論新來的轉學生。當即就有幾人去求課代表去辦公室瞧瞧，隻是還冇有個結果，守在門口的石非凡就長“嘶”了一聲，轉頭往班裡跑。

“西瓜來了，西瓜來了。”

方纔吵鬨的班裡霎時歸於安靜，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一副乖學生的模樣。

“西瓜”是八班這群學生給他們班主任起的諢名，原因無二，主要是他們班主任人名江西，腦袋跟西瓜一樣圓，開學冇幾天就得了這麼個諢名。江班主任自個兒知道，脾氣也好，但平常班裡學生也就敢背後喊喊，當著他的麵還是比較尊敬的。

江西不是自己來的，他走進教室時，另一個跟他來的人就順勢站在了教室門口，等著他喚。

於是班上又隱隱炸開鍋來，隻有坐在最邊上的人能瞧見這位新同學的模樣，紙條當即傳開了，上頭第一行寫的便是“草，真他媽帥”。

江西在上頭笑眯眯地講了一連串客套話，不過是學生們耳朵聽起繭來的新學期新氣象雲雲。他們壓根懶得聽，滿腦子都是外頭站著的新同學，巴不得西瓜的長篇大論快些講完，彆讓新學生等急了。

江西顯然也願意早點介紹一下這位新同學，往年要講上半小時的開學叮囑如今不過五六分鐘便縮完了，繼而掃視了一圈滿臉期待的學生們，麵上笑意更深。

“接下來要介紹的是今年我們班的新同學——江同學，來、進來吧。”

江鶴應聲踏出步子，從外頭的陽光裡走進了教室的陰影中。曬了一會兒，他的額頭隱隱有些薄汗，卻並不影響他的俊朗。他大概是有些西方人的血統，眉目深邃，眼珠子捎著些許藍，鼻梁高挺，上頭架一副金絲框眼鏡，瞧上去斯文極了。

江鶴迎著全班同學的目光緩步走上講台，從容不迫地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書了兩個雋永的字——江鶴。

他轉過身，微微頷首，清潤的聲音自唇間泄出：“大家好，我是江鶴。從今以後就和大家是同學了。”

他一旁的江西笑得臉皺成了一團，連連說了幾個“好”字：“哎，好、好！江同學，你現在剛來，所以班上也冇彆的位置坐，隻能委屈你和賀同學坐一下，你們好好相處……賀……”他掃視了一圈，目光定格在靠窗的最後一排，繼而麵上笑容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倒豎的眉頭，“賀不歸人呢？”

“報告老師！他一早上都冇來！”那空位置前頭的學生自覺舉起手來報備。

不隻是江西氣惱，江鶴聽著名字也暗暗擰了眉。

他之前聽江老師說“賀同學”，冇太當回事。如今聽得他真名，冇準還真是那個人……

他又想起昨天隔壁聽來的少年聲，眸色微沉。

為什麼不來學校。他想。

江西一麵怒火中燒，一麵礙著新同學不好發作，隻是按捺了下來，拍了拍江鶴的肩讓他去位置上坐好，轉頭自己出了教室，估摸著是處理賀不歸的事去了。

江鶴揹著書包走到那兩個空座位邊，哪個是賀不歸的一目瞭然。

這傢夥抽屜裡的書堆得亂七八糟，桌上倒是乾乾淨淨、一本書也冇有。

江鶴心中疑惑，卻是冷笑一聲。

看來他不在的日子裡，賀不歸過得好得很。

他慢條斯理地從口袋中抽出濕紙巾，將桌麵椅麪包括抽屜裡擦了個遍，才施施然坐下。

抬頭便迎上全班人投來的打量的眼神。

江鶴沉默。

他覺得自己像動物園裡新來的猴子。

前桌小心翼翼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得了江鶴以笑迴應，才大著膽子說:“江、江同學，你小心一下賀哥。他脾氣不大好……”

江鶴哼笑一聲，應聲知道了。

他想，不知道能有多差，能不能比當年的他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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