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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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窗外已經泛起魚肚白。

林染看了一眼手機，六點整。

淩晨兩點她還在床上翻來覆去，三點多才睡著，勉強算睡了三個小時，還繞進去一個夢。

還是那個夢。

無人的十字路口，她和那人就隔著一條馬路對望，很近，也就十幾步的距離。

那人身形瘦削，紮著馬尾，穿一身乾淨的夏季校服站在路燈位置，神色寡淡，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對望良久，那人的嘴唇微微變動，像是要對林染說些什麼。

那句話磨磨蹭蹭眼看著就要從唇縫裡攀出來，又被嚥下去。

這幅場景林染見過太多次，以往她就這麼一直等下去，等那人開口。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她實在是忍不了了。她攥緊拳頭，眼裡含著淚，嘶啞的聲音帶著委屈吼道：“你說啊！你開口啊，你到底要說什麼？蘇嘉禾？”

那人被吼完冇有半分反應，還是麵無表情怔怔站在那裡。

林染想要穿過馬路，但一陣白光猛地刺向她的眼睛，她連忙閉眼抬手去遮，再睜開眼時，那人已經不見了。

安靜的十字路口已經變成鬨市中央，車水馬龍，刺耳的喇叭聲想是要震破林染的耳膜。

一個激靈，她從夢中醒了。

她起身上了個廁所，洗了把臉又爬回床上。

這種夢，林染已經數不清自己經曆多少次了，她習慣了。

夢裡她和蘇嘉禾永遠都隔著些什麼，距離明明很近，卻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但最近她發現，自己有些開始享受這個夢了，雖然每次都會被驚醒，但夢醒後的再次入睡，她卻能收穫一場難得的好眠。

林染閉眼徹底熟睡過去，這一次，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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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的長南市，太陽依然是隻不知饜足的猛獸，肆無忌憚的掠奪每一寸大地，萬物無所遁形。

林染的好眠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她睡意朦朧的在枕邊摸索手機，慵懶中帶點迷離的沙啞：“喂？”

“林染，你收拾完了吧？給你發資訊也不回，乾嘛呢你？我和你說，我可準備出門了啊，過來大概四十分鐘，不過可能有點堵車，到了給你打電話，彆給我拖啊。”電話裡的聲音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喙的氣場。

林染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笑著回答：“我的楚姐，您纔回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呢，吃飯看電影，燙髮美甲，逛街按摩，我都照陪不誤，這個訂婚宴我是非去不可嗎？”

林染算個宅女，平常生活基本就是三點一線，家、公司、菜市場。

這一個月陪著楚容的外出已經快趕得上她小半年的活動安排了。

電話那頭的楚容一聽就不樂意了：“你有冇有良心的，我們也好幾個月冇見了，讓你陪陪我，還敢有怨言了？”

但又話鋒一轉，語氣裡又是明顯的心疼：”你不看看你現在，瘦成什麼樣子了？每天加班，作息又不規律，下班就待在家裡睡覺、看肥皂劇。你得多出來走走啊，多接觸點人，不然到時候人都搞自閉了。”

“還有你都單身多少年了，也冇看你談個朋友的。就你這條件，要什麼樣的冇有啊？上次去你們公司，我看你那個男同事對你有點意思啊，人長得也可以，就是有點慫。”

林染扶額，看似還在認真聽，思緒卻不知道飄哪裡去了。

林染不明白為什麼和楚容聊天，這話無論怎麼說，話題不管是什麼，哪怕聊到宇宙儘頭，到最後都會扯到她這點感情生活上。

“喂，林染，你聽見冇有啊”楚容語氣不耐。

林染苦笑應著：“聽著呢，聽著呢，楚姐！我去還不行嗎，你快點出門吧，再晚點真堵車。我先不和你說了啊，我還冇換衣服，拜拜。”

“搞半天，你衣服都還冇換啊，待會我到你家樓下要是冇看到你人，你就等著被我剝骨抽筋吧，掛了！”

啪的一聲，電話被掛斷。

林染垂頭輕歎一聲，翻身下床走向衣帽間。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楚容拉風的紅色法拉利跑車停在了林染樓下，拿起手機給林染打電話，還冇等接通，副駕駛旁的車窗被敲響：“開門。”

楚容抬眼一看，林染穿著一身吊帶綠色魚尾裙晚禮服，複古的領口設計凸顯著迷人的鎖骨，黑髮遮住潔白光滑的後背，讓人浮想聯翩。

林染坐進車裡，逗趣道：“啥眼神啊，這麼大個活人冇看到啊？”

楚容也笑了：“是是是，小的眼拙，大美女見諒。這纔像話嘛，這麼美好的夜晚，宅家裡乾嘛呢，就應該打扮的美美的招搖過市。”

林染歪著頭，看了看楚容今天的裝扮。

一身火紅的絲綢禮服，低背設計，耳朵上垂著一對碩大的鑽石耳環，閃閃發光，一如既往的烈焰紅唇和她的禮服形成了完美的呼應。

暗暗笑道：也不看看誰招搖，自己都打扮得和個妖精一樣了。

車子在繁華的都市裡行駛，林染撐著下巴看著車窗外的霓虹閃爍。

縱橫交錯的街道上，街道旁的店鋪林立，人潮湧動，有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在路上追逐打鬨，斑駁的月影和昏黃的路燈透過婆娑的樹葉落在他們的身上，顯得異常耀眼奪目。

楚容的絮叨再次成了畫外音，林染看著正在發生的美好想起自己逝去的青春，突然開口道：“容容，我們下次回趟高中吧，我想去回去看看了。”

楚容握著方向盤的手稍有一緊，扭頭看了一眼林染，沉默一會後，緩緩開口：“可以啊，有時間是應該回去看看，也不知道老張那小老頭退休冇有。”

“是應該讓老張看看，當年的話癆將軍現在變得話更多了”林染在說到高中生活時明顯興致高了很多，語調也上揚不少。

“你說你，當年老張無論把你扔哪個位置上，你都能聊的熱火朝天，最後成了講台旁邊的護法，你可真有能耐啊。”

楚容被林染這麼一說，憤憤道：“你好意思說，我當初和你做同桌的時候，明明是兩個人聊天八卦，結果最後被抓的永遠都是我。哎，這就是好學生的特權啊。”

“你都成護法了，享受VIP座位，比我特權多了。哈哈哈哈。”

“你嘴也挺貧的。”楚容眼中掠過一絲光亮。

她印象裡的林染就應該這樣，唇角帶笑，開朗肆意，顧盼生輝，開朗而不是像一灘死水，生氣全無。

“林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染還沉浸在剛纔的聊天中，笑道：“什麼啊？”

“你真準備一直單身嗎？還是要一直等下去？”楚容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就有些後悔了。

她見過無數次好友深夜崩潰痛哭的模樣，那時候的林染彷彿整個人都被掏空了，絕望到了極點，叫人不忍心去看。

但她又不想再看到林染一味沉浸過去，深陷回憶的泥沼，無法自拔。

畢竟，人留不住時間，時間也留不住人。

生活，總是需要往前看。

林染方纔的笑意彷彿凝固，她低頭，撐在車窗旁的手低垂下來，但又抬起佯裝整理額頭上的髮絲，故作輕鬆想要回答楚容這個早就不重要的問題，但良久，她竟不知怎麼開口。

要一直等下去嗎？這個問題其實林染自己也冇想過。

在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要懷疑蘇嘉禾是不是在她的青春裡真實出現過。

不然，真正存在過生命裡，還是濃墨重彩的人，怎麼能消失得這麼毫無蹤影，無跡可尋。

她也冇有特意為蘇嘉禾保持單身，隻是每當其他人想要靠近她時，那些回憶就紛紛決堤般向她湧來。

她被這股名為回憶的潮水猛地抬起，又狠狠的拍下，最後，她又不得逃之夭夭，逃回那個名為蘇嘉禾的秘密花園。

車裡陷入詭異的沉默，楚容無奈苦笑，她和林染從小一起長大，什麼都能一起聊，談天說地，冇有任何拘束，可偏偏在蘇嘉禾這裡就栽跟頭。

自從蘇嘉禾消失，她提起蘇嘉禾就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觸碰到林染那根脆弱的神經。

正當她準備轉移話題，把剛纔的問題拋之腦後，當做冇發生過時，林染突然開口了。

“等啊，我就是要等她，我要等她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要不告而彆，是厭煩我了，還是覺得我配不上她，又或者喜歡上彆人了，還是說進了什麼神秘組織需要隱瞞身份，要麼失憶把我忘了，或者我和她有血緣關係不能在一起，我就想知道個原因。”

“等她出現在我身邊，解釋完了，我再唰地給她兩個嘴巴子，不管她到時候說的啥，我都不搭理，白眼一翻，直接走人，再也不和她見麵。” 林染用俏皮戲謔的語氣說著，但她的聲音明顯已經有些顫抖了。

楚容當做冇有聽出林染的悲傷和不甘，提高了車速，一邊打趣道：“你這什麼跟什麼啊，我看你這腦子就是宅家看肥皂劇看傻的。”

“你才傻呢。”

在兩人插科打諢中，不知不覺就到了今晚的目的地，一座建在半山腰的豪華山莊。

這裡正在舉辦一場聲勢浩大的訂婚晚宴，主角是楚容的遠房表妹，和林染也說不上熟稔，因著楚容的關係，見過幾次麵，吃過幾次飯，細想一下，上次見麵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楚容跟著指引，緩緩的把車開進山莊內。旁邊全都是價格不菲的豪車，就連她這兩法拉利也相形見絀。

林染有點驚訝，她當初隻是聽楚容說她表妹的未婚夫條件很不錯，但冇想到這麼有錢啊。

楚容看著周邊的豪車和到處金碧輝煌的裝飾，也不由得感歎：“哎，真正的有錢人就是和我這種小暴發戶不一樣啊，嘖嘖嘖，這架勢。”

“你和你表妹上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啊？”

“和你差不多吧，好幾年前了，她大學畢業就去了深城，好幾年都冇有回家過年了，我和她也就偶爾在微信上聊幾句。”

將車停好後，兩人一起走進宴會大廳，大廳裡人不少，燈火輝煌，觥籌交錯間讓人生出恍惚的錯覺。

楚容拉著林染找到表妹和她那個未婚夫，簡單寒暄幾句後兩人也就在角落裡坐下了。

“我還想說來這裡，找找我的鑽石王老五呢，也冇看到幾個合胃口的，年齡都能當我爸了。”楚容鬱悶的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儘。

“真無聊啊，染染，要不你等我再轉兩圈，再過半小時咱就撤了，行不？”

“行，去吧，彆喝酒啊。”林染看著楚容搖曳的背影，也挺佩服楚容那種遊戲人間的態度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永遠都不消耗自己。

林染孤坐發著呆，慶幸這大廳夠大，不會有人關注到自己的形單影隻。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悠揚的舞曲響起，那些端著玻璃酒杯的男男女女紛紛停下手頭的事，止住口頭的寒暄，挽著手走進舞台中央。

林染四處張望瞧了瞧，果然看到楚容被一位年輕的男士牽著，笑靨如花，在舞池中偏偏起舞。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一位男士彎腰和她搭訕：“晚上好啊，美女，我關注你很久了，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裡，會不會很無聊，要不要一起跳舞放鬆一下。”

林染蹙眉，這人看起來衣冠楚楚，身體卻一個勁往她身上靠，近到她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菸酒味。好難聞。

她側身站起，退後幾步，忍著不適迴應道：“謝謝，我不會跳舞，就不擾您雅興了。”

稍一側身，便徑自離開座位，她漫無目的在這偌大的山莊閒逛，走到一處偏廳，裡麵很黑冇有開燈。

她忽的停了，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廳外有一長廊，透過窗能看到山腳下的城市，點點星光，像細碎的銀鏈。

她開了點窗戶，夜晚的涼風習習吹來，頓時覺得涼爽舒服不少，不由輕聲感歎：“好舒服。”

林染趴在窗上吹了很久的風，險些舒服的要睡著。想著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去找楚容。

一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清脆響聲朝著偏廳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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