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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紅消散,滿地狼藉。

一個巨大的血坑出現在眾人眼前,內中血腥滿地,揉撚的泥頭中還混雜著些許破碎的衣衫,似有血肉深埋。

簡若穀則早已不見了蹤跡,隻有些許裸露在外的殘破碎玉,依稀能緬懷他的存在。

庭院中,眾多武相境界的武者默然而立,連小亭中端坐著的些許身影,都早已起身,一個個麵色蒼白,噓寒若驚。

一招。

僅僅一招,武相後期境界的君弈隻用了一招,便擊殺了武相巔峰境界的簡若穀,將其毫無還手之力的拍成了肉泥。

天域,自武相境界能越階而戰者寥寥無幾,能跨一階力敵者可謂天才,幾乎都成了眾人的共識,可眼前,完全顛覆了他們的世界觀。

若說跨一階力敵為天才,那一掌將其拍死,算什麼?簡直駭人聽聞。

內堂中,眾人看到如此一幕都是心頭凜然,下意識沉沉的深吸了一口氣,對君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這是一個眥睚必報的人,絕不可輕易招惹。

雍湛此時才明白,自己能活下來,究竟是多麼的僥倖,簡直是用儘了自己畢生的運氣,心中不禁對君弈有些敬畏起來。

“哎呀...”

這時,忽聽君弈一聲輕歎,看著眼前大坑有些訝異的搖頭歎息,似是有些自責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死呢?我明明留手了的。”

眾人聞言嘴角抽搐,臉上神情有些僵硬,這還是留手,若是不留手呢?

“算了,反正這個叫...恩,他,對,他說了後果自負,就這樣吧。”

君弈口中輕輕低喃,臉上的神情漸漸緩和,掃了一眼眾人,輕道:“現在,你們應該冇有什麼意見了吧?”

“沒關係,有意見可以提,我這個人,很好說話。”

庭院中眾人見君弈看來,連忙搖頭,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一樣,生怕君弈看不真切,臉上還掛著諂媚的笑容。

尤其是剛纔站在小亭中的武者,雙腿發軟,差點就在君弈的目光下跪倒在地,臉上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君弈見此輕輕一笑,卻是轉身走入廳堂。

夢紅塵,雲夢,雲嵐,臧玄甕,蒙仁見此,都是微微躬身,臉上的神情越發的恭敬,尤其是跪在地上的雍湛,頭顱直接垂到了地上,一動不動。

“不必如此,起身吧。”

君弈看了一眼雍湛,在其肩頭輕輕一拍,他不是出爾反爾之人,說了不追究,便是不追究,得人心,要恩威並施。

“多謝公子。”

雍湛重重點頭,起身恭敬的站在一側,肥胖的臉上少見的有些認真。

莫亦千見塵埃落定,便是走上前來,在君弈身側輕輕開口道:“公子,我們現在要前往盤鎖城嗎?”

在莫亦千看來,他們如今有諸多武王,武相不少,若是出手盤鎖城,營救成功的可能並不小,當然,損失或許也會讓人肉疼。

隻是出乎意料的是,君弈卻是擺手搖頭,否定了莫亦千的意見:“不可。”

“這?”

莫亦千一愣,冇有想到公子會如此迴應。

君弈緩步踏行,隨意的坐在了上首,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環視著廳堂:“從今天起,大家都是自己人。”

“有些話,或許要提前說一說了。”

眾人聞言心頭一跳,臉上神情不自覺的凝重了起來,隨即對視一眼,都有序的走到了兩側,連岑東也強忍著傷痛起身站立,靜待其下

文。

君弈見眾人自覺,很是滿意,微微抬手,便將廳堂大門閉合,隨即打出一個禁製,封閉了聲音的傳出。

庭院外,眾人深深的鬆了一口氣,看著大坑中的殘肢斷節,神情複雜,但卻無一人上前,連平日關係不錯的幾人,都轉過了頭,不再去看。

一個死去的人,與自己的性命孰輕孰重,想必不用多做衡量。

不過徘徊院中,眾人的目光還是會不自覺的看向大門,他們知道,內中現在所說的事情,將會決定他們的未來。

他們乃是武相境界的強者,甚至有不少人天賦不弱,足以踏足武王,當初因為散修修煉艱難,才入了百味居。

可即便如此,他們都是弱者,弱者,便冇有話語權,甚至決定不了自己的生死,武者的世界就是如此殘酷。

廳堂中,一片安靜,甚至還有些讓人心悸的壓抑。

“嗒,嗒嗒...”

君弈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搭在扶手上,輕輕的敲打,發出些許沉悶的聲響:“現在,如果有人想要離開,就可以走了。”

“若是等我把話說完,便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服從,要麼...死!”

一語寒聲,讓廳堂中的氣氛陡然一滯,空氣中隱隱還有血腥流轉,瀰漫開來。

莫亦千,百墨澈,岑東,還有冰河妖魄四人,臉色平靜,心中更如一潭死水,毫無波動,他們本就是忠心跟隨,早已將性命壓上,無須再做思考。

至於夢紅塵,識海中種下了禁神印,也是亦然。

雲夢,雲嵐自小便是夢紅塵的貼身侍女,主往仆從,自不用說。

如此,這句話也隻是說給雍湛,臧玄甕,蒙仁三人聽,平日小打小鬨也就算了,現在可是關係到大局,不容有失,謹慎是必不可少的條件。

三人狠狠的深吸一口氣,心頭凜然,見君弈說的如此認真,不由得有些猶豫,隻是前車之鑒還在眼前,讓他們有些忌憚。

“不用多慮。”

君弈神情平靜,看著他們三人臉上的表情變換,便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微微道:“隻需遵從本心即可,若是彆有二心,或許還會死得更快。”

臧玄甕與蒙仁稍稍對視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生死選擇,可不是說著玩的,隻是在他們猶豫時,卻見身側巨大人影沉聲開口。

“既然大家都不說話,那我雍湛就先厚顏說兩句。”

雍湛神情認真,少見的冇有逃避,人生路可以苟活,但終究會有選擇的時候,至少要將路走出去,才能繼續苟:“當然,我的話也隻是代表我自己。”

“剛纔麵對公子我就說過了,我不是什麼君子,就是一個小人,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貪生怕死的小人。”

“這一輩子,我雍湛苟活數百年,並不喜歡這個湛字,隻當是放屁,在我看來,渾渾噩噩纔是正解,渾水摸魚纔是正途。”

“武者的世界太殘酷了,誰願意死?”

眾人靜靜的聽著,卻冇有覺得雍湛說的有問題,至少話糙理不糙,天域不知有多少人如此行為,隻是自詡清高罷了。

一時間,眾人也對雍湛有了新的認識和感官,此人倒是對武者世界的生存法則看得挺透徹,真糊塗容易,裝糊塗難。

“大家都知道,武者活著有多難?活不活,根本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雍湛大笑一聲,灑脫的抬了抬手,臉上冇有一點尷尬,甚至還有些自得和感慨:“但今天,公子能殺我

而不殺。”

“若是往常,我定會暗自得意,悄悄的繼續苟活,什麼活命之恩,簡直是放屁,那是老子自己憑本事,哭爹喊娘活下來的。”

“噗哧...”

此言一出,廳堂中頓時有些笑聲傳出,卻是冰河妖魄忍俊不禁,冇想到這人胖歸胖,心裡倒是有一套,無賴的可愛。

君弈也是聽著有意思,心情放鬆了不少,冇想到這胖子居然還是個活寶,甚至連雲夢,雲嵐二女都掩麵輕笑,眼中神采奕奕。

臧玄甕與蒙仁臉上凝重的神情都泄了不少,認真的思慮著雍湛的話。

“嘿嘿,大家彆笑。”

雍湛伸出胖嘟嘟的大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笑容滿麵,接著繼續道:“但現在,我不想再這樣了。”

說著,雍湛臉上的笑容散去,神情漸凝:“今日生死之際,我忽然腦子有些亂,想到了很多很多,過往的種種,還有自己對未來的想法。”

“不過可笑的是,我腦子裡一片空白,過往數百年,竟無一件事記在腦子,冇有一件事讓我難過,開心,未來也儘都是茫然。”

“那時候我就在想,難道我這一輩子就真的要這麼過去嗎?”

“若是死前回想,儘都是庸庸碌碌,生平無一友,無一樂,無一悲,無一苦,這該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可笑?”

“苟活,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雍湛一言,竟如晨鐘暮鼓,平地起驚雷,聽的人振聾發聵,震得眾人心頭一顫,目光都不禁有些茫然。

“現在,我明白了,人要苟活,也不能苟活。”

雍湛大口一喝,擲地有聲,一生肥肉不斷的顫抖,卻無一人覺得油膩,甚至其形象都高大了起來:“苟活,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苟活,要有意義的苟活,活出精彩,活出喜怒,活出哀樂。”

“至少能在死的時候,了無遺憾,能真正問心無愧的說一句,自己是真的在苟活,而不是苟且度日,活一條爛命。”

“否則,苟活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燦爛如煙火般的死亡,至少來的精彩。”

雍湛說著,吐沫橫飛,言儘竟是踏前一步,正對著君弈,認真肅然的單膝跪下,大喝道:“今日,雍湛便在此立誓,願隨公子踏馬鐵血,揚戈披血,此生生死不悔,若有違此誓,人神共棄。”

眾人聽著這沉聲言語,不禁心頭一震,百墨澈目光灼灼的打量著雍湛,隻感覺這纔是真正的認識了他,過往百年,卻不想其竟是如此的鐵血漢子。

莫亦千與夢紅塵等人也是目露欣賞,少見的有些認同。

臧玄甕與蒙仁怔怔的看著雍湛,從未想過這個一直被他們看不起,覺得羞與為伍的胖子,竟會說出這番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

一時間,兩人心有感慨,隱隱都有了些許想法,隨即對視一眼,竟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定,與其畏首畏尾,不如大乾一場。

君弈雖隻出手一次,但其驚人的武道天賦,過人的謀略算計,即便隻是顯露冰山一角,都足以讓他們驚駭,當得一賭,頓時也不再猶豫,踏步而出,跪在雍湛兩側,衝著君弈抱拳行禮。

“蒙仁。”

“臧玄甕。”

“願為公子披荊斬棘,以鮮血鋪就前路,生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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