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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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的星子一閃一閃，在崎嶇山路附近的村子燈火少得可憐，卻有一盞微弱而顛簸的光

旋著山路趕上來。

“這應該就是大小姐的屋舍。”馬車領頭的人對著下人吩咐道，隨即喚了兩聲原住這的張大娘名字。

聲音冇有叫出來張大娘，卻是將一個畏畏縮縮的女子叫了出來，身上穿的衣服打著補丁，洗的都泛白了。她就是顏府大小姐顏春箏。

馬車領頭人見此，明顯愣了一刻，思及年紀，便俯身行禮：“小姐，我等是顏家護院，受老爺之命，接您回府。”

顏春箏聽完臉上有一瞬不可思議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了，對對方回了禮後便將一等人迎進了院中。

“我等不宜同小姐一同入房，就在院中休息，明日即接小姐回府。”

顏春箏已經不見畏縮，倒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轉身時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兩眼院門口，鄉下欺軟怕硬的潑賴皮，今日若敢來，便叫你明日見官。

顏春箏躺在房內又窄又硬的床上，翻個身，吱呀吱呀的聲音就蓋住了前院的動靜。

誰能想到她有朝一日能重回顏府呢，或許張大娘想也不敢想。

她的母親也不過是一個生得美豔的村婦，母親十六歲迎進顏府，十七歲生下了她，十八歲生下了顏琛，二十四歲死時也不過是一張草蓆卷著丟進了亂葬崗。

而後自己被顏家主母誣為煞星，連夜送入鄉下張大孃的屋裡。

十歲那年，她第一次聽到張大娘拿著平日不允她碰的巴掌粗的棍子打在那些潑皮身上的聲音，那時的月光照在她半個身子上，她像是氣極又像是害怕一樣肩膀抖地不像話。

今日張大娘已經在一個富貴人家謀了個管事，拋棄她和失去顏府接濟兩年多的日子。

今夜註定無眠。

次日，顏春箏穿好昨夜領進來的衣物出房時，護院們早已等在院中，個個不動聲色，對昨晚之事閉口不談。

在傾身上車時，她突如其來問了身旁的領頭一聲：“送官府了嗎？”

此時天已經亮透，隻是起了大霧，將遠山和眼前人的樣貌都變得捉摸不透。

領頭一愣，不自覺去看大小姐的神情，隻見她神色冷淡，給人一種不易察覺的壓製感。

他立即行禮道：“已經先行派人送去了。”

顏春箏聞言，冇多作何反應，就徑直進了轎中。

天邊入了黃昏，日頭在車後下沉西落，霞光將天際拉得極長。

“大小姐，快到京城了。”

聞言，顏春箏掀起半邊簾子，望著遠處依稀可見的京城，眼瞼下一片深思。

原來顏府已經搬到了京城，估計是父親在張家的扶持下升了高官，那如果是這樣，在主母張鈺的手下又有什麼好日子可言呢。

可是前方哪怕是無際深淵，日日如煎，這條路也不得不走，有些故人也不得不見。

車到顏府時已經入了夜，顏春箏下車時，待領頭護院敲了敲門，隻見除了一個上了些年紀的管事，還有一個丫鬟急急地迎了出來。

明明看到她時像一隻小鹿一樣高高興興的，可到了跟前，卻怯懦得很。

“小…小姐，我是主母指給你的丫鬟小鳶。您有冇有包袱要我提著。”

顏春箏望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和小心翼翼試探著自己態度的丫鬟，笑著說：“我冇有包袱要你提著。”

小鳶聽完隻覺得眼前一暈，本來剛出門見到自家小姐竟是個大美人，心臟就受不住。這一笑，就更加心悸和養眼了。

“小姐，你快進來，快進來。”

小鳶激動地把小姐拉進府，直直往裡迎，嘴裡還叨叨不停。

“小姐，小姐，你可算來了，我把你房間都打掃好了，該置辦的一些，我都自個兒掏錢買好了。保證小姐服服帖帖。”

顏春箏聽此眼裡一暗，該置辦的一些東西都得丫鬟掏錢買，不過相較於之前在顏府的日子，早已見怪不怪了。

房間在後院有些偏的地方，房名應了她的名——見春苑。房裡的置辦很簡樸，但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小鳶剛送她進房，又忙著去廚房拿了些吃食，下人們也是看眼色行事，給小鳶的飯菜寒磣的不行，給小鳶氣得回來直跺腳。

可過一會，她又去了管事那領了兩三套衣服，放下後又得去院中掃地，忙地腳不沾地。

顏春箏望著桌上的飯菜，又轉眼看著院子裡掃地的小鳶，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就像是收到了彆人的真心而感到受寵若驚般不自在。

日子像這樣過了兩三日，顏家主母那邊久久冇有傳喚。

而她也感到了小鳶的失落，本來以為這個小鳶或許是覺得自己被接回府是有望得到誰的青睞，從而帶著她一起過上好日子。現在自己被忽視，連著她也吃了好些苦頭，過幾日就該現原形了。

可是小鳶似乎還是一個人乾著十個人的活一樣，跑上跑下。隻是在自己眼前變得更加小心翼翼，眼睛裡就像藏著許多事，悶著嘴想講又冇講的樣子，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顏春箏半夜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次日，顏春箏也不在房內耗自己了，聽著院中的掃帚拖著那棵老樹掉的葉子傳來的聲響，她二話不說就也提了一把出去，在小鳶身後掃了起來。

小鳶掃了一會有些累，就倚著掃帚在原地休息。突然她疑惑地提起自己的掃帚，怎麼回事？這掃帚都提起來了，怎麼還有掃地聲？

她尋聲看向身後，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劫了自家小姐手裡的掃帚。

“小姐，這活你怎麼能乾呢！”

顏春箏望著小鳶有些誇張的表情，憋著笑說：“我有什麼不能乾，你看這個府裡就你還當我是小姐。”

小鳶聽此，就開始掉豆子。

“我也冇想到嘛，這外麵的人都不好，就欺負我和小姐，本來想著不跟小姐說，小姐就不知道的。”

顏春箏也是冇想到自家丫鬟還有這樣一麵，一時冇忍住笑了出來。

小鳶看著小姐笑自己，哭著哭著就也笑了，弄得她兩頭不占理，哭笑不得。

“好了，小鳶，你就應該告訴我，我先前還以為你是主母那頭的。”

顏春箏幫小鳶輕輕擦掉臉上的眼淚，隻是這丫頭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擦到後麵都無從下手。

小鳶慢慢平息下來，後來隻剩下哽咽，小臉一伏一仰的。

“先前冒犯了二小姐，本來是要被髮賣了的，結果被主母罰到了這。我一直將小姐視為救命恩人的。”

顏春箏想來也是，主母身邊的人個個過慣了好的，誰情願過來跟她每天鬥心眼。畢竟在她們眼淚她隻不過是一個再不起眼的庶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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